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的问了价格,季明珠最后决定要三斤骨头和三斤猪蹄。
因为一斤瘦肉要七毛二,一斤骨头或者猪蹄才只要一毛钱,而且一斤肉票还能买三斤骨头或者猪蹄。
在这种价格下,季明珠觉得还是买骨头和猪蹄的划算些,而且猪骨头和猪蹄不仅便宜,营养也高,还能多吃几顿,简直再好不过了。
当然,在别人眼中,比如那位卖猪肉的大叔,就觉得季明珠真是不会当家,有钱不买肉,却买一大堆没有肉的骨头,好傻。
回到家时,明宇他们俩还没放学,季明珠把买来排骨和萝卜炖上,就径直去了季三栓家。
到季三栓家时,他家全家人都围在火炉边搓苞米,一家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
季明珠推门进去就打断了季家的家庭聚会,还怪不好意思的。
“明珠,快进来坐。”季三栓一看见季明珠,就笑了起来。
至于王大春脸上的神色则和季三栓的相反,没办法,自从上次知道老头子把到手的玉米面又送了回去之后,她就不舒服了,不能怪当家的老头子,她就只能迁怒得到好处的季明珠了。
其他季家人看见季明珠来了也神色不一,反正季明珠估计欢迎她的是没几个。
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季明珠抱着收音机走到桌子边,把收音机从盒子里拿出来,然后对着季三栓说:“三爷爷,你看看喜不喜欢?”
说实话,季三栓表示,从收音机出现的那一刻,屋子里的其他人就全被季三栓当成空气了。
激动的几大步跨到桌子旁,季三栓颤抖着手想摸收音机,不过快摸到时,他又把手捏成拳头缩了回来。
毕竟万一要是摸坏了怎么办?
收音机这种电器,在城里都是稀罕活货,更别说农村了,季家几个男人更是直接把媳妇都挤在一边,眼里只看见了收音机了。
靠近了,季前进忍不住惊呼:“我的天哪,还真是收音机啊!我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季跃进也说:“我也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还是百日梦,要不然怎么会大白天的就看见梦寐以求的收音机呢!
季快进他名字里有个‘快’字,人反应也快,在其他几个哥哥还在眼巴巴看着时,他就向收音机伸出了手,并嚷嚷道:“是不是做梦摸一下就知道了。”
季三栓自己都怕碰坏了,季快进想摸那行啊?于是季快进收音机还没摸到,就被他爹抽了一烟杆,疼得他呲牙咧嘴的。
打完儿子后,季三栓又有点后悔,当然他不是后悔打了儿子,而是后悔应该离收音机远点再打,要不然要是不小心打在收音机上可怎么办哦?
“爹,你想把我的手打断吗?这么用力,”而且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打了,好丢脸。
“谁叫你粗手粗脚的,要是把收音机碰坏了怎么办?”哼!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季民进忍不住说:“爹,要不咱们先试试收个台吧!”上次在县城里听了一段《三国演义》,他已经惦记了好久了。
季三栓也被季民进说的跃跃欲试,不过这收音机可是季明珠的,所以季三栓还是看向季明珠,问:“明珠,可以不?”
“当然可以。”说完后季明珠就把电池装上,开始按按键收台。
刚开始的可能信号不好,只能听到“沙沙沙”的声音,季明珠把天线拉长,又换了一个位置,好一会儿才听见声音。
“有了,有了,”刚听见声音,王大春就惊喜的叫出声。
“先听着,别说话,”季三栓按耐住激动的老伴,实则自己也好鸡冻。
“各位同志好,下面我们将播放《岳飞传》第十一回刘浩一听岳飞手持人头,连击云板求见,忙即走出。……”
收音机收到台后,季家人就自动全部闭上了嘴,聚精会神的听着收音机里的内容,坚决不漏听一个字。
别说他们了,就连季明珠这个见过后世信息大爆炸的人,也听得津津有味。
毕竟农村的娱乐生活实在是太匮乏,可以说一个收音机,就是人们的精神支柱。
等一回合播完后,屋子里的人全部意犹未尽,只是今天的已经播放完了,想再听只能等明天了。
看季三栓很高兴,季明珠就知道自己的收音机没买错,而这时,她也说了要把收音机送给季三栓。
季三栓自然是不答应,虽然季三栓不知道季明珠是从哪儿弄到了收音机票,可他知道季明珠一定用了不少钱。
再加上收音机的钱,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所以季三栓怎么可能会要。
收音机就是送给季三栓的,见季三栓不肯要,季明珠只能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三爷爷,你也知道收音机珍贵,要是我拿了回去,有人来偷怎么办?我家里可只有我们三兄妹,要是来几个大男人我们可扛不住。”
“那我把钱给你,”季明珠说的有道理,他们三个孩子的确护不住收音机,要是季明珠家真的有一个收音机,那简直是祸不是福。
不过季三栓也坚决不站季明珠的便宜,一定要把钱拿给她。
王大春倒是心痛这一大笔钱,可她又舍不得收音机,只能默认了季三栓的做法。
至于季家其他人,呵呵!钱苦点累点就能挣回来,可错过了这一次的收音机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弄到票了,所以他们当然要选收音机喽。
“三爷爷,说实话,这些年就凭你对我们的照顾,一个收音机根本不算什么,而且我给你算算啊,今年我卖猪加上做工分挣的,一共有三百多块,现在明安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都不怎么吃药了,他们俩又还小,花不了多少钱,所以我给你买的收音机真的是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没有逞强,这样你还担心什么?”
“明安的身体真的好了?”
“嗯!”季明珠点头,“是三叔说的,明安以后只要稍微注意一点不要太累,药都不用吃什么了。”
“好了就好,”知道季明安没事了,季三栓心里的石头当即就放下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即使季明安花不了多少钱了,季明珠再有钱,那也是她的,可不是季三栓占便宜的理由。
两人说了半天,同样都说服不了固执的对方,于是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有了,想了半天,季明珠终于想出了办法。
“三爷爷,你看这收音机的钱干脆先欠着吧!过几年再给我,毕竟我明丰明收哥明年都要娶媳妇,肯定需要不少钱。”
季明珠打定了注意,就想先把钱拖着,然后拖着拖着就不用给了。
季三栓考虑了一下,觉得季明珠说的可行,毕竟两个孙子明年结婚光聘礼都要一大笔,办喜事也需要不少,还要修房子。
算了,家里的确困难,既然明珠都这样说了,那他就厚着脸皮占一次孩子的便宜吧!
呼!内心松了一口气,终于把固执的三爷爷暂时搞定了。
这时候季明珠觉得三爷爷太正直了也不好,送上门的钱都不要,还要她这个送钱的人想尽办法,费尽心思。
之后,季三栓家有收音机的消息就像风一样席卷了安山村,然后,季三栓家从此就不得安静了。
每天一早刚打开家门,就有社员在门口守着了,他们还自带板凳和干粮,反正要在季家从早待到晚,不到半夜不回家。
……
“嗨!你们知道吗?红阳公社安山大队有个季家丫头,今年居然养了三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娘家侄子就是食品站的工人,我就是听他说的。”
“我的天,三头三百多斤的大肥猪,得卖多少钱啊?”
“听说有三百多块呢。”
“那这季家丫头嫁人没?”
“还没,她家就她最大,家里也没大人了,下面还有两个弟弟,所以听说她要等弟弟成家才嫁人。”
“唉!可惜了,”问话的人感觉好可惜,原本还想把这么能干的姑娘说给自家儿子呢!
赵春花恍然听见有人喂猪喂上了三百斤,就有些惊讶,不过她越听越觉得这群人说的姑娘好熟,感觉像是她家外甥女。
于是她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姐,你们说的闺女是不是叫季明珠啊!”
“好像是吧?”大姐有些不确定,毕竟她可不认识季明珠。
肯定是了,不用大姐确定,赵春花自己就觉得是了,安山大队的,姓季,没有长辈,还有两个弟弟,这肯定是短命小妹家的丫头。
想到季明珠手里有这么多钱,赵春花急死了,外甥女还小,拿着太多钱不安全,自己作为舅妈,就该劳累点帮她保管。
“当家的,有好事了,”急匆匆的回到家,赵春花进门就笑着大喊道。
李宝根正坐在门槛上抽叶子烟,看见婆娘一脸皱褶,满口黄牙,还笑得像个傻子,就感觉好辣眼睛。
看这婆娘笑成这样肯定是有好事,李宝根忍着心里的嫌弃,问道:“啥好事啊?捡钱了吗?”
“没有,”赵春花摇头。
“那有啥好事啊?”真是的,害他白高兴一场。
“当然好了,”赵春花激动的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可听说了,明珠今年卖猪卖了三百多块钱呢!”
“什么?”惊讶得一声大叫,李宝根连烟杆都拿不稳了。
三百多块,这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了,就是一个二级工人一年也才只能挣这么些钱了,没想到季明珠居然这么能耐。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李宝根一听季明珠手里有三百块钱,立马就对着赵春花说:“那还等啥啊!赶紧去找明珠去。”
记得小妹家丫头今年好像才十五岁,一定好拿捏。
“那要不要叫上儿子们?”
“叫啥叫啊?”赵宝根不在意是说:“我个当舅舅的,还搞不定一个小丫头吗?”
“而且,你那几个儿子整天就是东游西逛,不到饭点不着家,等他们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赵春花一向是个重男轻女的,儿子就是她的掌中宝,谁都不能说,就连儿子他爹也不行。
所季明珠以李宝根这么一说,赵春花就不乐意道:“李宝根,我儿子不是你儿子啊,再说,你还是个当爹的吗?人家爹都说儿子好,就你个当爹的尽说儿子不好。”
“哎呀!你这婆娘,现在不赶紧去找明珠,掰扯这些干啥,”真是抓不住重点。
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不过死鬼说的也有道理,算了,那回来再继续吧!
李宝根所在的大队叫下湾大队,离安山大队不算远也不算近,走路得四五个小时。
李宝根实在太急了,生怕慢一秒钱就没了,于是他忍痛出了草料从大队借了牛车,就为了抓紧时间赶到季明珠家。
今天季家就季明珠在家,季明宇两兄弟都跑去季三栓家听收音机了,季明珠嫌挤,就没去。
大冬天的实在无聊,出去又太冷了,季明珠闲不住,干脆就在家里做衣服。
李宝根夫妇就是这时候到的。
农村一般有人在家都不会把大门关着,而李宝根夫妇到了后就把牛车拴好,直接往季明珠家堂屋里走。
大冬天的即使没下雪,那外面也基本是零度左右,李宝根两人来时架着牛车急匆匆的跑,差点被冷风吹成狗。
所以一推开季明珠家堂屋门,他们俩就直往火边奔,赵春花还对着季明珠埋怨道:“明珠你可真是的,舅舅舅妈来了也不知道迎接一下。”
舅舅?舅妈?
季明珠恍惚记得,他们自从季妈死后,就再也没进过季明珠家门,那现在这又是来干什么?
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季明珠觉得两人来了绝对没好事,一定要小心应对。
来者是客,尽管不欢迎两人,可为了不被人说没家教,季明珠还是搬了凳子抬到火边,然后说:“舅舅,舅妈坐。”
李宝根和赵春花都不是什么客气的人,直接接过凳子就坐下,暖和了一点后,赵春花就说:“明珠,你这丫头怎么连待客都不会啊?舅舅舅妈来了连碗糖水鸡蛋都没有吗?”
至于李宝根,依旧稳稳的坐着,反正有老婆冲在前面。
农村的确是有贵客上门的话最好就招待客人一碗糖水鸡蛋,可季明珠表示这位舅妈你的脸可真大,几年不登门,登门就想当贵客,是在做梦呢!
再说,季明珠可一直记得,她家这位舅舅,在季家父母还在时,经常上门哭穷,打秋风,刮了季家不少东西。
可等季爹季妈出事后,季明珠的这位舅舅就不见人影了,甚至连季爹季妈的丧礼都没出现。
李宝根连妹妹妹夫的葬礼都不来,后面居然还有脸来打秋风,季奶奶一看李宝根这样,就气得和李家断绝了来往。
可能李宝根也觉得季家败了,再来也捞不到啥好处,从那以后,就没再来过季家。
这样的舅舅,季明珠早就不当他是亲戚了,再加上她舅妈一上门就指手画脚,惹得季明珠更不喜了。
于是季明珠直接说:“舅妈啊!我家穷,没有糖水鸡蛋这种精贵东西。”
“没有糖水鸡蛋啊!”赵春花有些可惜的咂砸嘴,“那来碗鸡蛋水也行。”说完赵春花还看向李宝根,“你说是吧当家的。”
“嗯,”李宝根点头,他不挑。
糖要票,季明珠估计是真没有,所以赵春花只能退而求其次,要碗鸡蛋水算了。
要求那么多,季明珠表示本姑娘不伺候了,她装作没听见赵春花的话,只问道:“舅舅舅妈,你们都五六年没来我家了,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说话时季明珠还特意加重了“五六年”那三个字的语气,就为了提醒李宝根他们两家已经断了来往很久了。
听见季明珠问来意,李宝根和赵春花立马就精神了,完全没有领会到季明珠的意思。
这时李宝根也不装闷葫芦了,张口就说:“这不是听说你卖猪卖了三百多块钱嘛,你这丫头也真是的,明知道这么多钱拿在手里不安全,也不来找舅舅给你保管,这不,看你不来,我们就自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