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老三这样的,亦是她生出来的。
老太太忽然觉得,可能自己娘家的教养,才是真的有问题。
只是想不明白,妹妹年轻时活泼天真,虽然任性幼稚,但到底是可爱的,怎么现在就变成了这幅嘴脸。
让人无法直视。
江陵坐在宋语亭身后,小声道:“小姐,若是早知道他们家这么不要脸,我就把人打死了。”
老太太看她,问宋语亭:“这姑娘是……”
她刚才听见说是东宫太子妃的近使,这可是一等女官,地位不凡。
“我叫江陵,是世子派我来保护小姐的。”江陵道,“但我还是东宫的人,老封君放心,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小姐的。”
只会连累东宫里面那个□□熏心的太子殿下。
可是同样色眯眯的,太子比今儿那个胖子强多了。
至少,太子不会出言调戏人家姑娘,太子也比他英俊,比他地位高贵。
真的说起来,那胖子只有太子的缺点,毫无太子殿下的优点。
老太太道:“多谢江姑娘保护我家孙女儿了。”
“老封君不用客气。”江陵道,“世子给发俸禄的。”
既能出宫,还能拿两份俸禄,江陵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
宋语珍道:“二妹妹果然是天之骄女,大家都这么喜欢你,掏心掏肺对你好。”
宋语亭嫣然一笑:“那是因为我对别人好,别人当然也会对我好。”
老太太皱起眉头:“够了,自家姐妹,吵吵什么,语珍多让着点妹妹。”
宋语珍默默无言。
她算是看明白了,有了宋语亭在,自己已经没什么地位了。
---
清辉院。
宋语亭走进去,江扬在屋子里守着,看到她们回来,忙道:“怎么就回来了?这才什么时辰?”
出门到回来,不过两个时辰,去掉路上的时间,就在人家家里待了半个时辰,都不够吃顿饭的。
宋语亭道:“碰上了糟心事,你们何世子……管这个吗?”
江陵道:“小姐的事,世子没有不管的,待会儿我出去一趟,让世子给小姐报仇。”
如果世子听到陈家人这么对待小姐,恐怕要杀了人全家吧。
不过无所谓,谁让他们自作自受的。
小姐仙子般的人,岂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腌臜玩意儿都能肖想的。
宋语亭托腮:“你让他悠着点,别真的把人弄死了,不然拿谁来作践陈家一家子,那个陈馨表姐人倒是不错,可惜姓陈。”
她既然跟陈家不共戴天了,就没法子帮陈馨脱离苦海,只能靠她自己了。
江陵想了想,道:“小姐若是喜欢陈家姑娘,我倒是有个法子,宫里今年小选,若是陈小姐进宫了,陈老太太就管不着她了。”
“只是……”
只是小选选的是宫女,陈馨若是进去,只能做个普通宫人,她未必吃的了这个苦头 。
宋语亭叹口气:“罢了,到时候再说。”
真让人为难,陈老太太跟陈家那个老胖子,她是肯定不会放过的,但是牵连无辜的话,她跟那些坏蛋还有什么区别。
江陵道:“我听小姐的,小姐今儿受惊了,先歇着吧,我出去找世子。”
宋语亭疲惫地点点头。
雪原端了脸盆过来,那帕子给她擦脸:“小姐擦把脸歇息吧。”
宋语亭点点头:“我想睡一会儿,你们别吵闹。”
“小姐放心,我会看着的。”雪原端起盆子,“奴婢先出去了。”
---
宋语亭再醒来的时候,床帘外隐约有个人影。
何景明的声音低低传进耳中:“你去找太子殿下,让她处理这个事,如果太子有别的心思,就去找周如双。”
江陵小声回道:“奴婢遵命。”
宋语亭轻轻咳嗽两声。
江陵道:“小姐醒了?世子先出去吧。”
何景明一动不动,笑道:“亭亭,我能坐在这里等你吗?”
宋语亭翻了个白眼,又想起他根本看不到,才道:“你出去。”
语气十分嫌弃。
何景明笑起来,乖乖听话走出去。
待到宋语亭收拾好出来,已经过了好一会儿了,他坐在那里也不着急,一派悠闲自在。
宋语亭问:“你怎么又过来了?”
“我来看看你。”何景明笑起来,伸手握住她的,道,“今天生气了吗?”
“就差活生生气死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种人。”她恼怒道,“没能杀了他,我真是感觉无法平复内心的怒火。”
“瞎说,什么死不死的。”何景明神色不愉,“别多想了,我帮你,把那胖子送去南边服役怎么样?”
“南边?”宋语亭疑惑道,“那里和北疆比,哪儿更苦?”
“都苦。”何景明道,“但是南边天气炎热,胖子过去一般是耐不住的,就算活下来了,也要好好受罪。”
宋语亭便道:“那就好。”
她感觉自己仿佛终于出了一口气。
心里面堵塞感一瞬间就没了。
何景明看着她,温柔一笑。
不料小姑娘又问:“你刚才跟江陵说什么呢?什么事情要跟太子说?”
“你听到了啊,是你那个表姐,江陵告诉我你对她感官还不错,然后说进宫小选的事情,我就说让太子去办。”
把人要到东宫侍奉,太子殿下和周如双都不是磋磨下人的主子,日子也好过点。
宋语亭怔了怔,眼神里突然就迸发出一丝喜悦之情。
她笑眼弯弯如月:“我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
何景明总是能帮她做到所有的事情。
第59章
何景明盯着她, 半晌轻轻一笑。
他道:“亭亭, 我也越来越喜欢你了。”
宋语亭问:“为什么呀?”
何景明但笑不语。
半晌却来了句:“等十五上元节, 我带你出去看花灯吧。”
上元佳节, 京城会处处张灯结彩,更是女儿家出门的好时候。
宋语亭苦恼道:“可是祖母说, 上元节姑姑要召我们进宫。”
何景明怔了怔, 感慨道:“皇后娘娘上元节……”
他没说出口。
舅舅真是越发没出息了。
“也好, 那天我去宫里头等你。”
他摸了把宋语亭的头,笑道:“你还是第一次进宫, 万事小心点,别走丢了。”
宋语亭道:“我才不会走丢,我认路的本领还是不错的。”
“是是是,在草原上迷路的,好像是别人。”
宋语亭恼道:“又不是我自己,哪儿有你这样的人,你再瞎说我就生气了。”
何景明轻笑:“亭亭,我真想早点娶你。”
“你想着吧,我还不到十七岁,还不能嫁人呢。”宋语亭有恃无恐,“等我十八岁你变成了老男人,我就不跟你玩了。”
何景明一阵心塞。
“我什么时候就变成老男人了?”他不是很明白, “我才比你大几岁?”
“六岁呢!”
宋语亭张开一双白皙的手, 点着自己的手指, 道:“一双手都数不完, 已经很老了。”
过了年,何景明都二十三岁了,等她十八,对方二十四,在这个时候,真的不算年轻了。
虽然如今流行晚婚,可是一般男儿,也都是二十二三岁便娶妻生子了。
何景明没有辩解,问道:“可是你看看,太子今年都二十四了,还是很年轻,还有那个喜欢你的南王世子,他比太子还大一点。”
比起他们,我算是最年轻的人了。
宋语亭却皱眉疑惑道:“你不说我还没有发现,为什么你们成亲都晚?”
“我是去北疆了,一直没有定下来。”何景明道,“太子殿下其实早早定了周如双,周相家里不想女儿出嫁太早,周如双今年二十了,那边才松口,因为太子殿下的缘故,后头一堆兄弟都没成亲,现在二皇子三皇子他们,全都单着呢。”
“至于南王府那个……”何景明哼哧一声,“可能是有什么隐疾吧。”
说出去可能没人相信,这一辈年纪相仿的皇家子弟,仿佛被人下了降头,没有一个成亲的,如今全是一群老光棍。
这也不说什么了,就连几个公主,也全没选好驸马。
不知道是皇帝不上心,还是有别的缘由。
宋语亭嗤他:“瞎说什么呢,人家怎么就有隐疾了,什么毛病,在背后说人坏话。”
何景明道:“谁让他觊觎你的。”
我不说他坏话,还说好话,给自己递绿帽子吗?
又不是傻子。
宋语亭笑起来,真的道:“傻子……”
她眉眼弯弯看着何景明。
南王世子算什么啊,没有何景明好看,也没有他温柔,没有他招人喜欢,有什么好在意的。
何景明道:“你说的对。”
我是个傻子,只为了你傻。
何景明看她彻底清醒过来,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了,才道:“我带你去看个好戏,你去不去?”
宋语亭眼睛发光,问他:“什么好戏?”
“去了你就知道了,跟我来。”
---
宋语亭百无聊赖地敲着桌子,问何景明:“到底什么好戏啊,这么久了还没来。”
刚才何景明直接带她来了一家繁华的酒楼里,然后就让她坐在包厢的窗户边等着 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何景明看了看钟漏:“再等半刻,快了。”
半刻钟后,却见一个膀大腰圆的男人拉着个漂亮的女人从暗巷里走出来。
那女人少妇装扮,发髻却已经散乱不堪。
宋语亭定睛一看,那人却是上午差点被打死的陈家胖子。
她困惑地看着何景明。
这人伤好的这么快吗?陈老太太就放他出门了?
何景明但笑不语。
宋语亭透过窗子看下去。
那少妇被拖拽着,高呼救命。
她全身都有鲜血溢出,那个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
宋语亭不忍心地闭上眼。
何景明道:“这女人是京郊大营的军奴,我答应她,事成之后,放她自由。”
他没有避讳宋语亭是个小姑娘。
她是宋将军的女儿,肯定是听说过这样的事情的,如今军队里的男人,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清心寡欲。
宋语亭怔了怔。
所谓军奴,大概就是做那事的军妓。
宋语亭是听说过那些人的惨状的,可是别说她了,连爹爹都管不了这样的事。
因为士兵们需要,而那些女子,一般都是犯官家眷。
爹爹说,犯官家眷虽然没有主动作恶,可是她们享受了父兄们作恶带来的钱财和奢靡的生活。
若是不一起处罚,将会民心不稳。
他亦看不惯这样折辱女子的事,可是作为一个臣子,他亦只能如此。
军奴皆是圣旨流放的。
若是轻易放掉了,便是抗旨不尊,他承受不了这样的后果。
宋语亭问:“你的军营里,也有这样的事情吗?”
何景明怔了怔,叹息道:“亭亭,朝廷的每一个军队,都有这样的事情。”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恻隐之心。
很多女子虽然没有谋财害命,可早已经是父兄劫掠旁人的帮凶。
如果轻易放过这些人,那被犯官欺辱过的平民百姓,要如何才能出气。难道还要他们看着仇人吃香的喝辣的,活的平安喜乐吗?
那对百姓太残忍了。
宋语亭低着头没说话。
她实在是看不下去这样的事情。
何景明看着她,心里突然有点后悔,本不该带她出来的。
让她做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也挺好的至少没有那么多烦恼。
宋语亭又看向窗外。
那胖子还拖着那个女子往前走,可从斜前方,却冲出个男人来。
那男人喊道:“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强抢民女,你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上前一步,一拳将人撂倒,喊道:“父老乡亲们,我先带这位夫人去看伤,劳烦这位大哥,帮我把这登徒子送去京兆府衙门。”
胖子躺在地上嗷嗷喊痛,又被人踢了一脚。
“喊什么喊,再喊还打你。”
周围的老百姓见有人出头,纷纷出声,一起将人捆了送走。
宋语亭看向何景明:“那接下来怎么办?”
何景明道:“接下来,京兆府会找不到那女人,也找不到那男人了,证据会告诉他们,是陈家杀人灭口。”
何景明牵着她的手,“没有吓到你吧。”
他自己觉得挺爽快的,可亭亭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若是接受不了,以后再做这样的事情,就不好让她知道了。
宋语亭摇摇头:“我没那么胆小。”
何景明一笑:“那就好,我送你回家,改天再来看你。”
宋语亭却拉住他的衣袖,指了指酒楼对面的墙角,那里有个扛着糖葫芦的老伯。
草垛上插着一串串糖葫芦,个个鲜红的山楂果子上,裹着晶莹透亮的糖汁,引人垂涎不已。
何景明失笑:“你还爱吃这个?下去我给你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