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猎鹰军的行程速度,姚木兰没抱什么期望。
那些半大的小子们,多数骨瘦如柴透着可怜劲儿,身体稍微强壮一些的,也未必人人精通马术。
毕竟在大秦,马匹还是很贵重的,猎鹰军预备役中大多数人,之前恐怕根本没近距离接触过马儿。
像蒙兴这般,随随便便就能拉出来几百匹马和卫士的人,姚木兰果断要称上一个壕字。
马和粮草一样都属于战略物资,姚木兰手里不缺钱,但要是没嬴政的帮助,她在咸阳城中买马,能买到十几匹就要上天了。
不管怎么说,比起猎鹰军以和姚木兰买来的那些男女老幼都有的奴隶人数,马匹数量是远远不够的。
所以,这三百里路,他们要靠着双脚走过来,一群人走走停停,到雍城也得半个月了。
姚木兰不急一时之功,她也该沉淀一下,思索到底如何才能建设出一支真正的军队。
连日奔波后,姚木兰休整了两天,恢复了每日看兵书,练功夫和骑射的日程安排。
有甘棠和白露在,生活琐事,姚木兰根本不用操心。
第五日,黄莺和钟绫快马加鞭到了雍城,让姚木兰心情大好。她离开咸阳时,还曾担心过,两日执意做碟者,不愿跟在她身边呢。
姚木兰听到二人到来的消息后,放下兵书,笑容满面的出宫苑迎接,与二人相逢路上。
黄莺做男儿打扮,进行了简单乔装,钟绫怀中抱着古琴,宽袍大袖,鬓边两缕白发随风飘扬,说不出的清雅飘逸。
“钟绫见过主子。”
“黄莺见过主子。”
两人离姚木兰还有一丈远时,同时单膝跪地,恭敬的行了一礼。
突然被钟绫他们叫做主子,姚木兰老脸一红,急忙上前,扶住两人胳膊道:“快快起来,我请你们来是替我练兵的,叫主子这种称呼实在太晦气了。”
姚木兰顺口开了个玩笑,黄莺挺直了脊背,眼神中泛着亮光,一脸庄重道:“主人放心,从此之后,我与钟绫奉命保护您,不再是秦国谍者。”
对于碟者出身的二人而言,熊英、羋玉之死,二人逃不开责任。
熊英造孽之事,他们多少都知道,但身为碟者,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孩子死去。
姚木兰突然来到公子英居所,他们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暗地里探听着楚国的动静,以防公子英报复姚木兰。
谁知结局出乎如此出人意料,姚木兰竟然拔剑杀了熊英,黄莺和钟绫震惊时,羋玉公主死在了房内。
倘若前者还能称为意外,那么后者就是他们的失职了。
他们两人作为谍者,竟让人浑水摸鱼趁乱杀了映玉公主,实乃失职至极。
秦王虽然不打算与楚国联姻,却无意破坏秦楚两国联盟,公子音和映玉公主,即使联姻不成也是代表楚国的使者。
但现在两个人都死了,而且楚国一方趁机将羋玉之死嫁祸给了姚木兰。
如何能忍!
他们在楚国潜伏了这么多年,不是真的为了给楚国王室唱歌跳舞,更为了探查楚国内幕。
正如秦国有亲楚派也有反楚派一样,楚国也有亲秦和反秦两派。
两人一直知道送亲队伍中混入了反秦派势力,咸阳城外的潜山,也有楚国反秦势力与魏国死士里应外合的迹象。
但到底有多少人属于楚国反秦势力,钟绫和黄莺一直没能查证清楚。
映玉公主的死让那个人暴露了出来。黄莺和钟绫抽丝拨茧,靠着超强的侦察能力,终于找到了杀害映玉公主的幕后真凶。
直到查到确凿证据时,两人还有些惊讶,因为那人是平江,对公子英和映玉公主忠心耿耿的平江。
此人只是送亲队伍中一个小小头目,除了忠心之外,平时并不算起眼。
要非说这人有特别的地方,那就是他在私下里,对映玉公主心存慕艾之心。
如今看来,平江非常善于掩饰,他正是靠着往日表现出来的对公主的爱慕,这才在成吉将军刻意疏远后,赢得了接近公主的机会。
谁又能想到,所谓爱慕只是一场骗局,深藏其中的却是致命一击。
黄莺和钟绫将调查出来的证据交给了秦王,不求将功补过,只求能让姚木兰能少一点麻烦。
谁知,秦王不但没有追究他们的责任,反而解除了两人的碟者身份,让他们以后追随姚木兰左右。
好累呀,替木兰把人凑齐,小正一个人守咸阳吧,二泉映月响起来。。。
第58章 058 狼崽子长大
雍城虽无什么不好, 但因少了小正,姚木兰总觉缺了些什么。
她这几日忙忙碌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驱离, 如今听到钟绫和黄莺言称奉命保护她,忍不住就问了一句:“可是大王的命令?”
姚木兰问话时,手腕用力,卯足了劲儿要将两人拉起来。
钟绫和黄莺面对盛情, 不好推脱,随着她的手站了起来, 钟绫代答到:“回禀主公, 是大王下的命令。”
不称主人就称主公,姚木兰也不好抓着一个称呼问题, 一直纠正下去, 只得按下不表。
“既然大王有令,那么日后,你们定要协助我一起建设猎鹰军,千万不要推辞。”
“小人愿粉身碎骨, 助主公完成宏图大业。”
两人郑重的模样, 引的姚木兰笑了出来,她摇头道:“这样说, 好像我要谋逆一般,尽心尽力便可了。”
她能将谋逆当笑话说, 钟绫和黄莺却是不敢,两人变了脸色急急分辨:“还请主公恕罪, 卑下绝无谋逆之心。”
他们当了真,姚木兰自知失言,又换了个话题:“你们从咸阳来,那边情况如何了,熊英和芈玉之死如何定论?”
她问的轻松,心下还是有些紧张的。
黄莺望了钟绫一眼,两人踌躇片刻后,最后还是由他开了口。
“杀害映玉公主的人是平江,一个对她心存慕艾的护卫。”
“楚国公子和公主在秦国接连蒙难,楚国不会善罢甘休的。单单一个平江,无法让楚王满意。”
吕不韦神情严肃,立于内殿,说了这么一番话。
檀香袅袅,嬴政的眉目被青烟缭绕的有些模糊,他侧对着吕不韦,凝视着梁柱上的花纹,薄唇微抿。
“大王。”
吕不韦又唤了一声,嬴政这才开了口:“依仲父所言又该如何。”
他声线冷肃,唇抿的更紧了,眉头也微微皱起。
“大王,您再宠爱蒙家,也该有个度,蒙家木兰闯下如此大祸,一走了之乃是大忌。”
吕不韦提到姚木兰对名字,嬴政右手背于身后,稍移了脚步面朝向他。
两人五官无相似之处,气度上却有些微妙的相似,即使嬴政有时不喜吕不韦,也不得不承认,他对他影响极大。
“楚国送来一个假公主,又在送亲队伍中安插谍者,难道寡人还纵着他们不成。”
嬴政目光冷冽,话语中带着一丝怒气。
吕不韦一时哑然,默了片刻道:“王上,您该知道楚王熊元年事已高,膝下又子嗣单薄,朝中难免人心浮动。”
此话一出,嬴政笑了,他的笑毫无温度,只是唇角略往上勾了一点。
“华阳老太后与楚王之间,关系并不亲厚,昌平君对熊英这个异母兄弟也称不上友爱,杀了也就杀了,何须顾虑那么多。”
嬴政不是自负之人,但为了将吕不韦的注意力从姚木兰身上转移,他刻意做出如此态度。
内殿空空荡荡,宫人早就被屏退左右,吕不韦再三犹豫后,还是问到:“那木兰,是女子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嬴政眸色倏然变深,振袖道:“此事,与仲父无关吧。相邦您,还是将心思放在朝政上为好。”
从仲父到相邦,不但是称呼的改变,更是一种震慑。
吕不韦心头一跳,只觉秦王话中有话,脚心一麻,背上微有汗意,汗毛根根竖起。
“大王——”
“仲父,还有三日就该渭水祭祀了,祭祀攸关社稷民生,有牢您操持了。”
嬴政放柔了语气,伸出手臂虚扶着吕不韦手臂,态度也变得谦和。
一时间,吕不韦不知该用何等心情面对他一手栽培的少年君王。
他才十七岁。
恍惚间,吕不韦想起嬴政随赵姬一路风尘从赵国邯郸归秦时的情景。
那时他嬴政才九岁,人长的十分瘦弱,一双眼睛格外精神,像狼崽子一样,凶悍的看着他。
从那时起,吕不韦就立下决心,要将这只狼崽子,培养成一代霸主。
赵姬母子刚回来时,朝中待见母子二人的并不多,先王态度也不算明朗,毕竟隔了六年,秦宫中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那时公子成蟜深得大王宠爱,韩夫人也是荣宠一时,朝中不乏拥立成蟜为太子的呼声。
不到三个月,赵姬再次复宠被立为王后,嬴政也凭着过人的聪明才智脱颖而出。
正如吕不韦初见嬴政时感慨的那样,他的确是一只凶悍的狼崽子,任何磨难都无法打倒他。
狼崽子要长大,他这个仲父,如何拦得住呢?
“善,祭祀之事,臣会悉心安排。”
两人谈话就此打住,虽有几分不欢而散的意思,对嬴政而言并非坏事。
受人摆布不是他的作风,吕不韦愿意让步,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愿退让,他自然另有筹谋。
还有三日,就要前往渭水畔祭祀了,嬴政曾前往大巫处占卜过,卦象为飞龙在天,大吉。
这个卦象,嬴政不是第一次见了,他与姚木兰相遇时,亦是这个卦象。
大吉。
秋风将起,秦国质子从赵国邯郸归来,赵太子亦由秦归赵,魏信陵君长年沉迷于酒色,身体亏空严重,怕是熬不到冬日了。
他继位那年,魏信陵君曾率领五国兵马合纵攻秦,将秦军阻退在魏国河外之地。
六国善战之人日渐零落,秦国骁勇之将日益增多,长此以往,六国如何能阻挡秦国铁骑。
嬴政在内殿中默立片刻之后,打开疆域图,手指在魏国上虚划了一道线,直指齐国。
夺了魏国济阳、都关、白马等地建立东郡,从此秦国便能与齐国接壤。
秦国接连遭受饥荒、旱灾、蝗灾的情况下,大军依然锐不可当,楚、赵两国又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