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青铜穗
时间:2018-06-19 09:11:46

  苏慎云直跪到半夜才被婆子们背了回房,这次连姚氏都没有轻饶她,她所受苦头可想而知。
  当着苏士斟,面上她虽没说什么,但关上门后那一口牙齿也是咬得咯咯作响。
  今日之事全是坏在戚缭缭身上,她却不明白,戚缭缭何以帮着苏慎慈跟她过不去?
  莫非是她哪里得罪过她?还是她跟苏慎慈有了什么猫腻?
  恼恨之余,竟是百思不得其解。
  宾客散后,苏慎慈就到了苏沛英房里。
  “今日好惊险,多亏了缭缭。”她难掩后怕地说。
  苏沛英也正好在想着这件事:“若不是她细心,今日你我又少不了一场波折。”
  “只不过你有没有觉得,她对容哥儿不耐花生之性这件事,知道得蹊跷了点?”
  苏慎云敢这么做,便就是仗着无人知道才做的,没理由他们还不知道,倒让她这外人给知道了。
  “……也有可能是她无意间发现过。”
  苏慎慈想了半日,如此解释。
  但实际上还是不能将她自己说服,就算戚缭缭是无意发现的,可她今日的表现也太让人惊讶了。
  换成任何一个人,她都可以相信她那股镇定冷静不是假的,可放在她戚缭缭身上……
  也不是她小看人啦,就是觉得太过惊艳了些。
  “不管怎么说,这份人情咱们得记着。”苏沛英毫无头绪之后,放下了手里的书,“你回头好好答谢答谢人家,也许这姑娘虽然闹腾了些,但心地却是不坏的。”
  “咱们家里这样的情况,你多结交几个心底良善的朋友总是有好处。”
  “平时跟姑娘们之间就是有些小摩擦,你也别小心眼儿。”
  “知道啦!”苏慎慈拉长音说。又小声咕哝:“哥哥真是越发啰嗦!”
  苏沛英好笑地拿书敲她的头:“嫌我啰嗦,是不是阿棠那样的就合你的脾气?”
  “他呀……”苏慎慈瞬间懒洋洋伏在桌上:“那我还是宁愿听哥哥啰嗦。”
  “你就知足吧你!”
  苏沛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笑了笑。
 
 
第016章 谋杀亲姑
  戚缭缭认真思考了一下晌,终于彻底认清自己的身份。
  不过直到下晌见到老二戚子赫的时候,她才蓦然发现,她这帮侄子今儿居然一个都不曾出现在苏家!
  没去的原因是,他们七个都有活干,不是去了屯营就是去了串亲戚,据说还都是死活都推不掉的那种,反正就是只能对苏家感到抱歉。
  戚缭缭分明记得前世里帖子是都发了给他们的,而且戚子煜戚子赫与苏沛英关系也不错,这种好事怎能不去?
  前世里戚缭缭正值失踪之际,他们没去倒也情有可原,这一世可不该。
  傍晚逛了会园子,她忽然就被刚下衙回来的戚子煜拽着进屋了。
  “听说你今儿出门去了苏家?”他单手扶剑傲立在门下,气势迫人得很。
  戚缭缭顺手端了杯茶给他:“子煜当差也累了,赶紧吃杯茶歇会儿!”
  “你少跟我顾左右而言他!”戚子煜拔高声音,“不是让你禁足三日么?把我的话当耳旁风是不是?”
  “跑过去也就算了,居然还敢给我在他们家闹事?你缺心眼儿啊!人家没请你你还巴巴地跑过去!你不要面子吗?!”
  戚缭缭心不在焉坐在桌旁玩茶叶罐,只把耳边的咆哮当打雷。
  人长得这么好,脾气却这么臭,她当初到底怎么会觉得他和蔼可亲而且风度翩翩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
  不过这句缺心眼儿,倒是提醒了她。
  “你们几个今儿不在家,都是故意商量好的?”
  因为觉得苏家没下帖子给她,所以他们几个也极默契地不去了?
  ……不过她即便是明知道他们故意如此,也只能替苏慎慈暗骂自己一声活该了。
  毕竟前世她要是做事不这么不地道,这世里也就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跟我过来!”
  很显然戚子煜懒得搭理她,一把抓住她胳膊,然后揪着来到了东跨院这边的练武台。
  “从今天开始,继续每日里给我蹲两刻钟马步,少一个呼吸的时间都别想有晚饭吃!”
  他边说边把她按蹲下,然后啪地往她头顶放了个空托盘。
  再然后撑开她双臂,一边挂上只装着小沙包的竹篮……
  “戚子煜,你想干什么?谋杀亲姑吗!”
  她前辈子可是连路都没怎么多走过,就算是在楚王府里过得糟心,吃穿用度不曾少她的。
  她堂堂楚王妃更不可能干过任何体力活,眼下他居然要以这种方式折磨她?她可是他亲姑姑!
  “你这样对我,难道就不怕你祖父祖母自坟头里跳出来打死你吗?!”
  “没关系,他们跳出来了有我摁着棺材板!”
  这时候庑廊下又传来道凉风嗖嗖的声音,她一母同胞的亲大哥,靖宁侯戚北溟,居然也跑到这里来了!
  “戚缭缭,你胆子不小,居然都跑到人苏家去耀武扬威了?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有本事,特别能耐,而且特别威风?!”
  靖宁侯阴恻恻望着她,然后放下负着的手,弯腰捡起两小包沙包,又分别咬着牙投进她手臂篮子里!
  戚缭缭平展的两臂明显下压。他寒着脸把它们往上一顶,于是她又被迫伸直。
  “盘子不许掉下来,手臂保持平直!”
  戚缭缭气到发指:“你们简直毫无人性!狼狈为奸!蛇鼠一窝!”
  她是弱质的言情书网的大小姐,她从来没练过武功,从来没有干过任何体力活!
  ……好吧,就算这具身子之前有操练过,可关键操练出来的那点基本功,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这样蹲两刻钟下来她还有力气吃饭吗?!
  “好家伙!现在都胆大到敢骂我了!”靖宁侯气笑:“我们爷俩蛇鼠一窝,敢问你又是什么?”
  说完他咬牙一仰头,接而又沉下脸道:“给我站半个时辰!去搬把椅子来,我就在这儿守着!”
  戚缭缭简直没脾气了。
  半个时辰,还是让她再死一遍吧……
  戚子煜例行婉言相劝:“父亲——”
  “没听见她说咱们俩狼狈为奸吗?”靖宁侯冲他拍桌子,“再跟我罗嗦连你一块罚!”
  戚缭缭欲哭无泪。
  戚子煜这里是靠不住了,搞不好大嫂那边也没办法,不然早就来了。
  她得设法自救……
  她眼圈泛红望着地下,忽然间精神一振,念念有词:“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气哼哼坐着的靖宁侯铁青着脸色。
  想他教三个儿子都没有教个妹妹这么劳神的,这猴儿简直翻了天了,居然隔三差五地给他捅篓子!
  他跟苏士斟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回头怎么好意思跟他打招呼?
  他气着气着忽然就听她碎碎念着什么。
  起初还没在意。再听着听着就见她一个劲地往下念,而且还没有一句重复的,不由就纳闷。
  “你知道她念的什么吗?”他问戚子煜。
  戚子煜收住一脸讶异,回答道:“好像是学堂里交代要背诵的诗经里的功课。”
  “她居然也会背功课?”
  靖宁侯呵地一声靠在椅背上笑了!眉毛头发里全透着不相信。
  可是又情不自禁地往下听起来。
  戚家好歹也是簪缨之家,虽不用考功名,但书还是读过的。
  这里细细听得的确是《诗经》里的诗文,而且经她一路背下来还没有一处错处,也不由暗暗惊讶。
  他这妹妹从小到大哪里正经学过什么东西?
  连正经传家的武功都不曾用心,成天只知道批评这家的点心不好吃,评论那家的首饰不好看。
  再就是怎么着跟人吵嘴打架,哪里还指望她能在书本里学到什么名堂?
  让她去读书,也不过是打发着去认几个字罢了。
  可她的的确确是背了出来,还不带一字差的,难道说他们往日还是小看她了?
  戚缭缭顺着《关睢》往下背,接连已背了好几首,手臂酸胀得快要不像是自己的了。
  这里认命地继续,忽然就听前方凳子一响,靖宁侯背着手走到她面前来了。
  不但来了,而且还躬着身子把耳朵凑到了她嘴边!
  戚缭缭可真想张嘴一口咬过去……
  “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他扭头笑嘿嘿地看着戚子煜,又听了两句,就笑眯眯看向她:“什么时候背下来的?”
 
 
第017章 不能无情
  戚缭缭忍耐着:“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可没少用功!”
  靖宁侯觉得能背成这样,也的确证明用过功了。
  他满意地点头:“那起来吧。”
  戚缭缭再也没有这么快地把竹篮甩掉站起来,两条胳膊早就酸成了棉花,完全使不上劲了,两条腿也亏得戚子煜来得及时才勉强站稳。
  靖宁侯因着她功课背得好,倒也不说她什么了,摆摆手示意戚子煜送她回房。
  她走了两步却又抱住院角的大龙柏树:“看在我这么用功的份上,我那把刀,能不能还给我?”
  靖宁侯拉了脸:“别得寸进尺!”
  戚子煜也暗里扯了扯她。
  她说道:“那我要是还能把功课做得更好呢?”
  靖宁侯冷笑:“就凭你?”
  戚缭缭无名火起:“我要是能得到先生称赞,你敢不敢把刀还给我!”
  靖宁侯边睨她边往外走:“吹牛没用,拿到了顾先生青批再商量!”
  所谓顾先生的青批,乃是学堂里那位老先生为了他们而设立的一种独有奖励方式。
  每日里先生都会在所有学生功课里挑出最优秀的一个给予“青批”,而所有人也以能得到先生青批为荣。
  是夜,戚缭缭是在沈氏一边给她和着药油揉胳膊大腿,一面数落她的声音里睡过去。
  不得不说将门里对于舒经活络这项颇有心得,早上起来除了两臂略有些残余不适,她简直已可称神清气爽。
  ……去往学堂。
  学堂是位于坊中间的一座四进院子。正正规规,没有拓展的偏院,所以其实占地也并不大。
  如今的先生是第二任,首任的老先生也是位饱学的大儒,这宅子便就是照他的意思打理起来的。
  前院里两株粗壮的凤凰花树,经过二三十年的生长,已亭亭如盖。
  粉墙上爬满了常青藤,迎春花夹杂其间,在这月份里已经盛开了。
  二进与三进之间是个草木扶疏的庭院,爬藤一直顺着墙壁攀延到了屋顶,丝丝缕缕垂下来,碰上下雨时,是极好的紧致。
  戚缭缭他们上课的课堂在第三进。
  走进庭院时,同窗们已经来了一小半,正三三两两地聚着说话。
  “缭缭!”苏慎慈最先看到她,很快从人堆里走出来。因着她的动作,其余人也都往戚缭缭看过来。
  苏慎慈挽着她到了东面秋千架上坐下,说道:“昨日的事情真是多亏你了,也没有来得及跟你致谢你就走了,我大哥让我今儿特地找你来着。”
  说着她自荷包里掏出个小巧的银锁来给她:“这是我上次在西月楼买的,里头有西洋乐,送给你玩儿。”
  戚缭缭打开银锁,那里头流淌的音符十分熟悉,果然是她曾经在西洋货铺子里一眼就相中的音乐盒。
  大殷在先帝时期军事鼎盛,随后开放外交,几次遣使下西洋,到了如今景昭帝手上,隐隐已有万国来朝之象。
  譬如乌剌的马匹,波斯的毛毯,西洋的玻璃及工艺品什么的,这些在京师贵族圈里都很吃香。
  然而在经历过明年那场与乌剌的战争,损失了近二十万的将士之后,这繁荣景象也逐渐走了下坡路。
  手里这东西她后来直到去了楚王府还留着,可见多么喜爱,眼下苏慎慈竟舍得把它送给她,足见诚意了。
  戚缭缭也没推辞,问道:“家里怎么样了?”
  苏慎慈便把事情都跟她说了,然后禁不住叹气:“真是让大伙见笑了,竟然生出这样的事情。”
  叹完她又望着她:“缭缭,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是怎么知道云姐儿想出夭蛾子的?”
  “又是怎么知道容哥儿不耐花生之性的?”
  戚缭缭早料到她会问起这个,也早就想好了应对的说辞:“我不知道容哥儿耐不耐花生,反正我们家的小孩子是都不准吃的。”
  “我大嫂说小孩儿不要吃,有毒,我也就记着了。”
  “昨儿看见容哥儿菜里全是有花生的,不免就留了个心眼。”
  她猜苏慎慈是不会相信的,昨日她那个样子可不像是无意间留了心而已。
  不过她执意不说实情,苏慎慈也不会强迫她,她有把握的。
  果然盯着她看了会儿,苏慎慈就掠了掠耳畔的碎发说:“是这样啊。那缭缭可真是我和大哥的福星。怪不得我大哥让咱俩以后好好相处来着。”
  戚缭缭扬唇笑笑。
  也忍不住在心里暗嗔了一声小丫头片子,原来她这个时候就学会怎么跟人套近乎来了?
  不过也没有什么不好,毕竟谁还会原谅不了自己拥有点小心思呢?
  在今日之前,她虽然有要扭转苏慎慈这世命运的想法,但却是模糊的。
  她毫无征兆地回到了十年之前,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从前的自己正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做不到袖手旁观,但是又还没有来得及想好究竟该怎么去做。
  但是现在,她目标很明确,她首先要做好“戚缭缭”,把戚家现下这份兴旺和睦尽可能地维持长久,然后要保住苏慎慈和苏沛英,如果可能的话,再顺便把燕棠也给保一保……毕竟曾经青梅竹马一场,还让她“染指”过了,做人不能这么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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