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年代文工团——臧白
时间:2018-06-20 09:36:59

  听起来有点辛苦,于怡姗看着施纤纤,问她:“那都训些什么?”
  施纤纤想了想,“先是主要训练一些基本军姿,像立正、稍息、跨立,然后就是齐步、跑步、踢正步。战术上也会有一些,不多,顶多让你打个枪射个靶。最后呢,每天会有三公里体能训练,就是跑步,要计时计秒,这个一开始比较难熬……”
  蒋珂听施纤纤说话,想起自己上大学开学时候的一个月军训。训完之后大家全部成了黑脸包公,脖子衣领边缘里外是两种颜色。戴着帽沿儿那么短的军帽是没有用的,还焐得一头汗,晚上到宿舍头发都是馊的。
  那时候好歹还有各种护肤品,每天晚上尽力抢救一番。现在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三个月之后是副什么鬼样子呢。
  蒋珂这么想着,又听施纤纤说:“怡姗体格高大些,应该没问题。就是可儿,怕你坚持不住。”
  蒋珂听了这话忙摇摇头,“我可以的,我没问题。我身高163公分,体重98斤,刚刚好,就是骨架子小,细腿细胳膊,看起来有点弱不经风,其实不是,身上可肉了……”
  她说完“身上可肉了”,就听到身后两个人齐声发出了一声笑。她回过头去,目光不偏不倚地和安卜碰上,又移开看了眼昌明杰,便转回了头来,没再说话。
  后头昌杰明和安卜扛着东西越走越慢,慢慢和蒋珂几个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些。昌明杰没正形,冲于怡姗努努下巴,跟安卜说:“这个,就这个好,高挑丰满,上凸下翘,比郑小瑶身材还好,你不就喜欢这样的么,可以试试。”
  安卜腾不出手来,又抬腿踹了他一脚,“喜欢自己上。”
  昌杰明被他踹到了一边,立了片刻追上他,“嘿,装什么正人君子呀?”
  火车票是舞蹈教员周老师去买的,总共六张,都是硬席卧铺。
  蒋珂捏着那软塌塌淡粉色的和粮票大小相当的票证,跟她们一起上火车。在铺位的走道里找到自己的铺位,便歇下脚来。然后听着火车拉鼻儿,哐啷哐啷地走起来。
  晚上的晚饭是随便凑合吃的,火车上的东西,吃个半饱。
  等到天黑,各人都上了各人的铺子,隔着铺位层板再闲说几句话,便都扯上了被子开始睡觉。
  周老师之所以带她们赶这趟夜班火车,就是想节省那么一点时间,早点带新兵到军区报到。
  蒋珂躺在铺位上,并不能很快睡着,火车的轰隆声,和铺位不时的晃动,都扰人入眠。她闭着眼睛,身子随着铺位轻轻地晃。这样下来也有了些零星睡意,似睡似醒间开始做梦——她的亲生父母和爷爷奶奶在她的火车铺子下,拽她的粗麻被子叫她:“可儿,快醒了,到家了。”
  她想着醒了就到家了,便努力要睁开眼睛来。可真正睁开的时候,还是漆黑的火车车厢,她还是躺在上铺铺位上,什么人也没有。
  夜里有些凉,她把伸在被子外的胳膊收进被子里,吸了一口很长的气。
  虽还是在半夜,她也再没有了一丝困意。头脑很清醒,能清晰地在眼前描摹出刚才在梦里出现的亲人模样。
  其实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往前穿越了近五十年,她的爸妈还没有出生,但是爷爷奶奶是在的。可为什么从不提起也不去找呢?一是没钱,买不了出北京的火车票。二就算有了钱,也让她找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但能去认么?
  她在穿越过来的头半个月就想明白了,她在这个时代,只属于蒋家,只能是蒋珂。
  她在铺位上翻来覆去地再睡不着,便起身爬下铺子穿上鞋去洗手间。等洗手间门从里头打开有人出来的时候,发现是安卜。她低着头也没说话,和他错开身子进去。
  在里面呆了一阵出来,安卜靠在对面的车厢壁上还没走。她便冲他点了点头,低声招呼了一句:“安干事。”
  安卜看着她,忽问一句:“不叫首长了?”
  蒋珂觉得有些尴尬,那天情急之下看到他的四兜军装,怕自己体检不合格,便脱口叫了他首长。
  安卜看她不说话,也不再跟她多说什么,让她,“回去睡觉吧。”
  “是。”蒋珂应一声,转了身往自己铺位那里去。
  蒋珂的铺位在上铺,下面睡着施纤纤。大约是被她起来吵醒了,这会儿正眯着眼看她,口齿不清问了句:“大半夜的不睡觉,和安卜在那里嘀咕什么呢?”
  “没有啊。”蒋珂往铺子上爬,上了铺位,看下头施纤纤没再说话,自己也便闭眼开始养神。
  火车从北京到南京,路上花了十五个小时。到南京的时候,是早上八点钟。
  蒋珂跟着施纤纤几个人出火车上天桥,手里还拎着昌杰明的小号帆布行李包。
  下天桥就是火车站的出站口,大门是两扇铁栅门,门外站着许多来接人的人。有的骑着自行车,有的骑着三轮板车,还有拉着排子车的。
  蒋珂几个紧紧跟在舞蹈教员周老师身后,以防被人群冲散。出了火车站,找到军区派来接人的绿皮卡车那,自然是搬行李上车往军区去。
  昌杰明上了车就直接坐下来往车厢上靠过去,微微摇着脑袋,松口气说了句:“终于回来了。”
  不管去哪里,出差都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周老师不坐斗厢里,往前头司机的副驾上坐着去了。蒋珂上了车坐在斗厢门边上,旁边坐着于怡姗。她听着车斗厢里几个人说话,自己并不参与。一路上目不转睛,尽盯着窗外的街景看了。这些街景,说熟悉也不熟悉,说不熟悉吧,好像又有那么点亲切感。
  穿越前蒋珂也不是南京人,她是在葑门出生的苏州人。大学是在南京上的,但也只上了一个学期。她去过紫金山、夫子庙,逛过新街口、中山陵。当然,这些肤浅的记忆,并不能证明她了解南京。
  她一直盯着窗外的景色看到军区,等绿皮卡车进了军区大院儿,她才把这些回忆都打包收叠在脑海深处。
  军区大院儿一入门,那迎门挂的,也是背景鲜红的巨幅毛-主席画像。
  进了军区下了车,舞蹈教员周老师就把蒋珂和于怡姗交给了施纤纤。任务也简单,带着两位新兵到文工团营房,找到新兵宿舍放下行李来。然后再带着两个人熟悉熟悉周围环境,譬如哪里是练功房,哪里是排练厅,哪里是女兵澡堂,哪里是饭堂,哪里又是领导开会的小礼堂和她们进行表演的大礼堂等等。
  等这些都安排好了,这一季招收的几个文工团新兵就要一起去新兵连报到,服从安排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兵集训。通过了新兵集训,他们便可入编文工团,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
 
 
第22章 
  领下周老师的任务后, 施纤纤领着蒋珂和于怡姗往文工团营房去。
  安卜和昌杰明两位劳力仍扛着行李跟着, 在行李没到位之前, 他俩走不掉。
  文工团的营房是栋三层小楼,男兵女兵的宿舍都在这一座营房里,没有特意分出两栋楼。男兵的宿舍从三楼东头排起, 女兵的宿舍则从一楼西头排起。
  一楼的宿舍现在已经被住得差不多了, 所以蒋珂这季招来的新兵都住二楼。
  施纤纤领着蒋珂和于怡姗踩上水泥楼梯往楼上去的时候, 跟她俩说:“每季招过来的新兵都不会很多,有时候一个宿舍都住不满。”
  蒋珂和于怡姗不知道每一季的新兵少到什么程度,等到了宿舍, 便发现, 这一季招来的女兵连她们两个在内也就只有四个。照施纤纤的说法, 这还是多的, 四个人,正好把一个宿舍住满了。
  难怪说文工团挑人是万里挑一了,这会儿从全国招进来的人数就能看得出来其严格程度。所以,能进文工团的, 都是样貌和才艺并举的, 哪个底子都不差。
  施纤纤带着蒋珂和于怡姗进宿舍,宿舍里另外两个新兵昨天就到了, 这会儿还在收拾各自的行李,堆的床上柜子里桌子上哪都有东西。看到有人进来, 互相都不认识, 两个人只站过来, 却不知道该怎么招呼,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施纤纤作为这里领头的老兵,又是来带新兵熟悉环境的,自然把四人叫到了一处,看着她们说:“以后你们就是一个宿舍的战友了,互相认识一下吧。”说罢叫蒋珂,“小蒋同志,你先来。”
  蒋珂对于这个新环境也不是来就能适应,她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便笑得很有礼貌,和另外两个女孩子说:“我叫蒋珂,来自北京,是一名非常普通的胡同姑娘。”因为于怡姗在来的路上就算认识了,不必再特意介绍。
  蒋珂简单说过,于怡姗便接着说:“我叫于怡姗,你们记不住的话,就记个‘愚公移山’的成语也成。我和蒋珂一样,也是北京人,之前是读舞蹈学校的。”
  蒋珂和于怡姗自我介绍完,另外两个女孩又接着做自我介绍。
  蒋珂看着她们,一个个子小小的,比她还显纤弱瘦弱,穿着鹅黄色的绒线衫,整个人气质异常娇软。她是个上海姑娘,叫叶湘,说起普通话来也是嗲音很重,和她浑身的气质很搭。而另一个开口说话的时候面上总有些腼腆,小麦色的皮肤,笑起来牙齿很白。她长得不差,但站在叶湘旁边,便被叶湘衬得异常朴素。她腼腆地笑着说自己是个来自陕西一个小县城的农村姑娘,叫刘兰翠。
  初次见面的互相介绍,也就能说这些简单的东西。说多了也没意义,其实就这么点,转过头很快也就忘了,压根儿不能都记住。
  等她们都说完的时候,安卜和昌杰明已经放下蒋珂和于怡姗的行李歇了一会儿,扛行李上楼累得不稳的呼吸也平稳了下来。
  借着几个人都介绍完了自己这空档,安卜看向施纤纤,跟她说:“小施同志,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先回去了。”
  施纤纤看他两个想躲懒,不大乐意,便硬声回了句:“不行,帮我带完新兵再回去!”
  昌杰明哀嚎了一声,比起带新兵,他更想回宿舍歇一会。出差那么多天,昨晚坐火车回来也没睡好,路上还不间断地扛行李,现在累得要劈叉。再说,这也不是他们的任务。
  哀嚎完,他慢慢把目光移到安卜身上,一副委以重任的模样拍着安卜的肩,说:“安干事,新兵的事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组织对你的信任。”一面郑重无比地说着,一面拍着安卜的肩往门外走。然后两只脚刚踏出门,就撒丫子跑了。
  安卜看着他在走廊外霎时间跑得没影,轻轻呼口气,拿下军帽来抬手抹一把额头的汗,念了句:“这孙子!”
  施纤纤在一旁耸耸肩,昌杰明入伍也有十年了,为什么没能入党提干,不是没有原因的。
  安卜也不想呆在女兵宿舍浪费时间,施纤纤不让他走,他只好冲蒋珂招招手,“小同志,跟我走,我带你去领东西。”
  蒋珂不知道安卜是不是在叫她,觉得也可能是在叫于怡姗,便站着没动。
  安卜这又轻轻呼了口气,把自己手里的军帽往蒋珂头上一盖,再接一句:“走了。”
  他的军帽大,又是往前盖的,蒋珂的脸又小,这便盖住了她半张脸,帽檐压在她鼻梁上,盖得她眼前一黑。
  蒋珂被他弄得有点懵,抬手拿下军帽来,听见施纤纤跟她说了一句“跟安干事去吧”,便只好拿着军帽追上安卜。出了宿舍追到他身后,把自己手里的帽子送到他面前,“安干事,您的军帽。”
  安卜接下自己的军帽,一边走一边再戴去头上。戴好了转头看蒋珂,说了句:“有点呆。”
  “嗯?”蒋珂没听懂,抬头看他。
  安卜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不解释自己的话,只说:“带你去库房领生活用品。”
  他不往下说,蒋珂也就没再问。跟着他一路去到库房,跟库房管理员说来领东西。
  库管员看到安卜便笑得十分客气,去架子上开始拿物品。他把军用被褥拿去蒋珂怀里,却看着安卜问:“安干事,这次出差感觉怎么样?听说是去北京,去天-安门了吗?”
  “去了。”安卜简单应,又说:“南京是六朝古都,不比北京差什么。”
  蒋珂抱着被子,听了他这话直摇头,心里想,论能看得见的文化建筑,还是北京更胜一筹。南京虽然是六朝古都,但剩下的古城墙都没几处,完整的皇宫殿宇更是没有。虽然北京的城墙城门因为城市建设在近来几年被拆除了许多,其中最让人痛心的大约就是西直门。但好歹,北京还有故宫、颐和园一些历史遗留,就一项八达岭长城已是历史奇观了。
  她摇着头的时候是什么表情,被安卜全程看在眼睛里。
  安卜伸手拿了架子上的军绿色茶缸子和军用水壶往她被子上的脸盆里放,没等库管员说话,就看着她问:“小同志不同意?”
  蒋珂听他在跟自己说话,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她开始吱唔,然后把自己实诚的性子藏一半,弱弱地回他的话:“有……一点。”不敢太多。
  安卜嘴角呷上笑,看她说完话默默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便直接默声笑了起来。
  然后他伸手把蒋珂手里抱着的东西全部接下来,不再跟她说话,抱着去库管员那边,问:“还缺什么?”
  库管员拿着雨衣雨靴在手里,不知道该往安卜抱着的东西上堆上去,还是送给那边站着的女兵。他犹豫了一下,安卜便直接看着他道:“直接放上来,还有什么?”
  库管员听他这么说,把雨衣雨靴堆去他抱的东西上头,看了看架子,跟他说:“都齐了。”
  领齐了生活用品,安卜带着蒋珂又往宿舍回。
  他俩一出库房,库管员就盯着没了人的门框嘀咕了一句,“这新兵什么来头……”
  在库管员印象里,安卜基本没带过新兵来库房领过东西,他基本不做带新兵这种事。就是带过的那两回,不管男兵还是女兵,他顶多也就是从旁搭把手帮拿几样,这么一把把东西都抱自己怀里的没见过,新鲜。
  回营房的路上,蒋珂不好意思所有东西都让安卜拿,便去把被子上的脸盆拿下来自己端着,里头放着茶缸水杯饭盆一类的零碎小东西。
  她跟着安卜的步子上楼去到宿舍,宿舍里只有叶湘和刘兰翠在。于怡姗大概是跟施纤纤去领生活用品去了,所以不在。
  安卜进宿舍把她的东西全部放去铺子上,然后站起身跟她说:“收拾收拾吧,等小施回来,会带你出去熟悉熟悉环境。”
  蒋珂冲他点头,“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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