赵煊说了不让带多余的丫鬟,便真没有给阿黎带,自始至终,都只有阿黎、红豆、小鸢三人。就连一开始送她们过来的车夫,见她们进了门,帮着将行礼卸了之后,也赶着车回去了。
阿黎乐得自在,红豆却不行了。她见那车夫拍拍屁股走人了,自个儿跟在后头追了好几步,待见到那人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方才跺了跺脚,骂道:“真是黑心肝的,竟然也不等咱们拾掇好了再走。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投胎也没你这么赶!”
小鸢听此,觉得怪好笑的。她们姑娘这位小姐妹,还真是炮仗性子,一点就着。
她也没跟着埋怨,只是将那些行李都拆开,在屋子里安置了起来。
阿黎也赶紧帮忙。
小鸢立马拦住了她:“我的姑娘,怎么敢叫你做这些活儿,回头叫人知道了,还不得剥了奴婢的皮!”
“有什么做不得的,出都出来了。再说了,早一年前,我也是做这些活儿的。”
“你还说,你还好意思说!”红豆叉着腰回了来,站在门口,看着阿黎越发的怒其不争,“混到最后又混回来了,谁像你这么窝囊,你可长点儿心吧。”
这个蠢货,她以前怎么会觉得阿黎是大智若愚呢,明明是死蠢啊。
阿黎心情好,也不把红豆的怒火当一回事儿,随便她怎么说。
红豆也没有别的意思,她心里也知道她们在这儿住只是暂时的。说句不中听的,就是凭着阿黎如今那张脸,王爷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了她。只是,红豆还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念叨念叨这个缺心眼儿的货,叫她以后可别作了:“你说你,好好的王府姑娘不当,偏来这小门小户的干什么,以为自己多有本事了不成,莫不是还想着自立门户?如今连个马夫都没有,我看你以后走个屁的路!”
阿黎厚着脸皮硬扛着,咕哝道:“你不是也想自立门户么?”
“废话,咱们俩能一样么?”
她要是有那个本事把王爷弄的五迷三道,肯定早就从了。死犟着做什么,能落到什么好处?
小鸢见她们快要争起来了,赶紧做了一回和事佬:“好了好了,莫要再争了。这天儿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好好收拾收拾,洗漱睡下吧。明儿,还得早起呢。”
今儿晚上动静虽小,可也瞒不过两边的邻居。明儿起来,还得想想对外该是什么说辞。
红豆被她这么一说,也消了些火气,少顷又问阿黎道:“你银子可带够了?”
阿黎拿出了她攒钱的小匣子:“这里头的零零总总,有七八十两银子,还有几件首饰。”
这么多银子,只三个人用,够两三年的嚼用了。当然,这也仅限于省吃俭用,若是想过什么富裕日子,是绝对不够的。
红豆绝望地拍了一下大脑袋,她对阿黎是真的没有什么指望了。福没享到,倒还要往上贴。
七八十两,感情她在王爷身边这么久,只捞了七八十两?要她有何用?
这出门在外,没点银钱傍身可不行。省着点儿是可以,可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呢,多点银子总是好事儿。
打开自己的荷包,红豆万分心疼地从里头摸出来一锭银子,没好气地交代道:“这是我的份儿,省点花,剩了还得还给我!”
阿黎赶紧点头,将她的银子也收好。
小鸢也笑着取出自个儿的银子交给阿黎。
“未必会用到这么多,毕竟到了过些日子,铺子里那头便要结账了。”
红豆狞笑一声:“糊弄鬼呢,还有二十天。”
阿黎瑟缩了一下,讪讪地闭了嘴。七八十两,本来就够了,只是她方才收了红豆的银子,以红豆的性子,眼下不管说什么,红豆都能把她给怼死。
作者有话要说:
向着鸡飞狗跳的新生活,迈进!
第98章
三人这厢停了口舌之争,暂且先将各自的事情做好。
因这宅子里头本来就收拾妥当了, 只需将行李等物什放好, 再烧些热水,各自梳洗便歇息了。
翌日一早, 阿黎不待人叫就爬了起来, 利索地将衣裳穿好。不在王府里头, 穿着什么, 戴着什么,只由着阿黎自己高兴。
出门之后, 阿黎拐了个弯, 去后院厨房看了一遭,却见那里头早已备好了热水,旁边还温着早饭。阿黎叹了一口气,暗暗愧疚,一样是从王府里出来的,怎么别个就能起得那么早,看来她真是舒坦日子过多了,连原来是做什么的都忘记了。
还说要离了王府自己过日子呢,到头来,还是要假他人之手。再这样下去,和在王府里又有什么分别。
感叹是一回事,吃又是另一回事了。锅里温着的是一笼包子, 另有一碗小米粥。阿黎站在灶台上,洗漱之后就捡着包子吃了。
皮薄肉多的大包子, 面皮雪白,看着真是白白胖胖的,喜人得很。阿黎心里琢磨着,也不知她们是从哪儿买的,光闻着味道就叫人口中生津。她咬了几口,越发地饿了,这包子蒸熟了之后汁水也蒸出来了,味道极鲜。
待阿黎吃完了早饭,将锅碗都洗干净了,再围着院子里逛了一圈后,又回到了屋子里。小鸢和红豆也刚好从外头回来,两人手上都抱着许多东西。
阿黎忙上前迎接,又细问道:“东西可都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这些是那几户人家送过来的回礼。”
小鸢她们送过去的,正是昨儿她们从府里带回来的个色干果、点心。她们虽只是暂时住在这宅子里头,可人情往来却不能一点儿都不注意着,尤其是宅子附近的邻居。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邻里之间,好生处着不是个坏事儿。如今备些薄礼送过去,各方走动走动,日后若有什么不便的,也好上门请教。
红豆也在旁边跟着道:“矮子里头拔高个儿,咱们这宅子在杏儿胡同里,可算是大户了。”
“确实如此。咱们对面有两户人家,张家和李家;左右也有两户人家,纪家和杨家,几家住处都是不大的。不过,李家因是做布料生意的,地上稍微宽敞些,纪家有位秀才公,添了些文雅。不过瞧着都是和善人家。”
“可不是和善么。”红豆捶了捶肩膀,她不像阿黎,一把子力气。她能把这些东西带回来,已经废了老大的劲了。
走到时候轻轻松松,回来的时候,竟然连黄豆,咸鱼也带了过来。正好,今儿就给阿黎吃黄豆焖咸鱼,焖他个一锅。天天焖,天天吃,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出来瞎折腾。
正说话呢,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红豆眉头一皱,赶紧上去查看了。一面走,还一面嘴上嘀咕,这破地方,连个看门的小厮都没有,这像什么事儿呢这是。
门一打开,红豆就愣了一会儿,这不是方才她在纪家看到的那位纪家娘子呢?
纪家娘子不过二十来岁,兴许是日子过得安逸,脸色红润,身段也有几分丰腴。见到红豆,纪娘子立马道了来意:“红豆姑娘,打搅了。早上你家姑娘送了不少东西过来,我琢磨着,还是过来道声谢才好。”
红豆立即笑道:“纪娘子客气了,不过是点干果,有什么谢不谢的。快些进来,我们姑娘正在里头坐着。”
纪娘子只笑着。她原也以为只是写干果,后来打开一看,才知道内有乾坤。这干果点心,只怕每个十两银子,是绝对置办不起来的。相比之下,她送的那些回礼就单薄多了。
不多时,红豆便客客气气地引着纪娘子进去了。
纪娘子一路走来,隐晦地打量了这宅子一眼。她在这儿杏儿胡同里也住了不少年了,可这宅子却一次也没有来过。这宅子的前主人是位举人老爷,无奈早年丧妻,多年来也未续娶。这后院无人,自然女眷过来串门儿。
待那举人老爷离京后,这院子也就这么空下来了。却不想,前几日忽然来了人,将外头的门匾给换了,昨儿晚上,竟连人也住了进去。
若非如此,纪娘子也不知道,这宅子,早已换了主子了。
等进了屋子,纪娘子便瞧见里头站着两位姑娘,一位正是她今儿看到的那位小鸢姑娘,正和另一位说这话。那侧耳细听的,着了一身淡色袄裙,头上只插着一根碧玉簪。身量娇小,瞧着还没有挽妇人的发髻,年纪应该也还不大,想便是那位女主人了。
打扮的倒是素净,竟和两个丫鬟差不多多少了。
待走进了,纪娘子便看到那位素净的姑娘抬起了头,随即倒抽了一口凉气。白白净净一张脸,不着脂粉,眼睛也是眼睛,鼻子也是鼻子,可偏偏就叫人瞧得挪不开眼了。
好家伙,她可知道这位做什么穿的这样寡淡了。不寡淡,如何压的下去!
纪娘子不动声色地看了几眼,随即笑了笑,同阿黎相互间见了礼:“这位便是江姑娘吧,好体面的模样!”
阿黎忙道:“纪娘子谬赞了,快些坐下。”说完又让小鸢帮着备茶。
纪娘子也没有客气,直接坐在了阿黎的旁边。两人都有心交好,言语间都带了几分亲近。纪娘子坐下后,将手上捧着的盒子打开:“今儿早上叫姑娘破费了。我们家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我闲时做的些珠花还拿得出手,姑娘若是不嫌弃,只管那些戴吧。”
阿黎看了看那珠花,满满一盒子,什么花样都有,便笑着接了:“纪娘子好巧的心思,这里头的珠花,好些我还没看过呢。”
“都是随手做的。”纪娘子见她喜欢,脸上的笑也真心了几分,“听姑娘一口京话,也是京城人?”
阿黎睁着眼睛糊诌道:“我们家原是京城人,后来因着做生意的缘故,一家三口都去了扬州。”
纪娘子显然是好奇的,一言不发地听着阿黎说话。
来历这种东西,最是飘渺,偏偏是个人用完有正经来历,否则别人也不大愿意与之相交。阿黎信口胡说,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在扬州住了好些年,本来好好的,谁知人有旦夕祸福,家父并家母,三年前俱都因病故去了。我孤身一人,守了三年的孝,这才又重回京城。”
纪娘子立马握住阿黎的手,一脸怜惜道。佳人命薄,自古如此。
阿黎面色苍白地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回了京城之后,方知原来的旧宅年久失修,已经不能住了。几番打探,这才托人打探到了这处宅子,于是便买下来,昨儿晚上才搬了进来。”
“天可怜见的。”纪娘子唏嘘不已。
后头的红豆皱着脸,听得纠结得很。阿黎倒是小小的心虚了一会儿,过会儿又听到纪娘子问:“那姑娘在京城,就没有什么亲眷?”
“自是有的。这番上京,也是因为姨母家不放心我一个人在扬州。可惜姨母家到底不是自己的家,再者,我虽与表哥幼时便有婚约,可如今还如今到底还在闺阁,住到他家里,到底不好。”
纪娘子点点头,可不是么,总住在未婚夫家里,还不叫人小看了。
阿黎编着编着,连自己都觉得有些真了,凄凄惨惨地道:“我是个命苦的,可也不能叫人瞧不上,如今有了自己的家,行动处也方便些。只是,骤然换了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心里总有些慌张。好在纪娘子是个好心了,还过来与我说说话。”
“你若是不嫌烦,我闲着便过来陪你。”纪娘子听了阿黎的故事,心满意足,可是心里也确实觉得阿黎怪可怜的。“咱们这儿,都是和气的人,你若是有什么难事儿,只管过来找我们,能帮的,必定会帮你的。”
“多谢纪娘子了。”
“有什么谢不谢的,都是邻居。”说着,纪娘子又感慨道,“这宅子空了这么久,如今你们来了,总算是有了人气了。这原是举人老爷家的宅子,如今又拾掇得这样漂漂亮亮的,咱们这儿,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气派又精致的宅子了。只有你住这个宅子,才算没有埋没了它。”
在纪娘子眼里,这宅子已经算是上上等的了。
二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纪娘子将想打听的,都给打听就一遍儿之后,念及时辰已经不早了,方与阿黎告别,回了自家。
人走后,红豆抱着胳膊,冷笑道:“编,你接着编。”
阿黎摊开了手:“我若不编,难不成还要照直说?”
这位纪娘子确实热心,可也是个好打听的。她这些话,由着她放出去最好。一来她品行瞧着还不错,二来,到底是老住户,说话别人也愿意相信。末了,阿黎脑子里的弦一绷,突然问道:“红豆,你可记我刚才都胡说了什么?”
“既然是胡说,我又怎么会记得那么多。”
“这可怎么好!”阿黎急得不行,刚才胡说八道的,她都不记得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若是下回别人问起了,她不记得又编了另外一套说辞,这可怎么好?
着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小鸢见她着急,赶紧道:“姑娘莫慌,奴婢都记着呢。”
“那就好!”阿黎一下坐在椅子上。
“好什么,你就瞎高兴吧。等以后王爷知道了你这位未婚夫表哥,你就死定了。”红豆在边上说着风凉话。
阿黎满不在乎。她不说,红豆和小鸢不说,赵煊能知道才有鬼呢!
中午,应了红豆的强烈要求,特意做了黄豆焖咸鱼。
饭菜摆上桌后,红豆将那一盆咸鱼端到阿黎面前:“咱们银子少,以后还得省着花。这咸鱼和黄都是邻居送的,你可得好好尝尝。”
阿黎闻着那股复杂的味道,深深地起了皱眉,捏着筷子试探得夹了一块。然后……
阿黎吃得更欢了。
咸鱼不错,黄豆也入味儿,别具一格。她觉得以后都可以这么吃,味道又好,还能省吃俭用少花银子。看来红豆还是好心的,方才她还误会她有什么坏心思,不该啊不该。
作者有话要说:
红豆:我……我特么还能说什么呢。
第99章
翌日下朝后,朝中百官皆是一脸凝重, 或是埋头直走, 或是三两个人围在一起,压低着声音小声地说着话, 间或轻轻地往边上那位王爷身上瞥一眼。
真是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谁能想到, 当初光芒万丈的摄政王, 到最后,竟然会被张太师压了一头。这回的事情若是处理不好, 恐怕以后也难翻身了。说来, 这位摄政王,好似从西北回来以后便收敛了锋芒,再不与张太师相争,也不知是蛰伏,还是真没有一争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