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略过这个话题,说起了何若初的婚礼。张三莲作为为若初最好的姐妹,何若初嫁人她肯定是要跟着送亲的,而根据何若初家这边的风俗,何若初家里要给张三莲一个大大的红包,何若初家没有长辈,这个红包就得自己给了。
红包家里还有,何若初在每个红包里都塞上钱,在钱包上写上每个红包的归属,准备等结婚的那天,把红包给她姨婆让她代为转交。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结婚的日子。
从傍晚开始,何若初家便灯火通明,家里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何若初吃了晚饭,和来送嫁的张三莲和她大舅家的表妹一起坐在房间。
她表妹叫做刘海佳,比她小一岁,小学中学都在一个学,但两人却从来没有过过多的交集,何若初上了高中,她辍学在家,有个正在谈的对象,却还没有结婚的打算。来送何若楚出嫁,她心情挺复杂的。
眼看着张三莲何若初两人坐在炕说说笑笑的却一点都不理会她,刘海佳心里更加憋屈了。
她心里很不平衡,因为她小姑。刘海佳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家里啥事儿也不瞒着她们了,刘秀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刘海佳比谁都清楚,但却因为刘秀的嘱托,知道什么都不敢说,甚至连和何若初相处她都不能去。
有些话到了喉咙后怎么都咽不下去了。她决定今天不吐不快。终于等到张三莲被叫出去了,刘海佳走到抗边,坐到张三莲原本的位置。问道:“你知道你妈为什么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不?”
何若初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她看着刘海佳:“今天你能来送我出嫁,我很高兴,但是如果你要说这些有的没的,恕我不能欢迎。”在何若初的心里,刘秀不管有多的大的苦衷,不来看她把她熟若无睹是真的,叫娘家亲戚不亲近她也是真的。有些伤害并不是一句她过得不好她也苦就能够抵消掉的。
人生在世,谁过得不苦?
“你真的不在意吗?”刘海佳有些不敢置信,她至今还记得当年何若初看着她爸妈时渴望的眼神。
何如初轻笑,“表妹,我今年20岁了,不是两岁也不是十岁。”
刘海佳做坐在原地,一直到张三莲拿着龙凤喜烛进来都没有回过神来。何若初说的对,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再也不会渴望妈妈的爱了,可她姑姑那么好的人,那么温柔那么善良却因为所嫁非人,一辈子生活在记忆里。她就算和何若初说了她小姑的事情又有什么用呢?连她爸她大伯都不敢对那个人怎么样。
她后面的这个小姑夫简直就一个疯子,疯起来什么干不出来她爸爸和大伯不是没去给她小姑撑过腰,当时是管用了,可没两天,她爸爸出去干活回来被人敲了闷棍,她大伯被打断了一只腿,都知道是那个人干的,可谁有证据?
不是没想过报公安,可那些公安有啥用,遇事儿只会劝和,连抓个人都不会。
刘海佳嘲讽一笑,她今天真是疯了头了,她把她小姑这些年过的啥日子和何若初说了又有啥用?她小姑那么费劲心思不和何若初联系不就是为了保护她吗?那就这样吧。
龙凤喜烛被陈姨婆点燃,火星子噼噼啪啪的,火红的蜡油一滴一滴地往下落。屋外人声鼎沸,喝酒声,划拳声,不绝于耳。屋内却静悄悄的,张三莲无聊的歪在炕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何若初和刘海佳对面而坐,两人谁也没开口。
许久,何若初率先打破沉默:“她这些年过得不好吗?”
初对刘秀嫁的这个人了解得并不清楚,因为他嫁的这个人家实在是太偏僻了,从王家店南面的小路进去要走一个多小时,还要爬过一座山才到。那个村子一共也就四五个人家,村里田地也少,好在靠着大山,倒也饿不死。
刘海佳抱着腿,双眼无神:“生不如死。”
何若初浑身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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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沟村。
刘秀把牛从后山牵到家,她后嫁的男人坐在炕上喝酒,手里把玩着一件光滑的木头,炕桌上摆着一盘炸花生米,花生米旁边的白色玻璃酒瓶里的酒已经没酒了。刘秀身体一软,想都没想的就往外逃。
赵老根从炕上下来,几步就抓到了往外跑的刘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刘秀仍了炕上,刘秀后脑勺着炕,哪怕有炕布的缓冲,她还是被摔得头昏脑胀。
就这么会儿的功夫,老根已经把她的裤子扒了,刘秀感觉到凉意不顾头疼翻个身准备跑,赵老根挥动手里的皮带,破空的声音传来,啪的一声打在刘秀的身上,霎时间,她的屁股到大腿根便红肿了起来。
刘秀疼得眼泪都出来了,赵老根嘿嘿笑着把刘秀拽了过来,神出干燥的手抚摸着刘秀的脸蛋,为她擦掉眼泪:“秀啊,你不高兴吗?你不觉得刺激吗?哭什么啊?你看,多爽啊?”
说着,鞭子又扬了起来,刘秀的腿被赵老根压着,动弹不得,刘秀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刘秀想起第一次被打的时候她反抗了,不顾刚出月子的身子和赵老根打了一架,她伤得挺重,赵老根也没好多少,她回家叫来了两个哥哥,当时赵老根没说什么。可过后,却对她变本加厉。
她要离婚,赵博涛差点儿被他掐死,他还威胁他要去找何若初麻烦,她的闺女才那么大点儿,婆婆也老了,她不敢赌。
这一忍,就忍了十四年,今天她女儿要嫁人了,她没什么怕的了,再等她儿子从初中毕业了,她要和赵老根同归于尽。
第13章
这句话过后又是一阵沉默,何若初和刘海佳都没有了说话的心思。
何若初上辈子早早的就南下了,回来的日子少之又少且和刘家那边的关系并不好,只是又一次她听到早已为人母的张三莲说过一句赵博涛的爸爸死了,那会儿何若初正是最累的时候,听到这话也就过过耳朵,并没有更深的印象。她回家也不过是看看给她爸爸和她奶奶扫扫墓,再去看看裴邢,基本做完这事儿她就走了,根本就不会在这边停留。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新娘子在结婚前夜是不能躺着睡觉的,听说不吉利,靠着墙眯了一会儿,睡得正香时她被人叫了起来,来叫何若初的是村支书的媳妇儿,也就是她的表舅妈,她起来在表舅妈的监督下洗了澡换上了新衣服,她表舅妈便来给她梳头。
何若初的头发很好,又粗又黑,表舅妈把她的头发梳通以后倒了些头油在手心里,顺着何若初的头发抹,抹到头再用梳子分出一半头发一点点的把所有头发都盘在头顶,最后再把早就买好的大红色假花插到头上,假花自带了一串串的白色珍珠,点缀在头上向上翘了起来,在空中微微颤动,何若初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美猴王。
头发盘好了便是上妆。自古以来东方女性化妆都以白为美,表舅妈给何若初也是这么化的,好在她在她闺女这些年的熏陶下也懂点东西了,先给何若初把多余的眉毛刮了,再让何若初洗了脸擦了郁美净,这才拿那盒粉给何若初抹上。她也不会化妆,就跟涂墙似的往脸上刷,刷墙的时候还不耽误和别人唠嗑。
刷好了她又拿了只大红色的口红出来,这只口红有点干,在抹之前她还让找了一点菜籽油给何若初抹在唇上后才给何若初涂上口红。
这就算是化好妆了,何若初看着镜子里白红分明的自己,真是吐槽的心思都没有了,前几天她还嫌弃影楼的妆化的丑呢,今天看了她表舅妈化的妆以后她才明白,那家化妆师化的简直就是天仙,大师级别的。
何若初在这边生无可恋,张三莲就在那边惊为天人了,她把表舅妈一顿好夸,还诚心邀请表舅妈在明年她的婚礼上给她化妆。表舅妈被夸得飘飘然,看张三莲十分顺眼,想也不想的答应了下来。
何若初在心里给张三莲点了一排蜡烛,希望明年去外面见过世面的张三莲想起今天说的话会不会回来掐死今天的自己。
给何若初梳好头发化好妆,表舅妈便出去了,没多大会儿,端着一托盘的饭菜出来,饭菜很丰盛,量也很足,这是新嫁娘做姑娘时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这顿饭过后再回来,新嫁娘就不是小姑娘了,是别人家的新媳妇了。因此只要是有点儿疼孩子的人家都会把这一顿饭做的格外好。
饭菜才摆上,陈姨婆和外婆便相约过来了,在两位老人的身后跟着赵博涛。赵博涛是昨天晚上十一点多钟到的这里的,他找到刘大舅时把刘大舅都吓了一跳。时间太晚了他也没能来看何若初,他一直等在陈姨婆家,陈姨婆两人出门时她赶紧跟了上来。
陈姨婆和外婆问了何若初许多问题,何若初一一答了,招手把赵博涛叫到自己身边,伸手给他理了理额角的碎发:“你什么时候到的啊,吃饭了吗?饿不饿啊?”
赵博涛饿坏了,他正在长身体,哪怕吃再多的饭到了半夜都得饿,更别说他昨天晚上上完晚自习还从学校跑着来门头沟了,这会儿问到了饭菜的香味儿,他的肚子发出抗议般的轰鸣,周遭的人都听见了,发出善意的哄笑,赵博涛并不算白的脸上红成一片。
何若初夹了一块儿肉放到赵博涛面前的空碗里:“吃吧。”说着率先吃了一口,陈姨婆等人也跟着举起了筷子。
赵博涛吃的狼吞虎咽的,何若初不太饿,看他只吃米饭不夹菜,又给他夹上菜,夹的都是肉菜,赵博涛来者不拒。
陈姨婆和外婆看姐弟俩相处融洽,颇感欣慰。外婆掏出手帕擦擦眼角。这一刻,她觉得自家女儿受的那些苦都值得了。
桌上饭菜都不错,刘海佳却食不知味儿,她看着对面和乐融融的两人,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家人多,不算上大伯家的孩子她家就有四个,她不是最小的,在她之前有哥姐,在她下面有弟弟,四人从小就争吃争喝,三天两头的打架是常事儿,小时候也亲近,可长大了结婚了就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谁对谁都没有以前好了。像对面那两姐弟那样的情况更是从来都没有过。
刘海佳是羡慕的,不知道为什么。
吃过饭,陈姨婆她们便在屋里呆着不出去了,在屋里聊天,从小时候的事情聊到今年底的收成。五点钟,天蒙蒙亮,张三莲的弟弟张四磊来把赵博涛叫出去了,不一会儿,刘海佳出去上厕所了,陈姨婆和外婆在家里都商量好了,这会儿把张三莲叫到了外面,房间里就剩下了何若初和她外婆。
外婆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布包做成了荷包的样式,样式很精致,是水红色的,上面绣着鸳鸯戏水,拉婶儿也是用同色系的亮色丝线搓成的。
外婆把这个荷包放在何若初的手里,对何若初道:“丫头啊,这是你妈妈让我给你带来的,你收下吧啊,是她的一点心意。”
何若初打开看了看,里面是一根金项链,项链下面有一个挂坠儿,挂坠上面绣着她的生肖羊,惟妙惟肖的,项链有些粗,看着就不便宜,除此之外还有几百块钱的现金,何若初把项链装回去,递回去给外婆。
“这东西贵重,外婆你拿回去给她吧。”
陈外婆的表情一下子就悲伤了起来,眼里也聚集了眼泪,她把荷包推回去给何若初:“拿着吧,这些年你妈也是迫不得已,我们这个外祖家也当得不到位,你就拿着吧,没什么贵重不贵重能拿不能拿的,这是你该得的。”
何若初心里是不愿意要的,但看到外婆的表情,她还是收了下来。只是在心里琢磨着等到和裴邢去探亲那天把钱折成现金给赵博涛,当年她爸爸走的时候年岁还穷,抚恤金也就三五千块,除了给她爸爸办葬礼的钱,那两年生活的钱,她妈妈其实分走的钱并不多,也就五六百块。
她伸手摸着荷包上那两只鸳鸯的眼睛,轻声问道:“这些年她过的好吗?”
外婆叹了口气,没说话。她昧不了良心说她闺女过的好。
联合今晚刘海佳说的话,何若初大概知道了,她妈妈嫁了人以后过得并不好。何若初想笑又想哭,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不奢望刘秀的母爱,但听到她妈过得不好,她心里还是挺不是滋味儿的。
过了好一会儿了,外婆才道:“若若啊,你别怪你妈妈,要怪就怪我,怪我当年撺掇你妈妈改嫁,怪我有眼不识人,把你妈推入火坑。”外婆说着从炕上跳了下去,一瘸一拐的走出了何若初的房间。
她刚出去,赵博涛就进来了,他一直在门外,并没有走远,到何若初身边,她又说了何若初去请酒那天他说的话。
何若初一如那天的回答。
赵博涛身侧的手紧紧地攥了起来,他时刻都希望自己长大些,再长大些,长大了他就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了,长大了,他妈妈就不会受到他爸的折磨了。
六点,天完全亮了,燃了一晚上的龙凤喜烛只剩下了一半,表舅妈让何若初把喜烛吹灭,放到了陪嫁箱子的最上面。
七点,村里的小孩儿从外面奔进何若初的房间,大声说着新郎来了新郎来了,何若初猛地低下了头,她有些紧张,两只手不安地摸着衣角。
张三莲兴奋了,她一个健步上前把门关上,从里面栓塞门栓,栓完她拍拍手,得意极了:“一会儿他们来敲门,你们谁都不能开啊,得给点好处你们才能开,总得让那边的人知道知道我们家若若不是那么好娶的。”
张婶子也在何若初的房间,她笑着虚点了一下张三莲的脑袋:“就你鬼点子多。”但却没责怪她。
新郎到了新娘家,得先在新娘家吃一顿饭,吃完了再拜祭何若初家的列祖列宗,拜祭完了才能到新娘的房间接新娘。
这顿饭当然是不可能是单纯的吃饭,裴邢才端上碗,何若初的大表哥便端起酒杯向他敬酒,一个一两的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子刚刚喝下去,又有个同村的人来向他敬酒,裴邢没办法又喝了一杯,眼看着还有人来敬酒,裴邢踢踢旁边正在埋头苦吃的一个胖子。
这个胖子是他二叔家的堂弟,跟着裴邢来接亲的目的就是挡酒的,来之前在车上,裴邢没少听这货吹嘘他酒量好,他酒量好不好裴邢是不指望了,他现在对他这个堂弟十分的绝望,他甚至感觉他堂弟身上的这些肉都是吹牛吹出来的了。
一点儿眼力见儿的没有!没看到他正在喝酒吗?还有他们这桌子上的人,都说好的有人来找他喝酒,他们就给挡,都是哄人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他个新郎喝醉酒了一会儿还咋接新娘子?哼,一群牲口!
他的伴郎们人选选错了!
第14章
裴邢的堂弟叫裴洋,接到自家堂哥的信号后他往嘴里塞了一筷子菜,嚼了几下咽下了以后端起酒杯,白胖白胖的脸上挂起笑容,高声和何若初的表哥打哈哈,其余几个也一起站起来,对着何若初家这边的亲戚一通敬酒。裴邢眼睁睁的看着何若初的大表哥在他堂弟的糖衣炮弹下稀里糊涂的喝了三四杯酒,他对他堂弟刮目相看。
大表哥喝了酒后被人招呼走了,裴邢和裴洋坐回去继续吃饭,裴洋搭着裴邢的肩膀,裴邢肩膀一抖,裴洋的手便应声而落,裴洋也不在意,他得意的朝裴邢一挑眉:“我没骗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