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被你宠坏——福英福英
时间:2018-06-20 09:28:07

  “管你什么事?”纪晞晞回过神来,挡在陆湛阳前面,“你有事说事,别乱找茬。”
  纪国平脸色涨红,虽然说他一直不让告诉纪晞晞,可眼下既然肯来医院看他,他不敢再乱发脾气,把女儿气走了。纪国平忍了忍,只好说:“爸爸只是问问,没有别的意思。”
  纪晞晞看着他,白色病床上的男人神情隐忍,曾经的意气风发已经不见了,中年男人的肥胖油腻竟也去了大半,整个人瘦了一圈,鬓角斑白,倒显出几分老态来。
  她暗自深呼吸,淡淡地说:“这是我男朋友,奶奶见了没告诉你?”
  “告诉了告诉了。”纪国平忙不迭地说。
  陆湛阳这才有机会把探望病人的花篮和保养品放在床头的小柜子上,半弯着腰对纪国平示意:“伯父您好,我叫陆湛阳。”
  “嗯,”纪国平点点头,“听说你是江大的教授?”
  “是的。”
  纪晞晞不乐意了,他有什么资格问陆老师?
  她拉过陆湛阳说:“陆老师你先打电话问问你朋友有没有空床位。”
  他点点头,打电话跟人家联系。
  程芝茹做完登记,很快又回来了,她见纪国平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略微放心,转头对纪晞晞说:“晞晞,我已经去登记好了,说是有空床位就会通知我们。”
  “嗯。”
  程芝茹又说:“时间也不早了,要不你们先去吃饭吧。一会医院食堂人该多起来了。”她又补充了句,“哦对了,给你爸也带一份吧,我今天来得匆忙,没顾上带饭。”
  纪晞晞闻言笑了笑:“需不需要给您也带一份?”
  她突然加重那个“您”字,程芝茹脸色一白,连忙摆手:“不用的不用的,我一会晚点去吃就行。”
  算她识相。
  纪晞晞当着纪国平的面说:“程芝茹,我去买饭要你干什么,嗯?你以为纪国平的钱就这么好拿?”
  程芝茹的眼睛迅速又红了起来。
  纪晞晞懒得看她这副样子,转头拉着陆湛阳就往外走。
  她先去了附近的银行查看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上次她把房子买了之后,钱一直存在银行买理财,一是没有好的投资项目,二是当时没精力去做这些事,三则她又考虑到去装修剩下那套房子的事情,万幸钱一直没有动过。
  连跑了三家银行,她把自己名下所有的流动资金都查清楚了,全部加起来有七百多万。纪晞晞心里有了底,整个人明显镇定了一些。
  她从小生活优渥,没在物质上吃过苦,乍闻家里破产,只觉像是天方夜谭,根本不敢置信。
  可是纪国平被气得住院,说明事情真的是到了这样严重的地步。
  陆湛阳只是见她表情恍惚,以为事情严重,他安慰纪晞晞:“晞晞,你别乱,厂里的事情说不定有转机。”他是江大电气学院最年轻的博导,在电气设备生产制造销售这块儿自然有自己人脉。
  之前在银行怕她误会,陆湛阳只是在一旁等她,并没有去听她的账目,而是转身查自己的钱,他说:“如果是钱的问题,你先别慌,我这里还有一点钱,能立马拿出现金来的大概有两百万,虽然不多但是应该够缓解一下。”
  纪晞晞一怔,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这些。
  从小到大,她见过父母辈的太多爱情因为钱而出问题。多少同林鸟,都变成了分飞燕。她万万没想到,他们眼下还没有结婚,他却主动说出这样的提议。
  两百万不多,可也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他愿意主动拿出来给她。
  纪晞晞苦着脸笑了笑,说:“陆老师,你真好。”
  “傻瓜,”陆湛阳把她抱进怀里,安慰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吻他的发心,“别说傻话。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陪着你的。”
  他们匆匆在吃了午饭,又往医院赶,路上陆湛阳接到骨科许医生打来的电话,说是那边有空病房,问他们是不是确定要转。纪晞晞当机立断:“转,如果需要做检查,就去做。”
  回到医院,他们马上这边提出纪国平中风跌倒,脚踝一直疼,要转到骨科去照片。
  两边科室的对接工作一直做不完,只是先把人送到骨科病房去了。
  单人间的病房并不大,也只放得下一张病床,一排两人沙发,病床旁还放了张家属陪/睡的小床。
  可换来换去,又有什么区别,仍然是那股令人作呕的消毒水的气味。
  纪晞晞心里烦躁,去卫生间用冷水在眼睛和太阳穴上点了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事情还没有搞清楚,她不能乱。
  她推门出去,见程芝茹忙前忙后地伺候纪国平,陆湛阳借了个轮椅,刚才外面把原病房的东西一起推了进来。
  纪晞晞深呼一口了,看着纪国平面无表情地说:“这些先不要管,你把厂子里的事情先给我说清楚。”
  纪国平笑容一僵,叹了口气:“算了算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也想明白了,厂子垮了就垮了,最重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你疯了吧!”纪晞晞一听,只觉心里一股火立马烧了起来,她暴跳如雷,“我没钱给你换单人间你会觉得最重要的是一家人整整齐齐?你现在跟谁整整齐齐呢?我妈早就死了,她死了我就没有家了,我早就没有家了!那个时候你在哪里?你现在来跟我说这种话?!”
  陆湛阳见她眼圈发红,立刻伸手揽抱住她:“晞晞,晞晞,你冷静点。”
  他拖住纪晞晞,不让她往病床前去,只是将她半扶着坐上了沙发。
  纪国平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纪晞晞喘着气,闭了闭眼,努力克制自己。她指着纪国平,手还在抖,整个人倒在陆湛阳怀里,又气又急:“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就说!”
  纪国平长叹一口气,声音苍老:“晞晞,你别生气,我都告诉你……”
  他踟躇半天,看着陆湛阳没有开口。
  陆湛阳会意,知趣地对纪晞晞说:“你们聊,我先出去抽根烟——你别生气了。”
  纪晞晞抬头看了他一眼,正要阻止,忽然读出他眼里的安抚。
  他从来不抽烟……这只是避免自己为了他跟父亲起冲突吧。
  她心里一暖,拉住陆湛阳,说:“你别走。”
  “晞晞听话。”
  纪晞晞深吸一口气,缓了语气:“你跑来跑去也累了,坐着休息会儿吧。”
  “没关系,你们好好谈吧。”大掌捏了捏她,陆湛阳安抚她,“我就在门外,有事就进来。”
  这种涉及家庭财产的座谈,他觉得自己实在不方便在场。
  纪晞晞明白,要是陆湛阳在,纪国平估计能拖着一直不开口。见陆湛阳出去带上了门,纪晞晞靠进沙发里,语气非常不耐烦:“你长话短说。”
  纪国平见她刚才的样子,也不敢再胡说什么,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其实这几年纪家电气设备厂的生意一直不好,可以说是每况愈下。因为江州的钢铁产能过剩,很多老牌子的工厂纷纷减产或停工,工业用电少了一大半,间接影响了电气设备的更新和采购。他们接到的订单越来愈少。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去年夏天接的公司破产了,付不出他们的尾款来。那笔生意几乎把纪国平的流动资金都搭了进去,根本没钱垫付上游供货商的货款。
  眼看着年关将至,交款日期一拖再拖,供货商一个个都上门来催债,这才把他给气得中风。
  纪晞晞想起当时离开纪家的时候,还专门打电话问了小陈阿姨,那时公司账面没多少钱,所以她才不想去争这个厂子。
  “货款一直不到账,根本没办法付给供货商。”纪国平显然还很气愤,“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我说了会给就一定会给,他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纪晞晞冷淡地说:“做生意是做生意,什么时候可以用交情抵扣违约金了。”
  “你!”纪国平没好气地拍了拍被子,理直气壮地说,“怎么不能抵扣了?以前又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情,我不是都还上了?”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纪晞晞心里就有气。
  “以前?”她笑得非常轻蔑,“你还好意思提以前?以前那些供货商肯答应是因为我妈妈,你以为是你的面子?笑话,你那张脸几斤几两你心里没点数吗?”
  “你、晞晞你……”纪国平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可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纪晞晞又继续说:“我妈那时候刚走,外面有些没结款的供货商全都来了,他们怎么说的你不记得了?人家口口声声说把货压给我妈,他们放心,没欠条都放心,可是她一走,”她冷哼,“她一走,人家就不放心了,你没想明白是为什么?”
  程芝茹连忙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又小声地开口:“晞晞,你别生气,也……别骂你爸爸,他现在受不得刺激。”
  “轮得到你插话?”纪晞晞冷冷地扫了一眼过去,“怎么着,拿着鸡毛当令箭了?”
  她缩在沙发上,整个人看上去比平时还娇小,可却眼神锐利,气势逼人。
  程芝茹不敢说话了,只能一下一下地帮纪国平顺气。
  “行了,我明天先去厂里和公司看看。”她拿起包站起来,准备离开。
  见她起身要走,纪国平立马坐起来:“晞晞……晞晞你明天还过来吗?”
  “不。”
  纪晞晞看着纪国平愣了下,眉眼都耷拉下来,浮现着明显的失望。
  纪晞晞没有多说什么,并不想解释她明天不会来,是因为要去厂里了解情况,看能不能尽快把资金漏洞补上。
  她走到一半,忽然顿住。
  纪国平又欣喜起来:“晞晞?”
  纪晞晞转过头,看了她和程芝茹一眼,非常严肃地申明自己的立场:“纪国平,这个厂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不能你说关就关。我妈为了它付出多少心血,你不知道没关系,我知道。”她冷淡地继续,“现在工厂归我管,这件事你就不要再过问了。”
  纪国平正要劝她,却见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一定不会让它垮掉!”
  她说完不理会纪国平的反应,转身出门去找陆湛阳。
  单人间病房外的走廊上空空荡荡的,只有值班的护士伏在桌上写着病例。
  他在走廊尽头,背对着她。陆湛阳听见高跟鞋的声音,转过身来:“说好了?”
  她点点头。
  纪晞晞伸手挽住陆湛阳,几乎是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交付在他肩上,才一点点挪到电梯口。大约是碰到了晚饭时间,下楼的电梯等了足足十分钟才坐上。晚上的医院大厅,只有零星的医护人员和穿着病服的老人。
  一直到上了车,陆湛阳驶出医院,纪晞晞才觉得自己稍微缓过来一些。
  这一天下来,跟打仗也没什么区别。
  陆湛阳见她脸色不好,把天窗打开了一条缝,“是觉得很闷吗?这样会不会好点?”
  她偏过头来,看见他脸上明显的关切,扯出一抹笑容:“我没事。”
  他“嗯”了一声,握住她的手背轻轻摩挲。
  他没有直接开车回家,反而把车开去江边,是上一次她带他来的那座滨江公园。冬日的长江江风浩荡,又是晚上,除了偶尔有一两个夜跑的人路过,公园里并没有什么人。
  两人牵着手在江边漫步,纪晞晞问:“怎么想到来这里?”
  陆湛阳看着对岸灯火通明、宛如江上仙山的江州半岛,淡淡说:“没什么,我以前小时候很喜欢来江边玩,那时候江州还没修滨江公园,我们一直可以走到长江边,江边都是鹅卵石,选到一两个薄片石头可以打水漂。”他看着半江瑟瑟半江红的水面笑了笑,“我能打七八个。”
  纪晞晞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是吗。”
  陆湛阳身后揽过她的肩膀,低声说:“有时候看看长江水,会觉得,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纪晞晞一怔,转头也看着日夜奔流地江水,默默无语。
  她顺着长江的水流,跟着向前走了几步。
  宽阔的江面看似平缓,实则暗流涌动。她也想起了小时候一家三口来长江边春游的事情,那情景仿佛就在昨天。
  可转瞬之间,她就没有了妈妈。
  如今,她又失去了爸爸,还要失去父母半辈子心血换来的工厂。
  纪晞晞想着心事,一个人走出去老远一截。
  “晞晞!”
  陆湛阳亦步亦趋走在她后面,本来想让她一个人静静。可见她形单影只一直低着头,又怕她想不开钻牛角尖,只好扬声叫她。
  纪晞晞还反应过来,人已经落进了他怀里,被他从后面抱住。
  她已经整理好了情绪,故作轻松地开玩笑说:“这什么招数,佛山无影手?”
  “陆氏擒拿术。”
  她转过身很给面子地勾了勾嘴角:“陆湛阳,你怎么什么都会呀。”
  陆湛阳邪魅一笑:“挖掘机技术哪家强,中国山东找蓝翔!十八般武艺谁最棒,纪晞晞家陆湛阳!”
  纪晞晞噗嗤一声笑倒在他怀里,用上海话骂他:“侬刚度啊!”
  见她终于笑起来,陆湛阳松了口气,双手扶住她的后腰。他温柔地贴上纪晞晞的唇瓣,轻轻地吻她。
  宽阔的江面倒映着对岸的灯火,两岸霓虹似繁星,他们在江边拥吻,似千百年来在长江边亲吻的男女一样。
  时光会带走苦难,也给带来答案。
  他说得对,没什么是过不去的。
  更何况,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在她身边。
  纪晞晞看着他,只觉两岸繁华星星点点都映在他漆黑的眼眸里。
  她浅浅一笑,轻声说踮起脚又亲了亲他,凝视着他轻声说道:“我爱你,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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