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又看了他一眼，紫夫人也放下筷子看了过来，米娅觉得自己这种挑食似乎不太好，她试着夹起放在嘴里，最后她咬了一口生理反胃还是放弃了。
紫夫人把比莉吉特叫了过来，她的侍女千代前段时间已经回日本了，“给米娅换一份平时的食物。”
米娅揪着自己的裙子，似乎为自己刚刚在餐桌旁反胃的行为有些不安自责，罗伯特也把生鱼片推到一边，“其实我也不太喜欢生鱼片，比莉吉特，比莉吉特，麻烦也给我换一份。”
米娅抬脸看他的时候，罗伯特也有些抱歉的看着紫夫人，他又去看米娅，正巧米娅还没收回目光，“没关系的，个人喜好不一样，不需要勉强。”
有人陪同的话会好受一些，尽管米娅觉得这应该是罗伯特为了让她安心而做的，这点让她很感激。
汉尼拔回到房间，他脱掉衣服进了浴室，米娅这次没有蹭他的床睡，他自然也不用避讳什么。
水清洗着他的身体一遍又一遍，汉尼拔抿着唇不知道想些什么，他站在那里不动，陡然把手伸到了嘴里扣着自己的喉咙。
晚餐并没有过多久，生鱼片还没被消化，汉尼拔弓着背吐完清洗了口腔，唇色由浅淡变成殷红，他擦了擦嘴围着浴巾走了出去。
大概没有料想到米娅在他房间上的凳子上坐着，汉尼拔又在衣架上取了外套穿上，他声音有点嘶哑，“米娅？”
听到喊声的小姑娘回过头，她在无聊的看着汉尼拔桌子上摆放着的资料，尽管她看不太懂却也能看出那是一只被解剖青蛙的素描图。
“汉尼拔，”米娅从凳子上爬下来走过去，“嘉利先生刚刚过来又让我礼拜六去他们家玩儿，你有时间陪我一起去吗？”
礼拜六生物老师让他去做实验，他并不太注重老师的器重，尽管可能以后有些难解释，他还是笑着答应她，“中午吗？应该是格瑞塔的生日聚会吧。”
“恩恩，”米娅点着脑袋，“尼克好像也会去，嘉利先生好像请了很多孩子。”
汉尼拔从挂着的毛巾扯下擦着头发，“我觉得首先我们得去挑选礼物，空手去有些失礼……尼克是今天坐在你旁边的那个男孩吗？他似乎很胆小。”
米娅自己也怂，她不太确定的回答汉尼拔的话，“他胆子挺大的。”还敢在上课的时候吃掉一整盒小饼干，尽管味道真的很不错。
她不知道尼克被汉尼拔眼神吓跑的事情，只当是他有事情提前走了，米娅又把视线投在了汉尼拔身上，“汉尼拔需要我给你擦头发吗？”
她伸出了自己粗短的小白手，还在汉尼拔面前抓了抓表示自己力气很大。
“我的荣幸，美丽的小姐。”汉尼拔起了开玩笑的话头，他因为身高的问题直接坐在地毯上，把毛巾递给了米娅，“请您开始吧。”
米娅被他逗笑，一把将毛巾扔在了他的湿发上一顿乱揉。
“格瑞塔你准备好了吗？”安娜夫人在楼下扶着楼梯扶手喊着，坐在房间的格瑞塔照着镜子坐在凳子上看着自己齐肩的头发，她抬起头摸了摸自己的脸，“兰德尔，生日快乐。”
从刚开始的生涩到现在熟练的将头发编成辫子挽在脑后，格瑞塔，不……应该说兰德尔整理身上紧绷着的裙子，这已经是去年格瑞塔的裙子，他已经有些穿不下了。
脚上的鞋子挤脚让他不得不将脚趾蜷缩起来，这样会好受一些。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格瑞塔，抹上香膏在脸上，兰德尔朝着镜子对自己笑了一下，这是格瑞塔以前常做的动作，“祝你生日快乐，格瑞塔。”
祝我们生日快乐。
第32章
兰德尔是个调皮的孩子, 他长得和他的妹妹格瑞塔很相像，但是和他相反的是格瑞塔是个听话腼腆的小姑娘。兰德尔挺喜欢自己的妹妹, 每次都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后, 这一点和汉尼拔很相似。
安娜夫人喜欢女孩子，相对而言，兰德尔的关注都少了很多。他让自己活泼好动，用惹事的方式希望自己的母亲能够注意到自己，但是安娜夫人更讨厌调皮的孩子, 特别是在格瑞塔安静性格的对比下更甚。
“兰德尔,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你这样调皮的孩子。”
这是兰德尔在儿童期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他很不服气, 对自己的妹妹格瑞塔既羡慕又有些忍耐不住的嫉妒，这是人之常情。
而在春季的来临的时候, 安娜夫人的朋友送了她一直绿毛的小鹦鹉，它长得多漂亮啊，毛羽光滑锃亮，还会说着饶舌的法语, 这对于孩子们来说非常的稀奇。
那只鹦鹉被放在了安娜夫人的房间里，它有一个精致的小笼子，是安娜夫人特意让木匠打的, 然后抹上金色的漆。
因为曾经在母亲房间搞过破坏而被勒止进入的兰德尔对小鹦鹉十分的好奇，但是他不能进去, 格瑞塔自告奋勇的进房间给他递笼子, 由于管家在客厅, 兰德尔跑到了正对着安娜夫人房间窗户的墙外边候着。
等了有好一会，兰德尔听到了二楼那只鹦鹉发出的怪叫声还有故意压低声音的格瑞塔的声音，“别吵别吵，你会把管家招过来的。”
兰德尔仰着头，他看到了那只绿毛鹦鹉似乎逃脱了笼子的禁闭从窗户里钻了出来，它胖乎乎的，灰色的喙还啄了啄格瑞塔的手指头。
“——啊”格瑞塔吃痛缩回了抓它的手，她踮着脚尖看了眼站在窗户下面的兰德尔，“哥哥，鹦鹉要跑了，怎么办呀？母亲就要回来了！”
“别着急。”兰德尔心里也着急的要命，如果鹦鹉跑掉的话他估计会被母亲更加厌烦，也许还会加上一个怂恿妹妹犯错的罪行。
“你不要动，我去拿根竹竿来。”这是兰德尔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小鹦鹉停留在窗户外面的石台上，小爪子时不时的抬着，刮着自己脸颊上的毛发。
格瑞塔瘪了瘪嘴，她有些想哭。
窗户并不是紧闭的，格瑞塔甚至用她的力气可以将那扇窗户拉上去，而那个口子够她钻过去。
兰德尔正在到处找竹竿准备把鹦鹉赶下来，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一根木棍，那是老管家用来给藤蔓支撑的棍子。他心里似乎轻松一些，刚转过头去就看到自己的妹妹穿着一条白裙子小心翼翼的站在那石台上，踩在那仅够她鞋子宽度的地方蹲下了身体。
“来呀，小鹦鹉，”格瑞塔伸出手过去，靠在窗户旁抓住窗柩借此平衡的手也松开了，她白嫩的手还没摸到鹦鹉就又缩了回去。
“进去！”兰德尔跑了过去，眼睛睁大的对着格瑞塔吼，“窗台上很危险，你快爬进去！”
格瑞塔颤抖着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连鹦鹉也不管了似乎吓得够呛，站起身就准备往里爬。
兰德尔松了一口气，他把木棍放在一旁，安娜夫人却从车子上下来了，手里拎着新买的物品走进了大门。
太糟糕了，兰德尔心想，怎么正好赶上这个时候。
“噢上帝，”兰德尔的祈求并没有得到上天的显灵，安娜夫人头上戴着一顶小帽子，上面还系着一朵黑丝花，她捂着嘴跑了过来，脸上尽是不可置信，“格瑞塔你在干什么！”
本来抓着窗柩准备爬进去的格瑞塔回头一看，见到自己母亲生气的模样吓了一跳，她从来都是听话的孩子，心一颤脚下就是一松。
兰德尔正看着自己的母亲，他觉得眼前有一片白影掉落，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溅到了他的脸上。
温热的触感，他抹了一把脸，眼睛慢慢的落在了脚边的格瑞塔。
她的白裙子慢慢的，变成了红裙子，而只是脖子的部分渐渐地被血浸透，只是二楼的距离却因为草丛里的几块尖锐的石头，让兰德尔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生命的逝去。
他的耳边似乎在回荡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他觉得自己可能耳朵出了点问题，什么都是重音，连带着母亲给他的一巴掌也没有任何的反应。
“你把格瑞塔害死了！”安娜夫人没有搞清缘由就直接认定兰德尔是罪魁祸首，“格瑞塔从来不做出格的事情……我的格瑞塔，妈妈在这呢，不要怕！”
医生来的时候，安娜夫人抱着格瑞塔都不敢松手，她的身体早已经变凉了，脑袋上一个很大的血窟窿，“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兰德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还没走两步就直直的摔了下去，坚硬的泥土和他的脑袋来一次实打实的碰撞，他只觉得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米娅在品尝那一块令人食欲渐增的小蛋糕，不得不说，安娜夫人家里的厨师做的蛋糕和比莉吉特做的非常的不一样，也不能说谁做的好吃一些，只是入口的感觉很独特。
来的没有几个孩子，不过尼克今天换了一身衣服，米色衬衣和深蓝小外套，看起来正式很多了。
他也在小口的品尝蛋糕，尼克对于甜食似乎有种超越灵魂的钟爱，米娅光是看着他都觉得那蛋糕是人间美味。
安娜夫人带着格瑞塔，不……应该是兰德尔走下了楼，她看起来高兴地不得了，旁边的兰德尔面色有些不好，但是等到安娜夫人看他的时候又恢复了笑容。
米娅的礼物和其他礼物堆在了沙发上，花花绿绿的，嘉利先生今天看起来气色也好了不少，他搂过自己的儿子，把自己特意去买的礼物塞在了他的怀里，“祝你生日快乐。”
安娜夫人正在陪客，嘉利先生看了看自己儿子的头顶，他的头发留了一年都能挽起来了，安娜夫人特意给他画了眉，让人看不出太大的端倪来。
“抱歉。”嘉利先生在兰德尔的额头吻了一下，“我是真的希望你能快乐起来。”
兰德尔也回吻了一下，“谢谢爸爸。”
米娅其实不提想和他相处，兰德尔和他母亲一样笑容都带着一种诡异的弧度，他坐在那里一一点了点头就开始拆礼物，在客人面前拆礼物才是对他们的尊重和领情。
米娅缩了缩脚，她觉得自己挑的礼物不太好，同时也不太希望能被兰德尔第一就抽到。
是一个绿盒子的礼物盒，米娅松了口气，而旁边的尼克却是放下了自己的蛋糕，深呼了两口气。
兰德尔拆的心不在焉，他似乎对眼前成堆的礼物不太感兴趣，但是尼克看着他眼神躲闪，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一把镶了颗钻石的小刀，兰德尔穿着女装有些怔住，他抬起头看向尼克，手里还攥着那把刀柄。
尼克挠了挠脑袋，他很不好意思的小声解释着，“其实，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还在里面……这个是，是给兰德尔的，他一直很想要……”
兰德尔成了嘉利先生家里的禁忌，尼克没有得到回应后脸都涨得通红，“我没有别的意思，格瑞塔……我只是，只是想过来给他送这份礼物，去年我给他准备好了，只是没有送过来。”
越解释似乎就越尴尬，尼克脑袋都要冒气了，米娅想去拍拍他的背抚慰一下，汉尼拔眼疾手快的捏住了她的胳膊拉了回来。
米娅扭过头看他，汉尼拔朝她笑了一下，表情相当的平静。
好吧好吧，我不管闲事。
兰德尔没有说话，他抓着刀别在了自己的腰上，又接着拆第二份礼物。
嘉利先生的礼物似乎有些独特，不大的盒子却有些重量，兰德尔顿了一下将它拆了开来，这是一个口琴，表皮泛着金属的银光。
“爸爸，我想要洋娃娃。”这是格瑞塔曾经和嘉利先生索要的生日礼物，坐在一旁的兰德尔玩着手指头，在嘉利先生揉了揉他脑袋的时候才说自己想要的礼物，“口琴，我想要口琴。”
他的口琴终于到了，而死掉的格瑞塔所带来的负罪感却让他度过了一年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痛苦时光，他的母亲疯了，他把自己打扮成了格瑞塔，一边厌恶着自己却又陷入无法挣脱的困境中。
唯一还清醒着的嘉利先生，过的却比他们痛苦更多。
“哦，格瑞塔！”安娜夫人在门边喊着他妹妹的名字，而兰德尔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安娜夫人似乎有些生气了，她走了过来，长裙拖曳在身后看起来像是一条连接黑暗的尾巴。
“我在和你说话呢，格瑞塔。”
兰德尔站了起来，他的身高也随着年龄在生长，不需要仰视太多就能看到母亲的脸。
“我叫兰德尔，”他重复了一遍，加重了语气，“格瑞塔已经死了，埋在了我们的庭院里。”
安娜夫人抽动着嘴角，她努力想反驳他却被嘉利先生拦住了，兰德尔看到母亲开始疯狂的模样第一次无动于衷，“我是兰德尔！”他觉得自己的心口泄出了一股憋闷许久的怨气，“我叫兰德尔不是格瑞塔……”
他从妹妹的阴影里走出来了，他想要父亲说的那样快乐的活着，尽管有些自私。
客人都已经走了，他的母亲还在客厅里嘶吼着，兰德尔将自己埋在了手臂里，身上的裙子被他用力扯了下来，他似乎做错了。
外面的天空被厚重的窗帘遮住了，兰德尔觉得肩膀有点凉，他抬起头来，看到了脚边出现的一条白裙子，上面还沾染着点点血迹。
他的妹妹，回来了。
第33章
隔壁家的嘉利先生一家人搬走了, 连同那座标着兰德尔名字的棺材离开了这幢房子，米娅正在书房看书的时候, 透过窗户看到了穿着衬衫外套的男孩子, 他拎着自己的行李箱回头看了住了十年的房子，在二楼窗台停留了好一会。
再转一点距离的时候就看到了趴在窗户怀里抱着书的米娅，就像和那天刚来一样，兰德尔换了男装看起来很帅气，他的领带应该嘉利先生给他系的, 他朝着米娅露出笑容, 摆了摆手在告别。
他看起来正常多了，笑容都是生机勃勃。
汉尼拔在桌子上写着冗长篇幅的作业, 他看向米娅，她在窗户边上再和谁招手, 脸蛋贴在窗户上都挤出一团软肉，看起来很好戳的样子。
汉尼拔想起他和米莎被锁在二楼楼梯时，那几个男人的脸，也仅此而已。
内心的野兽在咆哮, 它很不安分地时不时提醒汉尼拔，幼年时米莎的死亡。
米娅跑过来，把书塞在了汉尼拔的怀里, 看到他还在愣神又喊了他两声，“汉尼拔汉尼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