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总言重了,”凌风丝毫没有露怯,“能顾有机会照顾明月这几年,是我的幸运才对。”
两个人言语之间透露出来的,都是对对方的了解,他们都在上战场之前,就对对手了如指掌。
任清池话不多,但是却句句都占着上风,他这话是对着姜明月说的:“我住的地方离桐城大学近,到北华街那边也不算是远,顺路送你回去。”
一大帮人站在这里,已经收到了不少的注目礼,姜明月没再吱声,默许了。
他住的地方,的确离学校近,也离她北华街很近,当初她没少在他那边的公寓里过夜,自然了解。
对她而言,坐谁的顺风车没有区别,选择离得近的,还能让自己欠的人情不那么大。
***
车里,任清池和姜明月一起靠在后座,几乎没什么话,他们已经在这里等了二十分钟了,姜明月有些坐不住了。
“时间有点晚,要不我自己打车回——”
“代驾马上就到,”任清池看着她,眼里是熟悉的万丈柔情,也是他唯独对着她才有的温柔笑意,“你应该也听说了些,我这腿受了伤,开车勉强还行,但是车上坐着你,我不敢冒险。”
姜明月哽了一下,刚才想说的所有划清界限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里,她腿边放着他的黑色风衣,她把衣服往那边挪了挪,轻声开口:“伤的严重吗?”
“还行,多注意好好休息的话,看着不像是残疾。”任清池自我调侃,嘴角笑意不减。
他云淡风轻的两句话,却将姜明月的心勾了起来,想问问他是怎么伤的,想问问还能不能治好,想问问除了开车,这伤对生活还有没有别的影响,但是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和他暧昧的态度,她要是问了,就是一发不可收拾。
姜明月记得任清池的爱好里面,有一个就是收集车。
或许是与他家世有关,也可能这是大多数男人的喜好,就像女人总有买不完的口红似的,任清池也有买不完的车,各种品牌各种类型,他的车库里停了好多。
但是以后,恐怕都不能开了吧……
想到这里,姜明月又低了头,眼睛酸酸涨涨的,心里头也涩涩的。
一定是那杯鸡尾酒闯的祸。
正巧代驾到了,一个大男孩,满脸歉意的说原来的代驾过来的路上踩着滑板不小心撞到一个老太太,把人送到医院之后又被患者家人缠住了,一时脱不开身,所以找了他来帮忙。
任清池正和姜明月一起,心情很不错,给了地址之后就让人开车了,说是不追究。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各自沉默,连交流都几乎没有,姜明月回到家里,开了灯就跑去阳台看,过了几分钟,那辆车才又发动,往外面走了。
她打开手机,屏幕正停在搜索页面,关于蓝天集团任清池腿伤的新闻,全是模棱两可的,没有一条能清晰的讲出缘由来,刚才在车上,她看手机看的眼晕,心里也犯难受,可是就是忍不住一直翻看,最后还是无疾而终。
凌风发了消息问她是不是已经到家了,姜明月应了一声,想起明天要做的事情,又是一阵懊悔。
刚才下车的时候,不该答应任清池跟着他一起去墓园的。
两个人的妈妈都葬在同一个墓园里,明天又是清明节,刚才她满脑子都是他的腿伤如何,三言两语就被他带着同意了要一起去扫墓。
姜明月的妈妈过世早,生她的时候难产,这么多年,一直都是他们父女,加上领养的明博一起生活,四年前任清池母亲过世,他妈妈也葬在了那片墓地里。
四年前姜明月费了心思,想要给爸爸也买那里的墓地,却落了空,那片地看的不仅仅是钱,还有人脉和关系,这些年桐城飞速发展,地价跟着水涨船高,那片地被蓝天集团收入囊中,据说是任总为了母亲能安息,可是这却给她带来了不便。
导致任清池母亲过世的那台手术,是她父亲主刀,加上那时两个人之间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她没办法让父母合葬在一起。
这也是姜明月的心结,手里的钱暂时还不太够,但是她要尽快让父母团聚,姜明月从来都没有见过妈妈,只是在照片里知道,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爸爸每次说起妈妈的时候,眼角都带着不可抑制的笑意。
那个温柔的女人为了生下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爸爸也一直没有再娶,心里一直记挂着妻子,他们两个人过世之后还无法团聚,姜明月内心非常挣扎,也十分愧疚。
其实,也不过是去找任清池说句话的事情,他母亲过世,又不是她父亲的责任,但是终究,她想到那段时间任清池对她的冷待,还是选择了不发一言,默默离开。
是她不孝。
作者有话要说: 当年的事情没那么简单,两个人都多少有些误会,这个后面会讲到,么么么~
2017年的最后一天,我开了当年的车,快夸我!
☆、第八章
早上,任清池的车早早就等在了楼下,清明节这天,不出意外的,下起了毛毛细雨,天色也灰蒙蒙的,安逸在驾驶座上,看着他的神色仄仄的,没敢多说话。
平日里,不管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的事情,安逸一直都是任清池的助理,两个人毕竟是亲戚关系,加上安逸这么多年来的为人很靠得住,任清池也就一直没再找过其他的助理。
昨晚外公打电话过来,除了问了任清池清明扫墓的事情,也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安逸的事情,安逸能力强,按理来说,不该仅仅局限在当下的工作位置上,可是适当的升一升了,尤其是,安逸虽然是他的远房表妹,但是也马上就到了三十岁。
职场女人,三十岁,的确是有些麻烦。
“C市那边的分公司下个月要正式走上轨道,有没有兴趣去看看?”任清池翻着手里的文件,问的很是淡然。
安逸愣了下,看到远处的单元门打开了,才开口:“好啊,不过,我不介意等任总解决了姜小姐的事情之后再离开,多留在桐城一段时间,对我来说没有差别。”
她选择了职场,当然是想要走的更远,任清池提出的C市分公司的职位,对她而言是很大的诱惑,但是安逸也毕竟不是单纯的职场人,两个人之间还隔着这份亲戚关系,任清池腿伤不便,现在姜明月也才刚回来,她多留一段时间,也算是报恩。
“恩。”任清池点头,合上了文件,跟着她往窗外看。
姜明月今天穿了套黑色正装,将一头黑发挽成发髻垂在耳畔,手里拿了顶黑色的雨伞,这伞花样倒是挺多,雨水落上去,绽成了一朵一朵黑色的玫瑰,若是不仔细看,还真是会错过。
北华街这边一直都是市政改造的重点地区,前段时间本来还传说是要重修马路,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停了下来,地上坑坑洼洼的,姜明月小心的踩在旁边。
走到车旁,还没来得及收起雨伞,车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任清池一身黑色正装,端坐在一旁,示意她上车:“先上来再收伞。”
驾驶座上是那天挽着他胳膊的漂亮女孩子,姜明月看对方微笑着看她,也下意识的回应了一个简单的微笑颔首。
雨伞上还滴滴答答的落着水珠,伞被放在脚边,无形中隔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姜明月的发梢上染了潮湿的水汽,正想着要怎么解决,旁边递了块方巾过来。
“擦擦吧。”任清池看她的时候,还是老样子。
姜明月抿唇接过,方巾触在发梢上时,不出意外的闻到了一股薄荷香味,这还是当初在一起的时候,她教他的做法。
他留到了现在,也不嫌老土,谁出门还带着这种东西的,心里吐槽归吐槽,姜明月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喝点热牛奶暖暖吧,”前座的女孩子递了盒牛奶过来,眼里还带着笑意,“你好,我是安逸,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介绍一下自己,今天总算是见面了。”
“我是任总的助理,当然私下里也是他表妹,不过,我应该要大你几岁。”安逸没让姜明月猜,自己报了身份。
“你好,我叫姜明月。”
原来是助理,还是表妹,姜明月收起方巾放在了座位中间,然后接过牛奶道了谢,外面的天气还是灰蒙蒙的,路上行人也都急匆匆的赶着路,她的心情却有那么一点点的雨过天晴。
任清池很了解姜明月,也大概知道她前几天怕是误会了,现在知道了安逸的身份,以后行事也可以更加方便一些,他没嫌弃那块方巾,直接收起来放进了风衣口袋里。
去墓园的路上,经过一家花店,两个人一起下了车进去买花,安逸坐在车里等,任清池不着痕迹的放缓了速度,他撑着姜明月早上带来的那顶伞,将伞倾斜在她头顶。
姜明月站定,看着身后的男人,这才注意到他右腿的不同,任清池虽然竭力站直了身子,右腿却还是有些微的不平衡。
安逸在车上没下来,她想了想,还是凑过去,扶住他胳膊,然后一起慢慢走:“小心台阶,慢一点。”
天气阴冷的时候,好像的确是容易犯这种毛病,雨天对腿伤患者来说更是格外不友好。
姜明月买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白玫瑰,任清池买了两束马蹄莲,让她一起拿过去付账,顺手把银.行.卡放在她掌心:“密码是你生日。”
两个人当时在一起,都是初恋,表达感情的方式赤.裸而纯粹,任清池把所有能改的密码都弄成了她的生日,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恩爱似的,姜明月那时候还打趣他:“你要是敢惹我生气,我就带着你所有的家产跑路,反正密码我都知道。”
“然后我跑遍天涯海角也把你带回来,”任清池那时候揉着她脑袋,笑得淡定,“对了,手机密码也改成你生日好了。”
“……”他每次这样,她都无力招架。
“我带钱了,”姜明月看了他一眼,“所以只用卡帮你的花付钱。”
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旧友,所以一定要明算账,昨晚他非要把从海天带回来的点心给她,她最后也是偷偷把钱留在了车后座上的。
任清池不置一词,由她怎么舒服怎么来。
***
来的路上有千言万语,但是到了地方,却总是沉默无言,两个人分别去看了自己的母亲,姜明月站在母亲墓前,把白玫瑰放在那里:“妈妈,我就买了一束花,一会儿就不去看他妈妈了,这个理由是不是很蹩脚。”
照片上的女人沉默而安详,停留在最美的年岁里,在这片墓地里,安静的躺了二十多年,她们两个人接触的时间,只有怀胎的那十个月,但是这份缘分,却可以绵延一辈子。
“妈妈,我过段时间就让你和爸爸团聚,对不起。”这是她的错,错的太离谱,父亲过世四年,她就逃避了四年,让父母无法在天堂聚首。
姜明月蹲下身子,伸手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然后又笑着开口,在妈妈面前,她可以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妈妈,我还是好喜欢他,我刚刚回到桐城,就遇到了任清池,然后就发现,哪怕分开四年,他也还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他每天给我送的早餐,都是我最喜欢的食物,而且他——”
而且只要他出现,她就还是像当年一样,情难自抑。
“可是我们已经不能在一起了,我会努力忘掉这段感情的。”姜明月低头,眼泪落在水泥地上,很快就和雨水混在一起。
她身上还披着他的风衣,暖暖的,带着他炽热的温度,姜明月一手举着伞,一手抓着衣服前襟,舍不得放开,却也知道,她不得不放开。
她蹲在这里的时候,任清池就已经走过来了,他怀里抱着束马蒂莲,让安逸拿着伞站在一旁,自己信步走来。
淅淅沥沥的春雨落在他西服肩头,很快就留下了不少的痕迹,安逸看了眼那两个人,还是回了车里,把空间都交给他们。
眼前忽然出现的男士皮鞋,和他身上清冽的味道一起袭来,姜明月抬头,眼窝里还湿漉漉的,像是被种在这里的蘑菇,遇到了前来采她的行人。
任清池弯腰把花放在墓前,没多说话,把手递给了她:“就算是你不想起来,也让我蹭个伞好不好,雨越下越大了。”
刚才他在母亲墓前,除了“对不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亲情爱情难以两全,他最终还是把天平偏向了姜明月。
过去的事情,就算是带着再多的无奈,也都是过去,他已经为了这份难两全付出了四年的代价,以后,不敢再多浪费一分钟。
姜明月借着他的力气站起来,然后非常自觉的把伞交给任清池,自己又将风衣裹得更紧:“我刚回来的时候就和明博一起去看过爸爸了,所以今天只祭拜妈妈就好。”
她忽然很想把这件事情告诉他,也许没什么用,但是这对她而言是很重要的事情,姜明月自私的希望任清池也能知道。
“爸爸?”任清池皱眉,不解。
“爸爸四年前过世了,葬在另一个墓地里,”姜明月把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他,“他四年前就过世了。”
该说什么,节哀,还是问她过的好不好,还是问她为什么不把爸爸妈妈葬在一起?任清池统统说不出口,那是她的爸爸,可也是导致他母亲永远沉睡在墓地里的直接责任人。
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因为这件事情,又微妙起来。
“家里还剩下你和明博?”任清池把伞又往她身边侧了侧。
“恩。”姜明月点头,算是这样吧,其实明博也不剩了,明博四年前被亲生父母找到,这也是她能放心出国的关键因素之一,不过,不用告诉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采蘑菇的任总~
☆、第九章
两个人在这里磨蹭的时间有些久了,雨越下越大,来来往往扫墓的人也都行色匆匆,估计是想要早点回去,路上都是楼梯,姜明月自觉扶着任清池。
“其实也不算是严重,只是今天天气问题。”任清池在被扶了十来分钟之后,终于开口提了句关于身体的话。
“恩,”姜明月点点头,示意他看脚下,“别踩空。”
这种时候,就别考虑面子不面子的了,安全最重要。
她力气小,任清池骨架又大,人也生的高大,姜明月这么扶着,其实效果并不好,任清池干脆揽着她的肩膀,借着她身体的力气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