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归来(重生)——月半弯
时间:2018-06-22 08:13:59

  “我也没事。”蕴宁忙摇头,之前倒是有些不舒服,这会儿却已经没有大碍了。
  “昆仑派的吗?我记住了。”即便蕴宁这般说,老爷子明显依旧窝火的紧。他神医之名早在大兴传扬,来求医的人可不止是官宦人家,便是江湖人物,也屡有登门,这昆仑派可也不止一次打过交道,“回去后告诉咱们回春堂,以后但凡是昆仑派的人前来求药,一律轰出去。”
  这边儿的喧闹离得近了自然也都瞧见了,却是冷眼旁观看笑话的居多,并没有人上前询问。便是那些官差,也不过是皱眉往这儿瞟了一眼,便又忙其他的去了。
  倒是他们右边忽然被人清出一片空地来,并很快搭起了一个祭棚,上面更写了两行大字:
  武安侯府为封大人祭,英魂归来,浩气长存。
  “果然不愧为武安侯府,这才是顶天立地的真男儿、大丈夫。”程仲连连赞叹之余,又有些唏嘘——
  以封平所为,自然当得起众人祭祀。只朝中大臣及百姓久居帝都,尽享繁华之下,哪里明白封平到底做了什么样的丰功伟绩。
  更甚者,竟是因一己之好恶,对英雄如此冷淡……
  也唯有武安侯府这样常年镇守边疆的大将,才能明白封平到底做出了怎样的牺牲。
  一阵“哒哒”的马蹄声急速响起,却是三个身着素服的年轻公子,正打马而来。领头的少年将军年约十七八岁,头束玉冠,腰悬宝剑,剑眉星目,器宇轩昂。
  他身后的两名少年则跟他生的有五六分像,一般的潇洒俊逸,尤其是最后那名十一二岁的少年皮肤白皙,长眉凤眼,长相明显格外俊美,惹的围观百姓频频注目。
  那少年脸色便有些不好,但凡瞧过来的视线,一律白眼对之,努力做出凶狠的模样来,只他委实生的太好,那些瞧过来的人不独没有收回视线,还纷纷回以微笑。
  便是蕴宁嘴角也不觉露出些笑意来——这少年也是武安侯府的吗?瞧着真是相当可爱呢。
  却又有些恍惚,实在是不知为什么,竟是觉得少年的长相,有些眼熟,自己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那少年正好在蕴宁不远处下马,似是察觉到蕴宁的注视,狠狠的往这里瞪了一眼。
  他旁边的少年却是见怪不怪:
  “怪道明珠那丫头不乐和你一道出门。叫我说当初在阿娘肚子里,你不独抢了珠姐儿的吃食,是不是连她的长相也一并抢了来?”
  “二哥!”少年登时有些气急败坏,更兼郁闷不已——明明是龙凤胎,做弟弟的怎么能比姐姐还要好看的多!
  半晌拍了拍马儿一侧的袋子,“姐姐才没有你这般小气。我给她寻了很多好东西呢,姐姐瞧见我就开心的不得了……”
  这三个人定然就是武安侯府的三位公子吧?早听说武安侯府当家太太只得了一个掌上明珠,琴棋书画无一不晓,阖府人都疼的无可无不可的,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位“珠姐”了吧?那位明珠小姐可真是个有福的,便是提起这位姐妹,几个兄弟都这般开心,平日里怕更是如何爱护都嫌不够呢。
  同是女子,那位明珠小姐,真是太幸福了。
  抬头瞧瞧程仲,又有些释然,即便没有疼爱自己的爹娘和兄弟姐妹,还有爱自己至深的祖父,比起别人来,也是不差什么的。
  随着武安侯府的祭棚搭起,路对面又起了两三座祭棚,左边第一位的正是长公主府的,主持祭祀的更是驸马爷、骠骑大将军柳兴平。
  柳兴平也瞧见了程仲祖孙,当即派人前来探问。
  惹的旁边的武安侯府人也频频往这里瞧,待得知道旁边的老者是原太医令程仲,也派了下人过来见礼——
  即便平日里不大往来,好歹也得叫丁氏一声姨母不是?再加上当初外祖父可不正是程仲所救?
  程仲很是意外,委实没想到武安侯府的公子年纪不大,却都这般知礼。
  只这里却不是寒暄之所,因为官道上,已是有整齐的马蹄声响起。
  走在最前面的可不正是之前和蕴宁有过一面之缘的各家藩王世子? 
  只这会儿,却是再没人往程家这边看一眼——
  当日会礼让蕴宁,不过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罢了,单凭程仲祖孙俩,自然无法让人另眼相待。
  难得瞧见这么多贵人,便有百姓朝前拥挤,慌得巡视的差人忙手持□□,往后驱赶:
  “退后,退后……”
  忙乱中,一辆素白的马车缓缓而来,车上放着一个黑漆漆的棺材,棺材的正前方,则是一个身着锦衣卫服色的少年。
  少年脸上覆着一张精铁打造的面具,瘦楞楞的身形,却是坐的笔直,被那巨大的黑色棺木衬着,显得分外孤独和凄凉。
  “车上坐的这位就是封小公子吧?”程仲神情有些恻然。犹记得那日见的封平生的相貌堂堂,端的是难得的伟丈夫。听说他那独子,更是生的颜若好女,眼下却是带了这么张面具,怕是传言中毁了容的说法应该是真的。
  隔着面具,少年的视线一点点在围观的人群中扫过,待得意识到众人的无所谓和冷漠,眼中的泪意却是渐渐被阴寒代替,直到瞧见程家的香案和香案后站在程仲身边的蕴宁时,视线明显顿了一下。
  察觉到棺材前的少年正往这边瞧来,蕴宁不觉有些瑟缩。旁人不知,她却是清楚,马车上这个瞧着有些可怜的少年,若干年后却是一手执掌锦衣卫,不知抄了多少人的家,砍了多少人的头,手上沾了多少人的鲜血,成为无数人最大的噩梦……
  甚至即便这会儿对方年纪还小,被盯着的蕴宁依旧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直到感觉那灼人的视线从身上移开,蕴宁才抬起头来,却是神情一愕,马车的后面竟还拖着三个五花大绑的人。
  许是被拖行的时间太久,三人俱是一身的鲜血,甚至脸上朝外翻卷的血肉下,还有森然白骨时隐时现。
  久居京畿之地,很多人哪见过这般惨相,一时纷纷惊呼,甚至还有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作者有话要说:  美美的双胞胎弟弟出场(*^__^*)
 
  ☆、杀人
 
  那些官兵却是呼啦啦闪开,露出一个早已搭好的祭台。
  又有八个力士上前,合力抬起马车上的棺木。封平尸骨无存,棺木里放的不过是生前穿过的几件衣衫罢了,这些力士抬起来,自然就轻松的紧。
  程仲已是捻来三根香,亲手点上,蕴宁也在后面跟着默默祝祷——
  但是冲着对方救了祖父的大恩,蕴宁就从心里感激。
  和其他冷漠的看客不同,祖孙俩的神情自然俱是肃穆而又虔诚。
  只静默并没有持续多久,人群中很快隐隐传来惊呼声。声音不大,却明显有些惊恐。
  祖孙俩抬头,才发现那些藩王世子已然念完祭词,那三个本是被绑在马后皮开肉绽的男子正被人拖到棺木前。
  只几个膀大腰圆的刽子手却俱是远远站着,倒是那封小公子手持鬼头大刀,阴沉沉站在三人身侧。
  “这怎么好……”程仲神情中明显有些不赞成。
  实在是那小公子的身量,瞧着也就十一二岁罢了,寻常人家这般大的孩子,能杀鸡就不错了,令他杀人,不定得吓成什么样呢。
  且锦衣卫名声本就不太好,封小公子走投无路之下入了锦衣卫也就罢了,这会儿当众杀了人,不管杀不杀得死,都会给人留下一个残忍的印象,以后便是想从锦衣卫脱身出来,另谋他途,怕是也会艰难很多……
  “祖父,这些人,怕俱是参与谋害了封大人的……”蕴宁轻轻道。上一世做到锦衣卫指挥使的封烨可不是因这一杀而成名?
  “我知道。”程仲点头,却依旧觉得,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直面杀戮,即便是为了报仇,也依旧太残忍了些。
  刚要说什么,封烨却是已然举起大刀,朝着右面跪着的第一个男子头颅就劈了过去。
  那男子一头栽倒在地,头颅却是还有半边连着身体,剧痛之下,身体瞬时扭曲成可怕的形状,一声一声惨叫不止。
  至于封烨则被溅了一身一脸的血,整个人都变成了血人儿相仿。
  程仲脸色一变,慌忙回身掩住蕴宁的眼睛:
  “闭眼。”
  封烨却是脚下不停,直接朝第二个人走去,再一次举起大刀,也不知是吸取了第一次没有把头砍下的教训,还是对跪在地上的人恨极,封烨这次却是先抬脚狠狠的把人踹趴下,然后再次举高鬼头刀,竟是拦腰把地上那人砍成两截。
  这人同样也没有当场死亡,凄厉的惨叫声一时响彻人们头顶上空。
  飞溅的鲜血早已把封烨的衣服染成了红色,更滴滴答答落入靴筒之中。
  剩下的第三个人,本是昏昏沉沉,这会儿明显快要吓疯了,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是就要往旁边滚去,却是被封烨赶上,红着眼睛朝着身上就是一阵乱刺。
  那人身上很快布满了血窟窿,明明面对的不过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连痛带吓之下,却是肝胆俱裂,喉咙里发出垂死的嘶喊:
  “魔鬼,魔,鬼……”
  三个人竟是足足痛嚎了半个时辰之久,才先后咽了气,却是死不瞑目,只双眸里残留的不是不甘,而是无法言说的恐惧。
  封烨这才上前,抬手砍下三颗人头,亲自提着奉到封平棺材前,然后“噗通”一声跪下,趴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爹放心,终有一日,孩儿会把所有仇人的头颅奉上。”
  犹记得当初刑场上,那些突厥人把父亲乱刃分尸,足足砍了一千余刀,爹爹却依旧在地上翻滚,直到最后地上只剩下肉泥和粼粼白骨……
  封烨趴着的地上,身下很快氤氲出一大滩的血水。
  后边的人群忽然乱了起来,却是有人受不了场面的血腥,竟是直接晕了过去。
  便是老爷子见惯了各种伤患,这会儿也有些喘不过来气——
  那封烨之前不把人砍死,原来根本不是力气不够,而是故意留他们一条命,让他们受尽痛苦而亡!
  这么小的年纪,怎么会有如此狠辣的手段!
  随着封烨站起身形,人群竟是不自觉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所有人都下意识转开眼睛,竟是连和封烨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程仲才放开蕴宁:
  “咱们走吧。”
  蕴宁这才发现,周围人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那些藩王世子和封烨已然不见了踪影,唯有几个官差,正在铲了些黄土来,掩埋地上的血迹。
  “祖父今儿个不该带你出来的。”程仲叹了口气,心情很是复杂。
  “我没事的。”蕴宁摇了摇程仲的胳膊——
  祖父怕是不知道,这还只是开始罢了。封烨这人的凶名往后会一日更甚一日。
  甚至上一世,自己听说,封烨根本就是疯子一样把三个人砍成了肉酱相仿,甚至当场吓昏的竟有好几十个之多,连广善寺的和尚都给惊动了,不许封烨上山,说是怕惊扰了佛祖……
  当然,也许是封烨恶名远扬之后,以讹传讹罢了……
  程仲也算是广善寺的熟客了,尽管今儿个因为各藩王世子驾临,寺庙内房间紧张了些,祖孙俩依旧寻得了两间客房。
  两人先一起去给程老夫人和程庆云添了长明灯。
  一眼瞧见两人的名讳,即便这么多年了,程仲依旧红了眼圈。
  蕴宁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把自己亲手抄的佛经给两位长辈供上。
  “宁姐儿回房间歇息吧,也可在寺院里四处走走,切记不可走远。”程仲低声道。
  一别数年,老爷子自然有很多话想要和妻儿说,便打发蕴宁先离开。
  知道程仲这会儿不想旁人打扰,蕴宁应了声,轻轻退了出去。
  不愧是大兴第一大寺院,广善寺庙宇巍峨,禅房林列,又广植林木,当真是曲径通幽。
  若非蕴宁早些年常陪着程仲到此,说不好真会迷了路。
  眼瞧着前面就是大雄宝殿,蕴宁忙折身往旁边道路上拐去——
  由此往前走一炷香时间,便是一条通往通天峡的山间小径。
  祖父今日怕是都会在禅寺里徘徊,自己正好趁这个功夫,去通天峡走一趟,看有没有可能找到龙舌草的踪迹。
  也不知这会儿,那些藩王世子并封小公子一行人可是已然离开?因怕惊扰了里面的贵人,蕴宁走路未免有些小心翼翼,一直到绕过大雄宝殿,才算长出一口气。
  刚要加快步伐,不妨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蕴宁忙敛容往路旁躲去。
  耳听得那脚步声越过自己,刚要抬起头来,忽然觉得似是有些不对,怎么脚步声竟是没有了?
  连带的一双脚无比突兀的出现在视线里。
  蕴宁大惊,忙往后退,却是险些撞到树上,才勉强停住。愕然抬头,正好和两道冰冷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眼前可不是站了个身穿素色衣袍的瘦弱少年?
  蕴宁抿了抿嘴,刚想绕过去,却又站住,这张面容斑驳的小脸……
  瞧见蕴宁抬头,少年眼中的寒气如冬雪初融,极快的敛去:
  “你是,三姑娘?”
  蕴宁点了点头,已然明白,眼前这少年应该就是那日在回春堂张怀玉救的流浪孩子了,浑身的戒备随之散去:
  “是我。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可找好了落脚的地方?”
  前儿个张怀玉还念叨呢,说那日救的孩子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东西,竟是吭都没吭一声就一个人溜了。
  倒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了。还以为他耐不得拘束,或者是找到了合适的愿意收留他的人家,这会儿瞧着却又不像了,毕竟,少年身上的衣料明显都是上品,这样的穿戴绝不是下人可以用的。
  “家父今日百天。”少年语气寥落,更在说出这句话后,周遭都布满了孤绝的气息,即便是盛夏的天气,让人依旧觉得寒入肺腑。
  蕴宁惊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少年身上的素服竟是为亲长穿孝,且这等痛苦绝望的气息,实在太过熟悉——
  上一世祖父去了后,很长一段时间,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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