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魔阵在团团死气中散发的醒目的银光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而阵外,鬼婴龇牙咧嘴练就了铁头功似地往里撞,每撞一下都是震耳欲聋的巨响。
屏障渐渐出现裂痕,死气丝丝缕缕渗透进去,常清赶紧贴一道符补上。
“怎么办师兄?”常清看着那一个左脚被腐蚀成白骨的武警脸色发白,“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它闯进来的。”
南正鸿双手紧握长剑:“退后。”
方原和袁成刚应声拉着已经晕厥的武警往后退。
南正鸿目光如炬,握着长剑的手加大力气,剑身逐渐被一层银色的光晕笼罩,下一刻,他对着空气用力一挥,一道凌厉的剑气直接穿过屏障向鬼婴劈去,鬼婴灵敏似野兽似地后退几十米闪开,下一秒,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将鬼婴身后的一排整齐的电桩全劈成了两半,直到飞到对面大楼的半腰,留下一又深又长的沟壑剑气才消失不见。
鬼婴好奇是眨了眨眼,大概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张大嘴仰天嚎叫一声,马上又要发动下轮进攻,却又见伏魔阵内,凭空升起一道符黄,随后听人念:“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诛邪!”
黄符有如炸弹炸裂一样发出刺眼的白光,刺得鬼婴睁不开眼,鬼婴下意识地又往后退。
很快,刺眼的白光退去,而弥漫在伏魔阵周围的死气也随之烟消云散,里面的人大步走出来。
鬼婴恼急,张嘴又要吐,却听上空一声惨叫,吴倩托着一头着了火的头发直直掉下来,砸到他脚边。
“……”
鬼婴懵懂地眨眼,反应两秒之后,哇地一声嚎啕大哭,吴倩立马叫住他:“宝贝别怕,妈妈没事。”
吴倩断掉所有被烧掉的头发,从地爬站起来时,头发已经短得只能披到肩上,终于有了一个正常女鬼的形象。
她抱起鬼婴柔声哄:“别怕啊,妈妈没事,妈妈好好的……”
鬼婴止了哭,安静窝在她怀里眨眼着眼看她。
吴倩抬头,看看几个驱魔协会的人,又看看身后一步一步走来的颜灼,有点嘲讽又有点绝望地笑 :“所有人都欺负我们孤儿寡母……”
她只是想要报仇而已,为什么全世界都跟她过不去?
鬼婴显然听不懂,只能傻乎乎地望着她。
她又笑:“饿了吗,宝贝,妈妈喂你好不好?”
她拉着胸口的衣料往下扯,乳/头送鬼到婴嘴边轻声说:“小宝贝应该这样吃东西的,知道吗?”
驱魔协会的人本来大步上前,见到这画面,不由得全体心顿住。
方原凑到常清耳边小声嘀咕:“那女的在干会什么?”
常清权当没听见也不吭声。
鬼婴仍旧听不懂,甚至不知道张嘴,不会做为一个婴孩最基本的‘吸/吮’反射。
吴倩再次无奈地笑了笑:“是妈妈对不起你……”
她笑着把鬼婴放地上,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状的陶瓷瓶,拧开盖子,扬起头,将里面的东西全倒进嘴里。
下一刻,她头发陡然蓬发伸长,全身冒出腾腾黑气,驱魔协会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平地而起飞过他们头顶落到伏魔阵前,头发和指甲化成无数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向那一道银色的屏障。
屏障像镜片一样龟裂破碎,坐在阵中的袁世刚神色几变,来不及反应吴倩已经闪到他跟前,头发像绳子一样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尖锐的指甲插进他的喉咙,咬牙切齿:“袁成刚,拿命来吧!”
袁成刚口吐鲜血,竟然一个字也没来得及说出口。
伏魔阵因为邪物入侵,地面燃起雄雄伏魔烈火,将一人一鬼包裹其中,但吴倩毫不受影响似的,即使是仇人死了,也缠着他不放。
这一变化实在太快,所有人唏嘘不已,谁也没想到这只上一刻看起来穷途末路的女鬼,下一时竟然会翻盘重来。
“老袁!”
方原大叫,想要冲上去救人,南正鸿横手拦住他:“来不及了。”
人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师兄,为什么伏魔烈火烧不了她?”常清难以致信地瞪大眼。
南正鸿抿唇不说话,却见颜灼走上前冷冷道:“不是伏魔烈火烧不了她,而是她先把自己给烧了。”
常清:“什,什么意思?”
颜灼:“看到她身上那一层黑腾腾的东西了吗?那不是烟,是火,你把自己灵魂自燃了。”
灵魂自燃,好比将一只鬼所有的能量集中到某一时刻集中爆发出来。
不过一分钟之后,那只鬼就会灰飞烟灭。
吴倩是铁了心要跟袁成刚同归于尽才全使上这招。
但是灵魂自燃,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没有外物辅助是绝不可能办到的。
好比一个人想要自焚,也要往自己身上浇一桶汽油再点把火,鬼也一样。
颜灼蹙起眉,这个在背后提供‘技术支持’的人是谁?
果然,吴倩身上那一团黑色的火焰越烧越旺。
“终于报仇了。”
她满意地笑起来,转身看向伏魔阵外一脸懵逼看着自己的婴儿,圣母一样张开双手:“来吧,宝贝,我们去和爸爸一家团聚。”
鬼婴听不懂她说什么,却能感应她的心里所想。
那是在召唤他,在叫他过去呢。
鬼婴立马嗷叫一声嘲她奔过去。
颜灼神色大变:“不好!她想带着那小仔子一起灭!”
他说话的同时,扬手一甩,红绳跟着鬼婴身后直直追过去,就在鬼婴即将钻进伏魔阵前一秒,死死勒住他瘦得像鸡爪的脚。
直到他把鬼婴拉回来,常清才反应过来,吴倩身上的黑火,既然能烧掉自己,也能烧掉鬼婴。
而鬼婴肚子里还有几百个人的魂魄,如果他这么被烧得灰飞烟灭,那几百个人就没得救了。
鬼婴脚被红绳烧得嗷嗷大叫,使劲挣扎,大概是绳子太粗,而他的腿儿太细,竟然被他挣脱开了。
但是等他扭头,想要继续投奔妈妈怀抱的时候,却发现驱魔阵里,那一团黑色火焰越来越小,最后消失见了。
妈妈没了,凭空消失了……
鬼婴难以致信地眨巴了下眼,下一秒,‘哇’地一声发发惊天动地的哀嚎!
哭声尖锐撕裂,几乎快要震破人鼓膜。
所有人不由得抚起耳朵。
但这还不止,鬼婴儿哭过之后,吸足了气,再张嘴一吐,像章鱼喷墨一样浓浓的死气泉涌断地从他嘴里冒出来,很快便把周起弥漫得黑雾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如花:怎么办?发现你们更爱防盗君,好心塞……
好心塞,好心塞……
昨天更了个大肥章,都没有人夸5,你们集体沉默了。
第29章
死气像滚滚浓烟从鬼婴嘴里狂喷蔓延, 所有人被迫后退。
黎邀站在楼顶皱了皱眉松开妙妙道:“颜少交给你了。”
“好。”
妙妙再次从楼顶一跃而下落到正望着死气团发傻的颜舒允身边时变成了一只人高的巨型大猫。
“别看了,快逃!”
妙妙叼起颜舒允的后衣领就往高处跳, 回到楼顶再往下看时, 死气已经淹至了周围写字楼几层的高度,像一朵巨大的黑云团漂浮在地表。
终于再次和黎邀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还离这么近, 颜舒允窃喜,高兴得笑起来, 开口想叫她,却见她突地身形一闪, 整个人就那么凭空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了……
地面上, 颜灼一干人被死气逼得后几十仗后, 常清望着团团黑雾中犹如星火闪动的伏魔阵面色紧绷:“不好,伏魔阵里还有人没逃出来!”
里面不仅趴着已经死透的袁世刚,还有一个受伤昏迷的武警。
刚才他们走出伏魔阵对付鬼婴时, 把人留在了里面……
方原长长吐气,感叹万千:“来不及了, 说不定早就变成一堆白骨。”
但常清抿唇摇头:“还没,伏魔烈火烧着,能抵挡一会儿, 说不定还有救……”
说到最后,她自己都没底气,只能看向南正鸿:“师兄,要不你们帮我做法助阵, 我去进看看。”
南正鸿面无表情地扶了扶眼镜一口否决:“不能去,死气太重,进去不仅救不了人,还会把自己命搭进去。”
“可 ……”
常清还想说什么,却被颜灼打断:“都别啰嗦!你们三个在外面想办法控制死气,别让它扩散出去,老子进去看看。”
颜灼不再看他们,上前一步掏出一张符印扔向死气团,口念:“乾坤开路!”
符印立即散发金光,在一团黑云中开出一条仅仅一人宽的羊肠小道。
颜灼吸了口气挠起袖子,打算大干一场,却不料,后领突地被人抓往,并大力往后扯,扯得他连连后退好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顿时火气上涌打算大骂,就见一道白影闪在他眼前,黎邀回头:“你不能去,我去。”
话落就变成一道白影闪进了死气团。
“……”
颜灼傻愣了几秒暴跳起来追过去:“不是让你老实呆着吗!瞎参合什么!”
但是来不及了,那一条符印开出的路已经渐渐被死气盖了回去。
而他身旁,其他三人面面相觑之后齐齐看向他。
南正鸿面露疑色:“乾坤开路是我派绝学,颜四爷怎么会?”
在这之前,颜灼都是用一条绳子抽来抽去,路子太野,跟本看不出哪门哪派。
但是‘乾坤开路’一出,就让所有人都起疑了。
确切地说,这一招难度太大目前只有他们师傅才会。
颜灼正在气头上大吼:“老子自学成才有意见?!”
绝学之所以为绝学,就代表不能轻易使用,更不能连续使用,用了一次至少得憋半小时气才能用第二次。
要不是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才不用。
颜灼气得脸都青成了菜色。
南正鸿:“……”
常清:“……”
方原:“……”
死气团里,黎邀就着颜灼开出的小路来到伏魔阵前,只见伏魔烈火熊熊燃烧,那名武警就趴在火中央毫无知觉,背上的衣服和皮肤已经开始腐烂。
而阵外,鬼婴找不到老妈嗷叫不止,暴走似地张着嘴狂喷,像一只永远喷不完的大烟囱。
果然是个麻烦的东西,她想。
她不再犹豫,扶起武警打算尽快离开,却见一个戴着面具,身着银色外套,连手套也是银色的男人从市政府大楼的高处跳了下来,落地的同时,手一甩,一条银色的链子拴住了鬼婴的脖子。
而鬼婴没了妈,正处于悲痛欲绝的状态,连反击都忘了,只知道死死钉在原地一动不动。
黎邀一怔。
来抢鬼婴的?!
鬼婴肚子里还有几百个人的魂魄,要是被抢去了,颜灼不又得大半夜满城搜罗?
睡眠差了,人就暴躁,说不定天一亮就跑她房里发神经?
到头来遭罪的还是她自己……
思来想去,黎邀觉得还是不能让鬼婴被抢走。
她深吸了口气,把武警放回阵里,再用袁志刚的尸体盖在上面,往外看时,那人正拉着链子大力地扯,而鬼婴被他拉得叽叽地叫,四个又尖又瘦的爪子抓在地上咯吱作响。
要是他肤色再白一点,五官一再分明一点,一定能看出他有多面红耳朵赤。
黎邀快步移到鬼婴跟前抓住那根链子冷冷道:“不管你是谁,都不能带他走。”
鬼婴大概是脖子不痛了,也不叫了,干巴巴地眨眼,望着黎邀一脸好奇。
而对面的男人,对上黎邀脸的瞬间,面具下的两只瞳孔骤然缩了缩,但他没有吭声,而是加大了手上的力道,不过很快发现自己使多大力也没用,因为黎邀稳稳抓着链子竟然没有一点变化也没有。
几秒种后,男人识趣地扔了链子后退,目光在黎邀脸上最后扫一眼,抽身离去。
死气太重,黎邀抚着胸口干咳了两声,蹲下身摸了摸鬼婴问 :“闹够了吗,闹够了就把嘴闭上吧。”
鬼婴还是听不懂,只能干巴巴地眨眼。
黎邀握着链子站起身,再回阵里扶起那个武警,身形一闪,朝死气团外奔去。
死气团外,驱魔协会的三人合力施法控制死气外泄气,而颜灼急得原地打转,两手在头上乱抓:“不对!以她的速度不应该用这么长时间!应该很快能出来!一定有事!”
颜灼一口咬破指头贴在地上,又想干一回大的,却见黑团里闪出一道白影,下一秒,黎邀已经出现在他前眼。
她把武警扔到地上,转身背对颜灼喘气,而她脚边的鬼婴被链子栓得像只哈巴狗望她。
颜灼看看鬼婴,再看看那后背和脸上的皮肤都被腐蚀得血肉模糊的武警不由得眉心一紧,“没事……”
“吧”字还没出嘴,他就愣住了。
黎邀虽然背对着他,但那一只握着链子的手血肉模糊,连手臂上的衣服都已经被腐蚀掉了。
“没事,你别过来。”
黎邀背对着他,手指上的血不经意地滴到了血肉模糊的武警身上。
“手都这样了,还说没事!”
颜灼咬牙瞪眼暴吼,又要上前,但黎邀一下子闪到了几米之外的写字楼下背对着他心平气和地说:“两分钟,给我两分钟,很快就没事。”
颜灼见她流着血的手微微发颤,深吸一口气点头,语气也缓和下来,像是在哄:“好,好,别说两分钟,多久都行,只要你别走远行吗?”
黎邀背对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
周围一下子静下来,颜灼面色青冷,木桩子似地站在几米之外地紧紧盯着黎邀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