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二嫁后,现任姑父改变他很多,姑父是个人精,手里管着几百号人,一眼就看穿他高中那会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夜里经常摸进他房间,语重心长地给他进行青春期的教育,说教育其实是点拨。
“有喜欢的女孩儿了?”
陆怀征一开始还犟嘴,硬说没有,被姑父几个意味深长地眼神就娄得给全交代了。
姑父倒没说太多,听到最后说了句让他别影响学习,转念一想,算了你那学习也影响不到哪里去,又劝他,年纪还小,别太出格。
本来倒没多想,出格两字让他做了一晚上大汗淋漓的梦。
……
这顿饭前半程吃得有点尴尬,没了剑拔弩张,多了小心翼翼和笨拙。
陌生,又想靠近,又怕太过仓促,就演变成了下面的这些画面。
情侣餐厅的服务也是相当周到的,上来的餐具都是配套的,杯子拼在一起都是爱心的形状,于好还挺新奇地拎起来看了看,陆怀征则就跟看他侄子吃饭时用的玩具碗差不多,掀掀眼皮,倒也没什么新奇的。
陆怀征虽然自己不挑食,但在部队禁忌蛮多,比如辣,豆类,芹菜类。这些在飞行前都是不能吃的,陆怀征明天有飞行任务,今晚的饮食其实应该回空勤灶吃,但他要不把人约出来,下次又不定什么时候了。
于好今晚点的菜都偏辣,陆怀征夹没几口,就专注于面前那碗白水煮青菜了。
于好吃到一半,也注意到了,抬头看他,“怎么,点得不合你胃口?”
陆怀征想了想,还是解释一下,“明天有任务,有些东西不能吃。”
于好嘴里咬着片青菜,呆呆盯着他:“那你不早说?”
陆怀征撇撇嘴,人往后靠,“没事,本来就不饿。”
于好撂下筷子,去拿一旁的菜单,“我再点几个吧。”
陆怀征靠在椅子上,看着她扑哧低头笑了,“真不用,我发现你怎么还跟以前似的,劲儿劲儿的。”
于好听见这话,蓦然转头看过去,两人此刻坐在窗边,窗外的世界已全然黑沉,华灯初上,霓虹灯火闪闪烁烁,偶能听见汽车鸣笛,那光影在他脸上忽明忽灭,衬得他五官清冷,整个餐厅优雅而静谧,情人间喁喁私语,还伴着悠扬而绵长的琴声。
兴许是氛围使然,于好觉得对面男人的眼神在某一刻变得暧昧不明,饱含深情。
那一瞬间,她有些恍惚,几乎要以为,此刻坐在对面的,就是曾经那个飞扬跳脱的少年,顶着一头毛茸茸的栗色头发,像一只柴犬似的窝到她身边讨好似的让她揉揉头。
其实于好不是冷漠,她只是不善于处理人际关系,更不知该怎么回应别人对她的热情,给不出反应,又不想让自己看起来狼狈仓皇无措,便装出一副对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
比如,从进门开始,陆怀征对服务员笑了三次;隔壁桌的美女偷瞄了陆怀征十次,大概是视线太过灼热,陆怀征也回敬了一次,不过眼神里透了点不耐烦。
于好在与他对视三秒后,忽然开口叫他,“陆怀征。”
“嗯。”
他应得很快,低沉却充满诱惑力,似乎还有些期待。
“打扰二位了。”
服务员忽然冒出来,手里还端着盘牛舌,就着昏暗的烛光笑眯眯且温柔地看着于好和陆怀征,说:“今晚免费提供的牛舌,二位需要吗?”
于好扫了眼,直白地说:“免费的放下就行。”
陆怀征侧着头,嘴角不可抑制地扬了扬,她真的还是跟以前一样对身边的事情一点都不敏感。
在服务员要开口解释之前,陆怀征靠在椅子上,转过头,直接跟服务员说:“拿走吧,我们不需要。”
于好:“免费的干嘛不要。”
陆怀征:“你不会喜欢的。”
“我挺喜欢吃牛舌的。”
于好是真的有点想吃,刚才就在门口闻见这味儿有点忍不住。
陆怀征定睛看了她两秒,微微侧着身转头问服务员,“我买吧,你按原价算在订单上。”
服务员为难的一笑,搔搔头,“这我得问下老板娘。”
陆怀征点头,“去问吧。”
“等会儿。”于好把人喊住,“有免费的你还花钱买?”
“你不是想吃么?”
“我想吃免费的。”
陆怀征看了眼服务员,咳了声,不动声色转开眼,“免费的你吃不了。”
……
于好在门口等陆怀征结账出来的时候,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吃不了了,因为服务员把刚才那盘牛舌又端给了隔壁桌那位盯着陆怀征看了十次的美女,低头在两人耳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美女大大方方站起来忽然抱住对面西装笔挺的男士唇贴唇亲了起来。
然后那盘牛舌就归他们了……
……
……
……
陆怀征结完账出来,把钱包踹进兜里,抬头就看见于好正目不转睛牢牢地盯着某个方向看,他顺势朝着她的视线瞥过去,那两人亲得那叫一个嘬嘬直响,陆怀征撇过头,几步跨过去,走到于好身边,直接圈住于好的眼睛,挡住,拽着她的手臂直接拖走。
“你是闲的么?这也看?”
于好眼前一片黑,被他带着走,脚下踉跄,整个人往他怀里钻,他胸膛结实仿佛像一堵硬邦邦的墙,差点没把她撞晕,于好懵懵地直接被他拖到车边,然后陆怀征拉开副驾的车门,一只手挂在车门顶上,一只手给她塞进去后,半个身子探进去,扯过安全带给她扣上,胳膊搭在窗沿上,就着淡白的月色,半眯着眼看她。
“真没谈过?”他笑,“在等我?嗯?”
作者有话要说:
陆陆的心路历程大概就是,这姑娘漂亮-这姑娘可以-这姑娘不错-这姑娘我暗戳戳喜欢-昭告天下。
于好骨子里其实蛮呆萌,表面是因为以前的经历才会这样,后面就明白了。
至于其他也不说了,反正这应该是个互相治愈的故事。
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王安石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张载
第20章 第二卷 爱别离(09)
陆怀征车子停在湖边, 两人说话时, 湖面上仿佛被月光洒了一层薄薄浅浅的金点子, 散着亮眼的光, 于好抬头,月光拢着这前挡风玻璃,对上眼前那双深如潭水的眼睛里,一瞬无言。
“滴滴——”
旁侧有车辆要出去, 冲他们这边高调地鸣喇叭。
陆怀征笑了下,把车门关上,转身便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等车子汇入主干道, 两人没再开口说一句话。
直到抵达前方第一个十字路口, 陆怀征靠着车窗等红灯时才想起来要问:“你住哪里?”
于好报了地址。
陆怀征那片区没怎么去过, 翻手要去找导航,于好说我认识路,你开就行了。
他收回手, 重新靠回座椅上目光闲散四处望着窗外的街景, 等红灯。
绿灯一亮, 松了刹车, 车子缓缓跟着前方车流。
“再过一个红绿灯,左转。”
陆怀征低嗯了声。
“你怎么知道那牛舌……”她没再说下去。
陆怀征心领神会,靠在座椅上,目光牢牢盯着前方,没答。
于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 车子左转的时候,转向灯扑登一亮,忽而听他声音清淡的开口:“在门口抽烟的时候看见了,广告牌上白纸黑字写着,周六特惠。”
说完,横斜她一眼,又笑着问:“怎么?以为我跟别人来过?”
于好沉默。
他又勾了勾嘴角,“我没那么空。”
“我去过覃青门。”
于好没头没脑冒出一句。
陆怀征蓦然转过头。
于好对上他的眼,“找到你说的情人眼了。”
高中的时候,他经常诓她。其实他自己都记不清当时究竟编了些什么故事,大多都是小时候从书上看来的,又或者是听老爷子讲的,添油加醋加加工便铸就了一个个匪夷所思的故事说给于好听。原先只是想逗她,后来发现她每回都听得格外认真,听到最后,还意犹未尽追着他问,“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他就卖关子,笑笑不肯再说下去。
其实哪有什么然后呢,压根儿是编不下去了,偏就她这么好骗。
后来说到情人眼,那是他小时候跟着爷爷下乡的一个地方,覃青门有座很有名的山,那山不似一般的山翡翠青绿、高低有致的。山顶光秃,满山尽是堆积的乱石,一湖池水穿波而出,风吹日晒久而久之,磨尽石头的锋利,这对乱石竟风化成了一座座奇峰,吸引了大波游客争相前往。
最出名就这情人眼,山下一座幽幽空谷,鸟儿飞过的时候,低鸣一声便是情人间绵长的呢喃自语。
前去的游客,为图吉利,便都在石头上刻下彼此的名字。
陆怀征当时说到这时,他拍了拍于好的脑袋说,“我下次去的时候,把咱俩的名字刻上啊。”
那都是年少时的玩笑话,他这人家教好,最不兴乱涂乱画,下雪天的时候偶尔写写她名字,是纾解,一抹痕迹便消,不拘束。
若要他正儿八经往情人眼上去写他俩的名字,他还真觉得臊的慌,也不是爷们干的事儿。
陆怀征回过神来,车子刚好在她落下停下,熄了火,降下车窗,笑:“是么?找你名字去了?”
于好脸一红,不自在侧过,“没有。”
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一盒烟,捏在手里,低着头随意抖落出一支,“没找到失望么?”
没听到回答,陆怀征抬头去看她,发现于好正怔怔盯着他。
原本就窄小的车厢空间,却因她这灼热的眼神忽然变得逼仄起来,她眼睛比一般人黑亮,因为不懂拐弯抹角,带着一种直白的坦率。
她真的几乎所有的情绪都写在脸上,丝毫不懂的掩藏。
从婚宴那晚的仓皇无措,到军区那天的躲闪退避,再到现在的大胆跃跃欲试,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他几乎能猜到她下一句要说什么。
车厢气氛旖旎,暗香涌动,陆怀征想,应该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很淡很好闻,忍不住让人靠近。
“陆怀怔。”
她声音也软了,有点像以前自己逗她时,她恼羞成怒追着他打被他反手擒住压制,然后软着嗓子跟他求饶。
陆怀征莫名觉得热,后颈竟冒了些汗。
这名字,叫了千百遍,高中她也是这么陆怀征陆怀征地叫,不管身边的朋友怎么叫他,她都是一声干脆的陆怀征。
偏就他这狗腿性,还每回都应得特别快,上一秒还跟家冕闲扯,下一秒听见她喊他,头还没转过去呢,先嗯了声,再回头去人群中找她,发现那姑娘的身影一笑,快速跟家冕结束话题跑过去找她。
家冕说他太上赶着了,不会被人珍惜的。
刚才那一声,他原是低着头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准备含进嘴里,闻声也几乎是下意识便应了声嗯,烟还捏在手里搁在嘴边,一顿,侧头去看她。
他挑眉,示意她往下说。
淡白月光透过树梢,温柔的落在车顶上,些许余光落在她脸上,衬得那双剪水的双瞳更动人。
陆怀征觉得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这才哪儿跟哪儿。
下一秒,
“其实今天还是挺高兴的。”
于好笑着说,那笑容恍眼,嘴角带着浅浅的梨涡。
陆怀征把烟又放回烟盒里,没了抽烟的兴致,丢回扶手箱里,转头漫不经意地去看窗外,嘴角微扬:“看出来了,就差写脑门上了。”
她盯着他,真诚地问他:“是么,我这么明显么?”
陆怀征转回头,看着她:“说实话么?”
她点头。
陆怀征往前凑了凑,男人的呼吸骤然拉近,于好跟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地睁着双眼睛看他,就听他笑着慢悠悠地一字一句道:“因为我太了解你了。”
说完,随手解了她的安全带,“你可以回家了。”
……
于好上楼还沉浸在他最后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里,感觉自己一下子在他面前成了透明人了,可又不知,他是真的了解她么?
十二年不见,他真是比以前更会……勾搭女孩子了。
脑子又忍不住想到,那天在心理发泄室他跟吴和平那些令人脸红心跳浮想联翩的对话。
这大概就是所谓男人的劣根性?
进门的时候,听见楼下汽车轰鸣,应该是他开车走了,说不定又是坐在车里抽了支烟才走。
冯彦芝靠着窗,一脸兴然地抱着胳膊看着她,“你没坐小沈的车回来啊?楼下那车是谁的啊?”
于好低头换鞋,头也没抬:“朋友。”
冯彦芝来了兴致,“男的女的?”
于好如实答:“男的。”
冯彦芝点点头,“做什么?”
于好把钥匙丢进娄里,站在玄关处斜眼瞪着她。
冯彦芝啧了声,“干嘛,我关心关心不行啊?”
于好懒得搭理,转身走进厕所,冯彦芝又阴魂不散跟了过来,“你跟小沈真没机会了?”
于好低着头,掬了捧水抹了把脸,蒙着脸闷声说:“妈,如果我答应您今年结婚,您是不是就不去烦沈师兄了?”
冯彦芝眼睛一亮,“好呀,不过别给我带些不三不四的人回来,我跟你爸要考核的,不要求小沈那样的条件,至少得有个正经工作吧。”
于好低头想想,当兵的也算是个正经工作了。
“行。”
点头答应。
冯彦芝这才高高兴兴找老于去了,老于同志半身靠在床头窝在被子里看书,床头亮着一盏微弱地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