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唯有这个解释了。
何景明想的却是,二皇子想抢他的亭亭,到时候长宁侯府一定会借机磋磨她的,所以就算是死,也要让对方吃瘪。
只是宋将军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便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时候,被人拐走了,这个人还不是自己满意的女婿人选。
宋将军活动了下手腕,道:“我一路回来,倒是很久没活动筋骨了,感觉骨头都有些惫懒,不知何将军可愿意陪我练一练?”
何景明很上道:“请宋将军多多指教。”
宋将军做了个手势:“何将军请。”
何景明亦道:“宋将军先请。”
宋将军没有多做客气,率先走了出去,何景明跟上,被人拉住了衣袖。
他回头,对上宋语亭担心的神情。
何景明心里有些酸酸的,她根本不是在担心自己,她就是在担心爹爹长途跋涉打不过自己吃亏了。
可是她根本就把不知道,今天吃亏的肯定只有自己。
战斗还没开始,何景明便觉得浑身酸痛,似乎已经被人揍过一场了。
他低声道:“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其实真的打起来……宋将军真打不过他,很久以前他们就练过,反正何世子多年名师指教,最好的兵器最烈的马匹练出来的功夫,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宋家自有校场,只是早就没有人用,如今荒凉破败,不过看着还算干净。
校场旁边的仓库里藏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宋将军推开门,谦让道:“何将军选个兵器吧。”
何景明哪儿敢与他兵戎相见。
只笑道:“兵器便罢了,咱们不过随意试试,便赤手空拳吧。”
赤手空拳……好歹宋将军不至于打死他。
宋将军哂笑:“怎么,怕了?”
何景明沉默了一会儿,别人都以为他会被激发起少年血性,跟宋将军打一架。
却不料这长得好看的男人很快认怂,“对,我怕了。”
宋将军接下来的话噎在嗓子里,他还等着何景明说不怕,然后嘲讽一通,结果他却直接认怂了。
这还怎么说。
宋将军愣在那里,几乎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何景明睁眼说瞎话:“岳父大人武功盖世,我是不敢比的,只能求岳父大人手下留情了。”
宋将军觉得他在讽刺自己。
本来他自己今天的行为亦不算什么君子,就是打着何景明不敢还手的主意,去出口气的,结果这话一说,还怎么打?
还能打吗?
宋将军深深吸了口气,脑子一转便想清楚了何景明的花花肠子,他就是不想挨打,才这么多花招的。
这般心机,自己都差点被骗了,何况是单纯的亭亭。
宋将军笑道:“这倒无妨,赤手空拳亦可以,何将军请吧。”
想要逃过去,呵。
宋将军在心里讽刺。
何景明无奈叹口气。
宋语亭站在台下看着,咬着手指问一旁的老太太:“祖母,他们不会打出事吧?”
老太太倒是波澜不惊:“不碍事的,打过这一场就好了,你爹爹这是心里有气。”
千娇万宠的女儿,她的亲事,自己却什么都管不了。
能不气吗?
台子上二人已经打了起来。
他们速度快,宋语亭也看不清什么,只能听到拳头砸在肉上的闷响。
一声声,听着便疼。
她有些着急地看着。
老太太。安慰道:“你别着急了,你爹爹下手会有分寸的。”
“我怕他打伤了爹爹啊。”
宋语亭见过何景明打人,就冲着他踹李信那一脚,就能看出来脚下的力量不俗,加之对爹爹的了解,她还真不一定觉得爹爹能打过何景明。
老太太噗嗤一笑。
“这个你就放心吧,你爹爹肯定毫发无损。”
老太太心里有谱,活了一辈子,这种事见的多了,受伤的向来只有新姑爷,若是哪家伤了岳父,也别想着娶人家姑娘了,你去护国寺和那群老和尚作伴,更好一点。
她笑得淡然。
儿子自然也有分寸,出了气就好。
总不能让语亭还没嫁人,先守了望门寡。
台子上动作慢了下来,宋将军一拳挥过去,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何景明本想躲过去,可是躲到一半,看了眼满脸担忧的宋语亭。
他停下了。
他直直停在那里,迎接宋将军的拳头。
宋将军想收回来却已经来不及了,一拳砸在何景明英俊的脸上,半边脸,很快肿起来。
宋将军连忙停手,亦没想到这情况,嘴里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诶你怎么不躲开?”
何景明道:“没来得及。”
他捂着脸,痛的嘶了一声。
宋语亭实在看不下去了,提着裙子跑上去,伸手摸了摸何景明的脸,心疼道:“疼不疼啊?”
她看着自己爹爹,不高兴道:“爹爹!”
宋将军心里憋屈。
这姓何的,又在演苦肉计!
第80章
何景明却捂着脸道:“没事的亭亭, 我不疼。”
他说话声调都变了, 这话里, 着实没有任何可信度。
宋语亭小心翼翼地伸手揉了揉, 换来一声轻轻的“嘶”。
她心疼地看着何景明, 道:“我去给你上药。”
老太太也急匆匆过来,看了看何景明的脸, 也埋怨道:“你随便试试得了, 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宋将军平生第一次感受到被所有人孤立的无措感。
都这样了, 何景明还在锲而不舍对他女儿撒娇,偏偏亭亭还真的吃这一套。
宋将军心里考虑着, 要不要想法子让闺女看看,这男人表面看着好, 其实内里是黑心馅儿的。
可惜宋将军还是输了一筹。
刚才可怜兮兮的何景明,看着他脸色不好, 连忙道:“老太太, 不怪岳父大人, 是我自己走神了没躲开,不然也打不到的, 全是我的错。”
宋将军便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连冷笑声都发不出来。
往常在北疆,虽然认识很多年, 可他也不觉得何景明招数高在哪里,短短几年在北疆的地位超过自己, 也是因为人家后台强硬。
现在……
宋将军觉得, 自己还是有些傻白甜。
呵, 不过是件小事,他心机便玩的炉火纯青,连母亲这种活了一辈子的人都看不出丝毫破绽,何况亭亭一个小丫头片子。
若非自己是当事人,恐怕也要被他给骗了。
宋将军最后发出了噎在嗓子眼里的冷笑声:“何将军这话说的,是我不好,没有收住力气,才不小心打到了你,若是何将军不嫌弃,宋某愿意任由何将军还手。”
他伸脸过去,一副等着挨打的模样。
何景明哑然无措。
两人便僵持在那里。
宋将军道:“何将军若是不肯动手,便是怨恨我了,那宋某当真要忧心忡忡,寝食难安。”
何景明简直骑虎难下。
转眼觑宋语亭,女孩儿眼里明明白白写着:“你敢打我爹试试?”
何景明觉着,脸好像更疼了。
这都是刚才造的孽,现在才不得不还。
何景明装傻:“这是什么意思,愿赌服输,胜败乃兵家常事,再没有输了还要人站在那里让我打回来的。”
宋将军只道:“私下切磋,是我之过。”
何景明沉默了一瞬。
心里转过千百个想法,总不能真的打过去,可是宋将军不依不饶的,也不可能轻易糊弄过去。
这……可要怎么办?
何景明想了想,道:“我是断然不会做这种事的,若是岳父大人觉得心有不安,不如改日,咱们再约?”
何景明不等他拒绝,先道:“我这脸实在熬不住了,年纪轻轻的便毁容了怎么办,求岳父大人先高抬贵手,让我走吧。”
宋将军沉默,做了个手势:“何将军请。”
宋语亭本是打算跟着何景明走的,可是宋将军却淡淡道:“亭亭,我有话跟你说。”
宋语亭回头看他:“爹爹?”
“你跟我来。”宋将军走在前面,宋语亭只好跟上去。
何景明看了一眼,对老太太道:“老太太,我先告辞了。”
老太太道:“先上了药再走吧,你这样恐怕见不得风。”
“无碍。”何景明摆手道,“老太太不必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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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辉院正堂里,宋将军看着小女儿,轻轻叹口气。
他问:“亭亭,你可知道,何景明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了解他吗?”
什么都不知道,你便敢嫁这样的男人吗?
宋语亭却点头道:“我知道啊。”
前世在镇国公府那些日子,唯一陪着她的老嬷嬷,跟她讲的最多的就是何世子的事情。
关于何景明的每一件事,她都一清二楚。
宋将军没理会她的回答,他并不相信自己的女儿知道什么,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只能看见何世子俊美绝伦,只能看见何世子在她们面前表现出的样子。
“亭亭,何景明他……少年时候在京城里,是一等的纨绔子弟,和太子,长公主世子等人一起,没有一处没玩过的。”
宋语亭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自己父亲。
宋将军心里叹息一声,觉得说这个也没什么意思,圣旨已经下了,又不可能退婚。
“这都是小事,重在……他心思手腕,非我能比,若有一日你被人欺负了,爹爹是帮不了你的。”
宋将军认真看着她:“何景明的家人,个个位高权重,咱们宋家,唯有皇后娘娘可以比较一二,可是皇后娘娘仅仅是你姑姑,她也不能处处帮你,亭亭,你明白吗?”
宋语亭微微低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睛,扫过白皙的肌肤。
她道:“爹爹,我什么都知道,可是我喜欢他啊。”
她想了想,抬起眼面对自己父亲:“爹爹,他救过我好多次,每一次我觉得自己要死了,都是他救了我,而且……他真的很好很好。”
宋语亭说到最后一句话时 ,加重了语气。
宋将军问:“他好在哪里?”
宋语亭怔了怔。
她也不知道何景明好在哪里,可是就是觉得,这个男人,什么都好,所有的地方,她都是那么喜欢。
宋将军叹口气,还是道:“爹爹亦没有法子再拆散你们,只是要提醒你,不要处处都听他的,不要他说什么就信什么,好歹留个心眼,别被人骗了,你知道吗?”
比起责怪,他其实更心疼自己的女儿。
想一想,也觉得是自己不对,若非自己让她孤身一人回京,也不会出这么多事,自然没有何景明下手的机会。
怪自己想的不周到。
只是亭亭……
只愿何景明是真心的,没有骗她,且这辈子不要生出别的心思来。
不然宋家,真的什么都做不了。
宋语亭仰头看着父亲:“爹爹,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也要相信,你的女儿不是傻子,我不会轻易被人骗的。”
宋将军站起身,摸了摸她的头。
什么话都没说。
女儿天真可爱,若是就这样嫁给了何景明,实在令人不高兴。
好在亭亭年纪还小,自己还能趁着这两年,努力往上爬一爬,争取将来能做女儿的后盾。
宋将军知道何景明在京里,大约明天还会来找宋语亭,心里便不大高兴 。
他想了想,对宋语亭道:“明天陪我去祠堂里祭祀吧,你回来后,去过吗?”
宋语亭道:“我过年时跟着祖母去了一趟。”
祠堂供奉着宋氏先祖的牌位,宋语亭这样的闺阁小姐,一向是不能孤身过去的。
因为虽然是家里的祠堂,到底是供奉死人的,有些晦气,小姐们干净清明,怕她们万一撞上了什么,各家各户,都是长辈带着过去的。
宋语亭倒是回京的时候就惦记着去祠堂祭祀母亲,可祖母病重,后来好不容易痊愈,她也不好提去里面的事情。
毕竟还是活着的人重要。
宋将军微微点头,轻轻叹口气。
宋语亭小声道:“爹爹,你别难过。”
她知道,祠堂里有母亲,有祖父,那是爹爹最在意的人,他想起来,肯定是伤心的。
宋将军道:“没有难过,只是感慨罢了,你先回去吧,明天早点过来。”
宋语亭点头,乖巧道:“爹爹累了一天,也早点休息吧,让人往屋里点上安神香,好好睡一觉。”
宋将军笑道:“知道了,你不用操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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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景明出了宋府,却径直去了东宫。
太子正在东宫跟属官议事,一群人便看见何世子捂着脸进来。
太子讶异道:“你这是怎么了?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打你。”
京城里还有这么胆大的人?
何景明道:“别说风凉话了,给我拿药过来,别说出去,让姨母知道了,又要唠叨。”
太子让人去拿了药,挥退了属官。
幸灾乐祸问他:“谁打的啊?”
“岳父大人。”何景明白他一眼,“我挨打挨的高兴,你别瞎高兴了,周相恐怕都懒得打你。”
只拖着不让周如双嫁人。
让太子等了一年又一年,东宫看着舞姬歌女一大片,至今还是只童子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