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地人俱都哑口无言!
这算是哪门子理由?
再说哪里有觉得人家蠢,就大半夜地穿着夜行衣,带着黑面罩,把人家骗出来在家门口打一顿的?
燕棠懒得跟他们理论。
她杜家虽然也是勋贵,可等级比不上戚家,实力也比不上戚家。
她居然把人家戚家有着哮症的小姐给羁押在黑屋子里,她这不是嫌她老子在这泰康坊里呆得太舒坦了吗?
再有这大半夜的,人家喊她出来她就出来,虽然说是在家门口,不怕有人拍花子,但她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她心里没点数吗?
她不该打谁该打?
这个时候被打得四身疼痛的杜若兰刚站起来,听到他这话立刻又两眼一黑,哭倒在地下了。
这声蠢,骂得她可真是冤!
她哪里不知道戚家等级比杜家高,实力比杜家强,戚缭缭有哮症?
她本来就是打算吃了晚饭就把她放回来的,再恐吓她两句也就完了。
哪里知道她等了一晚上荣望也没有出现,她正心急,这里听说荣望来找,所以就想都没想地就出了来。
如果没有跟荣望约好,她当然打死也不会出来!
“那这事——”
管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燕棠望着戚家方向咬牙:“回头自会有个交代给你!”
第003章 侄儿好凶
戚缭缭等到杜家门前的人散尽,默默看着手里的刀,也陷入了深思……
如果说先前在小破屋里她还只是初步意识到她已变成了另一个人,那么燕棠的出现便实实在在提醒她不能不接受这个新身份了。
戚缭缭……
她站在岔道口,往左看了看,又往右看了看。
往左能去往大理寺少卿苏士斟的府上。
那是她前世里的家,她以苏慎慈的身份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
那十六年里谈不上什么幸福,唯一的慰藉是疼爱她的哥哥苏沛英。
但现在那个并没有给她留下过多少快乐回忆的家她都回不去了。
她现在姓戚。
在离开苏家八年之后再回来,她彻头彻尾成为了外姓人。
那么问题也来了,既然她也是苏慎慈,那如今住在苏家的,仍然还是十年前的她,是那个还不知道未来会遭受多少坎坷和磨难,最终以两败俱伤的方式赴死的苏慎慈么?
如果是的话,那么也就是说她日后要与另一个自己朝夕相见了?
这个认知使得她激动起来,并且迫切地想去苏家看看……
但急走了两步,她又停下了。她到底已经不再是苏家人,这大半夜的闯上门求见人家小姐……
她皱着眉,在路边石墩上坐下,抱着双膝望月,忽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戚家于她来说相对是陌生的。
而前世里她的人生充满了暗算,背叛,利用还有欺骗,如今的苏慎慈正处在暗潮汹涌之中,未来等待她的还有许多意想不到的事情。
虽然最终那些伤害过她的人都让她全部给弄死了,也算是没有让别人占得什么便宜,可是到底辛苦。
她的强悍,她的坚韧,也并没有办法抹去她二十四年生命里所承受的那些磨难。
她多么想回到苏家,去改变这一切……
“……姑娘?”
正环臂静默,忽然身前就传来且惊且喜的一道呼声。
“真的是您?太好了!——姑娘找到了!姑娘回来了!”
面前的人看到她,连手里提着的灯笼也不顾了,立刻跳起来朝着靖宁侯府的方向挥起手来!
紧接着还没等她从情绪里回神,几个飞快赶到的丫鬟婆子,便不由分说地哭着笑着推着她往侯府方向走去……
靖宁侯府正值人仰马翻。
戚家丢了个小姐,尤其又是那么样被人牵挂着的小姐,当然没有一个是能定得下心来。
戚缭缭才刚被簇拥着到了门前,人们就一窝蜂的涌出来,有的她熟悉,有的不熟悉,但记忆都告诉她,这些都是戚家的家人和下人。
先前她还不太想那么快面对这新的身份,现在是躲不掉了。看模样她再不回来,戚家就得翻天了!
前世里她对杜若兰恶整戚缭缭这件事内情不熟,但也知道戚缭缭死在街尾小黑屋后,戚家上下四处寻找证据,很快就查到了杜家头上。
最后对簿公堂,武宁侯被免了军职,一家赋闲,而杜若兰也草草地被许了亲事。
如果不是杜若兰被草草许亲,又或者不会影响到苏慎慈——杜家在坊间地位一落千丈,导致杜若兰疯狂地把手伸到了毗邻而居的苏慎慈身上。
杜若兰,就是前世第一个觑觎她所得的人之一,也是在苏慎慈手下死的最早的一个人。
这一世里戚缭缭既然没死,当然杜家就不会再遭遇那么大的窘境。
杜若兰未来就算仍然会出夭蛾子,总归也不会因为戚缭缭的死而引发。
她忽然意识到,因为戚缭缭的存活,恐怕会有很多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被团团围住的戚缭缭,也不知怎么地就在人流的推拥下,转移进了戚府大门,然后到了垂花门。
听到耳边人全是紧张她的声音。
她蓦然有些感慨,前世里,她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人的关注。
“姑娘呢?!”
一片嘈杂声里,忽然就有异样清越的声音响起来。
门那头很快出现了一个手扶宝剑的男子,十九岁,像新发的青竹一样的年纪。
生得五官俊朗,高大而精壮。在身上披着的整副银甲的衬托下,他看上去如同杨二郎临世一般,俊逸非凡。
但此刻他双目却锐利如鹰,紧绷的脸上全是焦灼和愠怒。
因为实在英武,戚缭缭不免多看了两眼……
她之所以能准确说出他的岁数,是因为这人是靖宁侯世子,戚缭缭大哥的长子,如今她的大侄儿戚子煜。
看这模样,他应该是临时从屯营里赶回来的。
“上哪儿去了!”
看到她,大侄子立刻就爆发了,身上散发出的隐隐怒气也使得周围人群瞬时安静了下来。
她这位大侄子,不但年纪比她整整大四岁,居然就连气势也比她盛了许多倍……
“知不知道大伙担心你?怎么一天到晚地胡闹!”
戚缭缭就算心里有准备,对相邻了十六年的邻居也不算太陌生,但突然之间被自己的晚辈这么样毫不留情的责备,也还是愣了愣……
正常来讲,他不是应该在她这个姑姑面前恭恭敬敬地忙前忙后,并且赶紧打听她这不是遇到了危险才是吗?
这待遇……
从前怎么没看出来?
“你哑巴了!”戚子煜又大声道。
她清了下嗓子。
但这事还真没想好怎么解释。
杜若兰先前是听到她的声音的,但她就算知道打她的人是戚缭缭,应该也不会傻到把真相捅出来,这件事只有戚缭缭来提的份,没有她告状的道理。
但燕棠既然把这事儿给扛了,那么她也不便把实情说出来了。
“她人呢!”
正琢磨着,突然门那头又有压抑着的怒吼声从远至近传出来。
她微怔,透过分开的人群,立刻就见到一对年约四旬的夫妇。
男的蓄着短髯,脸上有盛怒。女的高贵端凝,虽然也有恼意,但更多的是焦急和心疼。
这是戚缭缭的大哥靖宁侯戚北溟,以及她的大嫂沈氏。
后面还跟着有哥嫂与一众侄子,一下子也认不了这么多。
“跟我过来!”靖宁侯看到她后二话不说,拽着她胳膊就进了二门。一路脚步不停地到了佛堂,再然后一撒手,便任她跌倒在蒲团上!
“老实交代,到底上哪儿野去了你!”
第004章 生性豪放
戚缭缭前世里虽然也曾经在继母的算计下挨过不少责罚,但是总归身份摆在那里,不曾有过什么太丢脸的时候。
眼下没想到却被原主那副稀烂的人品连累得颜面尽失,不但戚子煜不把她放在眼里,靖宁侯还把她当成了棒槌随拖随丢——
不过她也没有太惊讶,毕竟她对原主的过去实在也很了解。
“父亲息怒!”
随后追进来的戚子煜忽然一扫刚才的怒容满面,而变得温和谦恭,甚至是在戚缭缭爬起到半路的时候,他还顺手将她捞起塞到了身后。
“小姑姑一身尘土,看这模样多半还没有吃饭。她身子不好,父亲不如且饶了她,有什么话要训示,回头再说也不迟。”
戚缭缭被他高大身躯挡住,居然连靖宁侯一片衣角也看不到了。
刚才顶门骂她的是他,这会儿忙着护短的也是他。
还没等靖宁候开口,二哥戚南风随后也满头大汗地趿着鞋子跑了进来:“还训什么训?”
“先回房先回房!都鸡飞狗跳地闹了半晚上了,呆会儿她再哭起来,谁来哄?你来哄啊!”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打起圆场来。
“哭哭哭,闯了祸除了哭她还会干什么?!”靖宁侯完全不吃他们这一套,忽然一伸手,自戚缭缭腰间抽出把匕首来,咬牙切齿地伸到众人眼前:“你们瞧瞧,这是什么?”
“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居然带着刀子大半夜地在外乱闯,她想干什么?嗯?!”
大伙愕然。
要知道戚缭缭平时闹腾归闹腾,但因为从小不学无术,所以家里是不大放心让她碰刀剑的。
但眼下她身上居然还藏着这么锋利的匕首——在场都是行家,这玩意儿地不地道他们一望便知啊!
戚缭缭也没想到靖宁侯一双眼睛竟这样锐利。
苏家都是读书人,前世里苏慎慈嫁的那个人虽然也会武功,但是从来没有针对她施展过,所以戚缭缭也没有想到小心藏好的刀子就这么轻松地被缴过去了。
那刀子可是燕棠的!……
在这一室僵持里,仍然还是有脑筋转得极快的站出来帮她说话:“小妹带刀子出门,这也是好事啊!”
“就她那点三脚猫手段,要是不带点武器防身,这么大晚上的,咱们才越发该担心呢。是吧?大嫂?”
二嫂杨氏碰了碰沈氏胳膊,冲她挤了挤眼。
沈氏刚刚看到小姑回来,还没能说上句话就被丈夫拽着人到了这里,早就耐不住了:“知道大半夜了还不消停!是打算饿死她不成?!”
“既是狠得下这个心,她每每发病的时候要死要活的,你又急什么急!……”
冲沈氏这副爆脾气就能猜出她也不简单。
戚缭缭是老夫人四十岁上才生下来的次女,出生时长房二房都已经成亲,就连侄子都总共已经出来了三个。
而戚老夫人生完她之后,到底因为年纪大了,身子状况一度不太好,所以老侯爷就把小女儿交给了子媳照顾。
可以说戚缭缭就是哥嫂给带大的。
而靖宁侯和沈氏作为长兄长嫂,付出的心血又比二房三房更多。
坊间都传戚家生儿子不要钱,自长房接连生下三个儿子后,二房三房里也陆续各养下一双,现在,戚缭缭已经拥有了七个侄儿,而且当中还有三个比她大……
总之,物以稀为贵嘛!
看厌了爷们儿的戚家上下,免不了就把戚缭缭捧成了小祖宗。
什么姑嫂斗气,什么姐妹纷争,在他们戚家并不存在。
靖宁侯被妻子数落得无语,想要再说戚缭缭几句吧,一看她整个人几乎被沈氏和戚子煜护得密不透风,便只好气得指着他们一个个:“你们就可劲儿地纵着吧!”
“等回头没人要了嫁不出去,看你们上哪儿哭去!”
戚子煜忙道:“请父亲放心,小姑姑的婚事定然不会成问题的。就是抢,咱们几个也得替您抢个妹夫回来!”
靖宁侯活生生被他们给气冒烟了。
沈氏看他走远才松开戚缭缭。
余者众人也都长吐出一口气,七嘴八舌地围着戚缭缭问长问短。
沈氏抢在最先,伸手啪地打起戚缭磁肩膀:“死丫头!你倒是上哪儿去了!”
……
最终,戚缭缭以在街头看杂耍耽误了回家时间,又因为没带钱,迷了路多绕了几圈为由,把这事儿给囫囵圆了过去。
虽然漏洞百出,但是沈氏他们其实只要她能平安回来就好,也没有人会真去追究她到底去干了什么。
在长房里吃了饭,又洗漱干净,二嫂杨氏才牵着她回房。
又是一路数落……
从头到尾戚缭缭就没什么表现机会,这样的氛围令她一直到躺在床上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夜里再没有人来扰她,她在黑夜里睁眼静默着直到天边有了微光,才又叹了口气幽幽睡去。
唯一郁闷的是燕棠的刀被靖宁侯没收了……
……
燕棠回到王府,药劲便逐渐散去了。
侍卫随即迎了上来,他打了个手势,直到进了房,关上门,才又示意他开口。
“皇上已经回宫了。”侍卫道,“据查,先前施迷药的女人本就是冲着王爷来的。”
“是据咱们断后的人传回来的消息说,对方虽然冲王爷下了手,但是并没有怀疑咱们的来历,只把王爷当成了——”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眼燕棠,得到一记眼刀后他又立马勾首,说道:“皇上说王爷不必介意,他们越是误会越好。”
“下回咱们再去,便可争取把他们在燕京的头目给牵出来。”
“皇上还说胡虏女人,看到有中意的男子常常会不择手段地掠取,这是常事。”
生性豪放?
燕棠默不作声地宽着衣带,听到这句手忽然停下,目光也不觉转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