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年代我宠你——堂堂海棠
时间:2018-06-21 08:37:26

  王求真割完了自己的那一陇,高兴的在那边又跳又叫。他正高兴呢,务实娘扶着腰站起来,“这个死小子,你看看你割的这是什么东西,这得浪费多少粮食。”务实娘骂骂咧咧的在王求真已经割过的那一陇地,珍惜的捡起王求真没有割好的麦穗。刚刚过完自然灾害,大家把粮食看的比命都重。
  几个人一直干到太阳下山,王老耕也没回地里。因为地里的活多,务实娘在地里念叨了一下午,“你们爹这是作甚去啦,死哪去了也不知道赶快回来,这麦子得赶快割出来,趁这几天赶快晒上。”
  王务实看着满地的麦田,想到刘主任,又想到王老耕,心里隐隐的不安,果然回到家里,王老耕坐在厅上的座位上,一脸的泄气。
  “你这一天作甚去了?回来了也不说下地,俺们娘五个差点累死才把这点麦子都割完。” 务实娘把食物篮子放在桌上,埋怨的说了一句。
  王老耕烦躁的瞪了她一眼,“赶快做饭去,娘们儿家家的甚也不懂瞎问甚呢。”
  务实娘累了一天了,还得给一家子做饭,这王老耕一天没干活,还一个臭脸,务实娘骂了他一句,“老不死的,一天天甚也不干就知道吃!”
  王老耕瞪了务实娘一眼,务实娘虽然话说的狠,但是毕竟一家子都是要吃饭的,她不做还真是没个人能做,这时候的农村风俗,一般都是女人做饭。做饭这事是摊不到别人头上的,拖来拖去还是得自己干,务实娘还是喝了口水就去厨房了,当娘的不容易,当四个大小伙子的娘更不容易。
  王老耕现在是一张臭脸,瞅谁都不顺眼,王务实兄弟几个干完活把镰刀什么的扔到院子的角落,被王老耕看到了,在院子当口破口大骂,兄弟几个灰溜溜的出来,把乱扔的镰刀斧头又排排整齐,放到堂屋里。
  王务实看着王老耕的脸色,一看就是在刘主任那里又受了气的样子,他这个爹啊,一贯都只会窝里横,出去见了但凡有点权利的小官都是低眉顺目的。
  吃饭的时候也一样,自然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瞅着那个都不顺眼,吓得兄弟几个在饭桌上嘴巴只管吃饭不管说话,房子里静的只听到一家人吃饭啪唧嘴的的声音。
  务实娘端着碗瞅了一眼自己的男人,她有点奇怪,这王老耕平时一般没这么大脾气,今天这是怎么了?看着几个孩子噤若寒蝉的样子,作为这个家里当娘的,她不忍心看着家里的气氛变成这样,作为唯一的女性,除了做饭,缓和家庭气氛也是一项重要的工作。
  务实娘喝了口稀的,决定从家里最近发生的好事上入手,“今天俺遇见村头的刘二婶,见俺就夸咱们老王家祖坟上冒青烟了,儿子都考中秀才了,你们说说这有意思不?这刘二婶甚也不懂,非说这高中跟秀才是一个东西。”说完自顾自的笑起来,似是儿子上了高中自己也有文化起来。
  王老梗沿着碗边嘬着棒子面糊糊,眉头皱的更紧了,但那样子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务实娘的话。务实娘讨了个没趣,瞪了一眼自家男人,转而看向自己的儿子们,但几个儿子刚刚都被王老耕哼喊过,现在都是低着头吃饭,也没什么兴致。
  务实娘自己也有点尴尬,继续说,“俺想过啦,这刘二婶说的没错,咱们祖坟风水就是挺好,改天咱们一家上去再给烧点纸哇?”
  这句话是问句,朝着王老耕说的,王老梗这次答话了,咽了嘴里难咽的粗粮馍馍,点点头,似乎比较赞同务实娘说的话,但是语气里却是惆怅,“是了,是这么个理儿,是得上个烧烧纸啦!这都多长时间没上去啦。”
  务实娘看着自家男人的脸色,虽然还是不好看,但起码回话了,她乐呵呵的夹了一口小咸菜,“那行,等农闲了,俺上去买点纸钱,这次多买点,咱们一家几口一起上去拜拜。”
  务实娘说着自己的计划,王老耕点点头。
  务实娘笑了,粮食还没有收完,心里头已经开始盘算起来收完粮上城里的事情了。她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今年的收成好,有了余钱,买上点布料,回来给务实做上个新褂子,这就要上市里念书了,穿上个新衣服,要不让人家笑话。”
  王务实兄弟四个现在穿的可以说是满身补丁,春夏秋冬数的过来的几件衣服,现在这身早已被洗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和质地,补丁摞补丁,但是虽然旧,务实娘却是个勤快的好婆娘,把丈夫,儿子们的衣服总是洗的干干净净的。所以虽然打着补丁,但穿在身上,王务实却不觉得不舒服。
  但是务实娘既然聊起这个,王务实开口,“我说了不念高中了,让巩固提高他们几个念,我今年要下地。”
  听王务实这么说,务实娘是又难过又痛心,又自豪又可怜,可谓是一个身体被揪成了两份,毕竟哪边都是亲生的,让一边上学,一边就上不了学。“务实,你别……”
  务实娘还没来的及劝上一句完整话,王老耕吃完了饭把碗往桌上一摔,碗在桌子上轱辘辘的转悠了两下平稳的扣在桌上,王老耕凶巴巴的说,“不上就不上!娘的,不上就在家种地!娘的!你还不想上了,谁还求着你上咧,都别上了,都在家种地!”
  一家人被王老耕气呼呼的语气弄了个大瞪眼,王务实端着碗抬头看着王老耕,只见他眉头皱的似乎都能打的起来一个复杂的蝴蝶结了,一双眼睛又气又恨的,但是目光却没有锁定这个家里的任何一个人。
  务实娘看着王老耕的样子,埋怨道,“你这是作甚,娃也是为了这个家着想,你高喊二叫甚呢你!”
  但是王老耕不知哪里来的气,严肃的眼神从王务实又扫到旁边几个家伙,气呼呼的骂道,“都他娘的别上了,都在家种地,他娘的!上这个破学有屁的个用!”
  说完就站起来起身走了,临走时还把自己坐的椅子踢到一边。
  屋里的几个孩子愣怔的看着发狂的父亲,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务实娘看着自家男人莫名其妙的发火的背影,嘴里骂道,“这又不知道是抽住哪根筋了!行啦,你们吃你们的。”
  务实娘皱眉看着自家男人的背影,安抚着几个孩子,心想这是怎么了?
 
 
第九章 
  王老耕没来由的在饭桌上发了一大通火,但是饭桌上谁也没把他的话当真,今年收成好是眼见的事情,卖了粮食就有钱。
  当晚,王务实背上还没好利索,他不知道是被背后的伤口复原的痒烦起来的还是隔壁传来的声音吵醒了他,夜深了,不知道几点,王务实隐约的听到了隔了一个堂屋从爹娘卧室传来的声音,具体的内容听不到,但是隐约听到她娘的哭声,爹娘不知在吵什么。王务实睡得迷迷糊糊的,努力的想听清更多一点的东西,但是昨晚就没睡觉,连着两天,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就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哥几个醒来,爹娘又是早早的下地了,桌上还是娘做好的早点,一切如常,昨晚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王务实带着几个弟弟扛着镰刀一边啃着馍一边朝地里走,今天没有那么好运气,没有碰到田灵,只在走去自家地里的路上王务实远远的看到田家地里那个身影。
  今天在地里也没见到王老耕的身影,务实娘正在地里头也不抬的割麦子,王提高平时最是话多,咋咋呼呼的:“娘,俺爹呢?咋又不见人?”
  务实娘显然今天心情不佳,火气正大,王提高正好碰到了火山口,务实娘火起来火力不比王老耕差,“问!问!问!就知道瞎问!你管你爹作甚!起下这么晚,不知道今天麦子多?兔崽子们一天天的甚事也指不上你们,没一个顶用的,赶快给俺割麦子,今天都得割完!”
  见好脾气的娘也发了脾气,王务实知道昨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家里应该发生了什么事。
  王提高被骂了,悻悻然低着头割麦子,家长的情绪很容易影响孩子们的情绪,谁也不说话低头干活。
  这种莫名的低沉情绪一连持续了两天,王老耕天天不在地里,回家了脸色黑的像块碳,务实娘也不高兴,兄弟几人也怕触霉头,话也不敢多说了。
  兄弟几个似乎也隐隐觉得不对劲了,就连一向木讷的王巩固都觉得三天前爹在饭桌上的一句气话似乎成了真,因为家里再也没有说过上学的事情,而且,王老耕已经开始安排起自留地种地的事情,那架势似乎就是要兄弟几个一起上阵。
  脱了衣服躺倒被窝里,王巩固没忍住跟哥几个说,“大哥,你这高中啥时候开学呢,爹娘咋不提上学的事了。”
  王务实还没回话,王提高就无奈的哼了一声,“我说二哥,你真是个木头,这几天爹在忙啥你还不知道?”
  王巩固憨憨的转头,“忙甚呢?”
  王提高无奈的叹了口气,“哎,还不是去咱们那村主任那赔笑脸。也不知道咱爹这是有甚把柄落在这刘主任手里里,天天放着自家的地不割麦子,跑去人家家里去干苦力。”
  王老耕这几天跟着了魔似的,放着自家那乌泱泱的麦子不割,经常半道就去隔着好几亩地的刘主任家地里去干苦力去。王提高偷偷的跟过去,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幕,可是即便如此,刘主任似乎对于王老耕来割麦子这事还不是很满意,王老耕又陪笑脸又干苦力,但是刘主任似乎并不买账。而且奇怪的是务实娘,自家男人去帮别人干活去了,她一个字不说也不问,晚上还是照样干的稀的做着饭,照顾王老耕照顾的地地道道的,仿佛他每天都在给自己家干活。但是谁都看的出来,务实娘天天神色郁郁,已经不复前几天儿子考上高中时候的自豪神色了。
  王务实枕着头躺在硬邦邦的炕上没说话,亲爹的动向他不是不知道,刘全胜这个狗东西,再看到他,王务实不由的回忆起来上辈子这个村霸怎么教了自己人生第一课。
  其实上辈子这时候他也只是个穷苦的农村少年,什么世面都没见过,心里也怀抱着美好的梦想,总觉得以后上了高中肯定就能出人头地了,可是这趟征程还没出发就在门口栽了一个大跟头。
  当时自己考上高中,要去高中念书,有几个政审文件需要村里盖章,村里的大红章都在刘主任那里。王务实考上高中是件好事,村里好久都没出过什么文化人了,虽然这是六十年代,饭都吃不饱呢,但是没人敢否认知识的重要性。王务实走在路上迎接的都是村里人的羡慕和称赞。得意的王务实本以为一切都顺风顺水,他带着东西昂着头去了刘主任那里,但是他没想到,碰了个软钉子。
  刘主任面上到是笑的十分和善,跟村民们一样,恭喜王务实考上高中。人生最得意不过金榜题名,王务实这个半大小伙自然不疑有他,笑的春风得意。寒暄过后,王务实提起要政审盖章的事,却遭到了刘主任的委婉拒绝。
  第一次是借口手续不全,第二次是借口村里没权限让王务实去打听是不是在他这盖章,第N次,就是自己要去人民公社去问,这是不是该他来盖章。
  王务实这时候还是个连王家沟都没出去过的土土的农村孩子,王老耕一家又是万把年都跟土地庄稼屎壳郎打交道的农民,大字不识一个,自然是村主任说什么是什么。但是三番两次之后,王务实也反应过来了,刘全胜反反复复其实就是一句话:这章,不能“随便”盖。
  在最后一次碰钉子之后,王务实终于在刘全胜浑浊的眼睛里和看起来很不友善的笑容里读出了他的深意。王务实咬着牙,瞒着自家人,从生活费里偷偷抽出了十块钱,给了刘主任。十块钱啊,十块钱是王务实好几个月的生活费了。
  现在王务实还对于当时刘主任咧着嘴的奸诈笑容难以忘怀,那像个阴影一样的笑容彻底改变了他。
  “孩子呀,你爹娘他们不懂,叔这是为你好。以后上了这社会,去了人家那市里面,这人情世故是顶顶重要的,你是个好苗子,这一点就比你那个爹灵的很。”刘主任十分不客气的接过王务实的十块钱,那是王老耕一家人节衣缩食省出来的。刘主任十分赞赏的拍了拍王务实的肩膀,拿出了锁在他抽屉里的大红印章,他拿着它,像是拿着皇帝玉玺。
  刘主任坐在椅子上,仿佛在执行什么重要的仪式,一手拿着印章,抬头看着王务实有点倔强的脸,又笑了,同样令王务实十分不舒服的笑,“孩子,你看我手里是什么?”
  王务实冷冷的没说话,刘主任继续得意洋洋的说,“你也别不服气,这就是权力,那些古往今来寒窗苦读的学生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这东西!你别这小小的印章看着不起眼,但是在我手里,这就成了权力!我能决定你是不是能去城里念书,你说这权力好不好?”
  王务实愣了。
  刘主任看着愣怔的王务实满意的笑了,盖上印泥,用力的在王务实的村里政审资格表上,盖上了一颗红红的圆圆的印章!那一刻,王务实就跟着了魔似的,似乎整个灵魂都被那一颗印章封印!他眼睛盯着那个红色印章,像是中了魔咒,他想要这权力!
  刘主任的官瘾在王务实这得到了很满意的回馈,他看着王务实那愣头愣脑的样子笑的更开心了,“孩子,我看你不愧是咱王家沟村出去的第一个文化人,叔也没啥送你,就通过这件事告诉你一个道理,以后你有了出息,别只盯着那名号,眼睛里要盯着点实在的东西。你也别瞧不起你叔,你叔这虽然只是个王家沟的村主任,虽然这权力看着小,但是顶用哩。”
  王务实被一个红章封印了灵魂,导致他在以后的路上眼睛里真的什么都看不到了,除了名利!人一但眼睛里只有名利,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为了得到目的不择手段,越走越深,不可自拔。
  现在躺在炕上无名无利一身轻松的王务实枕着胳膊想着前世的事,那一幕幕的好像是一场电影,现在他跳脱出来,像个观众,才能看的如此清楚明白。
  兄弟几个在炕上闲聊着,但是对于亲爹的反常举动都没什么头绪,王提高绘声绘色的跟大家讲自家亲爹在刘主任家干活和赔笑脸的事,都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都知道这里面有事,但是有什么事呢,谁也不知道。自家的亲爹必然有什么事情求着刘主任了,或者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了,这个王八蛋主任但凡到他手里的东西必然是会扒层皮的。
  隔天,王老耕没再出去,因为家里的自留地已经差不多割完了,务实娘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城里买的纸钱,爹娘两个带着哥仨一家人要去上坟了。其实也怪,不年不节的,王务实都没记得自己之前跟着大家上过坟。
  王家祖上也没有什么有钱人,穷人家也就是刨个坑,一口薄棺,立个牌位就算是成了。王家沟旁边就是山,山里十分破败,山上的植物已经因为三年灾害被村里的人洗劫一空,当时凡是绿色的植物基本上都进了村里人的肚子。没有办法啊,饿啊!王务实走在山里的时候,还忍不住的条件反射般的回想起那饥饿的年代,王家的爷爷奶奶就是那时候没的。
  来到那几个坟包前,王老耕扑通一声就在坟前跪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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