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怀征沉重的气息在她耳边低低浅浅的呼吸。
于好感觉自己像是一条鱼,湿漉漉的,又热又涨,亲到最后,两人又纠缠到床上去了,最后陆怀征非常懂事地替于好拉上衣服,把人哄睡,自己则转身进了浴室冲澡。
翌日,是初筛的日子。
于好醒的比陆怀征早,想说下楼去给他买个早饭,难得一天不是他起的早,结果光脚一占地,陆怀征就醒了,双手撑着脸坐在沙发上醒神的时候余光瞥见于好的拖鞋还在这边,随手捡起来拎过去。
于好正弯腰在床底下找拖鞋呢,见他高大的身影进来,把鞋放到她脚边,靠着门框问她:“今天醒这么早?我记得在基地那几天,你早上至少得九点。”
“你检查的日子,我睡不着。”
“你要不在家等我?”
于好套上鞋,立马从床上弹起来,“不要!”
陆怀征笑笑,眼神里都是惺忪睡衣,走过去抱住她,下巴搭在她的毛茸茸有些杂乱的头顶上,深深叹了口气,“那约法三章。”
于好伸手环住他的腰,男人紧实的肌肉贲张,身体结构太逆天了,像是一堵墙,硬邦邦,她有点贪恋他怀里的温度。
“约什么章,我说了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是要反悔吧?”
“昨晚,韩教授给我发了一条消息,他说,吴博士从香港带回消息,艾滋病有希望治愈,不管跟我有没有关系,但这对国内的医学来说,总归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但是呢,因为目前只是学术领域的突破,并未得到真正的实施,过程可能是漫长,但也是希望。如果今天的初筛结果不好的话,你答应我,不要哭也不要难过,我们都试着努力一下,好吗?”陆怀征低头看她一眼,挲着她的肩,“我真的怕等会万一人太多,情况混乱,我照顾不到你的情绪。”
于好闭上眼,搂紧他,感受他胸腔有力的心跳,“好,不管怎样,等结果出来再说。”
初筛是在空军医院做的。
昨晚下了一夜雨,今早天气倒是一碧如洗,车子行驶在路上,晨曦光芒大放异彩,透着前挡风玻璃照进来的时候,陆怀征拉下遮阳板给她挡了下,又被于好自个儿翻上去。
“今天天气很好哎。”
万里乌云退散,阳光倾洒大地,格外晴朗。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被昨晚那场声势浩大的暴雨给冲刷走了,树木重获新生,生机勃勃地迎头昂立着,飞机轰隆隆从云层里划过,街上空气比往日都清透,整个城市像是被清洗过一遍,锃光发亮,烦恼一抛而空。
陆怀征也觉得难得,天难得这么亮。
等他俩停了车,陆怀征摘了墨镜带着于好进去。
人比他预想的还要多,正好又赶上隔壁海军体检的日子,迎头碰见的都是熟脸儿。
陆怀征被咬这事儿只有队里人知道,那些熟脸儿也都只当是普通检查,还觉奇怪,顶着一脑门子的问号,“你们突击队也今天体检?我咋记得前几个月不是刚检过?”
陆怀征囫囵两句混过去。
等到了真抽血时,陆怀征生平第一次,有点紧张了。
他这个人很少紧张,即使是拆弹或者飞行途中出现险情时,都还能捏着对讲机跟人开玩笑的那种,这会难得有点紧张。
连玻璃门外的栗鸿文都看出来了,背着手跟身旁的韩教授说:“这小子紧张了。”
韩教授难得帮陆怀征说了句话:“正常,一般人都会紧张。要换你,你也紧张。”
栗鸿文表情奇怪地看了眼韩志琛,怼:“你不是最讨厌我这下属了么?怎么,这会儿关心起来了?干嘛,知道人可能有事儿,这会儿同情起来了?”
韩志琛气得拿手点他,“我讨厌你这下属就毁在你这张嘴上!作为这么多年的老同学,我真心实意地给栗参谋长您一个发自内心的建议,真的,如果你要是为了你的下属好,你就少说话,因为从你嘴里说出的话,特降低别人的好感度。”
栗鸿文急眼:“我呸!!!!!韩老头你是不是有点儿缺心眼儿?”他四下环顾一圈,压低声音吓唬他:“这可是我的地盘,你再唧唧歪歪,说些着三不着两的话,我让你抓了你!”
韩志琛冷笑:“呵……”
这两人斗嘴成习惯,身旁的人都已经是司空见惯,于好更是见怪不怪。
韩志琛不搭理栗鸿文了,回头走到于好身边,姑娘抻着脖子看跟个天鹅似的,时刻关注着里头的情况,他问:“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于好回头,“没问题了。”
韩志琛仔细端详了她一阵,又柔声问:“确定没问题了?”
要说一点儿都没感觉了,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会为了她跟陆怀征的未来,努力尝试着放下,努力认真去生活,努力跟世界的不公对抗,努力让自己开心起来,努力不让陆怀征再时时刻刻为她担心。
早上出门的时候,看见花,看见树,看见草木。
她都觉得是亮的,是满怀希望的,她认为自己已经在一步步走出来了。
至少,目前是可观的。
韩志琛听完她的想法,觉得她每个字都充满力度。
终于放下心来,拍拍她的肩,说:“不用着急,一步步来,你俩都是好孩子,老天爷会眷顾你们的。”
让韩教授这个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人说这句话,于好差点眼泪掉下来。
然而最难熬的,不是抽血的过程。
而是等待化验结果的过程。
科室里,除了陆怀征于好两个人四平八稳地坐在沙发上,其余几个人,不是抖腿,就是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栗鸿文是走得最快的,焦虑的眉毛都飞起来。
韩志琛先他烦,起初还损了他几句,每隔几分钟,自己也被带起来,跟着他在房间里开始兜圈。
韩志琛比栗鸿文还胖些,两人走起来又快又带风,再来个人,差不多是一个人形电风扇了,吊顶三个扇叶的那种,哧溜哧溜转。
结果是加急的。
一般这种结果要在两到三个工作日处,栗鸿文等不及,要让人再熬个三天,那不是要命么,要求让人分析完立马送科室来,几个人就在他相熟的心内科科室主任办公室等着。
下午两点,办公室的门准时响起。
屋内包括科室主任在内的五个人,齐齐往门口看去。
所有人的心都被吊到嗓子眼。
来人一开门,是检验科的小刘,剃着个平头,四四方方的,长得可喜庆,笑起来嘴边还有俩小酒窝!栗鸿文看他跟个喜鹊似的,就知道肯定是个好消息,是报喜来了。那嗓音洪亮又浑厚,高兴地朝他们挥舞这手里的报告:“是阳性是阳性!”
所有人一愣,“啊?”
本来看着他表情,屋内几人都松了口气,结果嘴里喊出那两字儿完全是直接把他们给吓傻了!
“呸!”小刘猛一拍嘴:“瓢了瓢了,是阴性!”
“陆队的检查结果非常健康,吴博士刚才来我们科室了,就那个艾滋病专家吴博士,刚从香港回来的,他说,陆队这身体素质基本上没问题,基本上一个月排除,而且,就在刚才,我们主任把当初陆队手上的伤口创面照片跟对方患者的口腔糜烂照片都查看了一遍,吴博士说,基本上没有感染可能性!因为对方是口腔溃烂,依照当时的糜烂程度口腔表皮只停留一些白色念珠菌,是不会传染的!现在一个月排除,基本上可以排除了!恭喜你,陆队,你可以打结婚报告了!”
——
几个小时前,在抽血。
抽血的护士是个熟脸儿,早年还被几个同事开过她和陆怀征的玩笑,这会儿人气定神闲地坐在这儿也都不知道他有了女朋友,又忍不住开起抽血那护士的玩笑:“陆队算是命运多舛了,跟咱们张护士呀真是有缘。张护士前阵子也差点儿被一隐瞒病史的病人给感染上艾滋,等这次检查结果下来,你俩要不凑活过算了。反正陆队也还没女朋友!”
陆怀征这回没穿军装,黑衣黑裤利落又干净,看得张护士脸一红,嗔了句:“你们别瞎扯了。”
他模样生得好,又是男人里的精英,她以前也就随口说了句,上回来体检的那突击队的队长好帅,就被这帮姑娘门记在心里,时不时拿出来调侃她。
结果靠在椅子上的男人,笑了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儿不正经,可转过头,看玻璃窗外于好的那眼神却是温柔又深意的。
“可别,我女朋友就在外面坐着呢,好不容易才追到手的。”
第61章 第六卷 万里灯火照河山(02)
心内科办公室。
小刘气壮山河一声, 所有人心都揣回肚子里, 栗鸿文拿着化验报告单左看右看, 横看竖看上看下看, 愣是要把这薄薄一片纸给瞧出朵花儿来。
专业术语看不懂,指着几个指数问韩志琛,韩志琛更看不懂,从兜里掏出眼睛戴上就瞧见底下一个阴性, 想着应该就是病毒指数了,俩老头正专心致志地研究着,霍廷不知道什么时候带着吴博士从门口进来。
吴博士相当年轻。
本以为是个憨态可掬的老头儿,没想到竟然是年轻男人, 约莫不过四十, 鼻梁上戳着副酒瓶底厚的眼镜, 看起来沉甸甸的。他目光绕了一圈,跟随霍廷的脚步把视线定在陆怀征的身上。
陆怀征忙站起来。
于好也跟着他站了起来。
全都认识简单打过招呼,吴博士开门见山对陆怀征说:“不用担心, 看过现场的照片了。”说到这, 他低头看了下陆怀征的手, 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 “按照你当时的受伤创面,我刚刚跟我的学生已经做过数据演算,除非对方当时满口腔都是血,而恰好,他把你咬出血之后还要把你的手含在嘴里停留七秒, 这才有一定的概率感染,注意,还是一定概率,不是百分百感染。而且我看了现场的照片,对方嘴里的糜烂出血程度,就是含上半小时,你也不一定会感染。”
栗鸿文听完就傻眼了。
“当时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你们说有一定感染途径,还说吃了也不一定能阻断干净。”
吴博士笑笑:“当时我在香港开会,我不太清楚这里面的具体情况,不过我可以理解当时的诊断医生,换作是我,我也会建议你吃阻断药,毕竟有千分之一的概率咱们也不能拿军人的生命去堵,对吧?还有一个情况就是,现在大家都谈艾色变,我这些学生经历过的情况要比你们多得多,很多人以为医生给了药就是保了命,我们只是尽人事听天命,但是我们会尽量做到把可能发生的每种情况都说清楚,以免后面造成误会。如果陆队不是军人的话,有过硬的身体和心理素质,我前面那些话就不会说了,因为这种情况放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我还真不敢保证,毕竟这种病菌本就是人身免疫力的疾病。另外,现在过了初筛,基本上可以不用担心了,但是我还是建议你,半年后再过来筛查一次。”
栗鸿文听到这,原本被他安抚下去的情绪,又被吊起来了,抓耳挠腮地问:“合着前面说了一堆,都一堆废话,还得半年后再筛查?”
“瞧给您急得。”吴博士笑说,“我这不还没说完呢,像陆队这种情况,医学史上不多,也几乎没有类似的案例,曾经有人被感染过是因为当时对方恶意故意传染艾滋,受伤创面也比陆队的大,我查了你们在云南的案件记录,对方几乎在咬住陆队的一瞬间就被你们的队友开枪击毙了,连七秒都不到,加上对方的糜烂面小,只是牙龈表皮下层的出血,并没有出现流血的情况,加上陆队现在的初筛结果是阴性,是完全可以排除感染的可能性了,我建议他半年后过来筛查是因为吃完阻断药有副作用,半年内都需要监控到身体的各项指标。顺便,再筛查一下病毒。仅此而已,明白?”
“那不就还是不能百分百排除嘛……”栗鸿文小声说。
吴博士气得直翻白眼,理解他担心下属的心态,维持最后仅有的风度咬牙说:“参谋长,我这么跟您说,您就是现在拿着这张报告单,去找性病科的任何一位医生,也没有一个人敢保证你半年后是什么样的身体情况!走在大马路上都还有可能被车撞死呢,人活着要这么畏首畏尾还有什么意思?就算真得了这病也不是没得治,您现在就是有点过度的杞人忧天了!照我说,该干嘛干嘛去,该打结婚报告打结婚报告,该上班上班。另外,有一点我确实得提醒你。”
“什么?”
“性生活注意下安全措施。”吴博士说着把手搭上陆怀征的肩,若有似无的瞟了于好一眼,“虽然咱们这情况基本上可以排除,但还是得保护一下女同志。”
……
……
科室瞬间安静下来,一片死寂,连老神在在靠在椅子上喝水的主治医都听喷了水,洒得满桌病例都是,手忙脚乱地一边抽纸巾一边擦。头顶仿佛飞过两只乌鸦,嘎嘎——这画面,悲惨而凄凉。
——
于好上了车,还是觉得脸烧得慌。
陆怀征没关车门,人一惯懒散地靠在驾驶座上,左脚还踩在车门外,一只手抄在兜里,一只手懒懒地搭在方向盘上,食指漫不经心地敲打着方向盘的边缘,侧头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瞧。
于好不敢看他,搓搓脸,看着窗外。
树木高大,遮荫蔽日。车子刚好停在树荫下,遮了半边的光,晒得全是他那边。
他停车特别会找位子,每回恰恰都能遮住她那半边,他自己那边就不管,晒到晒不到都行,不讲究。
于好把窗打开,吹了会风,回头,发现他还盯着自己。
于好揉揉眼睛,用手悄悄挡住,用两边余光偷偷去瞧,发现他还盯着自己。
最后陆怀征见她无所适从的模样,这才不动声色移开目光:“我后天归队了。”
于好蓦然回过头,“这么快?”
他点头,“休了一个月假,后面可能,会有很长时间不能休假,你有急事可以打我分队的电话,手机我基本是看不到了。”说完他报了一串分队号码,于好记下。
于好忽觉时间好长,她惆怅地看着他,小声说:“那你可以把公寓钥匙给我吗?我要是想你了,我就去那里。”
她不说,陆怀征原本也已经配了把钥匙给她,他把扶手箱里的原配钥匙递过去,然后顺势握住她葱白的就手指,把人往自己这边拽,单手把人抱在自己怀里,宽厚干燥的手章抚着她的肩臂,来回挲,蹭了蹭她的脸,半只脚还踩在车外,这个姿势尤为霸道,只听他柔声说:“答应我三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