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父女目瞪口呆!
“三十万两银子买一条权贵小姐的性命,当然不贵。”燕棠这里又接着往下说起来。
“你就是觉得戚缭缭的命不值三十万两,你们兰姐儿命总值吧?”
杜若筠是没料到他竟然会昧着良心死心踏地地给戚缭缭背锅的。
杜襄更是没想到他好不容易请回来的和事佬,竟然会秤砣一边倒地偏向戚家!
“燕棠你——”他气得连尊称也不顾了!几句冲到他面前,低声发狠道:“我是请你来解围的!”
看看他办的这叫什么事儿?!
燕棠淡淡瞄他:“伯爷,我早就说过我这人不会说话,是你非得把我抬过来。”
“早知道还要落你的埋怨,我在家歇着多好。”
指望他来和稀泥?
杜若兰和荣望干的那些事还有谁比他更清楚!
杜襄气怔无语。
戚家这边传来一片欢笑声。
靖宁侯听到这里搓着两手站起来:“既然阿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也不好意思让他白跑一趟。”
“看他的面子,老杜你赔缭缭二十万两,我这里就带着人回府吃饭去!”
杜襄脖子一梗:“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靖宁侯气定神闲:“有这句话就行!——来呀,把他们兰姐儿押上,去三司!谋杀未遂,也能定个十年八年!”
护卫们就要上来拉人。
杜若兰哇的一声哭了。
杜夫人急道:“兰姐儿还是孩子,怎么能去坐牢呢?!”
戚缭缭慢吞吞吐着瓜子壳:“杜嫂子,我也是个孩子呢,他们怎么就能对我下得了手?”
“——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拖过来!”
护卫们又去拖人。
杜襄忍无可忍:“我最多赔五万两!多出一文也没有!”又道:“谁敢动手,我跟他没完!”
后头的沈氏随即与靖宁侯对视了一眼。
五万两银子差不多是他们家两个女儿的嫁妆钱了,能开这个口,其实也差不多了。
杜家也不是白丁,人脉手腕都还有的,真告去三司,杜若兰他们虽是要吃番苦头,也不至于真坐上十年牢。
戚子煜他们就全都往戚缭缭看过来。
她若答应了,那就收工。只要她不点头,他们还可以往下耗。
戚缭缭笑:“五万两银子我还真不缺。”
杜襄夫妇脸色发寒。
戚缭缭一笑,又说道:“当然,如果你们家实在不肯拿出二十万两,也不是不行。”
听到这里,燕棠冷眼朝她睃过来。
接下来就听她道:“那就十万!但这样的话我得把杜若兰也锁到那小黑屋关一夜。”
杜襄想起杜若兰带累给家里的这些祸,咬咬牙道:“关一夜没问题,但我只出五万!”
杜若兰惨叫!
戚缭缭笑,看她一眼道:“五万也行,那除了关押她一夜之外,你还得欠我个人情。”
“这人情你不能推拖也不能赖,什么时候还,由我说了算!”
第039章 她是火药
戚缭缭虽是笑着说的,但是摆出来的意思已很明白。
而且她的态度绝对已经代表了戚家的态度。
杜夫人虽还有几分想扯扯皮的意思,杜襄思虑再三,却认定戚缭缭一个小丫头片子不可能会提出什么了不得的要求。
就算是真提出来,也不见得能真奈何得了他,倒是眼下先打发了这帮冤孽是正经。
因此没费什么周折地着人去了取银票。
五万两银子说少不少,但泰康坊里这几户来说,还真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是这家门都让人家给砸了,却仍旧让人十分恼火,杜襄眼角也未曾溜杜若兰一下,就甩袖进了内院。
杜若兰见他们来真的,不由尖叫起来:“为什么还要我一夜?你都只呆了半夜就出来了!”
那屋子里破烂不堪,老鼠蟑螂什么的都有,眼下正值交夏,说不定连蛇都有!
她居然要把她锁起来关一夜?
但是没有人理她,戚缭缭直接从她身边越了过去,留给她会心一笑。
有了杜家为例,荣家这边简直好办多了。
吃了晚饭,靖宁侯夫妇带着戚缭缭往荣家一走,根本用不着多说什么荣之涣就捧出了一沓银票来。
说是给戚缭缭去买点零嘴儿压压惊,此外还主动说她日后若有什么要帮忙的,也只管出声。
戚缭缭笑道:“既然荣大人这么爱护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回头我有什么要请教的,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看在荣望被打折了一条腿的份上,关黑屋子就且免了。
回到府里,戚子卿已经带着护卫把杜若兰给押到了黑屋子里去。
沈氏拿着那两沓银票数了数,说道:“一共是十万两。”然后给了戚缭缭:“好好收着。”
戚缭缭推回来:“我不要。给子煜他们几个娶媳妇儿用。”
靖宁侯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语重心长道:“给你就拿着吧。”
戚缭缭正要推辞,他又接着说道:“他们几个就是不花钱也能娶得着媳妇。你不一样!不多砸点嫁妆,将来恐怕媒人不会登门。”
戚缭缭:“……”
还刚想说是亲大哥呢!
……
这番闹腾直到戌时才消停。
苏慎慈是自黄昏时戚家有动静开始就在关注这件事。
她虽未曾出来,但丫鬟们自前院打听来的消息却都传到了她耳里。
因为早就自戚缭缭处听说了事情始末,戚家往杜家这一闹,反倒使她也生出几分畅快淋漓之感。
她很想活得如戚缭缭一般洒脱,看多了姚氏带来的龃龉,多么渴望能够扯去这满身的束缚,有仇报仇,有恩报恩,以雷霆之力去应对所有的算计和奸佞,自由自在地活上一场。
然而出身决定了她必须受到各种约束,尽管她骨子里有着烈性。
她恍然明白,她对戚缭缭的不排斥,也许并不是因为她在苏沛英的小宴上帮她撕破了苏慎云的脸,而是经由这些事,她已在默默倾慕着她这种所向披靡,并且大无畏的那股子“劲”儿。
临睡前戚缭缭去找戚子卿打听过杜若兰。
为了让她尝点苦头,小破屋四处都是不准留杜家的人的。
杜家虽不放心,但是想想这前因后果,觉得又还是让她去老实实蹲一晚比较好。
当然,戚子卿为防他们暗中照应,还是打发了几个护卫暗中盯着梢。
燕棠是与戚家人一道出的杜府。
回府后在桌旁坐了半晌才又熄灯。
窗外有月光,幽幽地透过窗棱屏风上。
戚家去杜家闹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属情理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戚缭缭本不该有这样的机敏,整件事被她闹下来,她未曾吃上一点亏,像是被她一步步全皆算计好了似的。
而情理之中则是,戚家这么一闹,又是迟早的事情。
他从未见过如戚缭缭这种张扬跋扈的人。
虽则有家里宠爱为后盾是原因之一,但她能于无形之中把事情把控到这样的地步,又终归是她自己的能耐。
这世上聪明人很多,聪明的女孩子,苏慎慈就是一个。
但苏慎慈就如一块月光下温润的玉石,面上美丽无双,实则刚毅坚定,拿来杀人也是杀得死的,但到底手段温吞且迂回了些。
而她戚缭缭——根本就是颗被打磨得溜光水滑的裹着黑火药的霹雳弹!
她出手直接而且利落,没有任何掩饰,她要取你的什么,仿佛动手之前早就在心里精算配比过火药剂量。
想取你胳膊的时候,她绝不会炸掉你的大腿,想取你的心肝就决不会误伤你的脾肺,就看她伸不伸手!
……总觉得她像是变了个人。
但若说她变了,那她为什么行事还是那样地乖张无状?
燕棠有些睡不着。
熄灯躺了半晌,仍能不时听见府外街头传来的狗吠。
睁着眼对着暗夜看了会儿,翻了个身,闭眼躺了一阵,最终又还是坐了起来。
“去看看戚缭缭那边有什么动静?”他唤来侍卫。
侍卫很快回来:“正带着戚五爷悄悄出门了。”
燕棠略默,转而穿衣开了门,脚尖轻踮,人已忽然如魅影般跃了出去。
残月照着大地,子夜的街头没入安宁。
破落的观音庙里尽是破碎的石砬与砖头,静夜无风,但耳边却不时有吱吱吱的鼠类声音掠过。
“……戚缭缭你这个贱人!你这样害我,我一定会找机会整死你的!”
后头的小破屋里传来带着颤音的诅咒。
他不觉凝了眉,缓步跨向通往后面的门槛。
但抬起的右脚还未曾放下去,他立刻又收了回来。
观音庙与小破屋之间的空地——也就是下晌他被戚缭缭气到无语的破院里,这时候果然已有了窸窸窣窣的衣袂声。
月光有两道人影,少女跟少年嘱咐:“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看看就来。先把灯灭了,省得子煜发现咱们出来。”
燕棠抱着胳膊立在门框后,冷眼望着她如走在自家花园似的,走到了已经被戚家侄儿们钉好的破窗下。
“你骂骂咧咧地干什么?是怕采花贼们不知道这里关着个大姑娘?”
戚缭缭坐在戚子泯搬来的小木墩上,笑眯眯地撑膝望着窗户里。
第040章 斗不过我
屋里的杜若兰抱着肩膀缩成了一团,听到她声音,倒是蓦然停止了咒骂。
戚缭缭望着,又啧啧地道:“瞧瞧,这就是伙同他人谋害有病在身的小姑娘的杜家二小姐呢!”
“你这个贱人!”杜若兰扑过来,抓着窗户杠子咬牙切齿地瞪她:“我总有一天要让你败在我手里!”
“省省吧!”戚缭缭懒懒直了直身,笑望着她:“你哪辈子都奈何不了我。”
杜若兰被她这样望着,莫名生出些寒意。
戚缭缭目光粘在她身上,像是真要掌控她几辈子似的。
萧珩回京不到一个月,皇帝就赐了王府给他,不到半年,他就请旨跟她苏慎慈订了婚。
那时候的他风头一时无俩,虽无生母在世,却不但有皇帝的疼爱,还有太子的照顾,比起眼下这时候众人眼里香饽饽似的燕棠来,乍然出现的他一时风头更甚。
他们那桩婚事同样也赚尽了世间人的眼球。
身份丢在闺秀堆里并不见得顶尖的苏大小姐,忽然也受到了万众瞩目。
大婚时的隆重又羡煞了京师一干人。
萧珩幼年在外长大,无宫廷里养就的拘束,不但知情识趣,婚后更是对她温柔小意。
这些当然都是引来一切妒意的来源。
杜若兰那时候恰好沉浸在被杜家为了逃避让她嫁给残废的荣望、而随便给她许的婚事的郁闷里。
她瞄上了萧珩,不管是长相还是身份地位。
之后就把萧珩的床给爬了,事后还提出想要住进王府来。
萧珩没明确回应,只是让她来寻她。
“说起来,我还得多谢你,是你让我明白没有天上掉馅饼这样的好事。”她托腮笑着,目光清冷。
杜若兰爬萧珩的床的时候是她婚后第六个月,那个时候她正兴冲冲地调理身体想给他生孩子。
吃药的时候杜若兰带着满脖子的红痕哭哭渧渧地来找她,跪在她面前诉说着有多么离不开王爷。
她记得她端着那碗药,直端到它从温烫到冰凉。
她毫不怀疑萧珩跟她有了床帏之实,萧珩那样的男人,有令许多女人为之沉醉的本事。
最后她把那碗冷药也慢慢喝了,笑着答应了她。
送上门来的贱人,她苏慎慈当然不会让她失望!
三个月,她让她死在她拿来准备毒死她苏慎慈的粥里。
尸首被她派人丢到了杜家大门口。
当年遇到萧珩之后她一度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
直到杜若兰出现,她终于明白了,不是她运气有多好,而是她的坏运气还没有到来。
她孜孜以求着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并没有在萧珩那里得到,他依旧对他温柔,同时也对别人温柔。
“戚缭缭,你不要太嚣张!”杜若兰咬牙道。
“嚣张?”她笑起来。
静静望了夜空半晌,然后又似笑非笑地指着她身后那张炕:“你知不知道,那天夜里我在这里已经死过一回?”
“杜若兰,一条人命呐!你还说我嚣张?”
“你就给我听着,从我逃出去的那刻开始,就只有我怎么折腾你的份,绝没有你算计得过我的道理!”
她与她前世的纠葛已经在前世里结清,她犯不着再为此针对她。
眼下她的作为,都不过是为“戚缭缭”讨债而已。
杜若兰望着月光下白牙森森笑着的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你不要危言耸听!什么叫你死过一次?!你不是好好的吗?你还没完没了地来要挟我不成!”
“等将来你也死了,就会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戚缭缭漫不经心地折了根草尖在手里:“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有哮症,随时都有可能发病死去。”
“别跟我说你们在关我进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些。”
“你们只是故意忽略,就为了让我吃吃苦头,以泄我撕你功课之忿。”
“撕你功课是我不对,可是你杜若兰扪心自问,从前你就真的从来没有主动撩拨过我吗?”
“我戚缭缭虽然顽劣,可你从前撩我的时候,我却也不曾设下这样恶毒的坑对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