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嘛!大家都只觉得搞笑,严肃点儿的批评一下族长家女儿的顽劣也就够了。但族长本人却是大为光火,要不是他女儿本来就受伤昏迷,他恐怕会把她揍进医院。
现在,他女儿刚醒,头上还缠着白纱布,就要规规矩矩地跪着,垂首听训。
没错,明月正老老实实地跪坐在那儿,她爹还不准她用垫子,膝盖跪得生疼。
“你知不知道……害我丢了好大的脸……blablabla……”
明月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木叶的夏天就算晴朗,天空中也会见到或浓或淡的白云。今天同样如此。她在心里品评了一下,觉得今天的云朵十分像棉花糖。
于是她决定,等会儿有空就去买一包棉花糖吃。
“宇智波明月!你还敢给我走神!”
坐在上首的富岳勃然大怒,“嗖”地扔过去一把手里剑。手里剑擦着明月的头皮飞过去,钉在门框上兀自颤动不已。
“……”
明月回头看了一眼,盯着那把锋利的、深深钉进门框的手里剑,长达三秒钟。那把手里剑也寒光闪闪,仿佛在对她耀武扬威。
她深吸了一口气。
而后猛地回过头,望着上方的父亲大人,坐得比方才更加端正,脊背挺得更加笔直,然后——
“咚”一声趴地上行了个大礼!
“我错了!真是十分抱歉,父亲大人!”
声音十分之洪亮,语气十分之诚恳,惊得院子里的麻雀“扑棱棱”全飞走了。
“……”
等等,下面这个顿首道歉的……是他的熊闺女?
富岳瞪着下方埋着头、乖巧无比的女儿,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太阳,又默默掐了自己一把,然后轻轻咳了一声。
“行了,给我坐好!”他有些不自然地斥道,“这么点小事就行大礼,明月你的骨气去哪儿了!”
变成棉花糖被我吃掉了!明月在心里冲她凶巴巴的爹翻了个白眼。
上方的富岳也翻了个白眼:小混蛋,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在下面做鬼脸吗!
但看看女儿脑袋上缠着的白纱布,再想到她之前昏迷不醒的样子,富岳心里一软,到底也不忍再责骂下去。
只是面上还绷着。等明月坐直身体,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看过来时,富岳很是威严地问:“知道错了,那你错哪儿了?”
明月一手放在膝盖上不动,一手煞有介事地举起来,伸出一根手指,“第一,我不该试图去抢带土小朋友的团子,何况带土小朋友还是我的同族。”
虽然那是珍贵无比的、最后一串抹茶团子,她也不该去抢小朋友的啊,真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富岳:……
“第二,”明月竖起第二根手指,脸上神情颇为遗憾,“就算抢,也不应该光天化日之下去抢。明明身为忍者,就该行走在黑暗之中,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居然傻到大白天去抢劫,实在太蠢了!”
富岳:……
“第三,”明月继续道,“在抢的过程中,我没有注意观察周围环境,以致于在奔跑时被从天而降的板砖砸到头……对了,父亲,那板砖哪儿来的啊?”
“……隔壁人家正在修缮房屋。”
“原来如此!”明月恍然大悟,深深叹气,“看来,我的运气可真是太不好了……”
看着她满脸情真意切的遗憾,富岳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他也伸出了一只手,对准自家女儿。
“第一,带土大你六岁,不准叫人家‘小朋友’。”
闺女,你自己才四岁!
“第二,身为忍者,居然去抢别人的零食,简直是耻辱!”
我跟你妈是平时没让你吃饱饭吗!
“第三……”
富岳放下手,沉吟几秒,点点头,“嗯,第三点你倒是说得很对。”
有几分成为忍者的天赋。没错,忍者就是该时刻观察周围的环境!能想到这一点,真不愧是他富岳的……
……等等,他是不是被绕进去了?
芳龄四岁的宇智波小姑娘笑眯眯的,毫无所觉,还十分高兴,“是啊是啊!”
明月望着富岳。
富岳盯着明月。
“宇智波明月,你给我闭嘴!”
“滚去带土家道歉!”
“但是现在,先滚去门口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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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正午,阳光已经称得上热辣。来往的行人都沿着屋檐和树木投下的阴影走着,路过宇智波族长屋宅的时候,见到门口有个一动不动、站在阳光里的人影,不免就投去诧异的目光。等看清那是族长家的长女后,人们又见怪不怪地收回目光,继续赶路。
哎呀呀,好歹给个同情的眼神嘛!真是人情冷暖哟~
明月在想象里摇头晃脑地感叹。此时此刻,她正站得笔挺,头上顶了一桶水,水平面不高不低,刚好和边缘齐平,稍有晃动就会洒出来。除此之外,她平举的双手也各拎了一小桶水,桶底尖尖的立不起来,只能拿在手里。
人们来来往往,最后只有一个身影停驻在她眼前。对方和她一般高,一头自来卷的黑发,孩童特有的包子脸,五官清秀,黑色的眼睛温和纯净,让人想起山间的溪流。
“明月,你又惹族长生气了吗?”他笑着问,好像觉得眼前的一切很好玩,“总是看到你被罚站的样子。”
“哈哈哈,好像是这样的!”明月满不在乎地一笑,小声道,“没事,今天这次我故意的。最近父亲心情不好,我逗他开心嘛。”
“逗族长开心?”对方扭了下眉毛,怀疑道。
“……好吧,可能有点过头?”明月有些心虚地说,“父亲也太容易生气了。”
来人想了想,痛快地点了下头,“嗯,也是!”
他说完就笑出声,好像觉得这么背着旁人说族长坏话很有意思。但这种明朗的笑却又不同于普通小孩子的那种嘻嘻哈哈,而是一种很有分寸感的笑容。一个四岁的孩子这么笑,会让人觉得他有种超越年龄的成熟。
明月把脑袋上的水桶顶得端端正正,冲来人得意地挤了下眼睛。
她总算想起来了。被自称“乔治·奥威尔”的怪人选中之后,她接连穿越了好几个世界,最新一个就是这里。每脱离一个世界,她的记忆就会消失,只记得自己最初的人生,和“节目组”对自己“辉煌死掉”的要求。
但这次出了意外。这一次她就像真正的小孩子一样,用完全空白的大脑去认识这个世界。富岳脾气不太好,又忙,母亲虽然温柔,却对丈夫顺从。再加上富岳对孩子的要求十分严厉,还有重男轻女的思想,明月隔三差五反抗他的“□□”,自己也成了个小爆竹,差点长歪,成为一个抢同族小哥哥零食的熊孩子。
不过也正是因为失忆,明月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的家人。
幸好想起来了,不然一个熊孩子要怎么“成就辉煌”?明月暗自嘀咕,很想伸手去摸摸缠着纱布的后脑勺——伤口还痛呢。她敢保证,那块从天而降的板砖,绝对是乔治·奥威尔的杰作。
“哟,明月,你怎么在发呆?”
来人总算笑完,见明月半天没吭声,就打趣道:“是伤口又痛了?你可别哭出来啊。”
“哭出来也没关系嘛,反正哭一哭有利于身体健康。”明月睨了他一眼,老神在在地回答,“不如我们一起放声大哭,就当锻炼身体?”
“……我拒绝。”
对方干笑了两声。
“小小年纪不要这么死板嘛,要勇于尝试新鲜事物。”明月貌似语重心长,实则笑眯眯地胡说八道,“你说呢,止水?”
来人就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名为“宇智波止水”的孩子站在阳光之中,一头小卷发跳跃着健康的光。
“帮我接一下。”明月把手里的两小桶水递过去,又小心翼翼地把头上那桶水取下来,长舒一口气,“总算到时间了。”
“哈哈哈,那还真是辛苦了。”
止水虽然在笑,手里却很体贴地接过水桶,看明月龇牙咧嘴地揉脖子,他就把手里的水浇到阴凉地方的树根上,把桶放一边,又很自然地把她手里那个稍微大一点的水桶接过去,做了同样一番处理。
“接下来要去做什么?”止水问,“没事的话,要一起训练吗?”他顿了顿,包子脸一肃,做出十分认真的表情,“不过训练的话,明月绝对不可以偷懒。”
明月摸摸额头,有点尴尬,“不会不会,”她解释道,“之前那不是年纪太小吗,还不懂事……”
止水用一种“你在胡说八道什么”的眼神看着她,默默地表示谴责。
她说的是实话。但面前这个自来卷的豆丁,同样年方四岁,一直以来却十分刻苦认真,小小年纪就展露了学霸的潜质。想到这里,明月颇觉惭愧。
“总之,我改过自新了。”她虔诚地举起三根手指发誓道。
止水想了想,点头表示接受,“那就一起去训练吧。”
他在太阳底下站久了,包子脸浮出两团红晕,眼睛大大的,明亮可爱。明月和止水青梅竹马,但之前都是用小朋友的角度去看他,现在恢复了记忆再看,就诡异地有一种怪阿姨的心态,特别想去揉一下他的自来卷,夸一声小朋友真萌啊。
怪阿姨,你要忍住!
“今天不行。”明月摇头,“我要和父亲一起去医院接母亲和弟弟回家……晚上多半还要去带土家道歉。”
无辜受害的宇智波带土小朋友今年十岁,白天要去忍校上课,没有豆丁明月这么闲。明月只能在晚上和周末才有可能找到他。
止水安慰性地拍拍朋友的肩。不过对止水而言,他大概是把族长家这个脾气倔强古怪的小丫头当成妹妹的吧?
“原来阿姨要出院了吗?”他的声音还是清亮软萌的孩童音,语气却很稳,让人觉得这孩子会是个很可靠的人,“啊,还没恭喜明月呢,以后就是姐姐了。”
没错,这次明月的母亲住院,就是因为要给家里带来一个全新的小生命。那天弟弟出生后,明月趴在床边看弟弟,旁边欣喜若狂的父亲感叹说“真希望这个孩子别像他姐姐一样笨拙啊”,这才导致小明月和父母闹别扭,还跑去欺负带土小朋友。
止水小豆丁虽然性格早慧,但毕竟才四岁,又有性别差异,完全不知道之前的小明月到底在生什么闷气。如果知道,他一定不会提起“弟弟”这个话题,不然换成没恢复记忆的真·豆丁·明月,说不定又要不开心了。
熊的咧。明月评价自己。
“是啊是啊,”她说,“以后就是姐姐了。”
天气有些热。明月走到街边的自动贩售机前,买了两罐矿泉水,递了一罐给止水。自来卷的小孩儿接过去,又看看贩售机,有点无奈,“明月,我还是更喜欢可乐……”
“少喝碳酸饮料。”明月拍拍小朋友的肩,语重心长道,“相信我,止水,这是为了你的身体着想。”
那可是可乐啊!!
“是这样吗?”止水有点疑惑,不过好脾气地不打算刨根问底,“好吧,既然明月这么说,那就矿泉水吧。”
拉环被相继拉起,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在灿烂的阳光里,光听这声音好像就让人浑身清凉起来了。
两个四岁的小家伙站在树荫下,仰头“咕嘟咕嘟”喝着饮料,而后同时移开饮料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对了。”止水这才想起来,“明月的弟弟君,叫什么名字呢?”
天空蓝得纯净,阳光也被树荫过滤得温柔。明月伸了个懒腰,拨开被风吹得挡住眼睛的耳发。
“我的弟弟君吗,叫‘鼬’。”她愉快地回答,“宇智波鼬。”
弟弟啊……会是怎样的存在呢?突然有点期待起来了。
宇智波鼬?Itachi?太刀吗。
止水便想起了父亲珍藏的那把太刀,刀光如月下雪色般清亮。
这可真是一个凛冽的名字啊。小小的止水这样想。
第3章 父母
拜天生的好体质所赐,等来到医院的时候,明月那先前在太阳底下晒得通红的脸已经成了健康的白里透红,乱糟糟的头发也被重新梳理过,只有额发汗湿了,一绺绺没精打采地耷拉在那圈白纱布上。
看上去就像是小孩子调皮,非要在六月天里跑来跑去,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但半躺在病床上的美琴第一眼看到自己女儿时,她就了然地笑了起来。
“明月来了?快过来。”她朝女儿伸出手,温柔地说,“被父亲惩罚了吗?”
明月正要迈出小短腿走过去,就听边上富岳一声刻意的“咳咳”。
她脚下一顿,瞥了一眼富岳,庄严地点点头。
“别担心啦,妈。”她挂着轻快的笑容,握住美琴伸出的手,“虽然我今天才刚醒,但是我爸非常体贴,并没有单独训话长达一小时,也没有让我顶着三个水桶在太阳底下罚站两小时,更加没有在出门前让我洗了澡换个衣服再出发,免得被母亲你发现……”
“宇智波明月!”富岳咬牙切齿地低声道,脑门上又是黑线又是火苗乱冒。
如果不是顾及到这是在医院,估计他的嗓门能掀了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