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她哪来的大哥?
卫夜忽然顿住了,她明明是独生女,哪来的大哥?
眼前的世界如一层湿透的薄纸,骤然失去了鲜活明媚的色彩,缓缓从顶上卷边,坍塌,滑落——
“痴儿,还不醒来?!”
天外飞来一声断喝,震耳发聩,四野回荡,宛若一柄利剑,直劈入灵魂深处,卫夜蓦然睁开双眼,触到一张睽别已久的脸庞,记忆纷沓而至,穿越的初心在记忆里复苏,心头酸涩得揪成了一团,泪水慢慢溢出眼眶——
“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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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重天内,开辟了无数道场,住满了圣人准圣人大能们,璇玑圣人的道场却在三十三重天外,与鸿钧老祖的道场相似,法则圆满,自成一方天地。
卫夜摸着熟悉又陌生的摆设,瞅着庭院里生生不息的花草,感慨万千,以为早已忘却的过去,却又历历在目,恍若昨日重现。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璇玑容颜如冰雪寂冷,双眉却凌厉飞扬,通身气度,至尊至贵,沾就了一身红尘里的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纵然一身飘逸羽衣,并无半分仙风道骨之姿。
“身为六界遁术第一的玲珑锁,居然被人锁住神魂,早让你好好修炼,偏不听话,神魂自爆的苦头可尝够了?”
他袖着双手,目光落在卫夜身上,粗暴地凝成一束,透过皮囊,直接看进了神魂里。
那因为自爆而破碎的神魂,曾被他上天入地,一点点地寻回,苦心粘黏完整,然而神魂可以黏贴完整,那一点元灵却不翼而飞,六界难寻,好不容易于一处藏在夹缝的小时空里寻到,却已经衰弱的不成样子,若说曾经的玲珑的元魂是恒星,光芒万丈,而今便如风中的一点烛火,摇摇欲坠,将熄未熄,可怜至极。
玲珑看似不堪一击,亦有与圣人一较高下的实力,令她复生,更比其他洪荒生灵难上千万倍,璇玑唯有携着这一点元灵停驻在小时空里,一世一世送她转世轮回,靠轮回之力一点点补足元灵力量,不知轮回了百世千世,好不容易待元灵稳定,他又逼出了自身八成的混沌之力,方将元灵送入黏贴好的神魂内,然而剥离容易融合难,纵璇玑身为圣人,亦有无能为力之事。
唯有时间,千万年,长长的时间,才有可能带来变化,带来惊喜。
一不做二不休,璇玑干脆停驻在那小时空中待神魂与元灵结合,一鼓作气将她送入轮回之道,却又不放心,忧心这临门一脚,可万万不能出错!
璇玑虽则力竭,终究神力非其他生灵可比,他左思右想,未免这不够成熟的小时空被自己庞大的神力摧毁,他干脆封印了自己大半的记忆和力量,先玲珑一步投入轮回之道,只盼着打点好一切,让妹妹真正无忧地养伤,自己也能趁机慢慢恢复。
宇宙深处,时间是最奥妙的秘密,时间轴向四面延伸,延伸到黑漆漆的远,有当中更有无数的经线和纬线,刹那交错,刹那分别,璇玑和玲珑辗转在时间轴上,或前或后,并不能生生聚首,但那有什么关系呢?
当璇玑勘破了大道的考验,终成大道圣人,目之所及,世间生灵那变幻莫测的命运轨迹无所遁形,他方才明白,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自爆也好,轮回也好,那都是妹妹躲不过去的命,逃不过去的劫,唯有翻腾在命运长河里顺应命运而掌握命运,看破劫难而战胜劫难,妹妹才能彻底摆脱混沌魔神的命定之劫,超脱出大道划下的框架,或一悟成圣,或陨落天外,灰飞烟灭,成败尽在此一举。
第151章 洪荒归来 第二话
卫夜呢, 卫夜明不明白哥哥的苦心?再次重逢,前尘往事已无需赘言, 明白是明白的,但却远远赶不上哥哥的苦大仇深, 毕竟,懒散是她的天性,哪怕经历一世又一世辗转的轮回, 她永远也炼就不了哥哥那样傲岸峻冷、至纯至粹的神心。
万般历练, 千般锤炼, 依然剔不掉那一丝早已融入神魂的人性, 除非陨落洪荒, 身死道消。
“我已为你开辟了道场, 你随我来,且看看满不满意。”
好哥哥亿万年属性不变,简直是把一切都打点好了, 那开辟的道场就在他隔壁,不是辽阔辉煌世间难寻的神宫仙殿群落,反而是一方干净透彻的灵域, 乍一看酷似蓝星, 其中没有多少刻意的修饰,天然一派清新, 山峦浮空, 碧水东流, 其中半悬空中的雪峰翠壁, 其上灵瀑如练,仙气缭绕。
卫夜随手一挥,细长的紫笋破土而出,转眼蔓延成漫山遍野的竹林,飒飒有声,山谷显出一片仙桃林,硕大的灵果累累枝头,两只清瘦的仙鹤凭空出现,振翅飞高,直上青云,倏忽,云间传来一声清癯鹤鸣,打破了宁静,给这一副如诗如画的仙境中注入了鲜活的生机。
眉心的一点红慢悠悠脱体而出,往山腰处一点,一处白墙黛瓦的道观,充溢着似曾相识的韵味,仿若那建康城外静默的法自观、终南山顶简朴的清静宫、紫极山后低调的玄贞观重现,凭空拔地而起,精精致致,小小巧巧,融洽地和四周的美景融为一体,所有时空洪流中的记忆,就此沉淀了下来。
整个世界,从静态骤然化为动态,自无声而有声,沉默静止的色彩被时光和岁月打磨,绽放出悠悠从容的光华。
卫夜注视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慢慢长出了一口气,到底还是不同了,心境不同了,眼中看到的也就不同了。
她身旁的卫央目光微露笑意,掩住那一丝发自内心的畅快,虽然自家妹子天性喜欢混吃等死,但总算实力没有倒退,反而大有精进,挥手间改天换地,重塑灵域生脉,催生后天灵根而举重若轻,实力已不亚于准圣级别,这一番辗转轮回的苦头,到底没有白吃。
卫夜可不知道卫央心中所想,她只是按照自己的心意布置了灵域,只是——她指尖抵着下巴,抬头看看天,低头瞅瞅地,远眺雪峦,近观飞鸟,纠结地打量审视自己的道场,总觉得还是少了些什么,到底是什么呢?
一缕灵光浮现脑海,她蓦然醒悟——自然是缺了一轮金辉!!
旋即她就回想起来,不仅仅是她的灵域,便是整个洪荒大地,也没有后世习以为常的太阳这种称呼,更不曾有那高悬天上普照万物的金辉!
这时候的太一,是金乌又不是金乌,他是金乌,却是诞生于混沌钟内的金乌,根正苗红的混沌魔神一员,且战功彪炳的顶尖大能,他不是金乌,不是后世谣传的与帝俊同胞诞生于扶桑树上的金乌!
这也是妖族灭绝,帝俊身死,而太一却依然存活的根本原因,太一,无圣人之名,却有圣人之实,而圣人,是不死不灭、永恒永存的。
如果洪荒神系如希腊神话那般明确神职的话,那么太一无疑是洪荒第一战神,南征北战、统一洪荒的万族之主!
而他名义上的老师,却是天道化身鸿钧老祖,与哥哥的大道圣人是相互冲突的存在,有天道而唔大道,有大道而无天道,他们本就不该出于同一纪元,若不是璇玑圣人一心奔波于复活妹妹的漫漫长途上,两大圣人只怕早就已经打得你死我活了。
但正因为卫央从不停歇地上天入地穿梭时空洪流,而忽略了在洪荒圈地盘,渐渐地,许多新生的洪荒生灵甚至都没听说过璇玑圣人威名,天外天的璇玑道场,更是成为了洪荒禁忌。
如今,在洪荒生灵眼中,整个洪荒都以鸿钧为尊,三清、女娲、准提接引、太一,璇玑圣人是哪个?没听说过啊!
一眨眼间,卫夜便想透了其中的关窍。
卫央看出妹妹已洞彻过去未来,远比当初的浑浑噩噩更加灵敏机变,叹息之余,也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劝了一番,“阿妹,东皇太一,乃圣人之下第一人,鸿钧手中的第一战将,皇族始祖,三界至尊。呵,盘古开天,女娲造灵,太一治世,成就旷古绝今的洪荒世界——而我们兄妹,却是跳脱六界之外,不沾洪荒因果——同为混沌大神,我们本就机缘迥异,道心分歧,便是重逢有时,焉知他还是他?”
卫夜怎会不知道其中隐情,但即使知道又如何,神性教她漠视了穿越以来经历的种种,而残存的一丝人性却让她怎么也无法忘记那对父子,一个跋山涉水穿越无数位面时空苦苦寻找她,因为她的不慎而出生,不得不决然入世,于纷纷扰扰中寻觅一线遥不可及的生机——她不想,也不能辜负他们。
卫夜瞄了一眼满脸不爽的哥哥,垂下了眸子。
“哥,我神魂初融,尚且不稳,且先闭关一段时日,至于太一和逆阳,”卫夜捕捉到卫央听到“逆阳”时瞳孔微缩的表情,一时觉得索然无味,“若没有逆阳,又何来太一?只是我却不能把逆阳丢在时空洪流当中,待我稳固神魂,找那杀星报仇之后,再论其他吧!”
卫央盯着卫夜头也不回地进入灵域并关闭灵域的背影,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没有叫住卫夜,且让她凭着这股劲走完这最后的一步吧!
他低头看向遥遥的方向,目光似乎已经穿透了一层层天地,落在了洪荒天庭的深处!
这是位于太阳星上的一处巨大山谷,无边无际,空空荡荡,天与地皆是一片赤红,热浪翻滚,其火之威力,连盛产太阳真火的太阳星都不堪重负,只能敬而远之,唯有谷中央,矗立着一棵诞生于混沌中的先天巨树,化烈焰为护身至宝,相助太一吞四大混沌元灵,化为己用,致树下火焰汇聚成海,其火热灼烈,足以焚尽世间万物!
那被大日金焰包围的树冠,圣人尚且不得靠近,这一日,忽然瑟瑟响动起来,茂密的枝叶向两边分开,从里面钻出一—圆胖圆胖的一只小小黄鸡,圆溜溜机灵灵的小黑豆眼儿,浑身黄灿灿金闪闪地裹着火焰,小小火球一般,三条腿连蹦带跳地往前滚!
他身后,跟着钻出来一只庞然大物的成年金乌,两边展开后遮天蔽日的火翼稍稍前倾,似乎要护着前面的小胖墩,倏忽间,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身体一顿,骤然抬头,狭长威严的双眼直射向天上!
第152章 洪荒归来 第三话
一声乳啸, 万古洪荒。
太阳谷,扶桑树,小小的小黄鸡一开口便镇住了洪荒众生,引来八方窥探。
咦, 太一那单身亿万年的杀神居然冒出来一个亲子, 一只活泼机灵, 看起来鲜嫩可口的小金乌崽子?
这消息倏忽间便席卷了洪荒大陆, 从东到西从南往北, 无仙不知无仙不晓。
洪荒第一战神太一的独子, 是否继承了父亲的天赋神通呢?
众大能品评着他的资质, 是进一步成神, 还是退一步为骑, 有人想要在他未成长前扼杀他,有人心知肚明袖手旁观, 有人想要趁机接近他, 拉拢他。
金乌小太子天赋奇绝, 潜力无限,也就是年龄太小, 本事未成, 乳臭未干的崽子,不趁机占便宜更待何时?
殊不知这小小黄鸡看着稚嫩无比,却是在红尘里摸爬翻滚一世又一世的老司机, 披着一张嫩皮, 行事老辣世故远超洪荒的大多数生灵, 别说诱拐他当坐骑当护法当鸟质了,别被他反坑蒙拐骗,都是他看你比较顺眼了。
比如说那舌灿莲花的西方二圣,忽悠得几乎跨入圣人门槛的红云道长与圣位擦肩而过,最后神魂俱灭,烟消云散,一战成名,从此被贴上了“见了要绕道走”的标签。
西方穷啊,穷得什么宝贝都没有,想要发展起来怎么办?只能从别的地儿忽悠了,不光奇珍异宝需要忽悠,就是天赋出众的生灵,那也是多多益善哪!
虽然二圣做得是掉面子的事,行的是损人利己的道,但各有立场,事无法以对错论,左不过是命运和天道的轮回制衡罢了。
这逮住了小太子,二圣俨然如对当初的陆压太子,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实在说好话不听,那就动手呗,真把小鸟弄到了西方,纵然是太一,也别想再把儿子要回来!
谁料到小太子口才一流,遁术无双,先操着一把嫩嗓子,假借好奇之心,从二圣口里挖出许多夸耀西方的美言,然后装出一副小人家经不起激特别爱炫耀的架势,把满心要显示自己的眼光和才能,对未来西方的发展规划吹得天花乱坠,吹得二圣心动神池,恨不得马上把这小人抢回去实践他口中的万年繁荣计划!
趁二圣放松警惕的刹那,小太子使出天赋神通的遁术,一溜烟直奔天外天!
若论洪荒遁术第一,当推混沌至宝玲珑锁,这是她的本命神通,也恰是因为她有这等神通,璇玑最终才敲定了转世轮回这一万年大计,顺天应道,合乎本命,为她收集神魂。
身为玲珑锁的儿子,别的不说,这身遁术精妙处虽不及其母,却也是众生望尘莫及的,而且因璇玑刻意遮蔽天机,就算是二圣,也只知道逆阳是太一的独子,万万掐算不到他的母亲是何方神圣,自然不会心生防备,正是这一点倏忽,令他逃遁起来猝不及防,让二圣始料未及,一旦失去先机,便休想再找到了,这到口的肉眼睁睁飞了,别提二圣多呕了!
更呕的是,满洪荒的大能们都在嘲笑他们兄弟,做了多少年强盗行径的兄弟俩,终于栽了一个大跟头,由不得这些在二圣手中吃过亏的家伙不幸灾乐祸!
众生灵这才知道为啥太一就那么放心,敢放这小子独闯洪荒,跟二圣正面杠上还没被摄走,着实令人意外,虽说洪荒众生不看重子嗣后代,但若真的有这样不需要操心的优秀后代,做梦都要笑醒了。
这小小黄鸡在洪荒独闯,四处乱走,看起来漫无目标,经历过几十次打劫不成反遭劫后,众人对这位小金乌太子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起码比起帝俊家那几个小傻子要聪明得多,人家连坑蒙过孔宣的准提接引都忽悠了过去,不得不说是个好样的。
大约真是出来历练的,众生有了这等认知,除非想把太一得罪死,否则看上去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多数便收回了对金乌小太子的关注,只有少数贼心不死的,衡量过利弊后,还暗戳戳等着小太子落单,就如当初围追堵截玲珑锁一样。
三十三重天外,逆阳吐了口气,要不是舅舅及时赶到,他差点就被那两六根不净的大和尚给逮着步上陆压哥哥的后尘了!
唉,他要是能尽早变身就好了,哪怕是变成个奶娃娃呢,也比整体是小鸟强,谁都不放在眼里啊!到底是做了一世又一世的人,习惯已经刻在了遗传基因上,哪怕金乌才是他真正的本体,但他却更愿意用人形行走洪荒,可惜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正式开始修炼!
他扇着一对小肉翅,艰难地仰着胖乎乎的小脖子,盯着面前深沉莫测的玄衣男人,难怪阿爹对舅舅一肚子不得劲,这舅舅的气势和眼神,厚重、深沉、凛然,伸手就把他抱怀里,可真不像是高居九天淡漠无情的圣人!
“舅舅,你来接我啦?”逆阳欢快地扇着小翅膀问。
璇玑无语地看了便宜外甥一眼,按道理来说他是一点也不欢迎逆阳的,谁会看得上亲妹妹和野男人生的种,以前在小世界,璇玑偶尔做任务碰到了母子俩,对小的都是眼不见为净,如今;偏偏有人要闹起来,那有什么好客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