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王安也和李全在试图说服赵煊。
“王爷,这边有属下两个守着就好了,您就不用担心了。”
“是啊,王爷,这会儿早朝就要看是了,若是再不出发就得迟到了。”早朝迟到,场面依旧不会好看。
赵煊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地很,索性坐了下来,让他们说个够。
二人大着胆子说了好些话,回神之后却见王爷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当下便有些泄气了。
“说完了?”
二人勉强撑出一张笑脸。
“说完了就出去!”
王安一惊:“王爷,那早朝的事——”
赵煊往椅子上一靠,双手撑在头上,眯着眼睛懒洋洋道:“派人去通报一声,叫说我身子不适,不能去上早朝了。”
语气里尚有几分无赖。
果然,他们王爷还是这样的随心所欲,连借口也想的这么随便。明明昨儿上朝还好好的,三言两语便将那张太师气地差点吐血,今儿又说身子不适,这真的会有人信么?
王安还想再劝几句,后头的李全赶紧拉了一下他的袖子。
王安迅速反应过来,偷偷瞧了王爷一眼,果然,王爷的脸已经拉下来了。王安心中后怕,好在方才李全拉住了自己,若是他真的不知尊卑说了不该说的话,这会儿要面对的只怕是王爷的怒火了。
他们王爷性子说坏不算坏,说好亦不算好,他不会轻易处置属下,可如若他们自己踏过了线,就定不会轻饶。
便是他和李全也一样。
最后,王安李全二人还是退下了,再没有提什么早朝的事。
二人走后,赵煊换了一个姿势,歪着头,单手撑在小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过面前的几个花匠。
今儿闹了这么一出,赵煊也不知道自个儿是怎么想的。若说只是担心这盆花,那还不至于,大概还是不想去看那些人吧,已经厌烦了。
另外,还有一些失望,他一手教出来的侄子,最后还是将他当作了绊脚石,渐渐与他离心。纵然知道这里头有小人作祟,可到底意难平。
最近朝中已经有些不稳定了,看来他要早做准备。
屋子里偶有花匠们讨论的声音,因是在赵煊面前,他们也不敢说得太大声,一个个都得竖着耳朵才能听清楚。
半晌,众人方才商议好了法子,让其中一个人走到了赵煊面前。
“可看出了是什么症状了?”
那人在心中想好了措辞,道:“王爷赎罪,此花着实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多有怪异之处,恐难用旧例来作比,是以奴才几个也不敢轻易断言这花究竟是出了什么毛病。”
“呵,王府的花匠就这点水平?”
众人纷纷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盆花,就算是宫里的花匠来也是束手无策。
赵煊啧了一遍,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赶出去一些人了。他的府上是大得很,可闲人也多。含芳院那一院子都是没用的闲人,好在不花他的钱,只要不出来作乱便没什么影响。眼前这些花匠看着也是些闲人,迟早是要赶出去的。
还有府上的奴婢,层次不齐,什么长相的都有。上回看到的那个黑丫头就是,简直降低了王府下人的水准。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圈之后,对这些人愈发得不满了,语气也不大好,道:“连什么症状都看不出,那你们还准备怎么治?”
“这……还请王爷给一天时间,让奴才几个配好药剂。”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死马当做活马医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感觉到压在身上的目光更沉重了几分。
“一天时间,若是治不好,直接去找管事将月钱结算了。”
“是。”众人擦擦头上的汗,赶紧退下。
一天的时间,其实也没有多少,刚才看那花的模样,似乎已经快要枯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得好。一下子,几个花匠心里都压着一份重担,面上忧虑。
阿黎这边,昏昏沉沉之间又睡了一觉,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了外头有声音。
她挣扎着爬起来,才看到来人是红豆和玲珑。
红豆手里还捧着一碗汤药,径自走到阿黎面前坐下。若不是看在阿黎还生病的份上,她都想过去捶一拳:“方才我们俩过来,看到你躺在床上要死不死的样子差点没被吓死!”
“这不还没死么。” 阿黎说话还是有些虚。
红豆瞪了她一眼,道:“你倒是舒服,两眼一闭就睡过去了,累得我们又是请大夫又是熬药的,折腾到现在。”
她将药放到阿黎面前,道:“诺,赶紧将药给喝了。”
阿黎笑了笑,一饮而尽,也没有嫌苦。
最后还是玲珑好心地递上几颗蜜饯。
阿黎道了一声谢,惹得红豆酸道:“我忙活了这么久,可没见某人向我道谢来着。”
“多谢红豆姑娘出手相救,让我没有病死在床上。如此大恩,必定结草衔环,至死不忘。如何,这声谢可满意了?”
红豆唔了一声:“马马虎虎吧。”
玲珑静静地看着两人耍宝。她本来不想打扰的,只是想到阿黎还在病中,不宜多说话,便道:“阿黎你安心休息,有事儿就叫一声,我和玲珑会留一个下来陪你的。孙嬷嬷那儿也已经给你说好了,不用担心。”
阿黎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拒绝,就听到红豆说:“你可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我和玲珑也不过是做些衣裳,绣几朵花,在那儿做活不是做,不碍事的。”
见她这样说,阿黎才没有再说话,只在心里记下了这份情。
有了红豆和玲珑的照顾,阿黎没多久便觉得好多了。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可这话在阿黎身上却不适用。
她本来只是受寒,加之前些日子忧思过重太过分神才病倒了,如今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做,恢复得也快。
这日晚间,阿黎觉得自己好得差不多了,不过红豆看着她那脸色,还是没有让她下床,坚持叫她再床上歇息。
阿黎拗不过她,只能听从。
这一晚,却是红豆陪着她睡。阿黎看着红豆将她的屋子里里外外地转了一圈,又是嫌弃这儿不好,又是嫌弃那儿擦得不干净,满腹牢骚,最后还是不放心,在旁边睡下的口是心非样儿,觉得又好笑又窝心。
能叫到这样的朋友,也是她的运气了。
第二日一早,阿黎睁开眼,因着昨儿的病身子还有些疲软,感觉不太想起身,可理智上又知道非起不可。
很挣扎。
红豆已经走了,阿黎一摸,边上的被子还是热的,应该是刚起身。阿黎掀开被子,撑着床沿起身,刚穿上衣裳,又听见门从外面打开,红豆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口中叫唤道:“阿黎,不好了!孙嬷嬷差人过来了,说是王爷要见你!”
第12章
莫说是红豆,就连阿黎也被这消息给惊住了。
她不是没见过王爷,只是那次见面,实在说不上好。而且王爷那种目下无尘高高在上的性子,想必也不会记得她的。
阿黎迅速地穿好鞋子,不忘问道:“可说了是什么事?”
“没有,外头那人只说了让你过去,似乎还挺急的。”
“这两日王府里有什么特别的事么?”
红豆一愣,好半天才想起了一件算是奇怪的,说道:“确实有一件,就在昨儿晚上,咱们院子好几个花匠都被撵出去了,貌似是做错了事,惹得王爷不开心了。”
阿黎将这消息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她们院子里花匠除了侍弄侍弄花草也就没有别的本事了,还能做错什么事?
前段时间隐隐听说王爷养了一盆花,阿黎猜测着,是不是和这盆花有什么关系。心里有了想法之后,阿黎也不再慌张了,两指合拢,揉了揉还有一丝昏涨的头,三两下便将自个儿拾掇好了,这才随着红豆一块儿出门。
孙嬷嬷派过来的人已经在屋子外头候着了。瞧见二人出来,在阿黎身上逡巡了一圈,露出了迟疑的神色。
阿黎看他这样子,心情实在没办法好起来。心情不好,头更是痛了几分。
好在那人也知道分寸,纵然心有怀疑,还是没有问出来。毕竟这可是孙嬷嬷的人,有那位护着,便是再差劲,也不是他们这种无名小卒能说的。
小厮想起方才在孙嬷嬷院子里的事,明明只是去王爷那儿走一趟,偏偏弄得孙嬷嬷这样的老人也忧心了起来,话里话外无不透着要他照看好这丫头的意思。小厮又看了阿黎一眼,实在瞧不出这人有什么出彩的地方。
阿黎静静地仍人打量,少顷,才问道:“这位小哥儿,不知这会儿是否可以走了?”
别说早饭了,她连药都还没有喝呢。
“当然,跟我过来吧。”小厮对着阿黎笑了笑,率先往前走去了。
红豆在后头捏了捏阿黎的手,有些担心,又有些羡慕。说实话,红豆也是想过去的,毕竟那位可是大魏的摄政王啊。
便是从来没见过,红豆也听说了不少摄政王的传说。盖世武功,睿智英明,丰神俊朗,谦谦君子……真是什么样的好词儿都有。若是能见一眼,哪怕是远远的看一眼,那也是赚了的,足够她在小姐妹旁边吹嘘好久了。
不过这注定只能是想想而已。王爷的院子哪里是她想去就能去的,也只有阿黎有这么一份殊荣了,真是越想越羡慕。
彼时,红豆已经完全不再去想,王爷叫阿黎过去到底是好事儿还是坏事儿了。
“小心啊,到了正院千万得注意些。”红豆到底还是说了一句,阿黎正感动着,忽然又听她道,“记得多看王爷几眼。”
回头也好跟她们形容形容。
阿黎深深地望了红豆一眼,一言不发地跟着那小厮走了。
出了西院,阿黎跟着那小厮快步走着。阿黎也不想走得这么快,无奈前头的那个步子迈得飞快,阿黎怀疑,若不是身后还有她这个拖后腿的,这个肯定甩开膀子飞奔出去。
去正院的路并不长,加之两个走得快,没一会儿便到了。
若说住这姨娘的那个院子是安静且没什么人气儿的话,那正院则是既精致又气派了,处处都与别个与众不同,也不知花了多少钱才造出来的。
踏进主屋,阿黎立马低下头,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随着旁边小厮一道儿跪在地上。
“起身吧。”前面那位突然说了一句。
阿黎顺势站了起来,却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在一切都没有弄清楚之前,她还是低调一点。
然而,纵使阿黎低着头,赵煊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这样深刻的印象,短时间内想忘记是不可能的,不过这还真不是什么愉快回忆。赵煊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眼睛,对着方才进来小厮道:“这就是你请回来的花匠?”
“回王爷的话,这丫鬟并不是府里的花匠,不过前些日子给张姨娘治好牡丹的却是此人。奴才又在孙嬷嬷那儿打听了一下,此丫鬟确实精于侍弄花草。”
“啧啧啧——”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赞同,赵煊再次将目光放到阿黎身上。这个小丫鬟,明明跟他没什么过节,可就是看着不爽。
赵煊是个随性的人,若是他不乐意,便是皇上的面子也会扫。眼前这个丫鬟还不至于让他怎么样,但是,只要想到待会儿可能会让她做事,赵煊就打从心里不舒服。
大概,是觉得这丫鬟没什么见识吧。
“你有本事治好本王的花?”
阿黎犹豫了一会儿,道:“可否容奴婢先看一眼。”
赵煊撇了撇嘴,让出了身子。
边上的李全看得惊奇。他能瞧出来王爷不喜欢眼前这个丫鬟,可这里头却又不带着恶意,着实稀奇。李全万分不解,只能追着那丫鬟看。只见那丫鬟缓缓走到桌子边,对着王爷的那盆花发起呆。
他看的清清楚楚,是真的在发呆。李全摸了摸下巴,嗯,看来这丫鬟也不是一般人啊。
赵煊等了半日没见着动静,渐渐不满起来,不悦道:“可看出了什么来了?”
阿黎愣了一下,直接道:“并未。”
赵煊很是诧异,这样的回答,真是意外地坦诚么。昨儿那帮子花匠对着他的时候,还勉强狡辩了两句。他本以为这丑丫鬟也要挣扎几句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底了。如此也好,若是她不中用,便可以顺势将她赶出去。
赵煊正了正神色:“那你是治不好了?”
“还请王爷给奴婢两天时间。” 阿黎如是道。
赵煊眉头皱地死死的:“什么意思?”
“奴婢虽瞧不出这花究竟因何缘故枯萎,却有一定把握治好它。”
“几成把握?”
“七成。”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嗯?”
“九成!”
赵煊轻笑了一声,不知是笑阿黎不自量力,还是笑她胆大包天,如此言之凿凿地说自己有九成把握,究竟是哪里来的信心。
“昨儿这么对本王保证的几个花匠已经被赶出去了,你若是跟他们一样,说得出却做不到,下场你自己知道。”赵煊恶劣地威胁道。
阿黎沉默了片刻,就在赵煊以为她要知难而退时候,笃定道:“王爷放心。”
看着这样的丑丫鬟,赵煊再一次觉得没意思,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无力感。他挥了挥手,让阿黎将那盆花带回去。
反正再僵持下去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话已经放出来了,便在没有收回去的机会了。阿黎抱着那盆黑乎乎的花,心中甚是微妙。
她其实是可以不答应的,就算王爷为难她,大不了换个地方重新做奴婢好了。可最后,她还是应下了这份差事,这可不像是阿黎平日里作风。
阿黎相貌不限,身段不显,放在人群里一眼是绝对找不出来的。这么多年,她也一直低调做人,很少出风头。这回则不一样,她自看到这盆花后,便有了一丝奇怪的感应。
就好像,这盆花对她很重要一样。
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感受,微小的,像是一粒石子投进湖面,无故荡起了微澜。阿黎再次低下头,摆弄着花株上的叶子。上面长着刺,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有些尖锐。饶是如此,她将手放上去也不会痛,看来这些刺也不过是软刺,只是看着吓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