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愣。
“你还有张卡在我这儿呢,”许艾说,“上次开给我的,我没用过——里面有多少来着?”
两人又是一愣,然后明叔咳嗽了一声,似乎笑了。
“开卡的时候,先生嘱咐我,让我直接划一半,”明叔说,“所以里面……应该有两千万左右吧。”
第90章 番外·除魔师的新娘
“小许——!”
炸响在办公室门口的呼唤。
时间是周五傍晚, 谁也静不下心来干活,但还是有活得干的周末前夕。
响彻左右的键盘“噼啪”声突然一顿,办公室里所有人仿佛听到了某个信号, 齐齐停下了手里的工作。
然后,一张桌子旁“呼”地站起一个人来。
“什么事?”
虽然偷懒但还算工整的通勤妆容,被随便一穿依然合身得体的名牌套装,以及脑后匆匆抓起的马尾, 和耳垂上细巧精美的耳钉。
——和左手无名指上闪烁的戒指。
许艾,24岁, 入职一年。
“花——来了!”门口的人喊出了下半句话。
办公室里的人齐齐出了一口气。
“花来了~”“小许的花可算来了。”“下班下班, 下周见。”
办公室里的人都打着呵欠伸着懒腰,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每周五下午下班前, 都有一束给“许艾小姐”的鲜花送到单位——从许艾入职开始, 一次不落。这件事让她在短时间内迅速成为全单位女性议论的中心,以及羡慕的对象。
“哎呦,小年轻谈恋爱,花样就是多哦~”办公室大姐最初是这样评论的。
然而立刻就有人发现, “许艾小姐”的左手无名指上压了一颗亮闪闪的大钻石——虽然算不上鸽子蛋, 但也是能用来划玻璃的那种。
“哎呦,新婚小夫妻柔情蜜意, 老婆换新工作了送束花祝贺祝贺,很有心了嘛~”办公室大姐改口这样评论道。
然而这个“祝贺”持续了一年, 并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时至今日, 已经成为单位同事们眼中周末开始的发令枪——“小许的花来了,又是一周结束了”。
“小许,老公什么时候让我们见见嘛。”办公室大姐开始这样怂恿道。
“……他很害羞的。”许艾说。
这话一说就是一年,期间各路女同事百般试探,也没能从许艾嘴里套出半点情报来。
连张照片都没看到,更不用说见到活人。
于是另一种说法开始悄悄流传。
“哦哟,现在的小年轻真是死要面子,自己给自己买束花,还要装成别人送的~”办公室大姐这样总结道。
“应该不是吧?谁这么闲呀干这种事?”办公室小姐姐的质疑。
“那么早结婚,不是真爱就是包办——如果是真爱,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给我们看的啦?”办公室大姐的论断。
“我猜肯定是老公长得不好看,不然至少拿张照片出来看看咯,”斩钉截铁的补充,“我看人很准,不会错的。”
许艾当然不知道这些,更不知道她每次出门拿花的时候,背后有多少眼睛盯着——
“喏,肯定是送花小弟。”
“上周也是送花小弟。”
“次次都是送花小弟。”
“这周——”
这周不是送花小弟。
门外缓步走来的是个清瘦的男人。走廊的窗户逆光,屋里的人一时只能看到他的轮廓:一袭长衫,清逸出尘,头发在脑后归拢一束,蓄了一握短短的辫梢。
他又走近两步,走到光下了。脸上架着的一副深色眼镜挡去了他的视线,但纤薄的嘴唇轻轻上翘,弯出一个愉快的弧度。
——他手里是一束玫瑰,红的,大红的,鲜红的。
“……这周,难不成是花店老板亲自送来的?”办公室大姐若有所思,然后点点头,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但对收花的许小姐来说,似乎并不是这么回事。
“……你怎么来了?”许艾说。
办公室里的人顿时齐刷刷地竖起八卦天线。
“回来路上经过花店,问了下正好这周的花还没送,我就自己来了。”“花店老板”说。
然后他笑了笑:“顺便来接你下班。”
办公室大姐仿佛听到抢答错误,红叉亮起的声音:“嘟——”。
“哎哟,小许介绍一下嘛,这是谁啦~”老江湖的临场应变。
许艾转过身来,脸上微微一红:“这是——”
“我是她先生, ”叶负雪说,“我们家小艾平时多亏大家照顾了。”
许小姐,小许,小艾,许艾……总之就是这些名字下的那个姑娘,脸红了。
“……嗯,这是我先生。”红着脸,笑嘻嘻地说的。
许艾,24岁,普通公司的普通员工,收入水平距离自己曾经梦想的“赚大钱”尚有一段距离。
准确地说,可能是两段……或者三段距离。
但这并不妨碍她成为全公司最令人羡慕的女同事。
至少在今天是这样的。
许艾收下这周的花束之后,“她先生”便接过她手里的提包,又挽了她的手,朝办公室里的人道别,然后两人便并肩一道下楼去了。
远远还能听见“怎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你不高兴吗”“……高兴的”之类的说话声。
办公室小姐姐朝办公室大姐转过头:“你不是说——”
“偶尔错一两次……不是也很正常的嘛。”老江湖的推卸责任。
令人羡慕的女同事下了楼,发现大楼门口并没有车停着;旁边的人解释说,是他让司机先开车回去了。
“天气不错,路也不远。”叶负雪说。
“……希望你下次来之前先这么告诉我。”许艾说。
“你不想跟我一起走回去吗?”
“……想的。”
于是两人便沿着人行道一路走了下去。初秋傍晚的温度正是舒服,凉风清爽,斜阳旖旎,天边还有几道泛金的晚霞……总之是个散步的好时候。两人走着聊着,聊今天各自的工作,遇到的人遇到的事,零零碎碎,什么都有;说的人随便说说,听的人也随便听听。
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但正因为不重要,所以闲谈才令人开心。
“今天早上看到个新闻,说是市里高中有个班上自习,教室里闯进持刀歹徒,结果被班主任拿着把长柄雨伞制服了。”许艾说。
“今天遇到个客人,开头就问我,相信穿越吗;我想了半天才想起来是哪个穿越,于是就说……我太太相信。”叶负雪说。
“……我才不相信,我只是看过这类小说。”
叶负雪笑笑,说了句“小心”,把许艾轻轻朝里侧推了一下。
几乎是立刻,几个放学的孩子笑闹着,从旁边飞快跑过。
……哪就这么小心了,他自己才是要“小心”的那个,许艾扁扁嘴。
她想起自己还小的时候,妈妈问她,将来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当时她实在太小,不知道什么是“将来”;妈妈便说,“将来”就是你已经长高长大,可以穿长长的裙子,梳长长的辫子……那个时候,你想做什么?
时至今日,许艾觉得妈妈的那番话可以概括为——
当你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时候,你希望你的生活是什么样?
她悄悄转头,看了看走在旁边的人;他轻轻握着她的手,侧脸线条柔和又俊逸,唇线微合,含着一个笑。
——“对了,有个事忘了说。”叶负雪突然开口。
“怎么了?”
叶负雪皱了眉头:“今天早上你出门之后,宝宝突然不对劲了。”
许艾也跟着皱眉。
“本来好好地在地上爬着,突然不动了,”叶负雪说,“怎么也没反应——”
“让明叔看看。”许艾说。
“明叔说这个得你来。”叶负雪说。
“我也不懂,我以前都是瞎弄的。”
“可是宝宝平时都是你在看——”
“叶负雪,”许艾打断了他的话,“你再管扫地机器人叫宝宝,我就要闹了。”
“……哦,”叶负雪点点头,过了会儿又小声说,“那……扫地机器人突然不动了,你等会儿回去看看?”
许艾叹了口气。
——旁边的人突然停了一步,朝马路对面转过头。
“那里有只小狗。”叶负雪说。
许艾顺着他的一看,他所指的方向是一个花坛,花坛里除了零零落落,一看就疏于打理的花草之外,什么也没有。
“好可怜,”叶负雪说,“从楼上掉下来的。”
杂乱的草丛里隐约留着一块被压过的痕迹。
许艾看不见,她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雾气。于是她转向旁边的人:“那……要过去一下?”
“去送送它,”叶负雪说,“它坐在那里哭了很久了。”
于是两人过了马路,走到花坛边。叶负雪在边沿上坐下,从怀里抽出一张白纸,叠了一只小狗头,轻轻放在草丛里。
才巴掌大的小狗头,最简单的造型,垂着大耳朵,吐着小舌头。
——它突然动了一下。与此同时,许艾听到一声“呜……”。
“呜。”叶负雪说。
小狗头又动了一下:“呜汪……”
“汪。”叶负雪说。
然后他伸手在纸折的小狗上轻轻一点,小狗头“哗啦”一声散开,融化,化成一滩透明的液体,迅速渗入土中。
有浅淡的光雾从那滩液体上析出,飘飘荡荡地升上高处去了。
叶负雪抬头望着,又说了声——“汪”。
也许是道别。
片刻之后,叶负雪拍拍手,从花坛边上站起来,拉起旁边的许艾:“走吧。”
于是两人又朝马路对面走去。刚要过马路,叶负雪又说声等等,然后拉着许艾往另一边转过头。
“我闻到味儿了,是你上次说过好吃的那个。”他笑嘻嘻地说。
前面远远地能看到一家蛋糕店,风里依稀有股甜甜的麦香。
“海盐奶油卷,芝士奶酥,冰淇淋红茶半分糖——对吗?”
“……对。”
许艾又想起妈妈的那个问题。
——当你长成了自己想要的样子的时候,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现在她有了海盐奶油卷,芝士奶酥,冰淇淋红茶半分糖——和一个记得她喜欢这些的人。
“负雪。”
被叫了名字的人侧过头来。
“妈妈现在能看得见我们吗?”
叶负雪愣了愣,然后扬眉一笑。
“她已经没有放心不下的事了,”叶负雪说,“想见她的时候,不妨去见见你爸爸——她就在他心里。”
和他之前说过的回答一样,妈妈已经离开,但没有离去——就在最爱她的那个人的心里。
……这周就回家去看看吧,许艾想,反正爸爸住得那么近。
只是她又想起另一件事来了。
不知道……祖奶奶回家了没有……
李珍檬,平平无奇的高一女生,稍微不那么无奇的技能是“走在路上能捡到各种奇怪的东西”。
比如现在,出现在她面前的这只黑白相间小花猫。
非常可爱的小花猫,还会跟她打招呼,“咪呜”。
但它的眼神让李珍檬有种不详的预感。
尤其是当她抬起头,看到那只猫旁边的墙面上,正好贴着一张寻猫启事,上面的照片又正好跟它长得一模一样,的时候。
这猫的眼神……压根不像是走丢的迷途小猫咪啊,李珍檬想。
相比之下,这神气活现的样子,根本就是在说“我走累了,送我回家”的意思。
“咪呜。”猫说。
李珍檬左右看看——除她之外没有第二个人。
“咪呜”,猫咪的催促。
李珍檬犹豫了一下,从小电驴上下来,走近一步,认真读起了寻猫启事。
——联系地址是本市某个别墅区,门牌号和联系电话写得清清楚楚,正文最后还加了一句“必有重谢”。
必有重谢。
当前时间是翘了训练的周五傍晚4点30分,距离家里开饭还有一个半小时。
“咪呜”,猫咪又催促。
李珍檬回忆了一下,这个别墅区似乎是曾经街头巷尾的热点话题——荒废了十几年,差不多都搬空了的废小区,听说突然又卖出去了一栋房子。
还是当年死过人的房子。
听说付钱的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先生,全款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