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年春——耳东兔子
时间:2018-06-23 08:57:10

  这次是安慰。
  好像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他任何的肢体动作,她都能心领神会。
  于好见那人脸色慢慢松了下来,心也稍稍缓了口气,好死不死,杂杂父亲那个混账脑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只是个普通歹徒,还卑躬屈膝地跟人求饶:
  “是啊,大哥,求求你,饶了我们吧!”
  连陈瑞都忍不住啐他:“窝囊废!就知道跟我们横!”
  于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麻智明的情绪,在看到杂杂父亲的那一瞬间,如决洪之堤全线奔溃,脑中仿佛炸开一道惊雷般,眼睛徒然瞪大,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发泄的出口——
  枪口瞬间移过去,还没等所有人反应过来,已经冲着杂杂父亲的脚边放了一枪。
  人群忽然炸开,尖叫声四溢,响彻整个大礼堂,轰轰隆隆像是碾过一架直升机那般。
  杂杂父亲周围的人全都迅速散开,圈出一块空地,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围在中间。
  子弹穿进杂父的脚踝,他疼得趴在地上呲牙咧嘴,男人冲着他大腿又是一枪。
  这枪没打中,子弹擦在地上刮出了火花,那火烫得杂父整个人像个麻团子四处打滚,尖叫声似要穿破天际。
  麻智明却杀红了眼,完全丧失了理智,像丧尸歪扭着脑袋,枪口牢牢对着杂父一枪又一枪,嘴里还在碎碎念,“打死你,打死你!打死你!”
  于好感觉手边徒然一空,男人的温度消失。
  陆怀征走了,趁麻智明不注意,从一旁撤了出去。
  他贴着墙走。
  礼堂门口是个石狮子,以前摆在外面的,废了之后这石狮子便也被搬进来,陆怀征趁乱躲到石狮子背后,麻智明就站在石狮子的正面,他敏捷地侧身进去,跟孙凯打了个手势。
  意思,让孙凯去接赵黛琳。
  孙凯点头会意。
  陆怀征选准了最佳攻击位置,麻智明却在这时候蓦然回过头,手枪下意识对准陆怀征,食指扣上扳手,被陆怀征一个回旋踢击落在地上。
  麻智明再要去抓赵黛琳,陆怀征更快一步拧住她的肩直接摔到孙凯那边。
  电石火光间。
  陆怀征直接扣着麻智明的肩一个反手将人给摁到石狮子上。
  麻智明狠着劲,脸贴着石狮子,一咬牙,另只手要去摁腰间的雷管按钮,被陆怀征截住,拧着他的手往外翻。
  谁知,麻智明铆足了劲竟一口咬在他手背上!
  像条狗似的,怎么都甩不开。
  却听赵黛琳在一旁大喊:“陆怀征,他有艾滋病!快松开!”
  “砰!”
  与此同时。
  麻智明被孙凯一枪爆了头,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睁着眼睛滑落到地上。
  终于,尘埃落定。
  等人都撤了,杂杂父亲被担架抬出去,嘴里还乌泱泱地喊着疼,余下镇民各自回了家,大礼堂只剩下陆怀征等人。
  唐指导风尘仆仆地从门外赶过来,兴冲冲地问大家:
  “怎么样,大家都平安吧?”
  气氛诡异,格外安静。
  孙凯别着头。
  陈瑞吴和平红着眼。
  赵黛琳搓着脸,也不说话。
  “怎么了?!”唐指导不解。
  回头却见陆怀征沉默地站在石狮子边上。
  他低头看着手上汨汨冒出的血,脑子嗡嗡响个不停,大脑却空白一片,下意识回头看于好。
  姑娘正怔怔地看着他。
  眼泪滚了下来。
  他快步朝她走了过去,单手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脸贴着她的头顶蹭了会儿,情不自禁地低头在她发间轻轻吻了下,还不忘安慰她:“没事的。”
 
 
第42章 第四卷 韶华乱春风 唯有你倾城(04) 
  回边防站的车上。
  孙凯、赵黛琳、陈瑞、吴和平几个人都上了唐指导的车。
  唐明梁一打开副驾的车门, 看着后座这端端正正齐齐整整坐着的四个人, 先是愣了会儿, 随即又反应过来, 摇头笑笑:“就你们机灵。”
  陆怀征跟于好的事情,原先剩下的几个人里也就吴和平有点云里雾里,可吴和平刚才瞧着,队长明明自己受了伤, 还反过头去安慰于医生那样儿多少也能明白点儿,还没等他细细体味这其中的意思,就被陈瑞二话不说拽着衣领给塞进了唐指导的车。
  车子行驶到半路,吴和平还是没忍住问了句:“陆队真跟于医生好上了啊?”
  孙凯跟陈瑞都知内情, 两人表情都高深莫测, 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互视一眼。孙凯随即勾住吴和平的脖子, 把人往自己身上娄了娄,说:“你信不信,这也就是咬在他自己身上, 这要是咬在于医生身上, 今天你们陆队得疯。”
  “真的假的?”吴和平侧着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孙凯:“看不出来陆队这么一硬汉还是个情种?他以前那股子凶劲, 我还以为他对女人也一样。”
  孙凯呵呵一笑, 一副这你就不知道的表情。
  “那是对你们凶,你不知道他看着于医生的那眼神,我好歹也认识他七八年了,从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过女人。”孙凯收回手,拍拍吴和平的肩, 语重心长道,“而且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男人天生都是情种,只是有些种子,没那么幸运,没遇上好水,没发芽而已。”
  听到这话,被挤在最边上的赵黛琳表示不屑,鼻腔轻哧。
  孙凯闻声回头,看过去挑眉:“你不服?”
  赵黛琳翻了一白眼,没搭理他。
  孙凯嘶了声,倒抽一口冷气,“今天这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倒是先喘上了?我们走之前我跟你说什么来着。”他顿了下,口气嘲讽:“我起先还瞅着你这姑娘比于好年纪大那么点儿,人也应该挺懂事,没想到,光长年龄,不长脑袋。”
  赵黛琳自知今天是她犯蠢,也不为自己辩驳,从小她就认这理,是人都会犯错,错了就要认,但挨打要立正。
  “我是挺蠢的。”她低着声喃喃说。
  一遍遍在心底重复。
  往日的伶牙俐齿不复见,有得只是老老实实的低首悔悟,那眼神里自嘲的笑,让孙凯着实一震,平日里跟她互怼怼习惯了,说出口的话也口不择言,却也忘了对方到底还是个姑娘,今天这样的场面怕是半辈子都没见过。
  唐明梁却拧着眉,一脸沉重,上车至今也没说过一句话。
  这事儿棘手。
  陆怀征是个空军上尉,说不定年底就升校衔了,在军政界里前途可算是无量了,如果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这等事,他未来要面临的无穷无尽的报告。
  只要陆怀征没事,报告也都算了,身为军人,死在战场上都不算事,如果最后是因为这样,那就真的太遗憾了。他太了解这男人了,怕人担心嘴上从来不说什么,什么都自己扛着。
  如今面对于好,他怕是只会粉饰太平。
  想到就烦。
  唐明梁转头问赵黛琳:“那真是个艾滋病患者?”
  赵黛琳点头,声音渐低:“这事儿其实怪我,如果我不冲动的话,就没有后续这些麻烦了。”
  孙凯一听,忍不住接嘴:“逞强逞多了吧,所以我们跟你说的话都当作耳旁风,让你别出去不听是不是?”
  赵黛琳一脸诚然,再次认真道歉:“对不起。”
  孙凯觉得她这歉道得一点都不诚意,像是故意在呛他似的,呛得他一句话都接不上。
  唐指导看不下去,瞪了眼孙凯,让赵黛琳接着说。
  赵黛琳娓娓道来:“你们走后,我跟于好无意间谈起以前的一个案子,于好忽然就把今天这个案子联系在一起,发现竟然也说得通,然后我们在查过去的资料中,罪犯的目的可能是整个镇的人时,你们又都没有手机,于好就跑出去找你们了,于好让我留下联系他的母亲,罪犯身上唯一的弱点可能就是他母亲,但是在联系的过程中,我发现他母亲在他七岁那年就已经死了,死于艾滋病,后来我找人查了疾控中心的资料,发现他也是艾滋病患者。”
  孙凯问:“艾滋病还生小孩?”
  说到这,赵黛琳目光一顿,看着窗外道:“不是,是后来感染上的。”
  “什么意思?”孙凯问。
  赵黛琳解释:“他生下来并没有感染艾滋病,而是在他四岁那年,被镇上的男人性侵才感染上艾滋病的,那个性侵的男人就是杂杂的父亲。所以,刚才他看见杂杂父亲才疯了,开了那么多枪。正因为如此我想到之前于好给的线索,他身上的病情已经到了晚期,我怕再出什么意外,一时没多虑,想去找你们。刚出门的时候就被他埋伏了。”
  赵黛琳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得到消息后,想也不想就冲出去了。
  她想啊。
  孙凯这个傻子抓人的时候可别把自己折进去了。
  孙凯却觉得不对:“可是于好刚才说联系他母亲……他的反应不像已经死了啊……”
  陈瑞附和:“是啊。”
  赵黛琳:“这点我就不知道,可他的母亲确实死了,昆明那边的死亡证明都给我传过来了。”她把手机递过去,确实是他母亲的死亡证明。
  “还有一种可能。”赵黛琳推测:“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
  孙凯听到这,下意识看了眼赵黛琳,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上,赵黛琳率先别开,去看唐指导,说:“ptsd是患者在遭受极大痛苦之后,因为没有及时的接受心理干预,一直沉浸在过去的痛苦之中,过去被伤害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回放,或许他一直认为自己的母亲没有死,当提到他母亲的时候,他整个人精神都是涣散的。”
  孙凯忽然想到:“那杂杂的父亲也是艾滋病患者了!?”
  赵黛琳点头,“根据资料显示,杂杂父亲是后感染的,麻智明母亲早些年在‘红街’当小姐,我猜测,应该是被麻智明母亲感染上的,杂杂父亲出于报复心理就把她儿子给性侵了。”
  “那为什么他还活着。”吴和平不解。
  “个人体质问题,艾滋病潜伏期长得有二十几年,而且据我所知,杂杂父亲都有在定期服药。”
  ……
  于好跟陆怀征上了车,车子沉默行驶一路,谁也没开口打破这死寂般的沉默。
  陆怀征在想怎么哄她。
  于好是在想韩教授的朋友里似乎有专门研究艾滋病这块的。
  可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艾滋病究竟能不能通过这种方式传播。
  她只知道唾液不会传播,可是对方牙龈表皮溃烂,有见血,这样的感染途径是否有案例?
  越想越觉得头疼,她以前都学了些什么东西,怎么越到了关键时刻什么忙都帮不上。
  等车一停到军区门口。
  于好用平生最快的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回宿舍。
  她是个跑五十米就喘的人,奇怪的是那天一口气冲上四楼连喘气都不带的,颤抖着拿起床头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着韩教授的号码。
  翻到h时,一滴眼泪啪嗒落在手机屏上,瞬间放大了字体,她也不管不顾,囫囵拿手一擦,便拨了出去,将电话举到耳边。
  韩教授那边一接起,她便强忍着胸腔里的颤意,咬着牙问:“艾滋病人晚期,牙龈溃烂表皮有出血,如果被患者咬出血,是否有感染的可能?”
  韩教授先是一愣,听她声音不对,摘下眼镜忙问:“你被咬了?”
  “是陆怀征。”
  她低头,说出这三字的时候,声音哽咽,终是忍不住,鼻腔酸涩。
  她坐在床边,甚觉感觉身旁还是昨天夜里他亲她时的温度,期盼着过了今晚一切都能好起来,她还有好多话要跟他说,可如今又是这样,她忍不住埋头啜泣。
  她从小是冷性子。
  转学后跟着韩教授,一点点学会接纳这个世界,可现实总在她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了她当头一棒,像个警钟。
  她哭得瓮声瓮气,不似一般姑娘撒娇,是纯发泄,泪不住,她也不擦,拿手一抹,发现越抹越多,索性也不管了,仍由它流,哽着声跟电话那头断断续续说着刚才发生的事,大约是真吓到了,言语是混乱的。
  她脑子很乱。
  说到后面说不下去,举着电话怔了一阵,抬头看见陆怀征靠着门框。
  她一惊,忙别过头去,手下意识去捂眼睛。
  陆怀征慢慢走过去,提着裤子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撑着膝盖,微仰着头,另只手去捏她的腕子把手拿下来,露出那双哭肿的眼睛,让他负罪感深重。
  他让她把电话给他。
  于好乖乖递过去。
  陆怀征举到耳边,另只手去擦她的眼泪,拇指从她眼下轻轻刮过去,便跟电话那头的韩教授说:“韩教授,我是陆怀征。”
  那边嗯了声,“这丫头是不是吓坏了?”
  陆怀征仰着头看着她,从旁边抽了张纸巾,一点点彻底替她擦干净:“是有点吓到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谁知道于好听见那句“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眼泪又毫无征兆地涌出来。
  他温柔地让她难受。
  陆怀征发现擦不干,索性也不擦了,把纸丢一边,索性单膝跪在地上,改手肘撑在膝盖上,举着电话仰头看着她,任由她哭个够。
  韩教授问:“伤口处理了么?”
  陆怀征低头看了下自己手背:“简单处理过了。”
  韩教授简单交代了几句,“你先别担心,我先给你们领导打个电话,没什么大问题,你身体素质好,不容易感染的。”
  这话陆怀征也知道是安慰,刚在军医处,邵峰已经给他科普过这件事的严重性,对方确定是艾滋病患者,麻智明的尸体抬上车上的时候,邵峰特意检查过他的牙龈,溃烂面积很大。而且,以前曾有过案例,民警在抓捕逃犯过程中被患有艾滋病的犯人咬伤,最后感染上。
  刚才于好走后,他去上药的时候,栗鸿文那边给他来了个电话,说是已经联系了当地的医院,会派当地部队的直升机送阻断药过来,创口暴露的七十二小时内服用都有效,邵峰说吃了阻断药也不是百分之百,能阻断百分之九十五。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