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戚缭缭在苏慎慈跟贵眷们应酬完之后,也抽空跟她说了几句话。
“姚氏她们先前估摸着气得不轻,加上上回你把苏慎云给淋了,仔细她们背地里下手。”
苏慎慈说:“在外头我倒不怕她们。”
“我与她们都是苏家人,若是弄得我下不来台,丢了苏家的脸,我父亲那边她们也交代不过去。”
“搞不好姚氏这个当继母的还得被人戳脊梁骨呢。”
戚缭缭说:“你说的都对,但这是在她们亲自动手的前提下。万一她们没那么傻呢?”
苏慎慈顿住。
她想了想,就说道:“那我去看看哥哥他们在哪儿,总之我跟着他,尽量避着就是。”
戚缭缭点头。
哪知道苏沛英和燕棠都在东跨院那边呆着,苏慎慈接近不了,正好见着邢家两位姐姐在,便就跟着她们一道往园子里来。
邢家家风甚好,邢家姑娘也和气,知道她跟自家小妹是亲密发小,她又是个招人疼的姑娘,自然乐得带着她一处。
戚缭缭又陪了一阵,见客人到得差不多,便就跟戚如烟提出要去戚子煜他们那儿转转。
因为今儿表现大大超出戚如烟预料,令得她听了几箩筐的夸赞,不免也放松了管制:“去吧。快去快回,不许耽搁久了!”
戚缭缭愉快地哎了一声。
皇帝今儿身边有的是人伴驾,诸如燕棠与孙彭这些大红人反倒是落得轻松了。
她直接进门问到了孙彭去处,便就往时有人出入的西厢房这边走来。
东厢里坐着与苏沛英还有戚子煜他们这些世家子弟吃茶的燕棠,原本在听他们谈天论地,忽而只觉得对过远远有绯影一晃。
定睛望去,就见着戚缭缭径直跨门笑吟吟地跟碰巧出来的孙彭打起了招呼。
“姑娘怎么来这里了?”
孙彭一手负在身后,询问时上身微微向矮个儿的戚缭缭前倾着,显出亲和友善的姿态。
戚缭缭笑着说:“我来找子煜,他不在公公这儿么?”
孙彭笑道:“世子他们自有伙伴,怎么会在我这种老朽处?”
“公公说笑了。您丰富的阅历和沉稳的处事作风,这些可根本不是子煜他们那些小年轻比得上的。”
戚缭缭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
孙彭拢着手打起哈哈。
戚缭缭也呵呵笑着,又说道:“我前儿在会同馆的事肯定是瞒不住公公了。”
“而我恰巧又听说公公后来奉旨去会同馆见了那安达,顺便想问问公公,那安达可说过我什么坏话?”
“姑娘还关心这个?”孙彭笑起来。
“当然,我姐姐还记着我的帐,等着罚我呢。要是再被他捏造出些什么话来,我不是得更倒霉?”
她说道,又话锋一转:“我觉得那些乌剌人可坏了,扰我边境还不要脸地来燕京欺负人。”
“孙公公您觉得呢?”
孙彭笑起来,说道:“如果要论他们欺负了姑娘这点来说,确实是够讨厌的!”
他神色没有变化,平静得很,也滴水不漏。
戚缭缭略凝神,又说道:“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离京?”
“至少是要朝贡之后,再把马匹交接完了。”孙彭点点头。
“那马价可拟定了么?是公公负责马价的事么?”她说道。
孙彭虽是望着她,倒是也没有质疑什么,仍是笑道:“还在议。是我负责。”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什么时候议完了,姑娘问问令兄他们就知道的。”
戚缭缭点点头,拢手笑着:“我觉得公公特别亲切。”
孙彭也微笑道:“姑娘近来越发会说话了。”
她又笑道:“那改日我能去看您养的鹿吗?”
……戚子煜扭头见着燕棠望着门外,不由拿胳膊肘戳了戳他:“想什么呢?”
燕棠淡淡应道:“没什么。”
说完又把身子扭转了回来,面对着长桌。
先前进门的时候她就在盯着孙彭出神,这会儿又特地跑过来找他,他可不觉得这是巧合。
戚缭缭想不出自己还能从孙彭这里挖掘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走出东跨院后她站在庑廊下思索,听孙彭的口气,目前没有什么异样,一切还是在照规矩进行。
那么为什么他后来会死命地压马价?是受人胁迫么?
可他虽然不算是什么呼风唤雨的人物,皇帝也未曾过度放纵宦官的权力,但要想有人胁迫到他头上,怕是轻易也没那胆子。
看来还是适度地关注关注巴图那伙人比较好。
不管马价纠纷背后真相如何,前世里贺楚借着这件事挑事都是事实。
那么若能避免这起纷争,让他们拿不到这个把柄来指责大殷,岂非也是好事一件?
“小姑姑!小姑姑!园子里出事儿了!”
正琢磨着,忽然就有探子来报!——戚子泯一阵风似的卷到了她跟前。
第075章 恶毒的人
没等戚缭缭开口,他就说道:“阿慈跟荣家女眷起了争执,结果把旁边杜家的筠姐儿推落水了,现如今大伙都围起来了!”
戚缭缭:“……”
苏慎慈把杜若筠推落水?
这怎么可能!
别人她不了解,她还不了解她自己么!
这种场合里,苏慎慈只会明哲保身争取不招事惹事,怎么可能跟别人起冲突?!
……
园子里湖心水榭的露台上,这会儿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苏慎慈由邢家姐妹伴着立在人群里,冷面如霜面对着两脚湿漉漉又气得浑身发颤的杜若筠。
双方仍有零碎的争执,但很明显杜若筠那方声势高于她,而围观的人大多数都保持着沉默,但是却都以异样嫌弃的目光望着她!
半个时辰之前,她因为提防着姚氏母女,所以跟着邢家两姐妹到了园子里。
哪知道听说苏慎云也在园子东边的亭子里坐着,她便又远远避开她到了这水榭。
如此虽是窝囊些,却好歹能避祸!
在苏家关起门来随便她们怎么闹,在外头她确实还没有实力能应付得了一切意外。
邢家姐妹在屋里与同龄的小姐们走棋,她看了几盘就来到了屋里水岸边湖石上坐着赏景。
谁也没有料到荣家姐妹突然跑过来阴阳怪气地跟她打听戚缭缭。
她跟杜家这双表姐妹接触不多,又因为杜若筠素日总爱与她争高低,因此不甚热络。
便起身想进屋去。
没想到那荣大就冷笑说:“你不就是仗着王爷才这么清高吗?!”
“可清高也只是假清高,打量我们不知道你对王爷的心思呢!王爷是武将,咱们家里都是文官,这种事奉劝你还是别多想了!”
“我筠表姐与王爷同坊而居,门当户对,一起长大,如果说你与王爷是青梅竹马,那她岂非也可以算是?”
她只觉得可笑,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说是就是吧。”
她与燕棠怎么样他们彼此最清楚,不需要向别人交代。
尤其她们素与杜若筠一个鼻孔出气,她更是犯不着向她们辩解。
荣大就变了脸色:“想不到你倒是挺狂!”
……荣家也是文官,他们家的小姐也应该是知书达礼的,谁又能料到她话刚说完突然就伸出手来推她!
她身后可就是湖水!
她在苏家这么多年的凶险里过来,早就养成了几分警惕之心,当然不会轻易让她得手!
她身子轻巧一避,荣大就顺势打了个踉跄!
“苏慎慈!你竟敢推我!你果然跟戚缭缭一样是个混帐东西!”
荣大扶着湖石稳住身子,然后反转身来怒骂她。
荣二也跟着大声嚷起来:“快来人啊!苏府的大小姐动手打人了!”
水榭内外都有不少人,闻讯便就全都围了过来。
苏慎慈早猜出来她们就是纯粹来挑事的,因此一直避着!
只是她虽有防备,却没有想到她们竟这样下作!
她想她与荣家姐妹谈不上什么利益冲突,往日更无仇怨,她们这样来陷害她,不止让人意外,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邢家姐妹第一时间到了她身边:“怎么回事?”
她扭头道:“她们冲我动手,我没让她们得逞,如今反来栽赃我!”
邢家姐妹顿时怒视过去。
不远处正跟几位宗亲女眷说话的杜若筠也闻声赶过来了。
杜若筠听荣家姐妹说完之后就冲她来劲:“慈姐儿你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像戚缭缭似的动不动就与人动粗?!”
“这可是湖边,你是不是想蓄谋伤人?!亏你素日被人夸赞端庄娴雅,原来背着人的时候竟是这副德性!”
杜若筠能逮着机会当众骂她,眉眼里的得色与嘲讽都藏不住。
荣家姐妹是直接到水榭来寻苏慎慈的,事先并没有与杜若筠通过气。
这会儿听到她提及戚缭缭,顿即来了怒气,两姐妹你一言我一语,瞬间把苏慎慈给顶到人群角落里。
“真是有意思了!我没有碰过你,是你自己扑过来打我,这么拙劣的闹剧有意思?”
“你若有人证,大可以拉出来大家说道说道!还有,你想诬陷我,为什么还要扯上人家缭缭?”
苏慎慈面沉如水,声音也不低。
但她自幼丧母,在府里本就地位尴尬,往常随着姚氏出来应酬的也多是苏慎云。
再者这边又是武宁伯府杜家与兵部郎中荣家的小姐,此时对她的回应便俱有些半信半疑。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只有邢家姐妹仍然坚定站在她身侧:“我们阿慈不是这种人!”
杜若筠冷笑着走到她们面前:“她不背着人做出这种事,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这种人呢!”
苏慎慈气怒之下将要回应,却冷不防身子突然往前一栽!这一栽之下她哪来得及收势?
当下便就往身前正站在离水岸不远的杜若筠撞去!……
杜若筠惊慌之下虽是没防备落了水,到底有武功,只不过跳进浅水里站住了而已,苏慎慈也被眼疾手快地邢小臻给拉了回来!
但随着这个变故,人群里就如同炸锅了!
“你说不过就说不过,怎么能动手呢!”
纷乱场景之下不明真相并且还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多不胜举。
人们看到的只是苏慎慈在杜若筠讥讽之下二话不说扑了过去!
不到眨眼工夫,她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周围众人的唾沫星子都快要把她给淹没!
杜若筠两脚下盈开一滩水,精心妆扮的脸因气怒而扭曲得变形,声音也格外尖利地响起来:“还不快去把苏家人给我请过来!”
“我要让他们给我个交代!”
“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敢下这样的毒手,刚才还说自己无辜,眼下大伙可能够做证了!”
荣家姐妹也气愤得不行,荣大骂道:“苏慎慈!没想到你竟然当真是这么恶毒的人!”
说着便扬起手来要往苏慎慈脸上招呼过去。
杜若筠的母亲嫁到杜家当初本属高攀,荣家家底殷实,论起实力,一个四品文官哪及如今炙手可热的掌着实权的勋贵来得有声势?
因此往日在杜家儿女面前,荣望及兄弟姐妹或多或少都是要地相让几分的。
此时二者同仇敌慨,又怎么可能不替她把这声势造起来?
第076章 要你的命
苏慎慈预想过许多的窘境,却没有想过会有这么险恶的局面!
她纵然有满腹冤屈与不甘受屈的傲劲,却苦于声势太弱而拿她们无一丝奈何!
“谁敢在这里动手就把她的手给我剁下来!”
眼看着那巴掌就要落在她脸上,她抬手遮挡的工夫,面前却有人更为快速地替她抓住了那只手!
戚缭缭如同天边飘过来的一朵火烧云,忽然间就到了她面前!
“缭缭!”苏慎慈看到她来,竟莫名心安,先前心头的那丝惶惑也瞬间退散。
戚缭缭沉脸扫了被戚子泯扼住她手腕的荣大一眼,然后就抓着她这条手臂抖着看向四面:“你们可都看清楚了!众目睽睽之下与人动手的人是谁?”
“我这里已证据确凿,不知道你们可有苏慎慈动手打人的证据拿我给我看看!”
四面顿时静下来。
戚缭缭又转向被制住的荣大,寒眼一瞪:“今儿是老太妃的寿日,皇上与贵妃娘娘都在场,你敢闹事惊扰圣驾?!”
在她这股明显强过她本身年龄应有的气势之下,不光是荣家姐妹被镇住,四面围观的女眷也皆屏了屏呼吸。
荣二颤着唇望过来:“是苏慎慈先动的手,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
“你还知道青红皂白?”
戚缭缭逼过去:“那我就先问你,苏慎慈没招你没惹你,你们主动来找的她,你们哪来的脸说是她先动的手?”
“你们又是为什么事找她?她为什么会推你?”
荣二被逼退,咬唇看着四面众人,硬着头皮道:“我找她不过是跟她说说话,她推我,是因为她恼羞成怒!”
她们对她本有怨气,此时当然不会善罢甘休。
戚缭缭冷笑:“既能说出‘恼羞成怒’,那就是承认你们激怒她了?人家没招你没惹你你为什么激怒她?!”
“就算她恼羞成怒碰了你,那么你自己犯贱送上门去撩拨人家,结果被打了是不是活该?!”
“还有,谁亲眼看见她对你动过手?说出来我来问她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