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青铜穗
时间:2018-06-19 09:11:46

  现如今下至百姓,上至君主妃嫔,可都知道她这个继母带着儿女聊手苛刻他们兄妹了!
  也知道这么些年苏家大小姐居然是身端形正,又才华横溢的哥哥照顾长大的了!
  他们跟她这个“阴险毒辣”的后母除了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再没有一点关系!
  她恨哪!
  怎么当时就没有看透戚缭缭的用意,偏让她个丫头片子给带到了沟里呢?!
  倘若她当时不顺着她的话,当众承认他们兄妹不是她带大的,那么至少苏慎慈也变不成冰清玉洁的圣女!
  哪怕她是阴险毒辣的后母,那么她们是她带大的,他们也休想落得什么好名声!
  这下可好,跟人品端正且还“心怀仁义”的原配兄妹一对比,不光她姚氏成了渣,苏慎云也休想洗得干干净净了!
  可她当时又怎么会想到布下这一切的会是苏慎云呢?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不才中了戚缭缭的计吗?!
  而若苏慎云在行事之前能知会她一声,也不至于成这样!
  想到这里她也一肚子气压不住了,一巴掌又甩到了苏慎云的这边脸上!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苏慎云彻底崩溃,伏在凳子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士斟看得心烦,叫人来把她带出去,顺便放话:“把她押去家庙里住半年,让她好好反省!”
  “老爷!”姚氏惊了惊。
  苏士斟瞪过来:“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看不出来皇上让我明日再递折子上去是什么意思吗?!”
  “皇上娘娘没有当场说云姐儿是为什么?这不是想饶她!是想看看我拿她怎么办!”
  “倘若我不惩治他,你觉得明日我拿着折子进宫会有什么结果?!”
  “你们是不是想我连头上这顶乌纱帽都给丢了?!”
  姚氏掐着手心不敢吭声。
  “你也给我回娘家去!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再定夺!”
  姚氏面肌剧烈颤抖。
  可看到他眼里怒火,到底不曾反驳。
  苏士斟发泄完一通,疲软地坐了下来。
  端起桌上一碗冷茶灌下肚,缓缓匀了口气,方才又道:“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让他们出了这样的风头!”
  “知道云姐儿闯了多大祸吗?”
  “有今儿这么一遭,沛哥儿便算是在皇上跟前立了名了!”
  “哪怕是将来他不进翰林院,皇上只要看到我,只要我在朝上一日,他一日就会想起沛哥儿来!”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刺喉的?这不光表示我不敢再轻易动他,更是连涉及到有可能不公的事情都得万分小心!”
  “因为稍有偏颇,在皇上以及外人眼里我就成了蓄意针对!”
  “娘娘都当着大伙面说我是个偏心父亲了,这就等于是在我脑门上盖了章!”
  说到激动处他屈起指节敲击着桌面。
  倘若说原先基于血脉之情他还有过那么几分斟酌犹豫,到如今竟是所剩无几了!
  就是他想,他们也不可能回头!
  姚氏纵然憋屈,却也无话可说。
  毕竟她不是原配,且苏慎云为何在她过门半年就出生,大伙都心照不宣呢。
  说到底她还得捧着苏士斟,哪里敢在这当口跟他较真?
  她挪过旁边一杯热茶来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来又喝了一大口,沉沉呼了几口气,随后摆摆手道:“先去收拾吧!用过晚饭就回姚家去!一刻也别给我耽误!”
  “——我还得好好琢磨琢磨这折子要怎么写!”
  姚氏掐着手咬着牙地出去了。
  ……
  苏慎慈听香痕她们一茬茬地过来禀报前院动静,高兴得捧着盘瓜子磕起来。
  “缭缭简直太帅了!——你们先派个人去家庙打点打点,多使点钱也没事儿,让云姐儿在那里‘好好’呆呆!”
  “才罚她住半年而已,怎么能让她太舒坦!”
  丫鬟高兴地去了。
  苏沛英不知什么时候到了窗外,闻言伸了扇子进来敲了敲她头顶:“也跟缭缭学促狭了!”
  “不如此不足以平我心头之忿!”她说着。
  然后放了盘子站起来,伏在窗上笑望着他:“缭缭没挨什么责罚,不过是抄抄经文和《女训》,也被我揽过来了,哥哥是不是也放心了?”
  苏沛英负手扬唇:“不然呢?”
 
 
第085章 在下不敢
  苏慎慈笑了下。
  “这小脑瓜里成天想些什么?你与缭缭情份好,她又屡屡帮我们的忙,我自然关心她。”
  “再说了,咱们眼下这样的情况,我哪有心思顾及这些?”
  他说罢,退身在廊栏上坐了下来。
  兄妹俩就隔着窗户这么惬意地说话:“我打算听你们的,去走走关系,以留在京师任职为目的。”
  “倘若是能够进翰林院,是最好。便是不能,在六部观政也不错。总之只要你还在苏家,我就不能出京。”
  苏慎慈目光绽亮:“哥哥想通了?”
  他背靠在栏杆上,扬唇点点头:“我不想做个迂腐的书呆子,也明白我要的是什么。”
  “我仔细想过缭缭的话,她说的很有道理。”
  “眼下咱们跟前院那边都撇清关系了,如此有好也有不好。”
  “不好的是父亲在朝中这么多年,便是出了这一桩,他人脉还是稳固的。”
  “从前大伙总还顾及着他几分面子与我和和气气,从今往后,怕就未必了。”
  “皇上虽然爱护我,到底我才初出茅庐,旁人自是不会随便撇开父亲而把宝押在我身上。”
  “我要想真正站稳,还得把自己两脚扎根进朝堂里。”
  “所以好的一面是,缭缭这么做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都等于给我送来了东风。”
  “虽然目前不会有人主动在我与父亲之间做选择,但是我若趁热打铁顺势而为,还是会比从前多出不少机会来的。”
  苏慎慈微顿了下,然后出来到了廊下,坐到他身边来:“哥哥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
  “你才能一点都不输父亲,品行也比他好,你只是欠缺阅历,咱们只要稳打稳扎地来,日后不见得斗不过他!”
  苏沛英扭头望着她,温声道:“那就托你的吉言了。”
  ……
  翌日不必早朝,苏士斟赶早先到了乾清宫。
  皇帝却正在御书房召见礼部郎中,他只好又揣着折子在御书房外等候。
  礼部郎中还没出来,吏部侍郎又进去了。
  吏部侍郎刚跨出门槛,他这里要小太监通报,这边厢东宫又传了少詹事过来送奏折。
  如此等到天将近午,门内才终于有太监到了跟前,躬身说皇上有旨,传苏少卿入内。
  殿里点着龙涎香,皇帝盘腿坐在西边榻上翻书。
  苏士斟轻手轻脚地到了跟前,也不敢打扰,只垂首立在帘栊。
 
 
第086章 先生不错
  “我又没下毒,有什么不敢受的?”
  “不是……是侯爷已经许了重酬给在下,在下不敢再受姑娘馈赠。”
  话是没错,可他又怎么能忘记面前这位姑奶奶是个偏不那么守规矩的人?
  戚缭缭抬头扫了他两眼,半伏身敲了敲桌子:“你怕我?”
  “不……”
  ……好吧,严格说来,好像又有那么点儿。
  衙门里向来八卦多,尤其是他们这种非政要衙门。
  平时往来的重臣很少,就是有公文传送也是着衙吏们过来,官吏们自然得闲就天南地北地乱扯。
  黄隽家里是迁进京的,在京师毫无根基可言。
  十年寒窗苦读,好不容易拿到个功名,四处奔走想谋个好些的差事,也是庆幸命好,碰巧四夷馆缺人,他才得以进来。
  此处油水不多,但远离纷争,如此倒也安稳和乐。
  他这样的小吏素日里没有充当话题中心的资本,却旁听了不少京城里的大小消息。
  前些日子戚缭缭在会同馆杀出一个“泰康一煞”的名头,昨日在郡王府又开揍了苏家的小姐,很是威风了一把。
  早上同僚们说起这个的时候,还有人拍着他的肩膀嘱他自求多福,千万别一不小心开罪了这位姑奶奶。
  他黄隽但求家人平安,能小康度日而已,哪里的胆子敢跟这位走得过近?
  “不怕我为什么不吃?”戚缭缭笑着问。
  “……姑娘雷霆气势,在下确是有些敬畏。”
  “既然敬畏,那我带来的东西你不吃,就不怕我记恨你瞧不上我带给你的东西?”
  黄隽有些怔然。
  戚缭缭觑着他,又笑着捡起书本:“吓唬你的。”
  说完又道:“几口吃的于我来说不算什么,就当是犒劳你授课时的用心,没有什么受不得。”
  “我戚缭缭虽然浑,但尊师道长几个字还是晓得的,你不收也随便你,就放那儿吧,回头我带走便是。”
  她曾从靖宁侯嘴里听说过这先生的几句境况。
  详情不甚很了解,但看他浑身朴素,除去官服外,鞋子是粗布制的,身上也没见有什么值钱的佩饰,想必家境实在窘迫。
  虽是赚了靖宁侯许的那份束修,但想来拿了钱也绝不会去置办这些吃的。
  她知道读书人都多少有几分傲气,他若实在不肯受,她当然也不会逼他。
  黄隽听完她这么说,却觉脸热起来。
  想她一个姑娘家尚且如此大方磊落,他是个大男人,反倒为几口吃的这般扭扭捏捏,实在不堪。
  想想遂躬身跟她作了个揖,默不作声将食篮提到旁侧先放下,然后走过来准备授课。
  戚缭缭瞥见笑了下,没再说什么。
  这天的课讲的特别细。
  戚缭缭求知若渴,恨不得他日日如此,当然不会再有别的什么废话。
  程敏之他们到来时,听到没转过弯的她张口对他们来了句鞑靼话,也是有点懵……
  “你这先生不错啊!这才几天呐!”
  邢烁惊呼着瞪圆了眼,然后去拍黄隽的肩膀:“哥们儿要不改天也教教小爷们几句鞑靼话?”
  黄隽文弱书生一个,吃不住这力气,又得罪不起这帮爷,只能闷声硬扛着。
  戚缭缭把邢烁手挥开,说道:“闹什么呢?这是我先生!以后都给我放尊重点!”
  哥几个肩搭着肩,嘿嘿笑着给黄隽施起礼来。
  ……戚缭缭收拾收拾就走了,一帮世家爷们儿姐们儿的欢声笑语,引来一路瞩目。
  黄隽站在门槛内,默然望着那食篮半日,才小心地拎起出了门。
  燕棠掐准时间换了衣裳自衙署出来。
  到了承天门下刚好又见着侧面走过来的那个人有些眼熟。
  黄隽也看见了他,不敢装作看不见,随即迎上来几步:“王爷。”
  燕棠点点头:“才放学呢?”
  说完就要走,目光一垂,忽然又看到他手上的食篮,便问道:“这是什么?”
  黄隽哪敢瞒他?忙道:“戚姑娘体恤下官,带了些吃的过来。下官不敢推辞,只好生受了。”
  燕棠目光微顿,盯着他眉眼看起来。
  黄隽又觉前额冒汗,连吹来的风都不能解热了。
  燕棠伸手揭开篮盖看了看,又看了看他。
  “王爷……”
  黄隽咽了口唾液。他又做错了什么?
  燕棠盯着他看了足有半晌,才又慢吞吞把盖子盖上:“天色不早,黄大人早些回家吧。”
  说完掉转了头,漫步出了承天门。
  提前到达的戚缭缭已经在燕湳他们几个簇拥下,在河堤上围着小红马转来转去了。
  戚缭缭说:“不知道乌剌人进贡的马什么样?有没有汗血马?”
  程敏之说:“不管有没有汗血马,他们带入关的马总归得是强的,否则怎么好赚我大殷的货物?”
  邢烁拍响了胸脯:“回头哥几个帮你去打听打听!有的话想办法给弄一匹来。”
  “这小破马给小厮们骑还差不多,你骑这样的哪合适!”
  “小破马”甩了下尾巴。
  燕湳正要说话,扭头一见燕棠阴着脸正站在不远处,连忙肃正身姿喊了声“哥”!
  几个人齐刷刷回头。
  燕棠凝眉扫视着他们,最后看向戚缭缭:“你是来骑马的还是来消遣的?”
  哥们姐们几个面面相觑。
  “把他们都带出河堤去!”
  没等戚缭缭回应,燕棠已不假辞色地吩咐侍卫:“收工之前,不许他们过来!”
  燕湳他们哪里还有什么反驳的勇气?俱都老老实实地跟着侍卫走了。
  戚缭缭对燕棠的冷口冷面完全不意外。
  这家伙哪天要是突然对她好言好语起来,一定是江河水倒流了。
  “能上马吗?”
  燕棠望着侍卫自远处牵来的大马,眼角溜都没溜她,只漠然地丢出这么一句。
  戚缭缭并没有独自上过马,只依稀记得前身留下的那些不多的记忆。
  但看他这样子也是不打算帮她,便自行试了几次,然后在翠翘帮助下爬上了马背,不过已经是累得长吐了一口气。
  “好了!”她死命地抓紧着缰绳,一动也不敢动地盯着马脖子。
  燕棠微微叉开两条大长腿立在马下,横眼冷睨了她的动作两眼,接而道:“这几日先沿着河岸遛着。先学会上下马和掌握马缰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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