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不能吟——青铜穗
时间:2018-06-19 09:11:46

  因着看台这边按兵未动,各处岗位便照常进行。
  荣之涣今日也有差职,方才戚缭缭下场时他也在岗位座席上观看。
  杜若兰闯入场下时他就暗道了声不好,等戚子昂他们四个推着她到了戚缭缭身旁,他就都知道大势已去!
  更别说后来就连燕南邢烁他们都带着人过了来,这事他是半点回寰余地都没有了!
  他瘫坐在椅子上,虚汗直冒。
  再撑了会儿,远远地见到对面席上面色如土呆若木鸡坐着的杜襄夫妇,以及与靖宁侯和颜悦色地殷勤搭讪的兵部尚书,到底撑不住了。
  跟同僚告了个假,退出坐席,避开众人到了兵部设在营署的临时公事房里。
 
 
第185章 看望大人
  进屋关上门,他随即虚脱在瘫在椅子上,方才着力压制的纷乱思绪这会儿全部涌了出来。
  原本他以为这件事定能做到万无一失,而且他也自认有这个把握的。
  兵部尚书日常管的都是军政大事,尤其眼下又是大阅的当口,他怎么可能会在乎给你安排个场次?
  何况还根本就是不重要的子弟们的那轮比试,就更不可能会问这姑娘对阵的会是谁了!
  而比武场上自有规矩,即便是下场后打上了,他知道了,又有什么要紧?那是戚缭缭学艺不精。
  戚家再蛮横,因为这件事而去怪这个怪那个到底理亏。
  何况尚书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戚家问起来,他能不找个别的理由搪塞过去?还能老实交代等着戚家来找碴儿?
  回头他去何家赔个不是也就是了,看在武宁伯府面上,他何揖还能为这点小事记恨他不成?
  戚缭缭打不过刘姑娘,这是肯定的。
  他就等着看戚家跳脚了,下去抬人了,谁知道他二郎腿还没跷上,杜若兰就下场了,还被戚子昂他们拖到刘姑娘拳头之下了!
  ……事情乱了套,栽了!真的栽了!
  他想过各种意外情况,就是没想到杜若兰会冲进场下,这让他怎么办?
  这捂不住了,压不下了,皇帝都知道了!
  眼下他面对的不光是戚家,还有兵部侍郎,兵部尚书,以及未来刘家的各种记恨怨怼!
  ……不管怎么说,首先他知道他在兵部是呆不住了,就是戚家不拿这事让他给交代他都呆不住了!
  然后,刘巍军的妹妹是傻子,他却不是傻子,等他回到京师知道他故意把他妹妹糊弄来对付靖宁侯的妹妹,他能饶得了他?
  原先他还有个武宁伯杜家可恃仗,刘巍东也不便与他闹得太过。
  可今日事情一过,杜若兰被打残了不说,杜襄自己都被牵累,他还会顾着他荣家?顾着他荣之涣?
  想到这里他额上又是猛一阵虚汗。
  抬手擦了擦,咽了口唾液,他又不由回想起杜若兰被抬出去之前的那声惨叫来。
  一个“不学无术”的戚缭缭尚且如此,戚家将会如何,是否可以想像?
  这次让戚家拿住了把柄,他想整残伤戚缭缭的心思算是明摆着的了,戚家能放过他?
  他年近四旬的汉子,第一次因为恐惧而胆寒,而且是未曾到来的恐惧而胆寒!
  ……戚缭缭率着邢烁等人到衙署外,冲着紧闭的这扇门抬脚就是一踹!
  营房门板可不像侯府的门那么扎实,这一脚踹去,就听哐啷一声,门板砸下来,屋里的正淌着汗的荣之涣也被惊得自椅子上弹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
  他堂堂四品要员,素日里即便是在这帮勋贵子弟面前,也是得受他们躬身唤句大人的。
  但今日眼目下,眼前的这帮半大孩子已经成了凶神恶煞。
  面前红衣的戚缭缭,掌上手腕上仍挂着彩,更像是来夺他命的阎罗,他哪里还有什么四品大员的底气?!
  “我们路过,听说荣大人在这里,就顺道来看看你!”
  戚缭缭笑微微跨进门,扫视一圈屋里,然后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跷起二郎腿。
  程敏之燕南邢烁以及戚子昂戚子湛戚子瑜一字排开环胸站在她身后,俱都面无表情也往他看过来。
  荣之涣两腿有些发软,下意识看了看窗外,接而又狂吐了口唾液,望着戚缭缭:“你想干什么!”
  他身边长随按理应该在外头的,这时候却毫无动静!
  “不是说了嘛!顺道过来找荣大人唠个磕!怎么,荣大人不欢迎我?”
  戚缭缭扬起下巴看向他。
  荣之涣牙关紧咬,想骂娘!
  这不明摆不欢迎她吗?难不成她还指望他欢天喜地地盼着她来?
  荣望和杜若兰可是相继都残在这个魔头手上,他还能盼着她来把他也给打残不成!
  他咬牙道:“本官还有公务在身,没工夫陪你们闲聊!”
  说完他走向门口。
  戚缭缭倒也不动,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被缠着的右掌。
  等他刚到门下,程敏之他们几个便刷刷地转到门下一字排开,一个个如同金刚罗汉。
  便是环腰凝目的姿势未变,这又让他一个握笔杆子出身的文人哪还有半点办法可想?
  “戚缭缭!羁押命官你可知该当何罪?!”他气怒地指过来。
  “荣大人言重,我不过找你喝杯茶歇歇脚而已,哪里谈得上羁押?”戚缭缭扬唇摔了桌上一只装着残茶的杯子:“子泯还不上茶?”
  杯子在地上炸出一地瓷花,也把荣之涣所剩不多的胆气又炸去了一半!
  他惊恐地看向面前仍在笑微微的戚缭缭,额上汗直冒,脸色也白了起来。
  门口五罗汉回到戚缭缭身后站定,大敞的门口就走进托着茶盘的戚子泯来:“茶来了!荣大人慢用!”
  茶盘被砰地放落在茶几上,紧接着一杯滚烫热茶也被塞到了荣之涣的掌心!
  他手一颤,戚缭缭道:“荣大人可得拿稳了,我这人脾气不太好,尤其今儿我还受了点委屈。”
  “要是我请的客人不给我面子,在我面前摔桌撂杯子什么的,我指不定就直接往他喉咙里灌滚茶了!”
  荣之涣咬紧牙关,双手捧着杯子,瞪圆了眼睛看过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
  戚缭缭翻开杯子,斟了杯茶,然后望着他:“那我得先问问荣大人,你处心积虑地把刘巍东的妹妹弄过来对付我,还跟杜若兰合计着要打断我的胳膊腿,你想干什么?”
  荣之涣五官扭曲:“你难不成今日还想在这里报复我不成!”
  “荣大人怎么总是说些不着边际的话!我不过是个天真柔弱的小姑娘而已,我怎么可能会报复你?”
  “我当然是满怀忐忑来求教大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大人,以至于好几十岁的您会这么不要脸地来想要伤害我的了!”
  戚缭缭眼神冷冽,同时把手伸向身后的戚子湛,接过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匕,当着荣之涣的面,咚在插在了桌面上!
  刀子正好覆在天光里,随着颤抖,那寒光闪得更刺眼了。
  荣之涣后槽牙已经咬得发酸,却不知该说什么。
 
 
第186章 办不到吗?
  他以往所见的勋贵子弟,严肃如燕棠,豪迈如程淮之,油滑如杜洵,便是粗莽顽劣如程敏之他们这些,也都是有序可循的。
  唯独面前这魔煞,让人完全摸不透她在想什么,想干什么!且她即便这样无礼,你还拿她无计可施!
  “你究竟想干什么?!”他喉咙里挤出的声音都带着嘶哑了。
  戚缭缭笑笑:“既然有了茶,当然就要来唠唠磕!”
  “对了,好久没见到荣望,他腿伤好了吗?瘸得厉害吗?大夫怎么说?”
  说到这里她又道:“子泯啊,不如你去把荣望也请过来吧,说起来,我跟他还有些老账没结清呢。”
  “你敢!”荣之涣一阵胆寒,脱口喊出来。
  戚缭缭抬头:“荣大人怎么这么凶?您是长辈,我是晚辈,我胆儿小,您可别这么吓唬我。”
  说着她手下一用力,随着话音落,匕首劈出一块厚厚木头屑,啪地削飞到他脸颊上!
  虽然不是很疼,但荣之涣的脸上还是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他大怒着将茶杯放上桌子:“我荣某人为官二十载,还从未受妇人女子如此戏弄!”
  “戚缭缭,不要以为你仗着人多就能随意放肆!”
  “本官就是犯了天大的罪,上头也还有皇上发落!轮不到你们私设刑堂!”
  戚缭缭顿了下,扭头望着后头五人:“他瞧不起我是妇人女子,还说我在私设刑堂哎!”
  燕湳首先耐不住地冲上去,劈头盖脸骂起来:“你凭什么瞧不起妇人女子?你不是妇人女子生的吗?有本事你别管你娘叫娘,管她叫贱婢啊!”
  “你什么东西,还敢说自己为官二十载,连自己的亲娘都瞧不起,圣贤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这种狗官当了也是浪费朝廷俸禄!要你是我儿子,我早就掐死你八百回了!”
  “还把人家好心当成了驴肝肺,缭缭不是好茶好话地招待你吗?陪你唠磕吗?你哪只狗眼看到我们在审讯你!”
  “我们镇北王府的人,护国公府的人,还有吴国公府的人全部都可以作证!”
  “戚缭缭往日今日都没有半点对不住你荣之涣大人!更没有对你有任何威逼不敬之语!”
  “有本事你倒是拿出人证物证来说我们刑讯你呀!”
  荣之涣被骂得全无还击之力。
  望着他们这几人,他总算是知道他们存在的用处了!今儿他就是让戚缭缭逼得跪在地上喊她姑奶奶,他也拿不出证据来告他们!
  但戚缭缭既不让他下跪,也不说来干什么,这反倒令他更加没底……
  “让我出去,我要去皇上面前请罪!”
  “急什么?”戚缭缭道,“你以为你不请罪我戚家就拿你没办法?”
  她笑起来:“你们荣家就是把天王老子给抬出来,这次也别想逃得过去!”
  “荣望与杜若兰害我或者还可说是没长脑子,你荣之涣为官二十载,当着兵部四品的要员,居然也来害我,你这是蓄意谋杀!”
  她踹翻了身前椅子,声音响亮得几乎要冲破屋顶。
  荣之涣额头的汗终于流下来。
  他双膝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下。
  戚缭缭笑道:“荣大人这是干什么?我年纪轻,您跪我,我怕折寿呢!”
  荣之涣咽着干涸的喉咙,艰难道:“求姑娘高抬贵手……荣某,荣某下次再也不敢了!”
  屈辱!
  实实在在的屈辱!
  他是真才实学考得的进士,进了刑堂都不必下跪受刑的,眼下却要朝着面前这黄毛丫头跪下来!
  但除此之外他还能如何?
  再这么下去,哪怕他们不杀他,他都会被活活逼疯的!
  “不知姑娘想如何了结此事,倘若荣某办得到的,定然照办不误!”
  他不相信她只是过来吓唬他,既然不打算动手,那么定然还有条件。
  事到如今,他倒也不妨听一听。
  “办得到才照办不误?”戚缭缭冷笑:“那还是算了!要是办不到,那岂不是浪费我口水!”
  他急道:“姑娘但说无妨!”
  戚缭缭左手揭开杯盖,端起杯子慢吞吞喝了半口,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珠子都红了,才微嗤一声,说道:“我听说,呆会儿将领们的比拼,王爷分在年轻小将们那一轮?”
  荣之涣微愕,随即道:“王爷没有下过战场,自然是青年将领那一批!”
  “谁说他没下过战场?”
  戚缭缭横眼扫过去:“他在西北呆过半年,曾经遭遇伏击,亲身与同袍们自几倍于他们之多的敌人当中突围!你们当他流的血都是白开水吗?!”
  “一场小范围战役,岂能算得上什么战事?”荣之涣分辩,“这只能算是有应敌经验。”
  “且就算是有应敌经验,他未曾亲临驻军地指挥过相当人数的兵马防卫,也是不能与大将们相提并论的。”
  “这次是要比战术的,王爷哪里能比得过大将们!”
  “且这个也不是我说了算,是头儿们定下来的!”
  “这样啊。”戚缭缭手指头轻击桌面,垂眼睨着他。
  荣之涣略想,急忙又道:“姑娘莫非是想让王爷进入大将那轮比拼?”
  “王爷那么有才干,能进入最高那轮当然好了。只可惜你只是个四品郎中,这排次又不是你定的,这事儿你又办不了。”
  戚缭缭悠然望着对面墙上一副山居图。
  荣之涣咬牙沉吟,片刻道:“倘若这是姑娘的来意,那我可以争取给姑娘办到。”
  “只不过姑娘又能答应我什么?”
  “我凭什么要答应你?”戚缭缭垂头看他,“我欠你的吗?”
  说着她扭头看向门口罗汉们:“子湛去看看杜伯爷有没有空?”
  “有空的话请他拨冗出来一下,就说我有点事情想办,荣大人办得到却要跟我讲条件,看看他有没有办法帮我?”
  荣之涣听到这里刹时什么锐气都没了!
  戚缭缭去找杜襄,杜襄绝对回过头来也是逼着他去办。
  她之所以没去找他,显然是因为眼下他还在伴驾没有机会出来!
  武宁伯府本来就是他的最大恃仗,此次他们办的事杜襄完全不知情,眼下他最怕的除去戚家之外,就是杜襄了!
  倘若他知道戚缭缭来找过他,让他办事他却不办,他完全想象不到杜襄的怒火会怎么冲他撒过来!
  排次的事虽不归他管,但镇北王身份摆在那里,照戚缭缭的话说,就算是划到大将那批也不算毫无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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