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乘，你的态度不对。”
楚千乘抿了抿唇，竟然无法反驳。
而且，即便是在喻柠这样指责他的时候，他思考的依然不是自己的态度问题，而是在担忧喻柠会不会因此不理自己，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会不会看不起他。
喻柠挣开他的怀抱，转过身看他。
楚千乘小心地觑着她，很快意识到她没有刚才那么生气了。
他正要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却又听到喻柠叹了一口气，轻声道：“阿乘，我不是你的全部啊。”
“如果你因为我而束缚住脚步的话——”她微微迟疑，还是咬牙把话说出口，“我也会害怕，会想我是不是做错了。”
“什么意思？你做错什么？”楚千乘瞬间打了个激灵，他一双猫眼瞪得大大的，紧张地看着喻柠，轻轻地问，像是生怕惊醒了什么。
喻柠与他对视几秒，没有解释，“阿乘，我那天看到你发给我的邮件了。”
“我们在一起的那天。”
她见楚千乘露出震惊和窘迫的表情，又继续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错了，我认为你退役，并不是你自愿的。”
“那天你喝醉了，我问你为什么不想要重回赛场。”
“你说，因为得到了太多，害怕失去。”
“得到了太多是什么？我吗？阿乘啊，你会因为我而改变自己吗？”
楚千乘呆愕地看着她，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表情微微痉挛，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喻柠咬牙，继续道：“如果是因为我的话——”
“先别说了。”她剩下的话被楚千乘仓皇的声音打断。
“柠柠，我、我要研究一下我今天失误的事情。”说着，他推着喻柠把她往房间外面赶。
“有什么事情过两天再说，不不不不别说，永远都别说！”
“阿乘？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今天的表现确实不好柠柠你让我自己反省一下！”后半句话掩在紧闭的房门中。
而且不管喻柠怎么敲门，他都没反应。
给他发微信、打电话通通不回。
一只彻头彻尾的缩头乌龟。
***
第二天早晨。
两人都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坐在饭桌上吃饭。
气氛一时显得有些凝滞。
楚爸不自在地清清嗓子，玩笑道：“昨天晚上壮壮你蹲在柠柠门口干什么啊？你们吵架了？”
喻柠抬头看了楚千乘一眼。
这家伙，她叫他他不应，就知道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
真气死人了！
而楚千乘则梦游似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食物，像是没听见楚爸的话似的，一动不动。
楚爸不免有些纳罕。
他儿子竟然没有抗议他叫他小名的事。
喻妈不动声色地打量喻柠和楚千乘。
一看就是闹别扭了。
喻妈轻咳一声，问楚爸：“柠柠和阿乘真是越长越像了。”
楚爸笑呵呵接过喻妈的话茬：“那可不就是，柠柠越来越像我了。”
家人滤镜，喜欢谁觉得谁像自己！
喻妈十分满意楚爸的接话，清清嗓子，“我觉得有件事也瞒着他们太久了，要不把真相告诉他们吧。”
楚爸困惑地看向他媳妇：？什么真相？？？他怎么都不知道。
然而却依然十分支持工作道：“是啊，也是时候说了。”
喻柠和楚千乘也因为喻妈的这番话而有了反应，一起看向她。
就见喻妈笑眯眯地丢下一颗核弹：“其实你俩是亲姐弟。”
楚爸：？？？？？？要捉弄孩子们吗？？？
而喻柠和楚千乘则不约而同的露出一片空白的表情，特别是楚千乘，本来就因为没睡好脸色很差，此刻更是微张着嘴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一脸傻乎乎的。
“……妈！”
喻柠的语气带了些指责之意，显然是不满喻妈开的这种不合时宜的玩笑。
“是真的啊，柠柠。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和你那个爹痛快离婚？”
她见喻柠依然一脸不信，便又慢悠悠补充道：“我和建国（楚爸）是高中同学。当时你那个爹忙着和他的初恋情人养私生子……呵。”喻妈一声冷笑，“我会便宜了他？”
楚爸：？？？
喻柠与喻妈继续对视，半分钟后，坚定地表情渐渐崩裂。
她慢慢看向同样满脸茫然的楚千乘。
“喻妈妈，别开玩笑了。”楚千乘哑着声道，还干巴巴地笑了一声，“一点都不好笑。”
说罢，他还求证似的看向楚爸，然而楚爸那没什么表情的脸，看着反而更像是默认了一样。
喻妈转头看向楚千乘，一脸温柔的笑意，没说话。
楚千乘脑内嗡的一声响，接着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脸上的肌肉痉挛似的抖了起来，胃部剧烈翻涌，有一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他刷地一下站直身体。
“我不信！”他嗷地吼了一嗓子，吓得楚爸一个哆嗦。
“臭小子喊什么喊啊，不过静静啊，你这玩笑开得也有点过了。”
静静是喻妈的小名。
喻柠和楚千乘两人又一起傻傻地看向楚爸。
而喻妈趁俩人不注意，咔嚓用手机将他们复杂的表情照相留念后，才吁着气笑眯眯道：“对，是开玩笑的，我离婚前和建国根本不认识。”
她见两人依然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打趣道：“还不是因为看你俩大清早就苦大仇深的样子，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这种一看就是假的话，我还以为你们会附和我看我怎么反应呢。没想到你们真的信了啊？我的傻孩子们。”
说着，喻妈叹了口气，故作惋惜道：“本来还想说你们是亲姐弟就能更加相亲相爱了，谁知道能给你们吓成这样，哎哟哟看这小脸，白的跟抹了面粉似的。这有什么好吓人的啊？”
楚千乘慢慢坐回椅子上，看看喻妈，再看看楚爸。
刚才他的心情简直就像经历了蹦极，到现在只剩下满心的虚脱无力感，腿还在微微的颤。
被戏耍了的恼羞成怒？
不，大概是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种，啊，快别作了，可怕的事多着呢的后怕。
他忽然觉得昨天脑补了一晚上的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楚千乘看向喻柠。
喻柠表情崩得紧紧的，下颚微微收紧，紧接着忽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她瞪着喻妈厉声道：“妈！你太过分了！”
眼眶微微泛红。
喻妈眨眨眼，表情讶异，像是没想到爆发的会是喻柠。
“柠柠？”喻妈迟疑地唤了一句。
“我再也不想和你说话了！”
丢下一句颇有些孩子气的话，喻柠啪嗒啪嗒就往楼上跑。
楚千乘在饭桌前坐如针毡地坐了半分钟，也跟着追了过去。
楚爸：黑人问号？？？
楚爸：“怎么了这是？？？不就是个玩笑吗？？？怎么柠柠发这么大脾气？？？”
喻妈：“………………孩子他爸啊。”
第57章
楚千乘尾随着喻柠上了楼。
他眼瞧着喻柠的房门在自己面前即将关上, 立刻一个箭步窜过去, 拿脚卡出一个缝隙来。
“走开。”
隔着这道缝隙, 楚千乘听到喻柠带着鼻音的声音。
他一下子就有点慌，手指头拼命扣着门缝，不顾喻柠的阻止，强行扯出一人通过的宽度来，迅速进屋, 再将门关上, 还落了锁。
喻柠的眼眶里含着泪，微微泛红的眼珠恶狠狠地瞪他, 转身就要拉开与他的距离。
楚千乘连忙上前拉住喻柠的手, 想要把她搂在怀里。
“都说了走开啊！”
喻柠有些崩溃地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挣脱, 已经被他密密匝匝地搂进怀里，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
喻柠咬住下唇，回忆起刚才真的信以为真喻妈话时的心情，简直复杂的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侧靠在楚千乘的胸前，没再挣扎。
楚千乘不由自主地环住喻柠的腰，半低下头，轻吻喻柠的头发，接着小声道：“柠柠, 我错了，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
喻柠把脸埋进他的胸口，闷闷地声音传出来：“你讨厌啊, 我不喜欢你了，走开。”
说罢，却靠着他没有动。
楚千乘的气息短暂地停滞了一下，接着微微发颤着用力吸一口气。
他想到喻妈刚才开的玩笑，那真的吓到他了，他不敢想象这如果是真的他会怎么办。
比起这种可能，他还不如接受喻柠想要提出的要求。
——分手？
她昨天是想说这个吧？
包括现在，她说她不喜欢他了。
因为觉得他太没出息了，因为他太让她失望了，因为他让她太累了。
她想要收回对他的喜欢。
而且，她昨天还说什么邮件的事。她、她是被那些邮件感动了所以才会喜欢他吗？
而现在他把这些感动都浪费掉了，所以、所以他要出局了吗？
楚千乘感觉身体微微发寒，他抬手想要摸摸喻柠的头发，却看到自己的手正在止不住的颤，于是立刻手握成拳，深吸几口气，强自镇定道：“怎么会，你最喜欢我了。”
他像是为了坚定自己的信念般，又小声念叨了一遍：“你最喜欢我了。”
他见喻柠久久没有答话，心里又乱了起来，一想到那想了一夜的可能极有可能成为现实——
楚千乘的内心忍不住挣扎，拼了命地展示自己想了一晚上可能打动喻柠的优点，厚着脸皮道：“你看，我这么帅，他们都说我是被网络游戏耽误了电竞男模。”
“而且、而且我特别会说情话，一直只喜欢柠柠你一个人，洁身自好。”
他还抓着喻柠的手去摸自己的肌肉：“我一直在锻炼身体，身材好，体力足，一夜可以好几次。”
最后，他贴着喻柠的耳朵低落地请求着，“柠柠，你最喜欢我了，你喜欢我的对吗？你刚才说的只是气话。”
“你把话收回去好不好，我害怕。”
怕的感觉心都要死了。
一想到她要收回这些日子给予他的温暖，他就忍不住想要找个地方躲起来，让她找不到他，假装他还拥有她想要收回的一切。
喻柠昂起头，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
她探究地看着他，神色复杂，楚千乘没有看懂。
他只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一下子无限扩大，像是一个黑色的影子，把他整个笼住。
如果、如果柠柠真的不喜欢他了，那无论他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吧？
他失神地注视着喻柠的唇，忍不住想，既然已经给予他了，那就不能再收走了呀，这样太残忍了。
他深吸一口气，像一个即将等待宣判死刑的犯人，微垂着脑袋，神色黯淡。
却又带着顽强的求生意志，下意识的把怀里的法官搂得更紧了些，哀求着她从轻发落。
楚千乘听到喻柠叹了口气，这声音把他狠狠地碾进土里。
“阿乘，对不起，我——”
“不、我不同意分手。”只一瞬间，楚千乘便决定拒绝听法官的宣判，他立刻打断她，低下头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脸颊，“柠柠，你只是还没想好，你再好好想想，你并不想离开我。”
他似是稍稍清醒了一些，又软着声音恳求，“我更没有办法离开你。”
喻柠的眉心隆出一个褶皱来，抬手捂住他的唇，把他推开一些。
她见楚千乘急得眼圈都泛红了，困惑地问他：“你要和我分手？”
楚千乘拼命摇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有。”
喻柠柔柔地问他：“那你说什么分手。”
楚千乘的眉眼低落地耷拉下来，过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因为我让你失望了，因为我太没出息了，因为我让你觉得累了。”
甚至都有了几分哭音。
喻柠啪地双手拍住他的脸，把他挤成小鸡嘴。
“我不许你这么想自己。”
楚千乘看着喻柠，眼神湿漉漉的，看着有些困惑。
“我真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你这个大傻子。”
楚千乘立刻就要回复，没想到喻柠继续按着他的脸，蛮横道：“你不准说话了，我剥夺你说话的权利，让我说。”
他的目光微微颤动，任命般垂下了眼睛。
“阿乘，对不起。”喻柠按住又想挣扎说话的楚千乘，“我被妈妈的话吓到了，刚才是在迁怒你，我没有不喜欢你，我收回我的话。”
她见楚千乘一下子就平静下来，终于松开手，问他：“你为什么说分手？”
楚千乘：“…………”
喻柠：“……你现在可以说话了。”
楚千乘：“我以为，你昨天要和我说分手。”
喻柠瞪他，“你怎么会这么想？！我给你发的微信你看了吗？”
他垂下眼，有些不安的小声道：“没有，我怕你用微信和我说。”
喻柠恨不得踹他几脚，“你看一看！”
楚千乘小心地觑视喻柠，“……我没带手机。”
喻柠简直要被他气死了，又按住他的脸颊挤出一张小鸡嘴来，“楚千乘你到底在想什么啊！说什么分手，你疯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