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湛阳双手抱在后脑勺，沉默着伸手敲击键盘，又点了一次开始。
侯四龙脸上的花谢了，“有问题？”
很快，整个程序又跑了一遍，陆湛阳摇了摇头，沉声道：“不行。”
“为什么？哪儿不行？”侯四龙有点炸毛。靠，作为一个天才程序员，他容不得别人质疑自己的作品。
陆湛阳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于是说：“程序本身没有问题。”他指着几个部分，“但是这几个地方参数有问题，我们不可能拿到这么准确的数据，所以后面的推论都不成立。”
侯四龙：“！！”
他眉头皱起，白皙的印堂上纹理分明，“你的意思，我的程序要重写？！”
陆湛阳一脸同情：“恐怕是的。”
“靠！”侯四龙简直了，虽然修改程序是每个程序员都要面对的日常工作，可是这样被全盘否定还是很气！
哼！外行！
他直起身子，抱着胸：“改可以，我有一个条件。”
本来就是友情劳动，自己还这么挑剔，确实有点为难人家，陆湛阳点点头：“说来听听。”
“你去帮我相亲。”
“相亲？”
陆湛阳一脸好笑：“告诉我，我做了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认为我会答应？”
“因为我要帮你改程序，”侯四龙一脸冷漠，“明天下午我爸给我约了相亲。”
“你都离家出走了，你爸还不放过你？”
侯四龙一脸悲愤，挥挥手懒得跟他解释，只说：“别提了，这次非去不可，我爸说不去就登报跟我断绝父子关系。”
陆湛阳好笑地摇头：“行啊，那我去。”
看好戏而已，去就去呗。
“你到时候要装作是我知道吗？”
“得嘞我的少爷。”
侯四龙满意地点点头，抱着电脑，施施然地出了门。
陆湛阳拿起手机，这才看到纪晞晞半个小时前的两条微信。
他看了看时间尚早，于是直接给她回了个电话过去。
“抱歉，刚才有点事。”
手机贴在他的耳边微微震动，那边传来了纪晞晞瓮声瓮气的鼻音：“哦，没关系的。”
陆湛阳一顿，近乎本能地温柔下来：“你在哭？”
纪晞晞抱膝坐在椅子上，抽了张面纸擤鼻涕。白色的纸团在她书桌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她望着电脑屏幕，又抽泣两声，才说：“我没事啦，我在看小说。”
电话那头的男人似乎愣了一下，声线放松下来：“你们编剧都这么多愁善感吗？”
纪晞晞：“……”
这嘲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早知道就不该接这个毒舌男人的电话！
“不、不是的。”纪晞晞把面纸叠成团，拿着电话解释，“是我正在改编的小说，结局真的好惨，我看一遍哭一遍，现在都没办法写剧本。”
他忍不住安慰她：“小说而已，不必太当真。”
“历史除了人名是真的，其他都是假的，小说除了人名外，其他都是真的。”她辩解。
陆湛阳没想到她会说这句话，浅笑出声，而后问：“是那天你说的故事？”
纪晞晞“嗯”了一声，然后听见他说：“结局是不怎么好。”
小说的结局并没有脱离史书上的记载，陆湛阳记得，那两位历史主角最后的结局是生死相隔，直到多年后皇帝驾崩，才赢得了与早亡妻子合葬的机会。
而那位可怜的皇后，是被她爱的男人亲手赐死的。
陆湛阳说：“帝王将相，身不由己。”
纪晞晞不认同：“不是这样的，你说的那是历史啦，小说改动了一些。”她擦干眼泪跟他解释，“皇后为了解决皇帝和弟弟的矛盾，自己悄悄杀到前线，一箭射杀了敌军主帅，给皇帝调兵赢得了好长的时间。但是皇帝还是要娶异族的公主，就为了借兵而已，他不顾她亲上前线，还要是要娶别人！皇后娘娘太不值得了！”
“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改掉吗？”
纪晞晞泄气，小声说：“不行的。”
“我以为电视剧里编剧最大，想写什么都可以？”
“当然不是。”她下次要好好跟他科普一下她们的行业现状。
纪晞晞吸了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陆老师我看了你给我推荐的纪录片和书，纪录片还好，书我真的有点看不懂……”
“哪里不懂？你翻出来我给你讲。”
“现在吗？电话补课？”她忽然想到什么，破涕为笑。
他淡淡地说：“笑什么？”
纪晞晞握着手机说：“陆老师，你好像午夜电台里的知心大哥哦。”
电话那边的男人没想到这种比喻，有些无语，顿了顿才说：“午夜电台？”
“就是出租车上经常放的那种啊。”纪晞晞耿直道，“常常插播专治男女生殖疾病广告的那种午夜电台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上榜好激动啊！
抱住每一个支持我陪我一路走来的宝宝们~
鞠躬，比心，＾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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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又见面啦
逞一时口舌之快的下场就是被陆湛阳捉住，强行划了两个小时的重点，把整个西夏史都梳理了一遍。纪晞晞痛苦地补完课，虽然没有完全消化，但挂了电话文思如泉涌，写完最后一集剧本已经凌晨三点了。
可她非常亢奋，沉浸在已完成的喜悦里。第二天早上起来神采奕奕地，半分没有熬夜的颓靡。
她穿着睡衣刚走出卧室，就听见楼下的谈话声。
原来是她奶奶来了。
新鲜，她奶奶怎么会想到来她家？
无事不登三宝殿。
她撇了撇嘴，但还是放轻脚步，走到走廊边，整个人蹲下来，暗戳戳地贴在栏杆上听墙根，只听奶奶一个人叨叨叨，各种关心她老爹的生意。
纪晞晞翻了个白眼，不用看都能知道老太太把自己当皇太后的那股劲儿。她正要站起来回房，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纪奶奶端坐在单人沙发上，拿腔拿调地感叹：“晞晞这个孩子，就是脾气太差——都是被她那个妈给宠坏了。”
“是是。”纪国平不愿顶撞母亲，只好小声为女儿辩解，“她也是心里不好受，妈你看小时候她多乖啊。”
“乖什么乖！一点不听大人的话！”纪奶奶两个儿子都生的女儿，她明明喜欢小儿子，却偏心大的那个孙女儿。“你看看她姐，根本不让我们操心。国平啊，你说她上次吃饭时候的样子，啧啧啧，还有没有规矩了，啊？哪能直接叫你的名字呢？”
纪国平想到上次下不来台的事，也一肚子气，但是还算知道自己动手打人过分，此刻听着母亲指摘女儿，并没有吭气。
纪奶奶继续添油加醋：“小姑娘么没有小姑娘的样子，班也不去上，不上就不上吧，那就赶紧嫁人吧。国平啊，这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要留成仇的呀。”
“妈，晞晞还小呢，这件事也不着急。”纪国平有些为难。
其实纪国平对唯一的女儿管的很少，早年间他忙于事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妻子打理。直到她患病走后，纪国平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对她们母女俩的亏欠，让他根本在女儿面前说不起硬话。
“你傻呀，啊？对方多好的条件啊！”纪奶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国平你可不能糊涂啊，你小姨说了，人家家里什么也不缺，儿子长得高高大大，性子又老实，哪里配不起你那个女儿？”
她见纪国平不说话，气道：“我是你妈，是她奶奶，难道还会害她不成？我还能盼着她不好？”她双手一摊，“你说她，读书读书不行，工作工作辞了，除了小模样还将就，哪里配得上人家？你不趁她现在年轻为她打算，还能养她一辈子不成？”
纪国平觉得母亲说得也有道理。
哎，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外面喝酒吹牛说起话来不带停的，可一遇到这家里的事情，脑子就转不过来了。
“行，我跟她说说。”他伸手在膝盖上摩挲，“但是，这种事儿还是得看她自己的意愿。”
“什么意愿？”纪晞晞不下楼梯，走进客厅，笑得一团天真，“奶奶你怎么大清早就来了？”
纪奶奶坐着没有动，斜眼瞥了她一眼：“怎么，不欢迎奶奶？”
“爸……”纪晞晞看向她爸，小眼神有点委屈。
“奶奶出去吃早饭，顺便来看看。”他站起来招呼保姆，“陈阿姨，给晞晞把早饭热一热。”大手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先把早饭吃了再来陪奶奶说话。”
纪晞晞没有动，笑着问：“刚刚你们说什么要看我意愿啊？”
纪奶奶端坐如山，双手捧起一旁的茶杯，低头呷了一口，并不搭腔。
纪国平看看妈妈，又看看女儿。
这算是把他架上了。
他谁都不敢得罪，也没吭气。
纪奶奶将青花瓷的茶杯往木几上一放，轻咳了两声。
纪国平只好挤眉弄眼地给闺女儿打眼色，说：“是这样的，你姨婆给介绍了一个小伙子，想让你去看看。”
“哦？”她笑意不减，“对方什么人呢？”
“是个海龟呢，美国硕士！”纪国平挑着好听的说，“听说人长得高高大大的，脾气也好，就是太老实了才一直没有女朋友。”
“爸，你说得好像见过人家一样。”纪晞晞不软不硬给了个钉子。
纪国平有点尴尬，纪奶奶马上挺身而出：“你爸没见过，你姨婆是看着他长大的！要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人家可不一定能轮得到你！”
“是吗？”
“人家爸爸可是在市里头当官的！”
纪晞晞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说：“那就见见吧，毕竟这样对爸爸生意也有帮助。你说是吧，爸爸？”
纪国平没想到她这么懂事，喜不自禁，连说三个好，又说：“一会你先去买点衣服，弄弄头发，爸爸给钱！”
她挽起纪国平的手，甜声道：“谢谢爸！”
于是纪晞晞自己吃了个早午餐，欢欢喜喜地出门去了。
她才不要留下来陪奶奶吃午饭，反正人家也不想见到她，何必相看两生厌。
纪晞晞拿着他爸临时给的卡，径自去奢侈品店买包。Sales对她很是熟悉，连刚到的新货都拿出来供她挑。她试背了两次，拍了拍照，觉得这一季的新款，几个颜色都好看，有点纠结买哪个。
“我觉得红色的比较活泼，不过藏青色的确实更百搭。”Sales举着两个包给她建议。
她觉得也有道理。
选择障碍真难受。
等等，平时花自己的钱还纠结，今天她可是奉旨刷卡啊！这还考虑什么。
“两个都包起来吧。”纪晞晞大手一挥，刷卡。
切，干嘛不刷？
她不用，难道让她爸去给别人养儿子吗？
买了买了！
纪晞晞拎着新包包眉开眼笑，一路哼着歌去了餐厅。
晚餐是约在附近的观光餐厅。
她觉得有些好笑，情侣来玩玩浪漫也就算了，哪有相亲也要来观光餐厅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她闲着也是闲着，就当为剧本收集素材了。
“你好，请问女士几位？”领班微微鞠躬，询问纪晞晞。
“不用，我约了人。”她轻轻颔首，谢绝了领班的带位，熟门熟路地走到靠窗的位置。
她看见一个男人独自就坐，邻座放着一束红玫瑰。
纪晞晞走过去，媚笑：“不好意思啊，我迟到了。”
男人看着纪晞晞，有点迟疑：“你是……？”
“相亲呀。”
男人哦了一声，连忙起来跟她握手，意外道：“你比照片上漂亮多了。”
纪晞晞偏头一笑，并没有虚伪地自谦。
男人将菜单递给她看。
这家餐厅她熟得很，并没有接住菜单，直接点了一份菲力牛排。
等服务员走后，她笑着说：“我是第一次相亲，也不知道应该是什么流程，就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了。”
男人听她说第一次的时候，两眼放光：“请讲，请讲。”
“不知道你另一半和未来有什么要求？”
“这个嘛。是有一点要求。”男人清了清嗓子，“我比较传统，所以希望过男主外女主内的日子。”
“具体来说呢？”
“具体？具体就是我希望结婚之后，你不要工作了，专心照顾家里，这样才好早点生孩子。”
纪晞晞说：“我本来就没有工作呀。”
“你没工作？！”男人一愣，然后说，“那你哪来的钱？”
“家里养啊。”她坦然得很。
男人问：“那结婚了之后你家还给钱吗？”
纪晞晞说：“结婚了好像不应该用家里的钱了哦？”
“你没工作，家里肯定要帮衬的。”他一脸理所当然。
“可是，你不是说我专心家庭就好了嘛。”
“那不一样呀！”
“怎么不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