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柠点点头。
楚千乘刚离开没一会，隔壁那个黑哥又独自回来了，他在沙发上四下摸索了一番，从沙发缝里摸出来一张卡，他一边把卡揣进兜里，一边转向喻柠的方向。
他先看了眼楚千乘空着的座位，然后又看向喻柠，两人目光对上，他眼神发亮，忽然就微笑起来。
男人笑起来后的气质与刚才和少年们聊天时完全不同。
他的一双桃花眼因为笑容而弯起，眼尾狭长，颇有几分邪气，然而在配上他嘴角的小梨涡后，这份邪气又显得纯净起来，有种纯粹且不谙世事的少年感。
他走到喻柠桌前，眼睛里像是揉碎了星光，熠熠生辉。他专注看着喻柠低声问道，“你喜欢打游戏吗？”
喻柠虽然也有被搭话的经验，但从来没人用这句话开头，她不由得愣住了。
“额，抱歉，我——”喻柠正要拒绝，男人却比了个“嘘”的手势，同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上面写着一串号码和一个ID。
“你可以搜一下这个，到时候加我微信，我带你玩。”他笑眯眯道，把纸放在了桌上。
下一秒，这张纸就被一只手抓住捏了起来。
男人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微沉。
在看清楚千乘的模样后，这份阴沉迅速被惊愕取代。
楚千乘看向他，似笑非笑道：“你当我是死的吗？”
第23章
黑哥看了眼喻柠, 又看向面无表情的楚千乘, 正要说话, 楚千乘直接开口打断了他。
他比了个手势，同时道：“这边说。”
黑哥嗤笑一声，“你说让我去我就……”
他话还没说完，楚千乘直接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拖着他就往外面走。
喻柠惊讶地看着这一幕, 以为两人要打起来, 猛地站起身。
黑哥也抓住楚千乘的手用力挣扎起来。但楚千乘的手就像钳子一样，把他衣服捏得死死的, 黑哥见真的挣脱不开, 再加上眼瞧着真的要被他像拖死狗一样拖走，只得咬牙恨声道：“放开。”
楚千乘看了他一眼, 又示意到旁边去说，然后才放开了手，接着头也不回的就向外面走。
黑哥整理了下衣领，转头又看见喻柠正站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们，他想了想，从口袋里再度摸出张写着一串数字和ID的纸，样式与被楚千乘劫走的那张一模一样。
他正要往喻柠手里塞，刚才明明走远的楚千乘又突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他身后。
“我看你是想死了。”他紧贴着黑哥的后背, 将阴冷的气音送进黑哥的耳朵里。
黑哥切实地打了个寒战。
这次楚千乘没再给他搞小动作的机会，他一把收走他手里的小纸片，给要过来劝他的喻柠打了个不要跟过来的手势, 然后一把抓住黑哥的胳膊，拖着他就往卫生间的方向走。
喻柠抬腿也要跟过去，结果电话突然响了，是秦桑打过来的。
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跟着楚千乘，但在听到电话里秦桑哽咽的哭音之后，立时定在了原地。
***
因为卫生间的人比较多，楚千乘干脆直接拖着黑哥去了外面。
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站定，楚千乘这才松了手。
黑哥的嘴唇扯出一个刻薄的弧度，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嗤笑道：“怎么？跑这么远，你是怕被谁发现？”
楚千乘抱胸歪头看着他，“都看到我了你还继续撒你的小纸片，是真的皮痒了吗？”
黑哥满不在乎地掀起眼皮，“这就是你的梦中情人？你退役就因为这个？”
“不是。”楚千乘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总之把你的小纸片收好，离她远一点。今天就算了，别让我看到下一次。”
“下一次？”黑哥的声音都因为惊讶而变了形，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会以为还有下一次？你当我像你一样，无所事事整天都蹲在B市吗？”
两人身高相近，黑哥要稍微矮一些，他逼视着楚千乘，用力戳了几下自己胸口印着的战队标志，“我可是很忙的。”
楚千乘看了那标志一眼，眉头隐忍地拧起，他敷衍地应了几声，转身就要走。
黑哥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你以为我跟你过来就是为了听你啰嗦这么一句话？楚千乘，半年没见，你怎么还变天真了？”
黑哥加大了手上的力道，把楚千乘拽回来，眯眼低喝道：“我说了，我可是很忙的。”
楚千乘看着他拧成一团的表情，静默半晌，而后轻笑起来，“所以呢？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有什么要说的？”黑哥不自觉地再度加大了手上的力量，一字一顿问道：“身为逃兵的你，就不觉得应该多发表几句感言吗？”
楚千乘看向被他捏的发痛的胳膊，掰开他的手，轻描淡写道：“我累了，就这样。”
“就这样？”黑哥低声重复道，他慢慢扯出一个扭曲且狰狞的笑，“所以你就要毁掉大家的梦想吗！”说到最后，已经忍不住大声吼了起来。
楚千乘完全没有受黑哥的情绪影响，他波澜不惊的目光落到黑哥胸口的MUG队标，“梦想？你不是已经有新的梦想了吗？而且……”他掀起眼皮与黑哥对视，微微勾起嘴角，“你的梦想被破坏，不是因为你自己吗？”
他一把扯住黑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掏向他的裤子口袋，直接抓出一把完全一样的小纸片。
楚千乘低头扫了眼，哼笑一声，随手将其扔进身旁的垃圾桶里，“你这个兴趣什么时候能改改？被打上门然后禁赛的感觉很爽吗？”
黑哥干脆直接自己把卡片都掏出来扔进垃圾桶里，他活动起手腕，紧盯着楚千乘道，“打假赛的人有资格说我？”
说罢，直接一拳挥了过去。
楚千乘迅速侧身躲过他的攻击，拧眉道：“干什么？你的手不要了？”
黑哥一声不吭，他一击不中，反手又是一拳，没想到直接打进了楚千乘的掌心。
黑哥用力抽了下自己被捉住的左拳，理所当然没有抽动，他讶异的瞠大了一双桃花眼，看向楚千乘，下一秒，他只觉得眼前一花，楚千乘已经借机迅速揉身上前，抓着他的拳头绕到他的身后，膝盖用力顶了下他的后膝，黑哥直接就半跪在了地上。
楚千乘又捉住他的另一只手，将他的两手交叉在一起背在脑后，嘲笑道，“就你这个体能？你还想打谁？”
黑哥用力挣扎了一下，当然没挣脱开。
楚千乘这才慢吞吞道：“我没打假赛。”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黑哥半侧过头愤恨地瞪着他。
楚千乘没说话，这在黑哥眼中无疑就是默认了，他冷笑一声，“怎么？继续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其实我也很奇怪。”楚千乘答道，“别人状态不好打的差，键盘侠们只是喷，让他们去死。不知道为什么我打的差，失误多，就直接有黑幕爆料说我打假赛了。”
他扯高自己的嘴角，笑容有几分苦涩，“我那天确实状态不好。”
黑哥是背对着楚千乘的，他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在听到楚千乘的答话后，他轻轻笑了几声，轻蔑道：“改走怀柔路线了？这不像你啊，楚千乘。我看你和张路还有FIZ的经理吃饭的时候，明明笑的很开心啊。”
听到他的话，楚千乘一下子就愣住了，黑哥趁机挣脱开他的束缚站起身，他看着楚千乘冷笑，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自己特意单独留存的相册，点开那些用专业相机拍摄后再传到手机里的照片。
照片里，楚千乘和一个男人面对面站在走廊里说话。正是贴吧那条说他打假赛的帖子里的照片。
只是，这张照片可要比那帖子里的照片清晰多了。
黑哥看到楚千乘怔忪的表情，颇为满意的扬高嘴角，他向左滑了下手机屏幕，下一张照片则显示着上一张照片里的两人以及另一个娃娃脸男人在一起吃饭的画面。
楚千乘慢慢抬头看向黑哥。
黑哥微笑道，“照片是我放的，节奏也是我带的。你想全身而退？睡醒了吗？”
楚千乘看到照片后，反而沉默下来。
“我听到你和张路说你要退役的事情了。”黑哥讥讽道，“只是输了一场比赛而已，就算被喷又怎么样？比赛输了被喷不是家常便饭吗？他们不喷的话，我反倒要好好研究一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倒是你。”他一声冷哼，“比赛完了就总和张路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原来是在研究退役的事？怎么，张路让你打的假赛？你们俩把钱都分了？一个退役一个辞职的。我倒想问问FIZ给了你们多少钱？口口声声的梦想梦想，就是画大饼忽悠我们几个？”
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歪头看着楚千乘，“我还一直在想剩下那几张照片什么时候发呢。毕竟你现在都过气了，发出去也没人看，你说呢？”
楚千乘低下头，他看了会水泥制的地面，默然不语，好一会才抬起头，在黑哥戒备的目光中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道：“你想什么时候发就什么时候发吧。”
说罢，抬腿就向机场内走。
黑哥迅速跑过来拦住他的去路。
“那你还训练什么？”
“什么训练？”楚千乘拧眉道。
“我看过你最近的战绩，前几天你在韩服的排位赛，KRT（韩国战队，已蝉联三届世界冠军）的SUN（adc）被你摁在下路兵都补不上来。你和我说你这是没训练后的水平？”
“他的辅助水平太差。”楚千乘越过他，继续向前走。
黑哥一把直接抓住了楚千乘的胳膊，楚千乘被迫停下，他半侧过身，焦躁地看着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真相。”黑哥紧盯着楚千乘，面无表情陈述道：“我不相信你会打假赛。你们那顿饭到底说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退役。”他的眼神动了动，轻声问道：“你真的要像个逃兵一样，就这样放弃么？”
第24章
喻柠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秦桑哭唧唧含糊不清的说了老半天, 她这才听明白秦桑是看了一本小说, 里面有个情节特别虐，都把她给虐哭了。
秦桑这个人，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但其实感情特别细腻，喻柠哭笑不得地安抚了她好一会, 这才把秦桑那充沛的感情舒缓干净, 挂了电话。
喻柠看了眼通话时间，正好15分钟。
此时她还在星爸爸坐着, 喻柠站起身四处看一圈, 完全找不到楚千乘和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刚才俩人说话的时候，气氛就有些诡异, 看他们的样子，喻柠直觉两人应该认识。再加上他们充满火-药味的对话，她真怕他们打起来。
喻柠又看了一圈，决定去找他们。
她刚走出星爸爸，就见楚千乘远远走了回来。
楚千乘穿着简单的T恤和短裤，手懒洋洋地插在裤兜里，脚下是一双运动鞋。
但因为他个高且身材比例好，肩宽腿长, 肌肉匀称，普通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有了不一样的效果，远远看去就像模特一样。
喻柠看到好几个路人在指指点点地偷偷打量他, 有的还在偷拍。
他就像习惯了似的，对这些全然视而不见。
他半垂着头，慢吞吞地挪着脚步，盯着自己的鞋尖也不知在想什么。
喻柠几步走近，在他面前站定，他这才抬起头来。
看到喻柠的瞬间，他的眼神立刻亮了起来，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笑容，干净澄澈，充满朝气。
喻柠上下仔细打量他一番，见他没有什么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楚千乘也跟着瞧了自己一圈，困惑反问道。
喻柠咬住下唇，“刚才到底干什么去了？我还以为你们要打架。你们是不是认识？”
“认识？我怎么会认识那种人品有问题的……”在喻柠怀疑的目光中，楚千乘的声音越来越小，迅速败下阵来。
他也觉得刚才两人的表现不像是陌生人，如果是陌生人早就直接打起来了，干什么还跑到一边去。
楚千乘绞尽脑汁找借口，此时此刻，也许是为了他纯情少男的宝贵自尊与骄傲，又或者是为了他心底的执念，他越发不想让喻柠知道自己过去几年做了什么。
“我们……”他磨磨蹭蹭地哼唧着，目光四处乱瞟，在看到一张印着明星全身照的广告牌时，突然灵光一闪，答道：“是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
“嗯？”
“那个人是电竞选手，打得不错，但是人品特别差，不光抢别人女朋友，据说还艹粉，人品差的不行。”
楚千乘黑起前队友来简直是不遗余力。
“还有这种事？大家不都是为了冠军而在拼命努力吗？”喻柠讶异道。
“为冠军努力没错，他这个人主要是私德有问题。”
喻柠只听秦桑天天和自己说兆神多好多好，而且在她的理解里，这就是一个少年们追求梦想的舞台，结果竟然还这么乱吗？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楚千乘还掏出手机搜了黑哥的游戏名HeyG，然后把最上面的一些八卦新闻给喻柠看，“你看，他之前还因为这些事被禁赛了，全电竞圈都知道。而且你也知道我喜欢打游戏，所以对这些新闻比较关注。我刚才也没想到是他，看到他还吓了一跳。只不过，就算我是粉丝，他小纸片都发到我头上来了，哪怕是天皇老子我也不能忍啊。再说我也不是他粉丝。”
说到最后，连楚千乘自己都信了。
而喻柠关注的重点则迅速转到了另一个方向，“发到你头上？”
“对啊，他还想绿——”
——嗯？
等等！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正低头看手机的楚千乘瞬间感觉脖子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他一点一点僵硬着抬起头，正对上喻柠的目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