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锁里一阵地动山摇,额间霎时热得滚烫,脑中仿佛经历着山崩海啸,只疼痛欲裂,她一声不吭就倒了下去,紫鹃去打来了水,却见她歪在床上,双眼紧闭,牙关紧咬,粉面红得滴血冒烟,唇瓣却素白焦干,整个人气息奄奄,顿时吓得脸都黄了,一叠声大叫——
“姑娘!!”
那正和粉头儿取乐的琏二爷听到了这恐惧慌张的尖叫,也吓了一大跳,听出是紫鹃的声音,大早上的兴头败得不剩一丝,却也不敢怠慢,毕竟刚入手了林家两三百万的家私,还没捂热,就让人独女死在半路上,这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啊!
这琏二爷是个擅长庶务的,当下行动起来,竟也有几分雷厉风行,着人将六神无主的紫鹃拉在一旁,船停在岸旁,很快便请来了一位当地的大夫,也顾不上男女,拉了帘子,腕上铺了丝帕,那大夫手一触脉,便吓了一大跳,滚烫鼓动不说,还是平生未见的凌乱嘈杂脉象!
“这,恕老朽无能,不能诊断出贵府女眷的病症,为今之计,只能先为贵府小姐降□□热,方好再谈其他。”
紫鹃闻言满面滚泪,扑过去跪在床尾,“求大夫救救我家姑娘!”
琏二爷都快吓尿了,表妹若真的在他手里出了事,他便是再多带一倍的财物回京,也绝对无法收场!
琏二爷现在很后悔,后悔没有听从林家管家的话,给表妹请一位大夫专门侯在船上以防万一,如今后悔也迟了,只盼着这名大夫是个真材实料的,好好儿把人救回来。
“那就请大夫开药吧,家妹能否痊愈,便全依仗大夫了!”
这大夫人老成精,如何不知这位高门老爷的意思,左右是把责任都推到他身上,真没能治好,便擎等着一命赔一命吧!
唉,也是他一时心软糊涂,说了真话,如今他却是看明白了,事情不可能善了,除非他能治好这位小姐的怪疾!
外面人闹得人仰马翻,卫夜的意识却沉浸在玲珑锁里,全然顾不上探查外面发生的种种事情。
卫夜跪坐在玲珑阁的书房里,手中握着一枚玉简,面露复杂神色。
冥冥中仿佛有着定数,玲珑阁内添了一口仙气,竟冲得凡间庭院进化成了无双仙苑,原先只收录了许多凡间典籍的书房,平添了一间摆放了许多玉简的单间,而第一枚自动飞到她手中的,居然是长春功的第二部,能从练气期一口气修炼到金丹期的修真功法!!!
原来,她原先修炼的长春功果然是修真功法的残篇,无意中落入了凡间,让逍遥派的祖师凭此建立了逍遥派,倘若当初那位祖师获得了全篇,只怕逍遥派也就不仅仅只是逍遥派了!
第28章 红楼一梦 第二话
好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拨弄她穿越的命运,可惜以她如今的功力,完全是雾里看花,找不到头绪。
升级了的功法也不再叫长春功,而是有了另一个名字,叫做自然诀,很普通的名字,内容却一点也不普通,虽然玉简中没有明言这部功法的威力,但却隐隐绰绰地暗示了,这部功法修到最后,呼风唤雨、操纵世间万物生死都不在话下!
卫夜这还是头一次接触到修真,以往她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像她这样一个世界一个世界辗转,是不是终有一天会来到修真玄幻的世界,在这样的世界里,能不能解开发生在她们兄妹身上的谜题,甚或找到哥哥的行踪。
她没想到第一个接触的居然是红楼世界,没有修真者却存在实实在在的神仙,这里拥有修真最好的环境条件,却没有一部修真的功法,而她得到的自然诀,是唯一一部,是她今生想要踏上修真大道唯一的选择。
历经两世的锤炼,她对自然诀的基础——长春功已经能做到与身体灵魂融为一体,再没有比她基础更夯实深厚的了,这第三世,本就水到渠成,可以修习更深一层的功法了,她现在还看不出这部功法的好坏,但仅仅第二部就能让人修到金丹期,后面还有第三第四第五部,这样的功法,傻瓜也知道不凡!
总感觉这种环环紧扣的巧合,就好似是被精心设计的一样。
但即使感觉到不对劲,卫夜也不准备放弃,人活一世,总是瞻前顾后,岂能痛快?她在现实世界中就是及时行乐的性子,白捡了穿越这种好事,她就更不会束缚自己的天性了,红楼世界虽然不是正统的修仙世界,却是实实在在有仙人转世,而她,又恰好继承了一具半点不掺假的仙灵之体,不修炼都对不起这简直是喂到她嘴里的好资源!
卫夜从那次昏迷后清醒已经三天了,贾琏被吓狠了,说实话他和这个表妹感情一般,毕竟男女有别,年龄相差又大,一年见面的次数都有限,又哪来的感情?但他不是没脑子又凶残的人,要像他二婶想得那么美,占了林家的家财,还要嫌弃人家的独苗,巴不得人家去死,他是怎么都做不出来这等无耻嘴脸的。
贾琏原本打算快马加鞭赶路回京,好当他风光的国舅爷,现在一咬牙狠了狠心,硬生生挤出三天,歇在路上,眼瞅着大夫说卫夜身体确实没问题了,才满心忐忑地重新开船北上。
这三天,卫夜其实也没有干歇着,虽然身体是仙灵体质,但多年来已经被各种劣质的药毒损坏了根基,外表再光鲜,内里破破烂烂,四处漏风,怎么留得住灵气?
因为玲珑锁解禁升级,这次卫夜用玲珑锁里的灵泉梳理身体,效果比上一世还好,再加上这一世体质特殊,洗经伐髓后,灵气蜂拥而入,几乎形成了实质的气流漩涡,不过三天,就成功达到了上辈子努力一辈子也没能达到的成就,长春功冲破了先天枷锁,第二部自然诀的内容便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她的脑中,引导着她体内的后天内力一点点转化为先天真元,过程艰难无比,前程却十分可期。
第一天,卫夜的皮肉中渗出了大量腥臭黑油般的流质,在体表形成了一层恶臭的硬壳,本就消瘦的身体缩得更厉害了,看上去形销骨立,不忍直视;
第二天,一层灰黑色的杂质从骨头中一点一点被拔了出来,不像头一天那种酸疼灼热,而是浑身骨头被打碎又重组,拆开又拼凑一起似的,卫夜是死死地咬着牙,才没有痛呼出声;
第三天,少量转化的真元终于开始清扫经脉,这一次,流出来的不再是黑油灰质,而是鲜红的血丝,一缕缕头发丝长短,从毛细孔中渗出来,赤身盘膝而坐的卫夜,就好似被一张血色的网笼罩了全身,看上去有种诡异残酷的美感!
一直到第三天夜里,卫夜的修炼才彻底告一段落,整个人脱胎换骨,仿佛由瓷器进化成了玉器,额心那颗隐匿的红痣重见天日,宛若一点朱砂,衬着两弯淡淡的烟眉,简直令人不敢逼视——当那层似蹙非蹙的病弱忧郁之美被抹去,原先被压制的仙姿玉色便脱颖而出,形成了淡漠脱俗的的主气场,十分慑人。
趁着夜色,卫夜点了紫鹃睡穴,换了一身青衣跳出船舱,只见万籁俱寂,河上船帆低垂,两岸黑影起伏连绵,月色下波光粼粼,卫夜捏了捏拳头,脆弱的体表下蕴藏的却是凶悍强横的力量,与以往的武力又是大不相同,轻盈,充沛,强悍,仿佛无所不能——
她轻轻一跃,整个人便好似浮在半空中,飘飘然御风而行,无声无息,转眼脚尖便点在了后头的船舱上。
回京的船队足有五条大船,只有第一条上住人,其余四条,装载的都是林家的家私。
林家的数百万家私,现成的金银占了百万有余,奇珍异宝占了四十万左右,孤本字画古董摆件高档家具类加在一起将近百万,另有商铺田庄价值约百万,只可惜这些商铺田庄因为贱卖,最终到手的钱还不足五十万。
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产,贱卖也不心疼,再说即使贱卖了一部分,总价值也有两三百万,这就足够贾家上下欣喜若狂了,他们自认并不“贪心”!
而这些装载了财物的船上当然安排了守夜的人,只可惜贾家上下最擅长糊弄,几个守夜的并没有走动巡视,而是窝在船尾美滋滋地眯着小酒,开着黄腔,全然没有发现船上多了一人。
卫夜轻飘飘落在窗下,手放在窗棂上轻轻一吐劲,便震断了了窗闩,随后犹如一片羽毛般翻身进入到这满是箱笼的船舱——
这里头,摆放的就是林家的百多万金银珍宝!
船舱里,整整齐齐摆放着四口红木大箱子,四口樟木大箱子,二三十个摞在一起的一尺见方的制式紫檀匣子,俱锁得严严实实,贴着红条。
这里面,装着林家的一小半财产,五万两黄金,五万两白银,五万两金票,还有所有未曾镶嵌打磨的奇珍异宝。
对于书香世家的林家而言,金银珠宝算是家产中最不值钱的,而对于贾家来说,金银珠宝却是目前最最缺乏的,所以下意识的,贾琏就把金银珠宝单独收拢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条船上,如今却是方便了卫夜。
卫夜毫不客气地将所有箱笼一扫而空,随后又去了另外几条船上,将那些孤本字画古董摆件珍品家具挑拣着收入彀中。
到最后,四条船空空荡荡,除了被贾琏带在身边的那五十万卖田卖铺子的钱,所有林家的东西一样不差地落入了卫夜之手,卫夜才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打劫”行为,哦,不对,她只是拿回属于林家的东西罢了!
卫夜无声无息地潜回了自己的船舱,一夜好眠。
第二天早上,发现船上财物丢得一干二净的贾琏简直疯了!!
第29章 红楼一梦 第三话
只一夜功夫,任何人没有听到动静,看到人影,既没有人员伤亡,也没有船只损坏,百万家私,就这么不翼而飞!
贾琏这回真是要吐血了,只恨自己不能当场晕过去,可他却连查都不知道从何查起,连丁点蛛丝马迹都没有,他又不是刑侦人才,又不敢上岸去报案,这一报案,不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贾家贪了姻亲家的家产嘛,到时候,找不找得回来财物还两说,他们荣国府的名声就要臭大街了,她可还有个女儿要将来要嫁人呢!!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呢?
贾琏只觉得自己成了那热锅里的鱼儿,快要被炖熟了——表妹还在船舱里病歪歪的,几百万的财物都没了,就在一群人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哦,不对,他身边还剩下五十万,早知道,早知道他当初就不那么着急出手啊,还能再多添个二三十万……
贾琏忽然打了个寒噤,真有本事的强人,哪怕是半夜盗走了东西,多少还要弄出点痕迹,可他们船上连门锁都没动,东西就消失了,这,莫非是鬼神为之,会不会是林家先祖发怒……
本就心中有鬼的贾琏彻底坐不住了,没等卫夜从“病”中好起来,贾琏倒下了,可他倒下了,却不敢再停下来,而是一叠声地命人加快速度回京,他是一点儿也不想在这邪门的地方待了!
当天傍晚,这一行船就跟火烧屁/股似的开拔起来,除了头一艘,其余都是空船,可贾琏愣是没敢放走,一起跟着上了京城,这样连轴赶了好几天,不惜人力昼夜兼程,却比原定的时间还早到了数天。
卫夜自然是不去管贾琏如何跟贾家众人交待,也不管这满府人的洋洋喜气,披红挂绿,自顾自带着自个儿的行李人手回了房。
这时候大观园尚且没有起来,黛玉也并非如刚来时和宝玉住在碧纱橱内外,贾母到底不是那等无知村妇,黛玉刚来贾府时不过六岁,纵然和贾宝玉住得近,礼法上也无可指摘,待第二年开春,黛玉满了七岁,当即便将她迁到荣庆堂后头的小院落里。
这小院藏在正屋之后,小小巧巧,位置讨喜,且又开了道后门,与花园毗邻,实在是个再好不过的去处,宝玉则依然住在荣庆堂的东厢房,高峻轩昂只比正屋差了一线,只从住处看,黛玉和宝玉的确是贾母的一对心尖尖!
其实贾母未必不爱黛玉,只是她的爱掺杂了太多杂质,物质上,她给了黛玉远高于三春的待遇,但精神上,却一如大部分成年人那样,忽视了她们的需求,她们的心声,大约在她看来,她护着黛玉长大,给她说一门上好的亲事,便是疼爱到极致了,一个依附于她生存的小孤女,也实在不能要求她更多的尊重和心疼了。
她总不能为了外姓的孙女和满大家子人对着干吧?
贾母本就高龄,贾琏不敢把丢失的林家财物告诉贾母,只禀报了贾政和王夫人,两人眼前一黑,雷霆之怒后便吼着要报案。
而这头,贾母正殷切切地等着卫夜呢,可猛看到卫夜袅娜的身影,老人的眼神就是一暗——无它,卫夜穿了一身天青色素服,发鬓手腕一律戴得银饰!
这段日子正是贾家鲜花着锦之时,卫夜穿着一身近乎孝服的素服进了家门,饶是自诩最疼爱黛玉的贾母,也感到了一丝不悦——玉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没有长辈教导果然不行啊!
她的心思,身边善于揣摩的下人把握得十分准确,自然有人主动为她分忧。
当天夜里,贾母的心腹大丫鬟鸳鸯,就悄悄地来到了卫夜房里,她倒没有直接找上卫夜,而是把紫鹃拉到了一边,推心置腹地道,“头前看到你家姑娘这一身素素净净地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倒吓了我好大一跳,老太太哪经得起这般触景生情的?伤心了好半天,晚上就没睡好,好容易才哄得她老人家躺下了,我才抽空出来了,要我说,你还是个出名聪慧的,才出去几个月,做事就顾头不顾尾了,竟不知劝劝你家姑娘,儿女的孝顺也不看几件衣服上,在心里记着比什么都强,况且姑娘身为晚辈,若是惊扰了老太太,她心里可过得去?姑娘那身子,但凡多思多虑一点儿,都是害了自己,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你若是心疼你家姑娘,不妨劝劝她,这府里好一派热闹喜庆,她多往姐姐妹妹处走走,大家一起说说笑笑,放开心胸,身子也能好得快些。”
紫鹃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鸳鸯大义凛然的脸,那几点雀斑仿若在跳跃般鲜活明媚,说出的话却好似刀子,刮得人心生疼。
“照你的意思,我家姑娘守父孝还是错啦?连孝服都不能穿只穿了一身素服都不应该,是这个意思么?”
鸳鸯闻言气急,伸手直点紫鹃的额头,“你呀你,不识好人心,我何曾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着你好我好大家好罢了,难道你们姑娘能眼睁睁看着老太太为她伤心的寝食难安?”
还不等紫鹃反驳,房门从里面忽然打开了,一幅月白衣袂飘逸翻飞,荡起来,又落下去,一双白缎绣银色暗线云纹的精致绣鞋隐在裙畔,轻轻踏出了门槛,耳畔响起的语调轻柔婉转,却淡得让人打心底发寒。
“原来是鸳鸯姐姐,怨不得老祖宗一时一刻也离不开你,果然是个体察上意的好丫鬟!你说的有道理,让老祖宗睡不好是我的罪过,我一介守孝晚辈,若是为了守父孝便伤了老太太的心,岂不是满身是嘴也说不清了?莫若这样吧,麻烦鸳鸯姐姐跑一趟,帮我和老祖宗托个话,只说我这几日难以安枕,想去城外的玄贞观给爹妈拜祭一番,给他们奉上香火。再一个,府里热闹如斯,我毕竟失怙,不祥之身,居住于此岂不坏了贵府的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