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耕点点头，现在有了大儿子，他操心的事越来越少了，还真是有种当爹的自豪感，自家大儿子真的是长大了，做事沉稳，除了有些时候固执一些以外，平时还算是个有担当的大人了，不过虽然固执，这一点倒也随他，想到这，王老耕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六十四章
日子就这样过着，快到年底的时候，老王家迎来了一件大喜事，老王家终于开枝散叶了，老王家第三代终于出生了，务实娘千盼万盼的大孙子终于要出生了，王美丽生孩子了。
这天，家里最忙的人要数务实娘了，田灵又不在家，这家里女人少，生孩子这事能帮上忙的人就更少，又要指挥大家去烧热水，请产婆，还要跟在屋子里不断阵痛的产妇鼓劲儿，这可是王老耕家的第一个大孙子，务实娘的弦崩得紧紧的，恨不得自己上阵，虽然王美丽这丫头她看不上，但是大孙子她可是早就想抱了，因此格外上心。
六十年代，农村生孩子没那么多的讲究，也不去城里的卫生所，也不去找医生，就村里的接生婆王婆婆就得。
王美丽生孩子是在半夜，肚子阵痛开始之后，她就推旁边的王巩固，王巩固从睡梦中醒来，一看媳妇满头大汗，早就吓得一个激灵，在王美丽的叫骂中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要生孩子了。
于是，王巩固跌跌撞撞的从炕上滚下去，在院子里大喊，一家人全醒了！务实娘披着衣服就去了王巩固的屋子，之后就开始安排一家子惊慌失措的男人们干活。
“巩固，还愣着干嘛！去请王婆婆！”务实娘看着呆愣在门前的二儿子，急的一拍大腿。
但巩固已经傻了，不知道是因为孩子出生的喜悦，还是被媳妇躺在炕上撕心裂肺的样子吓得，愣楞的，被务实娘推了还呆傻着。
王务实在旁边，“行了，我去，巩固在这陪着美丽！”
对于村里生孩子这事王务实已经开始研究过，自从田灵怀孕，王务实就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消息，王家沟就一个产婆，好在离他们家还不算太远。王务实一路小跑过去，这大半夜的，硬是擂门把王婆婆叫醒，不过她当了一辈子产婆，这种晚上着急着来叫门的一定生生孩子的。她不慌不忙的收拾了必要的东西，穿上衣服跟着王务实来到了王家。
王家人现在是一团乱，王家的几个男人在院子里又是兴奋又是着急，王老耕老神在在的蹲在门口抽着旱烟，王求真王提高两个在院子里揣着兜子瞎晃，最紧张的要数王巩固，一个人伸长了脖子在窗户上探着头，急的腿直抖，刚刚还在屋子里，看来是被务实娘给赶出来了。
一见产婆到了，王老耕急忙从地上站起来，“王婶，您可得给好好接啊！”
王婆婆笑道，“放心，你这四个大小伙子都是我接生的，准保出不了错，你就等着抱孙子吧。”
王产婆一句话，让一家人都宽了心，王务实看着窗边的王巩固，出了一头的汗。
虽然王产婆见多识广一点不担心，但女人生孩子不是件容易的事，光听门里传来的哭喊声就知道过程有多熬人，这声音听在王巩固耳朵里是最煎熬的，但是王务实却也一样，田灵再过几个月也要生产了，这医疗条件，让他不由得悬了悬心。伴随着王产婆和务实娘两个的鼓励和王美丽自己的努力，终于，在一声凄厉的喊叫之后，传来了一声嘹亮的啼哭！
“生啦！”王巩固双眼放光！
一家人都笑了，王老耕也咧开了嘴，笑着打了一下二儿子的头，“你小子也当爹啦！”
王巩固像是自己刚经历了生产似的，终于露出了一个笑容。
院子里的几兄弟笑呵呵的搭着肩膀说恭喜，这没过一会儿，务实娘就掀了帘子探出了头，对比于一院子男人们的欢乐气氛，务实娘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
王巩固最为紧张，一看务实娘的脸色，顿时吓得，“咋啦？娘？咋啦？俩人都没事哇？”
务实娘到底还是压了压嗓子，“咋啦甚咋啦！没事！就是生了个闺女。”说完不高兴的摔了帘子缩回头去。
王家沟，生男生女是顶顶重要的，对于女人来说，决定了在家里的地位，这一听生了闺女，还是老王家的第一个种，王老耕的脸上喜色也降了几分，看着旁边的王巩固，“闺女就闺女哇，这没事就好。”
说完也就回了自己屋里，这已经冬天了，半夜在大冷地里站了一晚上，都冻得够呛。
王务实搂着王巩固的肩膀，笑着说：“我就得意闺女，要是田灵也能生个闺女就好啦，到时候姐妹俩个作伴儿。”
王巩固正对于爹娘的反应而感到不开心呢，听了大哥的话，转头点了点头。
刚生完孩子，屋子里还乱着，又是冬天了，怕带进凉气，除了王巩固，谁也不敢进门去，务实娘收拾了屋子，生完孩子的王美丽早就筋疲力竭，也顾不得婆婆是不是对于生了闺女这事高兴还是不高兴，眯着眼睛动都不想动。
务实娘到底还是个要面子的，当着产婆的面，什么也没说，拉着产婆出了门，门口就是等着的王巩固，急忙钻进去。
务实娘看着二儿子那嘚瑟样子忍不住叮嘱，“你那身上冷，别把凉气带给你媳妇。”
王巩固高兴的搓手，“知道了，娘。”
王务实带着王产婆出了门，关上了门叹了口气，大孙子的梦泡汤了。
“丽花，这谁都哪能都跟你似的，一生就生四个大胖小子，这才第一胎，没事。”产婆看出了务实娘的伤心之处。
务实娘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道大媳妇能不能给生个小子。”
产婆笑笑，“你呀，当婆婆的都操心这个了。”说完又补了一句，“你们这二媳妇这之前算日子也得是过两个月呢哇。”
这话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务实娘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档子事，急忙拉着王产婆，“王婶子，这事你得帮我兜着。”
“咋啦？”王婆婆被务实娘说的也是一阵紧张。
务实娘拉着王产婆到了屋里，这时候没那么多忌讳，屋里王老耕刚躺下。盖房的时候，老夫妻这间最大，前面摆着饭桌，务实娘拉着王婆婆在桌前做了，拿起旁边的水壶想倒一杯水，接过一提，空的。这田灵在的时候，家里的几个水瓶天天什么时候都有热水，现在田灵去上学了，务实娘天天总能憋一肚子气。
冲王产婆笑笑，“你看着，热水都用完了。”
王产婆笑，“不当紧，咱们街里街坊的多少年了，有啥事你说。”
务实娘气的坐在一边，“还不是巩固那个死小子。这两口子，哎，真是不省心啊~~”
务实娘话一说，王产婆基本就知道是什么事了，但是，这是有求于人的事，她自然就抬着架子了，笑了笑不说话，等着务实娘开口。
务实娘一看这情况，心里暗暗肉疼了一下，这又是要破财了，急忙跑到柜里拿出了一张大票。
“王婶子，这大晚上把你给吵起了忙活这一大晚上我这心里过意不去。”务实娘直接把两块钱塞到王产婆的兜里。
接生一次，给两块钱，那是真的给的相当多了。
王婆婆急忙站起来推诿，“这，哪能给这么多呢？”
务实娘推着她的手，“婶子，这美丽是早产，早产两个月您还能给接生的这么好，这两块钱不多！”
这话说的漂亮，王婆婆心领神会，“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美丽呀，也是命大，早产还能母子平安，这都是平时你这个当婆婆的照顾的好。”
明明是足月生产，但是为了隐藏两个人的婚前就怀孕的事情，务实娘不得不又破财免灾，两块钱啊，就是为了让王产婆出去跟别人说王美丽是早产生的孩子。
送走了王产婆，天也大亮了。折腾了一晚上，她这时候堪堪能歇一会儿，想喝口水，一提暖壶，空的。一肚子气！看着旁边睡得正熟的王老耕，使劲一推，王老耕呼噜被打断。
王老耕迷迷糊糊的看着对面脸色不善的老伴儿，“咋啦，这又是。”
务实娘数落道：“老娘累了一晚上，你到睡的呼呼的香呢，赶快起来，我连口水都没到喝，去烧水去。”
冬天正是农闲的时候，王老耕看着黑着脸的务实娘，之后硬着头皮从温暖的被窝里钻出来，忍不住辩：“你喝水不会自己烧？”
务实娘更生气了，瞪着眼睛骂人，“咋？俺在那又是接生，又是伺候人的干了一晚上活，让你烧个水咋啦，委屈你了？这早上还得吃饭呢！那还有个等着下奶的媳妇儿呢，你去做饭去！你想累死老娘！”
务实娘瞪着眼气势汹汹，王老耕很少见她发这么大脾气，因为什么他自然也猜到三分。穿好衣服下地安慰到，“行啦，你也别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闺女就闺女吧，这不是还有务实媳妇儿呢么。”
务实娘气的头一扭一哼，“都说闺女是赔钱货真是不假，这还没咋呢，这就赔出去五块钱，真他娘的憋气。”
王老耕低着头出去了，厨房在旁边，王老耕几百年都没下过厨房了，这年头，六十年代的农村，男人是不兴进厨房的，要不是今天务实娘实在是心情太不好了，也不会把他指到厨房来烧水。
还没走到厨房，王老耕隐隐约约觉得里面有人，伸头一看，王务实在里面。
“爹，你起来啦？”王务实也有点意外在厨房大早上看到自己的爹。
“务实？”王老耕更意外见到自己的大儿子，他在厨房做饭？
第六十五章
王老耕万万没有想到在厨房里干活的竟然是王务实, 他的大儿子！
六十年代的王家沟村，因为重男轻女的气氛严重，所以王家沟的男人是不做饭的，下厨房都被视作是没出息的行为。今天也是因为务实娘心情太差了, 把王老耕骂的没了脾气, 他才来厨房的, 但是这大儿子就不一样了，蹲在地上生着火，灶上的锅盖着锅盖, 但是明显在咕嘟咕嘟的煮着什么东西。
“你在这作甚呢？”王老耕瞪大眼睛看着在灶台前忙活的王务实, 板着脸问道。
“做饭呀！”王务实也不转头看他爹, 专心填着柴火。
“一个大男人家的, 在灶台前忙活甚呢这是？没出息！”王老耕忍不住数落道，也早就忘了他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那有甚没出息的了, 我娘昨天晚上忙活了一晚上, 那巩固媳妇儿又刚生完娃娃，这一早上大家肚子都饿了, 那你让谁做！”王务实看着他爹那张老顽固的脸。
但是老顽固还是不改脸色，“谁做也轮不到你做, 你看看这满王家沟哪有男人围着灶台转的。”
“没人围着灶台转一家人吃啥喝啥，爹你这话说的。”王务实抢白道。
“你呀你，天天不知道咋想的, 真是个没出息的玩意。”论起耍嘴皮子, 王老耕哪里是他大儿子的对手, 两下不行就吭哧的说不上来话。
王务实也不管王老耕怎么骂，继续脸不红心不跳的用铁勺子搅合着锅里的一锅糊糊，“爹，你来这厨房作甚？”
王老耕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光荣使命，是来厨房做饭的，但是现在已经俨然有人掌勺了，而且刚刚数落过大儿子没出息的话，这时候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
“是不是饿了？我娘那忙了一晚上了，我这马上就好，你先把这暖壶提回去吧，已经灌满水了，让我娘先喝上一口热的。”王务实一边忙活着锅里的事情，一边跟王老耕说着。
王老耕只好就坡下驴，没再说什么奚落的话，提起王务实小两口的暖瓶回去了。
务实娘刚刚虽然那样把王老耕骂出去，但到底是根深蒂固的思想没变，自己坐在炕上也就是消消气，等估摸着差不多时间，等王老耕烧好了灶火，自己自然是要去接手做饭的，但是还没等自己气消了去厨房接班，门就开了，就见王老耕提了个暖瓶回来。
务实娘一看就知道是务实他们屋的暖瓶，于是气的骂道，“王老耕你可真会托懒，让你去厨房点火烧水，就连个火也懒得点？非得去务实那提了一瓶水过来？你可真够懒的你！”
务实娘数落着，王老耕把暖瓶放到旁边的八仙桌上，看着骂骂咧咧的务实娘，“行啦你，这厨房早有人给你烧好了，这是务实早上烧的水。”
这个回答实在出乎务实娘的意料，指着暖瓶，“这务实烧的？”
王老耕鼻子一哼，踱步走到炕沿坐了半拉屁股，“可不是，人家一个人还在厨房忙活上了，正折腾着弄饭呢，你现在是连晌午饭也不用做了。”
“他一个大小伙子上什么厨房呢是？”务实娘提高了嗓音。
“谁能知道那个没出息的货是咋想的。”王老耕气道。
务实娘从炕上跳下地，穿起自己的鞋子，“肯定是把娃给饿着了，饿狠了，这才自己去闹着吃东西呢。”
王老耕还没来的及回答，务实娘就披上衣服出去了，说是要去赶快做饭，可不能把娃都饿坏了。王老耕在炕上鼻子一哼，摸到旁边的旱烟管，“娘的！这婆娘！”就知道心疼儿子！
务实娘急匆匆的赶到厨房，只见自己的儿子正在拿着酱油瓶子往锅里倒。务实娘大喊一声，“干甚呢你！”
吓得王务实手一抖，到了一大股进去，这看在眼里的务实娘直言糟蹋东西，“你呀你，你这祸害这酱油是作甚呢，行啦行啦，起开，你一个男娃家的别干这厨房里的事。”
务实娘抢过了王务实的勺子，挤走了王务实的位置，嘴上是一个劲的叨叨酱油也贵，香油也贵，怪王务实放多了，其实王务实不怎么会做饭，但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见别人做饭见的多了，自己也能摸索出个一二来，这务实娘之所以做饭不好吃，就是一个原因，抠门儿，啥都不舍得放。
今天王务实做的是一锅疙瘩汤，还打了蛋花进去，但是鸡蛋金贵，一大锅也看不大出来，但是明显味道就不一样了，务实娘闻着锅里的味儿，然后十分生气的拿勺子指着他，“你这个败家玩意儿，你这是打了几个鸡蛋进去？”
“不多，就两个，早上我去鸡窝一看，有三个蛋，打了两个进去，还剩一个，已经煮好了，等会儿给巩固媳妇吃。”王务实看着她娘。
务实娘气的没话，“你这个臭小子，你倒挺会安排的。”
王务实笑笑，“行啦，娘，这疙瘩汤差不多得了，准备吃饭哇。”说着自己开始收拾碗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