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二人家里都是有权有势的,见到这玉颜阁里头强买强卖,自然心情不虞,来时的十分兴致早已去了七分。余下三分,还是看在当朝摄政王的面子上。
侯夫人见到阿黎的脸,心中便有了猜测:“可是摄政王府上的阿黎姑娘?”
阿黎也没惊讶,点头道:“正是。”
侯夫人面上带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夫人客气了。方才我在后头也听了几句,怪我铺子里这小丫头没有说清楚,叫二位夫人误会了。这雪花膏,并非是强买强卖,而是这几日卖得好,铺子里没剩下多少货了。若是照常卖,恐怕撑不了多少天。是以,我们便想着直接将这雪花膏当作赠物,取每日前二十名光顾的客人,白送予她。”
白夫人听出了点道道,只是又问了一句:“那这玉屑膏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玉屑膏,是铺子里最新制出的膏霜,与雪花膏搭配起来,每日早中晚三次,可令肤白。若是配着其他的胭脂,则没有这样的功效了。”
侯夫人颇为感兴趣:“当真这样有奇效?”
“奇效不敢当,但是较之其他的面脂,却不止好了一星半点。这玉屑膏本就是流转的古方,想必二人夫人也有所耳闻,若是没有效,怎能被载入古方中。”阿黎说着眼睛一转,在侯夫人面上扫了一圈,“我观夫人面色尚好,唯鼻尖好似易生油腻,只怕单这两件还不够,需得再配上一个泽面方,每日晚间敷一次,有驻颜之效。”
侯夫人听得心动不已。
她年岁已大,随不至于容颜渐老,可到底比不得从前了。女子总跳不出爱美的圈子来,侯夫人也是如此。
那边的白夫人却觉得好笑得紧。这位阿黎姑娘说的可真是好听,叫人一点儿气都生不起来。可这说来说去,话里的意思还是强买强卖。
若是不卖她那玉屑膏,是不是今儿就别想拿到雪花膏了?
阿黎瞧出白夫人所想,微微一笑,道:“自然,没试过就是没试过,我这话说得再好听,二位夫人估摸着也不会信的。今日是我铺子里的小丫头没说清楚,原是我们的错,未表歉意,我二位夫人各两盒雪花膏,也不至于叫二位空手而归,可好?”
“那这玉屑膏?”
阿黎道:“这玉屑膏终究是新出的,二位夫人既然心存疑窦,最好还是不要买了。咱们铺子里这月制了一百盒,夫人若是感兴趣,不妨看看别人用得好不好,若是好了,下个月您再来瞧瞧。”
侯夫人一听这月只有一百盒,立即道:“我信,给我拿两盒,还有那泽面方,也给我配两份。”
白夫人无奈地抽了抽嘴角,这人,都这般大了还这么禁不起诈,活该被人忽悠。
阿黎亦笑道:“夫人就不怕受骗了?”
“便是被骗了,也不过费了些银子;可若是真有效,那可就是我赚了!”
阿黎也喜欢与这样的人做生意,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成了一笔。她心中满足,当下就叫小丫头去取了东西来,一份给侯夫人,一份送给白夫人。
白夫人看着递到手边的盒子,没有立马接下:“无功不受禄,姑娘还是拿回去吧。”
“权当是赔礼了。”
侯夫人也在边上说了几句话,叫白夫人不得不收下了这份赔礼。只是心中还是有些膈应,觉得这赔礼收得名不正言不顺。
二人也没有在这铺子里待多久,接过了东西,便又相携出去了。跨出了门槛,白夫人便对着侯夫人道:“你今儿是怎么了,被一个小姑娘三言两语就被糊弄过去了。那脸上的东西,也是能随随便便就往上涂的?她说是古方,你难道就信了,这从古至今的古方那么多,有几个是能正经做出来的,若是能做出来,外头还能没有卖?”好歹也要多问几句啊,就这么就买了。
“她说这月只有一百盒。”侯夫人思索了一会儿,这般说道。
“糊涂!”白夫人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她说只一百盒就一百盒?你又没见着。再说了,那一百盒能不能卖出去都是个未知。这样的价钱,也就只有你才舍得出手了。”不宰你,还能宰谁?
侯夫人不以为意:“反正我有的是银子。”
她是不缺银子的。
“得了,你有银子,你阔气,我不说了还不成么?”白夫人颇为无语,真是服了她了,早晚会后悔的。
……
关于这后悔一说,叫阿黎看,一准是那位白夫人先后悔。不过这事儿,还得留着以后才能看到。
送走了两位客人,阿黎后头就被红豆拦住了:“真是了不得!”
红豆竖了个大拇指。
要知道阿黎之前那性子,可是懒得要人命,不仅是懒得做事儿,还懒得说话。红豆从来都不知道,阿黎竟然这么能说会道,比她也不差了。
“情势所逼,不得不说了。”要赚钱啊,怎么能不会说话。不过,这里头的许多话,还是她从秋娘那里学来的。今儿头一次说,倒也不觉得生疏。
红豆佩服不已,看来她得更努力了。
更着阿黎有肉吃。
这一日,两人的兴致都挺高的。只是过了一会儿,玉颜阁里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阿黎不喜人多的地方,之后又跟红豆一道儿走了。这铺子里的生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好,阿黎也不用太担心了。再者,那方子确实是个好方子,东西好,总不怕没有人光顾。
一行人也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了杏儿胡同的江府。
刚一下马车,红豆就拉长了脸,再不复方才的轻松。
阿黎忙转过头,却见江府大门的角落处,蹲着一个灰衣小姑娘。孤零零的,缩着手缩着脚,不敢多动一下,煞是可怜。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包裹已寄到,请您签收
第109章
这才短短几日的功夫,阿黎自然不会忘记这小女孩是哪个。只是, 府门处可只有这个小女孩儿, 那江朱氏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再看看周围,哪里还有江朱氏的影子。倒是看热闹的有两三个人。
李娘子也不知道在这儿看了多久了, 瞧见阿黎回来了, 立马上去说道:“江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这小姑娘在这儿已经坐了一个多时辰了。我说外头风大, 叫她去屋里躲一躲她也不听,一个劲儿地死等着。还是你去劝劝她吧, 再这么冻下去, 说不得要落下什么病症了。”
阿黎又看了一眼,虽说那小姑娘使劲儿地往里头缩着,可还是能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脸和手,这天气将将回暖,乍暖还寒,门口风又大,莫说孩子了,连大人也受不住。阿黎是不喜欢江朱氏,可是这孩子总还是无辜的。
“她母亲呢?”阿黎问道。
“别提了,到现在就没看到人影儿,也是个狠心的。”李娘子最不喜这等抛儿弃女之人,生了又不养, 还丢到别人家门口,真是作孽。
红豆在边上听着, 只觉得一股燥火直冲头顶,力道大地叫她有些头晕。她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立马冲了过去。
阿黎伸手拦了拦,可却没拦住。
红豆上去就将人拉了起来。前几次没好好看,这会儿瞧见这人和自己生的有三四分仿佛,既觉得碍眼,又觉得臊得慌:“哪儿来得回哪儿去,还在这儿赖着做什么,没得丢人现眼!”
小姑娘低着头,声音沙哑:“我不记得路。”
红豆气笑了,感情还真打算一个人回去,本事大得很。小孩子家家,人小心不小,还回去,上了路只怕就被人拐走了,个蠢货。
“你娘呢?”红豆问道。
“娘?”小姑娘忽得抬头,眼神迷惘了一会儿,而后又暗了下来,“娘不要我了,把我丢在这儿。”
红豆吸了一下鼻子,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往事儿,有些心酸,却还是冷笑道:“还以为多宝贝呢,原来也扔了。”
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擦了一把鼻涕,悄悄地揪着红豆的衣角。
她以前没见过这个人,可是娘说了,这是她姐姐,是她的亲人。小姑娘对自己的亲人一向信任,如今娘不在,好在,还有一个姐姐。
她唤道:“姐。”
红豆一把拂开她的手:“快别这样叫,谁是你姐啊。我本无父无母,哪里还能多出来一个妹妹,笑话!”
王安本来就见这小姑娘可怜得很,只是一直没有机会出声儿。如今见红豆句句话都带着刺儿,觉得那小姑娘越发地可怜了,于是忍不住咕哝了一声:“你这说得也太狠心了些。”
“我狠心?”红豆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当初被卖得又不是你,用得着你来这儿说三道四得么。风凉话谁不会说,反正站着说也不腰疼。”
王安被他说的脸一红,半天又道:“那她怪可怜的。”
“要你来同情,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好了,咱们府里就这么大的家业,哪里有钱供着这么一个白吃白喝的小东西,你来养?”红豆说着,吊起眉毛,鄙夷地看着王安。
周围人听她这样说,俱都无言以对了。
连最善心的李娘子也没什么好说的,红豆这些话虽然不中听,可是说的确实实话。她们小门小户的,接济一两顿还行,多了,家里也供不上。江家虽看着富贵,可是内里怎么样,谁知道呢。
若真的富贵了,这么大的府,也不至于只有主仆四个人。
倒是王安被红豆这么一激,脱口而出道:“我养着就我养着。”
反正他在王爷身边干了这么多年,积蓄也不是没有。他孤身一人,就当是养一个便宜妹子了。看着妹妹也挺乖巧的,应该不像红豆这样的嘴损还暴脾气。
红豆忽得笑了一声:“好啊,有骨气,我敬你是条汉子,以后这人就你养着吧。”
王安不甚在意地点了点头。
红豆看他那模样,忍不住再心底里道了一句冤大头。他一位养着的只有一个?怎么可能,这一养可就是一大家子,后头还跟着几个吸血虫。等着吧,看他这烂好心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阿黎看两人过了半天的招儿,似乎是将这事儿给定了下来,一半好笑一半无奈。
旁边的那小姑娘到现在还冻着,一直没弄明白事情。阿黎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脑袋,叫那小姑娘一哆嗦,惶恐地看着她。
“饿了么?”
小姑娘呆呆傻傻地点了点头。
阿黎看得惊奇,这可是红豆的亲妹子,除了长相,竟然找不出一丝相同来。若是红豆也做出这样的表情……阿黎打了个冷颤。
“饿了就先进去吃些东西吧,顺带洗个热水澡,莫要再冻着了。”
小姑娘下意识地望着红豆。
红豆只冷冷地撇过头,不予理睬。
李娘子跟着劝道:“江姑娘都这样说了,你就赶紧进去吧,小人儿家家的,顾忌那么多做什么,赶紧吃些东西,暖和暖和身子要紧。”
阿黎亦道:“都进去吧,莫要再拦着门儿了。”
红豆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了,率先进去了。阿黎对着那小姑娘轻声说了句:“走吧。”
这一回,她倒也没有再磨蹭了,跟在红豆后头,亦步亦趋,不敢多看一眼,生怕被红豆给丢下了。
阿黎叹了一口气,还是个孩子呢,她能知道什么。如今离了家,离了母亲,往后,只怕是越发得黏起红豆了。
阿黎想到红豆炮仗似的性子,又叹了一口气。
一行人进去后,门口的那些看客也都散了。这江家才在杏儿胡同落户,不过新鲜事儿可是一桩接一桩,叫人看的目不暇接。
拐角处的小巷子里,江朱氏看到人都进去了,这才长缓了一口气:“个臭丫头,就知道和老娘过不去,还无父无母,当自个儿是石头里蹦出来的!老娘生了你,还把你养到了六岁,合着就这么报答老娘。”
江朱氏这么一想,只感觉心酸极了。她这过得是什么日子啊,幸幸苦苦了大半辈子,什么好处也没落着,养的还都是白眼狼,没有一个好的。以前没本事也就罢了,如今有本事了,只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认识过她。白眼狼,没良心!
“娘,你为啥把妹妹送给人家,卖了还能得几两银子呢。咱家缺钱。”江朱氏身边跟着一个小童,也不过是五六岁的样子,和女儿相比,生的白胖了不止一点点儿。
江朱氏回过头就轻轻地给了他一个榔头:“有你这么对你妹妹的么。”
小童摸了摸脑袋,不解道:“可是大姐不就是被卖了么?”
江朱氏听得脸色一僵,少顷又吼道:“闭上你的臭嘴吧,这么大的人了,嘴上还没个把门,下回别想我再带你出来。”
小童赶紧说好话。
不过江朱氏也没什么好心情,拉着儿子的手就回去了。她们家说起来也在京城,可那旮旯地儿,离这儿不知道有多远。若不赶早点儿,还不晓得天黑之前能不能到呢。
走了几步,小童忽然又问道:“娘,你怎么知道大姐住在这儿啊?”
前几次找,不是说不在府里,没找着人么。
江朱氏眼神一闪:“她啊,信错了人呗,要不也不会被我找到。哼,叫她不认娘,就该被咱们赖上。”
说着,两人渐渐走远了。
那头江府里,小鸢刚打扫完了屋子,就听到姑娘回来了。正过去迎着呢,忽然又看到他们后头多了一个小豆丁。
红豆懒得解释这事儿,最后,还是阿黎说了。
小鸢听着连连感叹,上回见那江朱氏就不像是个好的,没想到她会做出这样的事儿。不过人既然都领回来了,小鸢也做不出摆脸子的事儿,她见几人都已经累了,便自己带着那小姑娘下去洗澡更衣。
王安也不好对着一屋子女人,找了个由头就溜出去了。
屋子里只阿黎和红豆,她见红豆还鼓着腮帮子,犹有不忿,便笑道:“还在埋怨呢?”
红豆道:“你说你这么好心做什么,人带回来了,后头不得有一堆麻烦事儿啊。”
阿黎如何没想到这一点,只是,她并不怕就是了。这江府里可不止王安一个侍卫,暗地里的那些,总不是个摆设。若是江朱氏再敢过来闹,她必定是饶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