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们卸下防备的夜晚。所有惊呼或者惨嚎都被死亡堵在喉咙口,明月清楚地格子门上喷射的点点血迹,还有从屋里伸出的手,死死扣住地面然后失去生机。
宇智波……?
当明月终于了解眼前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她彻底惊呆了。
这是一个人——对一个家族的屠杀。
熟悉的人,只见过脸的人;年轻的前辈,年老的长者,年幼的孩子;忍者,普通人……她甚至看到了真二的脸,就朝着窗外的方向,睁着他曾经满是野望的眼睛,执拗地不肯闭上。
现在,他们共同分享同一个名字——亡者。
怎么会……是谁?!
如同响应她的疑问,屠杀者跃上了屋顶。满月在他身后大放光辉,如不知人间疾苦的神明,温柔到残酷。月色里,他回过头,任由月光照亮他眼中有着奇异图案的血色写轮眼,和他眼底满蕴的痛苦的泪水。
即便已经长大,但那样的面容,明月绝不会认错。
……鼬。
她挚爱的弟弟。
在泪水滑落的一瞬间,已经是个少年的鼬也跃下屋顶,朝着最后一个目标奔袭过去。
——族长富岳的房屋,同时也是他们的家。
鼬!!!
对于现状和未来的认知,刹那间在明月心中点燃了前所未有的情绪。血液疯狂燃烧,冲得她大脑一下下地疼痛。那一刹那她完全忘了这是个梦,只想用力呼喊弟弟的名字。
——到底发生了什么啊啊啊啊!!
周围宛若真实的世界陡然开始旋转,无数场景像破碎的镜面一样,纷纷从眼前闪过。
夜晚的悬崖边,失去双眼的止水,露出凄然的微笑,而后毅然投身于水流湍急的南贺川;
月光照射下的家里,跪坐在地板上、毫无反抗地被儿子杀死的父母,了无生气地倒下;
八代;
稻火;
真二;
所有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人。
“为什么?!”
“你背叛了我们!”
这是临死前悲愤的质问。
“我只是为了测试自己的器量罢了。”
这是回答。
鲜血与死亡之间,还有关于刽子手的其他场景,羽毛一般散落着。
“村子的和平是最重要的。”
“我永远是木叶忍村的宇智波鼬。”
“愚蠢的弟弟啊,想要杀死我的话……恨吧!丑陋地活下去……逃吧!逃!就这样苟且偷生吧……”
“原谅我,佐助……这是最后一次了。”
明月看着这一切。所有的一切,她都看在眼里。
血色逐渐填满整个视野,一点点地,积累成无尽的潮水,粘稠地没过她的脚背,不断往上、往上,汇聚成一片血海,贪婪地将她吞噬。
直到被血海淹没的那一刻,明月依然睁着眼睛,直视着那些反复上演的场景和片段。
啪——
清脆的响指声消去了地狱般的场景。
小丑夸张而冷酷的脸伴随着明亮到刺眼的白光浮现出来。
“亲爱的,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表情。”乔治·奥威尔甜蜜地说,并且真的在手里举起一面镜子,凑到明月面前,“你有一双多漂亮的眼睛啊。”
水银镜中的明月面无表情,然而猩红的眼睛中缓缓转动的三勾玉已经说明了一切。并且就在她的目光和镜中的自己相遇的一刹那,三颗黑色的勾玉忽然结合在一起,刹那间转化成一个全新的图案。
如同将两只简易的眼睛纵横交叠,以瞳孔为圆心,四周各延伸出三条直线,与最外面的一圈圆相接轨。
万花筒写轮眼——写轮眼的最高形态,数量稀少几近传说。
“真漂亮。”乔治·奥威尔真心诚意地称赞道,突然说,“你知道吗,亲爱的,这是太阳神沙玛什(Shamash)的符号。”
明月终于看向这位满面笑容、眼神却冰冷的小丑主持。
“刚刚的场景是什么?”她问。
“噢,我还以为你已经明白了呢,亲爱的。”乔治·奥威尔耸耸肩,声音里的恶毒如蜜液那般不加掩饰地渗透出来,“那当然是‘未来’啊。”
那双据说有着太阳神符号的写轮眼猛地一缩。
就在奥威尔以为他亲爱的主演会大喊大叫、痛哭或者痛骂他的时候,这位拥有小孩子外表的姑娘却露出一个微笑。
“果然是这样。奥威尔,看在咱们都这么熟了的份上,打个商量呗?”明月笑嘻嘻地说,“反正‘未来’你也给我看了,不如再看得更仔细点?前因后果我们仔细看一遍?”
乔治·奥威尔那恶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
下一秒,他大笑的声音响彻整个空间,震得整个梦境都摇摇欲坠。
“哈哈哈、哈哈哈……”他笑得前仰后合,“很好,很好亲爱的!你比我想象得更加优秀,总能为我带来惊喜!”
“不过,不行。”他的语气介于慈悲和幸灾乐祸之间,“要知道,悬念正是因为是悬念才更加迷人,正如我们的维纳斯只能在断臂的时候才成为无可非议的美神。”
啪、啪、啪。
紫色西装的小丑轻轻拍了三下掌。
“场外援助到此为止。”乔治·奥威尔双手在胸前轻轻搭成塔形,高声宣布,“现在,就让我们一起回到节目中去!”
他弯下腰,拍拍明月的肩。
“切记,亲爱的。”小丑意味深长地说,“每一个绝望的生命——”
“都必当心怀恐惧。”
乔治·奥威尔消失在极度的光明的极度的黑暗交融的一瞬间。
******
明月醒了。
在感受到月光之前,首先听到的是从庭院传来的虫鸣;夏夜总是不缺乏这些的。夜风、月色、庭院中草木的响动和流水的轻鸣,这本该是静谧安稳的气氛,却因为和梦境中染血之夜重叠,而让明月猛地坐了起来。
冷汗从额头滴落在夏季薄薄的凉被上,洇出一个浅浅的痕迹。
明月盯着那几滴汗渍,愣愣看了好久,才长舒一口气,抬手擦了擦下巴和额头。
月光把纸门的骨架投影在地板上。
明月站起身,推开门,抬头看见明净的夜空中一轮无缺的满月。她看了一会儿月亮,突然连带地都有点嫌弃自己的名字。
梦中少年隐忍而痛苦的面容仿佛也同时出现在月色中。
六月的夜风是暖而热的,很快就吹干了她身上冷汗的痕迹。明月觉得有些口渴,就沿着走廊往厨房走,倒了一杯凉白开“咕嘟咕嘟”灌下去。
她走的时候没开门,由着新鲜空气吹进她的卧室,扫去那些沉闷的气息。风一阵阵地吹。当明月回到卧房的时候,正好看到一片羽毛晃晃悠悠地,乘着风飞进了她的卧室。
借着明亮的月光,能够看清那是一片成人手掌大小的白色羽毛,上面还有着红色的纹路,似乎绘制成了某种精致的花纹。
身为忍者,明月当然知道忍术可以多么精妙。她立刻升起警惕,略略压低身体,轻盈无声地掠入自己的房间。
羽毛静静地躺在地板上。
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动。
明月凝神观察了几秒,确认周围没有一丝查克拉的波动或者可疑的踪迹,这才放下心来,想要走过去将那片精美过分的羽毛捡起来。
或许是从什么工艺品上不小心脱落的吧。
就在她带着这样的想法弯下腰时,又一阵风托起了羽毛,将之吹向更后方。
在靠墙的地方有一个壁龛,上面摆放着一把菊纹刀鞘的□□。刀名为三日月宗近,是明月晋升中忍时收到的礼物,一直被她摆放在卧房里。
羽毛就落在刀身上。
这把刀做工精良,如果不是长度过短,用来实战都毫无问题,可惜看样子这确实是一把给人把玩、欣赏的模型刀……
一阵柔和的光芒从羽毛中泛起,瞬间向四周扩展,形成了一个散发着微光的、结界模样的透明气泡,将整个房间连带明月本人都笼罩了进去。
与此同时,刀身上忽然出现涟漪模样的波纹,而羽毛就像沉入水底一般沉入了刀的身上。
光芒再次亮起,不过这次是从刀的身上。
在明月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名显而易见是成年男子的人出现在她的卧房中。他一头深蓝色短发,身着同色狩衣,衣着的纹样装饰皆华丽精致,发间还系着带金色流苏的发绳。
没看错的话,他腰间悬挂的长刀正是原本摆放在壁龛上的□□。
他半阖着眼睛,而后抬眼看过来,唇边的微笑忽然加深。
“哦,出来了啊。”他说,“在下三日月宗近,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仍希望明月大人还记得在下。”
……很好,现在三日月宗近连刀都不是,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第19章 来自未来的口信(2)
古典。华丽。美到能够用很俗气的“风华绝代”来形容。姿态也很有风度。客观而言,作为忍者能够见到这样充满贵族气息的青年男性是很少见的……
不不不,更少见的是一个成年男子深夜莫名出现在未成年少女的房间里才对吧!
《震惊!陌生男子深夜潜入未成年少女房间,背后的真相竟然是……》
一瞬间,上述乱七八糟的想法在明月脑子里刷屏了。
“在下三日月宗近,虽然知道不可能,但仍希望明月大人还记得在下。”
这个人是这么说的。无论声线或者面上的笑意,都可说明快、雅致,恰到好处地传递了他内心的喜悦。
明月扫了一眼对方腰间的刀,又看看他身后仅剩一个刀架的壁龛,最后对上他含笑的目光。过了片刻,她才若无其事地将指间的千本收了回去。
“那么真遗憾,我不记得。”她说,“自称为一把刀的陌生人,不觉得挺可疑吗?”
话是这么说,明月却走到房屋的边缘,颇为好奇地戳了戳那层薄薄的光幕。光幕微微动了动,散出一圈圈涟漪,就像一只生物被戳得很痒,情不自禁抖了抖那样。
她的表情也好,姿态也好,都显得十分自在随意,让人难以想象她刚才还是何等警惕的样子。
“那是结界。”三日月宗近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又停在一个刚刚好的距离,笑着说,“是为了不被人发现而设置的。哦,这样听上去果然很像是在下不怀好意吧?但其实并不是那么回事,哈哈哈~”
这个一头深蓝色短发的青年好像很喜欢笑,而且笑声中有股和他俊美精致的外表不太符合的爽朗,却又丝毫不失优雅。
可以说是个非常奇妙的人了,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
换作其他什么时候,按照明月的性格大概都会笑嘻嘻地跟他多聊几句;她喜欢聊天,甚至在遇到投缘的人时会显得有点话唠,就连面对敌人她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调侃几句。然而多亏了乔治·奥威尔和那个话说一半的糟糕梦境,她此刻心情正处于低谷。
“有事吗?”她问。
她决定听听对方说什么,反正这看起来是她此刻唯一的选择。而且,一半出于观察一半出于直觉,明月并未将这个自称为刀的青年划入“危险”这个范畴。
“是是,那么在下就直说了。”三日月宗近如此说道,稍稍收敛了原本那轻松悠闲的笑意,“今年的十月,请务必保护好四代目夫妇,并防止‘九尾袭村’事件的发生……”
从三日月说出“今年的十月”开始,整个结界突然开始晃动!晃动越来越剧烈,短短几秒钟时间,整个结界的光幕上都充满了急促的涟漪;一阵奇异的“嗡嗡”声在空间中回荡。
“哦呀,看来结界支撑不住了。”深蓝发色的青年有些苦恼地说。
“哦。”明月应了一声,随手又戳了一下结界,“那你说完了吗?没说完麻烦快点儿。”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结界,被她一戳,晃得更厉害了。看到这番景象,三日月嘴角抽了抽,原本优雅从容的笑脸也隐隐出现了裂痕。
“……说完了。”他额角挂了一滴冷汗,委婉道,“不过明月大人,您还是手下留情的好,结界是真的快要撑不住了……”
明月收回手。“好吧。”她耸耸肩,无可无不可地说,“多谢告知。”
结界开始发出接连不断的、清脆的哀鸣,就像一面纤薄的玻璃正在崩溃一般。与此同时,深蓝狩衣的青年微微一笑,身形也逐渐透明起来。
“被明月大人致谢的感觉真不错呢。”他声音悦耳,语气也很愉快,“不过请不必客气,因为……”
“哗啦”一声,结界整个地粉碎了;薄薄的光幕倏然化为半透明的尘埃,消失在空气中。与此同时,以“三日月”为名的青年也完全不见了,只留下一句话悠悠回荡着。
“……这是来自未来的您的口信。”
一切都散去了,无论是泛着微光的结界,还是容貌华美的青年,亦或那片神秘的羽毛,都在眨眼间再也找不到一丝踪影。只有月光如霜,静静地铺在卧房中;以“三日月”为名的刀也静静地躺在月光中,流转着清冷的刀光。
明月伫立良久,而后缓缓吐出一口气。她背对着月光,表情落在阴影中,没人知道她想了什么。
她将刀捡起来,放回刀鞘。正当她准备将它放在它原本所在的位置的时候……
“啊,对了,刚才忘记说了。”
明明没有青年的踪影,却有他含笑的声音响起。
“之前被明月大人细心保养,真是非常感谢。”
“什么啊,原来你还在嘛。”明月吐槽,“看刚才的样子我还以为你完全消失掉了啊喂,三日月宗近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