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邀说:“听着,我只说一遍,吴倩没在我这里,我没藏她,你们找错人了,把妙妙放下,我们既往不咎,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话间,常清已经跳到地上,快速跑回南正鸿身边。
常清握着受伤的胳膊满头大汗,她低声道:“没取到血,只拿到头发。”
南正鸿点头:“很好,伤怎么样?”
常清摇头:“没事。”
南正鸿再次看向楼上道:“没在你那里也没关系?以黎小姐和吴倩的交情,我相信你很你快就能找到她。”
黎邀冷冷吸气:“这就是你们驱魔协会的办事风格?”
南正鸿无奈笑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还请黎小姐见谅。黎小姐也不想鬼婴出世到处害人吧?在你帮忙找到吴倩之前,我们会帮你照顾好这只猫的。”
“上车。”
南正鸿对常清使了个眼色,两人很快速坐进车里,车子缓缓启动,眼见就要走远。
黎邀抿唇,收拢掌心把发声器捏得粉碎。
“我的猫,我自己照顾,不劳别人费心。”
她音量不大,但奇怪的是,车子里每一个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妙妙趴在笼子里,一听这声音激动得站起来大叫:“二一生气了!二一生气了!你们不想死赶快放了我!放了我!”
方原本来卯足了劲踩油门,哪知踩着踩着,车子没有前进,反而向后退,他惊悚得大骂:“卧槽!邪了门儿了,车子开不走!那女人什么玩意儿啊!”
妙妙全身的毛炸起来骂回去:“你才什么玩意儿!你们卑鄙无耻下流,全都不是玩意儿!”
南正鸿和常清同时看向窗外,沥青路面两边昏黄的路灯齐齐向前移。
“怎么办!师兄?她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常清脸色青白交加。
南正鸿脸色也好不多少:“别慌,看好这只猫,别让它跑了。”
一转眼,车子已经退回到了原点,黎邀冷冷一笑,刚要有所行动,却见一辆越野彻脱了僵的野马似的嗷嗷开过来,一头撞到那三人所在的车头上,撞了个结实。
颜灼踹开车门,气急败坏地跳下来,张嘴就骂:“干什么?都TM干什么?!觉得老子家人好欺负是不是?”
半个杀出个陈咬金,还被撞得头晕脑胀,车内几人,包括南正鸿在内都脸白如纸。
妙妙一见颜灼扯着嗓门儿大叫:“如花,如花,快救我,这几个人抓我,还欺负二一,快弄死他们。”
“什么?欺负老子家眷?!看老子不弄死你们!!”颜灼怒火冲天,手一甩,一条红色的长鞭啪地一声落到地上,抽出一条又深又长的沟壑,溅起满地尖灰。
黎邀站在窗前,吐了一口气,握紧的拳头松开,静静地站着不动,不说话也不插手。
“把那只会说话的猫放了!”
颜灼扬手一甩,鞭子在空气里磨得咻咻直响,势不可挡地朝黑色轿车车顶落下去。
车内的人瞪大眼,电光火石之间不约而同推开车门往下跳。
就在他们跳车的下一秒,那像长鞭像一把重型斧头,竟然直接把黑色轿车劈成了两半。
方原,常清,以及南正鸿齐齐趴在地上呆若木鸡。
兵慌马乱之下,关着猫儿的笼子从常清手里滑落,红色的鞭子卷起笼子送回颜灼手里。
颜灼一手提着猫笼,一手拿着鞭子脸色黑如锅底地朝南正鸿走过去:“都听不懂人话是不是?老子的规矩不管用是不是?”
说着就一鞭子朝南正鸿抽过去。
南正鸿目光一闪,在地上滚了两圈跳起来,还没站稳,又一鞭子横腰朝他挥过去,他又急忙趴在地上躲开。
他上蹿下跳,累得喘不过气,竟然还有余力找颜灼搭话:“颜四爷好歹也是个驱魔师,明目张胆袒护两个妖孽就不觉得良心不安吗?”
颜灼抽鞭子:“老子喜欢老子乐意,你管得着?”
南正鸿:“鬼婴一旦出生,会有多少人死于无辜,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在乎?”
颜灼还是抽鞭子:“那是你们的事,关老子毛事!”
毫无疑问,南正鸿是三个里面身手最敏捷的,颜灼一连抽了几鞭只在他脸上划了一条杠,方原和常清见状也出手帮忙,颜灼一对三不说,还有一只猫在旁边加油助威。
“如花,看后面……如花小心,那个方脸的要踢你……”
场面一时乱成了一锅粥。
而就在这时,一阵洪亮得近乎撕裂的婴儿叫声在夜空中响起:“哇……哇……哇……”
所有人同时愣住,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方原面呈痴呆状:“我勒个去!声音这么大,哪里传来的?”
常清一脸彷徨:“好像是城北方向。”
南正鸿神色剧变:“不好,是鬼婴出生了,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一周。”
颜灼一鞭子抽在地上:“早产鬼婴比饿鬼还饿,哭声不断,食欲不减,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抓啊!”
三人相互看一眼,急急忙忙朝哭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哇……哇……哇……”
夜深人静,整个城市都在沉睡,唯有婴儿的哭声绵延不绝,如雷贯耳。
“草!”颜灼低骂一声,收了鞭子望向二楼咧起嘴笑:“给你抢回来了。”
黎邀沉着脸不吭声,颜灼提着猫笼回屋,很快到了楼上。
“出来吧。”
颜灼走到房间门口,打开笼子,妙妙立马钻出来往黎邀身上跳:“二一,二一,我回来了,吓死我了……”
妙妙余惊未平,趴在黎邀怀里微微发抖,黎邀摸她的头:“没事,现在回来了,有没有受伤?”
妙妙摇头:“没有,他们只想抓我。”
“没有受伤就好,很晚了,回床上休息。”黎邀把妙妙放床上。
“嗯。”妙妙乖乖她点头。
黎邀心情不好,她不敢撒娇。
黎邀关好窗户,退出妙妙的房间带上门,整个过程颜灼眼巴巴地看着,帮不上忙,也插不上话。
直到黎邀回到自己房间,见看就要关门,颜灼这才急忙伸出一只手横在门中间拦着不让。
“还在生气?”他拧起眉明知顾问。
黎邀心平气和,却答非所问:“你快去吧。”
“……”颜灼一时无语。
关不上门,黎邀也不打算硬关,她转身朝屋里走,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平静地说:“他们找吴倩,其实你也在找,这几晚上你都在外面找。”
今晚也是从外面赶回来的。
颜灼:“……”
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摸摸后脑勺,挤起眉毛笑:“嘿嘿,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
他笑着的同时,不动声色挤进门,屁股半挂在梳妆台上愤愤不平地骂起来:“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地找,那几个龟孙子竟然动老子家眷,真后悔没抽死他们!”
黎邀选择性过滤‘家眷’这两个无中生有的字眼看着他笑:“你不就是怕我杀了他们,才抽他们的?”
颜灼出现得太及时,又狠狠抽了几鞭子做样子,不然黎邀真不敢保证那几个人还能好好活到现在。
被黎邀一语揭穿,颜灼面部肌肉僵住。
黎邀又笑了笑道:“放心,妙妙没事,我已经不生气了,那几人虽然手段下作了点,但也是你同行,我理解你照顾同行的心情,不过再有下次,我保证不会留手。”
她云淡风轻地笑:“你知道的,杀他们对我而言好比碾死几只蚂蚁那么简单。”
颜灼脸色一点一点暗下去,俯身低头,用那两只暗如夜晚却又灿如星辰的眼睛注视着她:“故意说话气我是不是,想把我气跑是不是?”
黎邀还是笑:“不是,我实话实说,人命对我而言本来就又脆弱又低贱。”
颜灼冷冷吸气,压低声音道:“不信!老子一个字也不信!你就是在跟我赌气!”
黎邀又道:“其实你早就知道吧?吴倩之所以能杀掉罗世嘉是因为有我帮忙。也就是说,没有我,她根本不会生下鬼婴,就不会有今晚的局面。鬼婴要吞食大量人魂才能消除解饿感或许现在已经吃了不少人,你还不去看一看?”
颜灼眼底浮现一丝血气:“别跟我鬼扯,不过撕了道符而已,没有你,她也会找别人,别把什么功劳都往自己身上扣,你还没那么伟大!”
黎邀无比认真地说:“不,我决定帮她就料到会有什么后果,但我并不在乎,哪怕整个锦城的人死光我也一点不在乎,我其实很冷血很麻木,你承认吧。”
“不在乎就别在乎,冷血就冷血,麻木就麻木,老子喜欢,就喜欢你怎么了?” 颜灼一把抓住黎邀的手底呵,但怒视两秒后,他突地嬉皮笑脸地笑了起来:“嘿嘿,不带这样自黑的。就算你把自己抹得一脸黑,我也不会嫌弃,你在我心里永远又白又美。”
说着就像个猥琐大叔在她手背上亲一口:“嘛!”
“……”
黎邀手一颤,触电似地抽回来,有些讥诮地笑:“喜欢?你知道我身上背了多少命,染了多少血吗,就说喜欢?”
颜灼又开始油盐不尽耍横了:“我不管,反正老子喜欢,不准再说,再说我咬你了啊。”
“……”
黎邀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动了动嘴皮子还想说什么,但还没说出口颜灼一口堵住,狠狠咬一通才松开她一口笃定地说:“其实你特么就是看那女鬼死得可怜才帮她,就像当初救我一样。明明心软得要命,还嘴硬不承认!”
黎邀:“……”
“吴倩的事责任不在你,你没开车撞死她一家,也没把她丈夫打得魂飞魄散,别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扣。”
颜灼附在她耳边低声哄,“好了,别气了,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就回来,在家里老实呆着,哪儿也别去,什么也别想,知道吗。”
黎邀:“……”
颜灼很快下楼发动车子开走。
过了好久,黎邀才抱紧膝盖笑。
她真的不是心软啊……
当年救他不过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帮吴倩只是因为她救了妙妙。
她哪里是心软?
她早就被无穷无尽的时间和死亡磨成了铁石心肠。
座骑被颜灼一鞭子抽成两半,南正鸿师兄妹三人火速跑上主道‘征用’了一辆车寻着鬼婴哭声的方向赶过去。
常清看着手里的磁场检测器激动不已:“找了这么多天终于有反应了,一定就在那边,快点。”
方原一边踩油门一边纳闷:“头儿,那我们是不是真误会那女人了?她根本没有窝藏吴倩?”
车子在公路上一路狂奔,不知道闯了多少个红灯。
常清愧疚得抬不起头:“抱歉,可能是我推测失误了,还差点让大家死在那女人手上。”
南正鸿面色紧绷地扶眼镜:“现在说这些没用,我们得尽快找到鬼婴,阻止吸他进食。”
常清、方原:“嗯。”
三人很快赶到第一个磁针所指的大致方位,开着开着,就见路边一个酒吧外横躺着几个男人。
“停车!”常清大喊。
方原马上把车停在路过,常清跑下去检查几人情况,神情严肃地:“不好,全都被吸了二魂六魄,三天之内不找回来就再也醒不过来。”
南正鸿:“打电话回局里,让他们把人抬回去,我们继续追,必须马上阻止吴倩!”
“好 。”
凌晨两点车稀人少,只有路灯一颗一颗连成线,把夜晚装饰得热闹。
市医院的十字路口边,一个一身白群,头发黑长的女人赤脚走在人行道上。
而她怀里,抱着一团被褥包裹着的红团,但红团里面什么东西看不清,只能凭借不停的哭啼声判断那是一个婴儿。
婴儿大概是饿了,哭声肝肠寸断,女人白细的手轻轻拍着被褥,嘴里哼着一首听不出调的曲子哄他,一脸慈母样。
路灯惨白,夜风凄凉,孤儿寡母抱成一团,显得形单影只格外可怜。
一辆经过的车在他们身前停了下来,中年下车男人略表关切地问:“这位小姐,这个时间点你一个人抱着孩子在路边,是不是遇到了困难,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吴倩微低下头,长发盖住了一半惨白的脸,她顿了顿低低道:“不需要,你别过来。”
但她怀里的婴儿哭得更大声更尖锐。
中年男人不放心,几步上前又要说什么,却见红色被被褥突地动了动,冒出一个血肉模糊,分不清五官的红团冲对着他哇哇大叫,而红团的周围黑气直冒。
中年男人像被定了身一样动弹不得,几秒之后毫无知觉倒在了地上 。
红团缩回吴倩怀里继续嗷嗷大哭。
吴倩看了男人一眼,越过他,走向十字路旁边一个路灯下,对怀里的红团声音轻柔道:“宝贝,爸爸就是在这里被人害死的,我们要为他报仇,知道吗?”
婴儿的回应是更大的哭声。
“等你吃饱了,我们就去给爸爸报仇啊……”吴倩顾自说她的,眼里闪着泪光,但一滴眼泪也流不出。
‘吱’地一声,又是一辆车在路边停下,三个黑色西服的人踹门下车,齐齐用银色的枪指着她:“吴倩,终于找到你了,看你往哪里逃。”
“呵呵呵……”吴倩诡异地笑,嘴角快要扬到耳边。
她抱着婴儿向上飘,黑长的头发无限拉长延伸,扭动在空气里像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