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先生——咬春饼
时间:2018-06-20 09:39:09

  经过与明耀科创的斡旋谈判,将部分合同细则进行修改后,顺利通过。那日下午,自上次见面就一直没有露面的唐耀,终于给初宁打来电话,言简意赅:“宁总,期待后天的正式合作。”
  接触了几回,初宁也看出来了,唐耀是个非常有原则的领导人,话不多,待价而沽,最后只关心结果。这样的人,看着不好接触,但真要交手,还是很酣畅的。
  初宁接触过很多公司,明耀科创致力科技发展,企业文化倒和这条路的特点相契合:从上至下,首信、践诺,做实事。她也感慨迎璟的选择,一条道上的人,还是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共通点。
  想到这里,初宁看了眼日程表,迎璟抵达北京的时间,是明晚八点十分。
  次日,初宁赶早把工作都安排好,推迟了两个会议。办公室里放着她为下午签约准备的衣服,设了日程提醒,提早一小时出发。
  处理完宁竞投资本部的最后一项工作,初宁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发现,手机上有一个冯子扬的未接来电。她正准备回过去,手机一震,被抢了先。
  来电人是唐耀,方方正正的在屏幕上摇晃。
  “唐总?”初宁接听。
  那头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几秒之后,初宁眉头皱了,再几句话的功夫,她脸色煞白,一瞬间也反应不过来。人往后退了一小步,伸手按住了办公桌桌沿,掌心狠狠一掐。
  “唐总,您听我解释!”
  唐耀的语气不算重,但声音沉静,像一个黑漩涡,每一个字,都把你的往深渊里引。
  初宁被他最后第一句话急出了一背冷汗。
  唐耀说:“宁总,择良木而栖,我个人十分理解。既然如此,也祝福你有更好的选择。”然后话锋一转:“晚上的签约,暂时取消,再见。”
  电话里只剩下短嘟音。
  初宁握着手机举在耳边,半天没缓过劲。
  等这口气顺出来,她只觉得心口气血翻涌,喉咙口甚至尝到了淡淡的腥味。她很快冷静下来,把唐耀的话从头至尾串了一遍——
  —宁总,你们同时在接触另一家外商投资机构,合作意向明显,怎么,这是两条船都上只脚,一个都不想错过是么?
  —贵公司既然有意与外资合作,那么,在与明耀商谈的过程中,于情于理,你都应该让我们知晓。
  —好,这事儿说到底也是贵公司的自由,但已经到了合同签署阶段,于情于理,我是否都可以认为,明耀科创是作为你的第一选择,唯一选择?
  —宁总,在商言商,这个前提,是诚信。既然你做不到,那明耀也不必费时间奉陪。
  外商?
  外商。
  初宁忍着剧烈的头痛,瞬间想起了数天前关玉的那番话——
  “宁儿,你有没有想过和国外的公司合作……天高皇帝远,钱砸进来,还不都是你做主了呀……我这真有一个合适的欧洲公司,我表舅和他们合作过……他们想进入国内市场,不缺钱,缺项目,你们正好互补嘛……”
  初宁闭上眼睛,手指掐着桌沿,生生的疼。
  千算万算,也没想过最坏的打算是这一种。
  当初急着注册这个公司,她没了资格,图方便,是用关玉的信息在工商局备案。冯子扬一语成谶:“她要真动了什么邪门心思,这条路,你别想走下去了。”
  初宁被冷汗湿透,整个人软在皮椅里,重重的按着眉心。
  她给关玉打电话,不接。
  再打,直接掐掉。
  最后,竟显示无法接通了。
  初宁怒火中烧,抓起手机往桌面上狠狠一砸,砰的一声巨响,数秒之后,办公室门被推开,秘书神色担忧:“宁总?您没事儿吧?”
  初宁撑着额头,面色极冷。
  “车已经停在楼下了,您现在出发吗?”秘书办事仔细,问道。
  初宁这才有所反应,慢半拍,缓慢道:“取消。”
  ———
  晚上,迎璟的飞机晚点,折腾了一路,到初宁公寓,已经快零点。
  一个多周不见,人黑了,结实了,门一拉开,就猴急地拥上来,把初宁抵在墙壁上乱吻。
  他身上有很重的风尘味,嘴里却是淡淡的留兰香。
  哟,吃过口香糖啊。
  初宁揪着他的衣摆,也没有拒绝,但也谈不上多主动。迎璟急不可耐地亲了分把钟,才喘着气儿说:“我回来了。”
  初宁望着他,嘴角浅浅的笑。
  “我待会还要走的。”
  “嗯?就走?”
  “过几天就要比赛了,管得严,我不能在外头过夜。”迎璟抽空来一趟也不容易,怪可怜的眼神,巴巴看着她,“好气哦!我都不想比赛了!”
  “胡说。”初宁往他脑门儿上重重一弹。
  迎璟不嚷疼,小别重逢又没法儿胜新婚,这滋味儿不好受。这么久不见,别的事先放一边,迎璟只想得到爱人的热烈回应,他心思往偏里想,审视了她数秒,忽然哼了一声。
  初宁一下子就乐了,“你哼什么哼啊?”
  “你一点都不热情。分开这么久,你都不想我。”
  “哪有?”
  “就有。”迎璟指着自己的唇,“这儿你不亲。”又指了指眼睛,“这里你也不亲。”手一路往下,锁骨,胸口,小腹……
  “别耍流氓。”初宁打开他的手,低低要求。然后双手从他腰侧穿插而过,这是一个非常示弱的拥抱,她把整个人的重量都交付于他身上,脑袋枕在肩膀,手也搂得很紧。
  “我好想你,真的很想。”
  迎璟眼眶都热了,“我也是。”
  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初宁甚至有点想哭。她忍着,声音力求平静,“怎么样啊,在那边还顺利吗?”
  “挺好的,见了几位领域内的专家教授,这次比赛我们也有主场优势,到时候可以提前两天去适应场地,调试设备。”迎璟很耐心地跟她汇报。
  “参赛的内容呢?”
  “沿用上次大学生航空科技大赛里的那一套技术。我们的航发虚拟仿真,已经比之前成熟太多,到时候你会看到,我是你的骄傲。”迎璟把她抱得更用力,“初宁,遇见了你,我才变成了更好的自己。”
  初宁没吭声,只把头埋在他肩窝用力地蹭了蹭。
  “是你一直都很棒啊。”她稳住情绪,才慢着节拍地说,“你勤奋,努力,性格也好,很招人喜欢的。我只是你的起跑线,跨过这一步,你能走得很远很远。”
  迎璟执拗,“起点是你,终点也是你。”
  “可我能力有限,你应该飞得更高。”
  “我不会飞得很高,但我能让飞机、火箭、航载器飞得更高。”迎璟自信地说:“我会为你挣很多很多的钱。”
  初宁抬起头,眼底含着笑,“多少钱啊?”
  “娶得起你的钱。”迎璟舔舔唇角,压了好久的欲望终于有了说头,他凑近她耳朵边,撒娇一般轻轻哼哼,声音也低了几度,沉沉的,蛊惑人心:“宁儿,这次比赛结束,我上门提亲,行吗?”
  被他弄得耳朵痒,初宁笑,“我爸妈不好说话,你怕不怕?”
  “不怕。我特别招长辈喜欢,天生的技能,不信啊,下次你看着。我一准儿把你爸妈伺候得舒舒服服。”迎璟胸有成竹:“再说了,这不还有我爸嘛。”
  “这关你爸爸什么事儿啊?”
  “他年轻时候在基层工作了十几年。”
  初宁好奇,“哦?做什么的?”
  “妇联主任。”
  初宁哈哈大笑,她实在没办法把迎义章军装上身、义正严明的形象跟这四个字产生联想。
  “别笑,我爸当时在广东的一个小县城,工作干得特别好,上调的时候,县里好多人都拉起了横幅,还给我爸送鸡蛋啊,大母鸡啊,他很得民心的。”迎璟一本正经,有理有据,“我要真搞不定你爸妈,就让老迎上。”
  这家子气氛真好,不用置身其中,光靠听故事,都能感受到那股轻松活泼的家风。
  初宁敛神的片刻,迎璟一只手抵着墙,把她压在怀里,精着呢:“羡慕啦?”
  初宁实事求是地点点头,“嗯。”
  “不用羡慕,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迎璟还坏坏的往她腰上轻轻掐了掐。初宁一阵战栗,脸微红,“呸!”
  迎璟笑了笑,又问:“你这边还顺利吗?”
  他这一走,基本无暇顾及后方阵地。跟了初宁这么久,他也明白,这些事也费心,磨合同,磨利益,磨态度,样样都要花心思。以前他总不明白,初宁为何如此凌厉冷淡,现在才知道,她也身不由己。
  说到底,也是二十多岁的姑娘家,一有事了,酒桌上、商谈里,个个如狼似虎,也不见得会给女生优待。还恨不得逮着她们的弱势,欺负得死死才好。
  谁也别怪,人心如此,虽有境界高的,但大部分,都在为生存奔波,防人亦攻人,无可奈何啊。
  他这一问,初宁也神色无异,挺镇定地说:“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吃亏的。”
  “唐耀没为难你吧?”
  初宁笑:“不会。”
  迎璟点点头,“他要是对你凶,我就不跟他合作了。”
  初宁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一掌温柔,轻声:“这话以后不许说,不成熟,跟小孩儿赌气似的。你长大了,你不是在做一个学校的功课作业,你现在做的,是事业。不管以后我在不在你身边,你自己脑子一定要清醒,什么是轻重缓急,什么是良师益友,与自己的厌恶喜好是要分开的。明白吗?”
  迎璟定定道:“你一定要在我身边。”
  初宁愣了愣。
  “你不在,我就不会再上进,不会再努力,我要变成一个浪子,游戏人间,然后气死你。”
  初宁伸手捶他,“傻呢你!”
  时间不早了,迎璟说:“我得走了,车子还在楼下等我呢。”
  “真不在这儿休息了?”
  “嗯。”迎璟委屈道:“能请的动假,我早把你往卧室里推了,还能让你站在这儿浪费时间?”
  他总能出其不意,让初宁无话可说。
  迎璟还挺费神地思考了一下,断定:“在门板上也可以,反正你轻,我能把你抵在半空,我使劲儿就是了。但是时间太短了,蛮不适合我的。”
  “闭嘴!”越说越离谱,还一副思考人生的智慧模样,简直犯罪。初宁拉着人往门外拖,“快走快走。”
  迎璟懒洋洋的,“说个实话都要被赶出家门,啧。”
  初宁的脸彻底红掉,说到这个,有必要郑重提示:“喂。”
  迎璟看着她。
  她双手搁在腰上,清了清嗓子,“迎璟同学,你真的要,要……”后半句她说不出口。
  “嗯?要怎么?”迎璟一脸无辜。
  初宁气息渐弱:“……节制一下好不好?你现在年轻,身体,身体是很好,但这是消耗精气神的举动,只能适当,不能过量。”
  迎璟没羞没臊,挑眉:“谁告诉你的?”
  初宁心虚呐,可又不能怂,竟是脱口而出:“中医说的!”
  迎璟笑得顺不过气,眼泪都笑出来了。初宁踹他一脚,恨恨道:“笑死你!”
  迎璟也没躲,气息直颤:“这话中医没说过!”
  两人对视一眼,初宁也觉得不好意思,自个儿笑出了声。
  真得走了。
  笑容淡去,迎璟深吸一口气,向前一大步,捧住她的脸狠狠亲了下去。唇齿相依,初宁动了情。
  “拜拜。”迎璟分开人,不舍道。
  “走吧。”初宁扯了一个让他放心的微笑,“三天后就要比赛,你自己调节好,注意休息,正常发挥就好。我等你。”
  电梯门划开、关上,楼层跳跃至一楼。
  初宁这才进屋,背靠着门,盯着客厅里的灯怔怔发呆。遂又低下头,鞋底磨着地面,想到下午唐耀的那番话和态度,心里就跟苦海长潮似的,难受得厉害。
  她心烦,但绝不在迎璟面前表现,怕影响他参加比赛。
  这比赛是什么分量,在某个层面,可能是迎璟职业规划上的一个重要转折点。再把层次拔高一点,那是肩负国家荣耀参赛,意义不言而喻。
  初宁深呼吸,握紧的拳头又松开,还能怎么办,死皮赖脸也罢,总得和唐耀划开僵局啊。
  次日,初宁多方联系明耀科创的对接人,但电话过去,对方客客气气的态度,不把话往明面上撕破,但那条泾渭分明的线也给你划得清清楚楚。
  往难听里说,初宁一边信誓旦旦的和明耀谈合作,一边又被发现和别的公司有接触。脚踏两条船,是唐耀的忌讳。这人圆滑,但原则也明确。
  初宁没办法,苦处全往肚里咽。不请自来去明耀总部,但人秘书直言,唐总不见客。
  是不见客,还是有意不见她啊。
  初宁给人赔笑脸,又想方设法,死缠烂打了之前项目对接的一位副总。对方好不容易答应吃顿饭,但也避讳隐蔽,不愿让唐耀知道。
  初宁好酒好菜招呼,自个儿也豁出去了,酒是一杯一杯地敬,总得拿出态度不是。好不容易从他嘴里套出信息,初宁心都凉了——
  “宁总,您是真不知道,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呐?那家国外公司,我也不知道您看重它哪一点,注册地在欧洲一个小城市,基本就是一个空壳。这么说,您可懂?”
  初宁忍着酒劲儿,“还劳烦您多点拨。”
  “这种境外公司,鱼龙混杂太多了,而且监管困难,也难以理清它们的真实财务状况。但据我的经验,百分之七十,都是一个幌子,打着正规投资外商的名号,在法律上钻空子,相当不正规。”这位副总也是酒后吐真言,如实道:“唐总是个原则很强,要求相当高的人,你这个行为,他确实很反感。一呢,是合作的诚信问题。二呢,也暴露了你们的眼光与能力,是非常短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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