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生活真是一个残酷的东西,它能折磨的仙子像泼妇,”男子挑了挑眉毛,显然被勾起了兴趣,“怎么?有什么有意思的事要跟我分享吗?”
知道自己刚刚失态了,蠃鱼稳定了一下情绪才开口:“他们说,北海上似乎出现了鲲鹏。”
“哦?它在北海上大开杀戒了吗?还是被人架起来烤了?”他的语气变得兴致勃勃。
“孰湖!”女子警告性的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你到底明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鲲鹏苏醒的条件你我都很清楚,这天地间的灵气失衡快要彻底爆发了!”
“你之前提的事我通通都答应!我们必须要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
“放松,放松,宝贝儿,”比起蠃鱼的急切,男子更加从容不迫,“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见到蠃鱼没有歇斯底里,他话锋又一转,“只是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状态简直不能再糟,就算想要行动,也得把身体养好吧?”
蠃鱼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天地崩灭非一日之功,别看现在闹的凶,其实离最后关头还有很远……你放心,我比你更想活,”孰湖安慰她,“我已经对道种的身份有猜测了,等待我身体大好,就去把仅剩的两颗给取回来,到时候你一颗、我一颗,咱们就能回到仙界了。”
被困在铜镜里的仙灵第一美人被他这段半真半假的话给安抚住了,她果然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而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关心起了男人的伤势。
孰湖一向是撒谎的高手。
嘴上这这么说,他内心其实已经飞快的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哪怕互相陪伴了这么多年,他也依然不相信蠃鱼。
这个女人也根本不值得信任。
平心而论,蠃鱼本不该困在铜镜中这么多年,也不该出现在这样一个脏乱潮湿的洞穴里。当年,她的美丽倾倒了整个仙界,就连最高傲的帝君也会忍不住在她的轿撵经过时驻足,可偏偏,这样的一个美人,上了爱情的恶当。
那时候的仙界和凡尘还未像现在这般泾渭分明,仙灵和修士的关系也未闹的如此之僵,那时候风光无限的蠃鱼有着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心上人,哦不,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等他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昔日的仙灵第一美人已经因为袭击凡间的一名女性修士而被贬下九重天。
孰湖并不知道蠃鱼为什么要做下这等蠢事,也不知道三人之间到底有怎么样的感情纠葛,他那时候全身心都集中在另一件大事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只是嗤笑一声而已。
后来,大事失败,他也被劈下了九重天,与蠃鱼做了一对难兄难妹。
“不要担心,等我验证了心中的猜测,咱们的好日子就来了。”他安抚道。
“猜测?什么猜测?你心中已经有人选了吗?”镜中仙子忙不迭的问道。
“只是怀疑而已,还待进一步的验证,”孰湖柔声回答,“蠃鱼,你也知道,我在罗浮山的失手已经引起了修士的注意,上面的那群家伙毕竟与他们约法三章,我也不好做的太过火。”
这当然是他随口说出来糊弄她的瞎话,天知道跟她说实话后她会迫不及待的拿给谁去邀功?被困在铜镜里也就意味着基本与世隔绝,与已经被命运改造的面目全非的他不同,蠃鱼还是蠃鱼,痴心与嫉妒就是她的原动力。
天地已经失衡,距离彻底崩灭只是时间问题,虽说现在异变只出现在凡尘,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烧去九重天,想要逃过这一场浩劫,要么让天道回归,要么成为新的天道去开创属于自己的世界。
孰湖选择了后者,他必须步步为营。
而他的计划里,没有蠃鱼。
“咱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我也不瞒你,”他抹干了嘴角的血迹,慢悠悠的说道,“我是在罗浮山发现此人可疑的,然后我就明白了,我先前的目标是找错了,这才让修士揪住了小辫子,被打的身受重伤,直至今日还未好全,我思来想去,发现这是一个局。”
“局?”
“他们故意让我看到两个道种互相残杀的画面,营造出了河图洛书的天地异象,让我认定活着的那个也是道种,其实一切都是假的,只是为了掩藏真道种的身份与重创我的计谋。”
他的声音低沉又轻柔,让人忍不住相信。
“不过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我活了下来,也猜出了他们想隐藏的秘密,可惜为时已晚也没有证据,无法再借此翻盘,好在有了目标,寻找起来就不难了。”
“既然如此,你不如现在就告诉我那人是谁。”蠃鱼说道。
“哎哟,我的蠃鱼仙子,”孰湖笑了起来,“我虽然现在落到了如此狼狈的境地,可到底也是个男人,想要在你这样的美人面前逞威风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
“呸!就你油嘴滑舌,什么时候还想这种无聊事!”蠃鱼啐道。
“放到别人身上自是很无聊,可放到仙灵第一美人身上就不无聊了啊,请务必给我一次机会嘛。”
这段话显然让蠃鱼很是受用,她不再坚持要知道道种的身份,反而嘱咐了他注意安危。
“知道了,我的好仙子。”
孰湖嘴上这么说着,脑子里已经有了新的盘算。
第57章
各宗门修士是在数日后被赶下浮空岛的。
这群家伙深深为北海剑宗的伙食所倾倒, 过的乐不思蜀, 纷纷拍着胸脯保证要为剑修同胞修建一座全新的山门, 换言之, 短时间内是不打算走了,其中以太玄门弟子为最。
然而, 面对这一张张热情洋溢的脸,北海剑宗却很恼火。
没办法,任谁被蝗虫过境一样的扫荡饭堂后都会有这种感受, 在忍无可忍之后,段煊出面把这群懒着不走的烦人精统统轰了回去, 这才换得了久违的平静。
但就在整个宗门都神清气爽的时候,却有一个人抱怀着巨大的烦恼, 这个人就是在与鲲鹏一战中大出风头的白恬。
阿恬发现,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量了。
被强行灌注的修为在法阵停止后就消失了,无论是从低处被一路拔到最高, 还是随着修为的流失一路从最高跌回原样都是很神奇的经历,那种感觉有点像视野从模糊到清晰,又从清晰回到了模糊。
在谪仙状态的时候,她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天地间每一丝灵气的流向, 也能看到哪里才是灵气汇聚的节点, 以北海陡然上升的灵气浓度来说,她甚至觉得铺天盖地都是灵气点, 而现在,她眼前被蒙上了一层纸, 再也看不到灵气流向。
可是,她的身体还记得。
阿恬顺应着感觉抬手在空中一划,细小的爆炸声接连响起,引起的灵气乱流刮过她的身体,却因为力量太过微弱连罗裙的都没有穿过。
有些苦恼的揉了揉脸,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吓得少女连忙呆立不动,生怕一不注意就惹祸。
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揍到哪炸到哪里呢?
阿恬很苦恼。
就在她苦恼的时候,师父洛荔那张刀疤脸就浮现在了脑海里,这厮教徒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段时间更是只有在泡脚的时候才会想起她,是时候把万劫架到她脖子上逼她履行师父义务了。
说干就干,阿恬开始在山门里四处寻找洛荔。
她首先去的是最新修成的鲲鹏码头。
是的,鲲鹏码头。
顾名思义,这里是眺望和参观鲲鹏的地方。
关于北海剑宗要如何与鲲鹏和平共处这个问题,高层里面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吵,毕竟这么大个的神兽放在自家门口,其中的风险也容不得忽视——不是每一次北海剑宗都来得及反应的。
最后商讨不出万全之策的四位长老毫无同门情谊的把问题丢给了掌教师兄,逼的段煊以大无畏的舍身精神跑去正在休养生息的鲲鹏背上盘腿坐着,冒着被一鱼鳍打粉碎的风险试图与被揍的灰头土脸的邻居进行交流。
或许是因为段煊的体重对于鲲鹏而言太轻导致后者根本没有分清他和背上其他海鸟的区别,鲲鹏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合上了眼睛,完全没有出现“大鱼一怒,伏尸段煊”的人间惨剧。
也不知道他们那天到底怎么交流的,又交流了些什么,等段煊慈从鱼背上爬下来,就宣布了建造“鲲鹏码头”的计划。
“我们要建一个巨大的铜铃,当鲲鹏需要我们的时候就会敲响铃铛。”
他趁着各门各派齐聚在饭堂的午膳时分跳到桌子上。
“北海剑宗是一个热爱和平的仙宗,我们致力于邻里互助友爱相处。”
“铃音不绝,友谊不绝。”
他最后如此诚恳的总结,活像是要去参加仙宗大会竞选盟主。
在场包括北海剑宗弟子在內,没有一个人相信段煊的鬼话,可他们还是在张泽衍哭爹喊娘的痛哭声中融了他的炼丹炉做铜铃。
铜铃在码头上挂了起来,鲲鹏可就高兴了。
北海的灵气平衡现在全靠这位爷的吸收和消耗,想要加大消耗量就需要多活动,这就跟运动完总是想多吃几碗饭一个道理。
于是,当鲲鹏大爷兴致来了的时候,北海剑宗筑基以上的弟子们就会在码头上排起一字长龙,挨个下海与大爷搏杀一回。
当然,对于他们是搏杀,对于鲲鹏大爷就是嬉戏了,弟子往往会被揍的鼻青脸肿,像一颗颗被霜打过的茄子。
段煊也因此被称为“卖徒求鲲第一人”。
“我这也是没办法,”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北海剑宗宗主摊了摊手,“荡魔天尊诞辰眼看就快到了,现在修真界人才稀缺,靠谱的看门大爷很难找的。”
哦对,还有荡魔天尊诞辰。
阿恬在人头攒动的码头没找到自家师父就转身向岛中央走去,北海剑宗接下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三月三与魔门的约战了,长老们聚在一起作准备的可能性也很高。
谁知,在洗剑池旁她没找到洛荔,然而看到了纠缠着谭天命的赵括和宋之程。
“谭师叔!”赵括拉着道人拿着笔的那只手一个劲哀求,“我们已经完成任务了,你就把奖励给我们吧!”
拉着谭天命拿着帐册的另一只手的宋之程忙不迭的点着头。
被左拉右扯的谭天命纹丝不动,只见他的山羊胡翘了翘,意味深长的说道:“两位贤侄,不是老夫不讲人情,也不是老夫蓄意克扣,只不过你们当初是三人一同领下的任务,现在你们两个就想拿走奖励,未免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宋之程嚷嚷道,“谭师叔你又不是不清楚,这几日,因为素楹师姐喝醉说漏了嘴,白师妹和大师兄的关系全宗门都传遍了,以她未婚妻的身份,什么时候想要指导都行啊!可我们俩不一样,跟白师妹一起接受习教还能有我们什么事吗?”
“就是就是!”这回换赵括把头点的像小鸡啄米,“我能不能突破筑基就看这一回了啊师叔!”
“这……”谭天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俩。
阿恬听明白了,他们在说宗门之前发布的探秘龙吸水的任务,奖励是与大师兄共度浪漫的两天一夜,哦不,能够获得大师兄为期两天一夜的习教指点。
呵,这两个小婊砸是想瞒着自己偷偷领了奖励啊。
阿恬没有立刻上前去揭破两位同门不要脸的行径,她躲在一旁看着他们对谭天命死缠烂打,抱胳膊的抱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最后磨的谭天命实在受不了了,把他们两个赖皮鬼给甩了出去。
“奖励我可以给你们,”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青铜令牌,“但是你们自己拿去用了会发生什么事我可不保证啊。”
这句话说的颇有深意,可那两个家伙才不管呢,他们一开始就抱着铤而走险的心,看到谭天命松动可是高兴极了。
“谢师叔!谢师叔!”
赵括用衣摆擦了擦手,连忙双手去接,却在半路中看到一只纤纤玉手横插过来,早他一步拿到了令牌。
“谢师叔。”
阿恬一边笑眯眯的说道,一边把令牌揣进了兜里。
“白白白白……白师妹……!”赵括乍见阿恬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结巴了半天才蹦出下半句来,“……好巧啊,哈哈。”
说完他就想打自己两巴掌,巧个鬼啊巧,明显白恬早就在附近了,他和宋之程一门心思放在谭天命身上,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位小姑奶奶。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头看了一眼同样笑容满面的谭天命,深切怀疑这位师叔是发现了白恬的到来才突然松口要把令牌给他们。
遇人不淑啊!遇人不淑!
他猛拍大腿暗自悔恨,一点也没想到对于阿恬而言自己才是不淑的那个人。
“对了,谭师叔,”阿恬收好令牌以后问道,“你看我师父了吗?”
“洛荔师姐?”谭天命愣了愣,随后突然兴奋了起来,“这你就问对人了!”
“你谭师叔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祖传算命!”他撸起了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放心吧,白师侄,我一定会帮你算出师姐的位置,这一次就当开业大吉,不要你钱啦!”
见他这么热情,阿恬准备好的那句“你不知道我再去找别人问问”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只见谭天命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大号的手持罗盘,手指算来算去,嘴中念念有词,把乡村风水先生的做派是学了个十成十,让阿恬恍然间有点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时候。
“嗯……”
一通推演之后,谭天命面严肃之色,看的三个旁观的弟子心里都咯噔一声。
“我掐指一算,”谭天命沉吟了一下,然后猛的抬起手对着他们伸手一指,“她就在哪里!!”
阿恬立即回头,就看到自家师父以一种夺命狂奔的姿态向这边冲过来,眨眼间便冲到了她身边,然后一把将少女捞起来抗到了肩头,继续发足狂奔。
“洛师妹!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后面传了过来,一听就是病秧子李恪,“……你快……快把白师侄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