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语如做了那种事情,被赶出宋家,她都觉得足够了,今儿宋语珍这几句话的事,她想着关几天祠堂就够了,没想到爹爹直接让人去庙里。
若是宋语如那事发生的时候,爹爹在家里,更想不到会如何处置了。
她微微点头:“爹爹,我全听你的。”
宋将军得到了首肯,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柔:“你愿意就好,不委屈吧?”
待看见宋语亭狠狠摇头了,宋将军便看向自己弟弟。
7二老爷简直心力交瘁,他如何舍得,让女儿去寺庙里吃苦,可是大哥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他又不敢拒绝。
二太太率先喝道:“凭什么送我女儿去寺庙里,那是我女儿,你没有资格处罚,今天谁敢动她一根毫毛,我就跟你们拼了。”
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话,谁还没有说过吗?就因为对方是自己得罪不起的宋语亭,所以便要如此。
二太太抓住女儿的手,将人拉到身后,大有你们敢动手,就跟我鱼死网破的气势。
二老爷为难地看着兄长,咽了咽口水,道:“突然送姑娘去庙里,也要有个说辞,刚才那话若是传出去,伤的还是语亭的名声,大哥,人言可畏,家里的事,还在咱们自己解决吧。”
7宋将军思索一阵。
“这个倒不必怕,我们可以说语珍是为了给祖母和父母祈福,自己去的,这样也能给她传个孝女的名声,二弟以为呢?”
二老爷没敢说话。
二太太骂道:“你的女儿是人,我的女儿就不是了,凭什么要这么对她!”
“就凭我是宋家家主。”宋将军冷淡道,“我宋氏没有教养不好的女孩子。”
二太太冷笑:“你的二女儿,也没好到哪里去,还不是在宋家活的好好的。”
二太太有些胆怯,不敢说宋语亭如何,便拿了至今还在关禁闭的宋语书说话。
就算关禁闭了,那也得锦衣玉食,丫鬟婆子伺候着,语珍若是去了寺庙里头,生活清苦也就罢了,只怕被人欺负。
二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同意。
宋将军哂笑:“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二太太仰头道:“语珍说错了话,我这个做母亲的替她赔礼道歉,可自家姐妹,都有磕着碰着的时候,还望语亭你大人大量,原谅你姐姐。”
宋语亭没说话。
宋将军护着她,淡淡道:“既然自家姐妹都有磕着碰着的时候,那就让语亭反嗑回去,这话如此恶毒,或许……出去跟人宣扬一下,大小姐做了那样的事情,弟妹觉得如何。”
二太太道:“你未免太恶毒了,语珍一个小女孩儿,她懂什么!”
宋语珍虽然在同龄人里面,沉稳大气,可是毕竟年龄摆在那里,被宋将军说的吓怕了,哭道:“娘,我不要去庙里。”
寺庙里生活清苦,她去玩个三五天,全当新鲜了,若是一年半载的,恐怕花儿一样的人,都要枯萎了。
她扑向老太太:“祖母,你不疼我了吗?”
老太太怔了怔,叹息道:“语珍啊,祖母问你,你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祖母是我鬼迷心窍了,我嫉妒宋语亭亲事好,嫉妒她有那么多人宠爱,脑子昏了才想出这么个昏招,祖母你救救我。”
宋语珍心里忧虑欲绝。
她是真的怕了。
原以为,哪怕宋语亭拆穿了自己,也顶多被罚禁闭,娘疼爱自己,反正吃不到什么苦头,没想到大伯父下手这么狠毒。
而且,爹爹想帮自己,却根本无能为力。
宋语珍第一次深刻发现,跟宋语亭到底差了多少,并不仅仅是一个父亲,而是来源于这个父亲的一切,都截然不同。
除了同是宋家女,她们俨然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之前自己所思所想,简直可笑。
宋家再显赫,显赫的也都是大伯父。
分出去的语如沾不了光,自己能够用到的,亦十分有限。
凭什么觉得,能跟宋语亭相提并论呢。
宋语珍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
可是担忧充斥着内心,脑海里闪过的这些念头,都瞬间消失,一回想,还是满心满肺瑟瑟发抖。
老太太又问:“我问你,怎么想出的这个主意?”
她的孙女儿,不该是这样的人。
至少,宋语珍再恶毒,也想不到拿姑娘家的清白做笺子。真正的姑娘家,对于这种事情,都是讳莫如深,避讳不已的,决计不会心里嘴里,都是这事。
语珍自己心里有鬼,这是肯定的,只怕不仅仅如此。
她极有可能,是被旁人欺了。
宋语珍哭道:“祖母,我不是故意的。”
她已经吓到听不懂老太太在说什么了,只一个劲解释。
老太太加重了语气,道:“语珍,我问你,你听清楚了,是谁教你,说这种话的!”
宋语珍这下听懂了,泪眼朦胧道:“祖母,是……是岑妈妈。”
岑妈妈,是宋语珍屋里负责洒扫的低等仆妇。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道:“一个低贱妇人的话,你竟也听,真是枉费我多年教导!”
宋将军淡淡道:“不管是听了谁的,她该受罚,还是要受。”
老太太还是忍不住说情,道:“你要罚她,我是没意见的,只是送去庙里,到底不好看,不若想个别的法子。”
比较是自己亲手抚养大的女孩儿,老太太也没法子,真的彻底不理不睬。
宋语亭看着这荒唐的一幕,忍不住道:“不要事事都说是下人的错,下人固然有错,也没有按着她的头,当初语如做错事,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呢?”
老太太怔了怔。
宋语珍见状,又哭道:“祖母救我。”
毫无当初那位端庄优雅的宋家嫡女形象,反而哭哭啼啼的,柔弱到了极致。
老太太也没敢再说什么,只是讲目光转向宋语亭。
宋语亭还是心软,道:“爹爹,不让她去庙里也可以,我有三个条件。”
宋将军温和道:“你说吧。”
宋语亭道:“一是,宋语珍必须向我道歉,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她刚才的话,都被狗吃了。二是,宋语珍还是要挨罚,这个我不管,三就是,若她日后再犯,就按照刚才说的做。”
宋将军看向宋语珍。
宋语珍实在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连忙点头道:“我都答应,我以后定然不胡说了。”
她日后,就只当宋语亭是别人家的姑娘,跟她没有丝毫关系,跟宋家也没有丝毫关系。
等表哥春闱之后,嫁于他为妻,这辈子,便如此了。
恐惧是最好的老师,宋语珍几乎是在一瞬间,想通了所有的事情。
心里那点淡淡的仇恨嫉妒,也随着时间流逝,一点点消逝掉。
她只恨,自己前怎么就宛如瞎了,怎么劝都没有用。
现在再想通,只怕晚了。
宋将军沉思了一会儿。
“既然亭亭这么说了,我当然没有异议。”宋将军看向二老爷,“按照家规,语珍这样是要关祠堂三日,禁闭三月的。”
二太太咬牙道:“那就这么办!”
总比庙里强。
宋将军也没有动手,只道:“那就劳烦二弟自己送她过去了,毕竟是你的女儿,合该你自己教养。”
二老爷点头哈腰,拉过宋语珍,径直出门而去。
二太太捂着嘴巴,满脸心痛难当,紧跟着出门。
室内唯余祖孙三人。
宋语亭轻轻叹口气。
宋将军捏了捏女儿的鼻子,斥道:“你听到她的话了?以后看你还听不听我的话,再跟他黏黏糊糊的,别人要怎么说?”
宋语亭小声道:“我才不管。”
谁会跟宋语珍一样说话啊,爹爹真是想的太多。
而且,她最近已经没怎么见过何景明了。爹爹还要再来扎她的心,这不是疼她爱她的那个爹爹了。
宋将军气的点点她的额头,道:“你啊……你真是让人发愁。”
“我才没有。”宋语亭反驳,“我又没有去见他,从他去了京郊大营,我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这样一想,还是有点生气。
虽然不该阻拦别人上进吧,可是想一想自己孤孤单单的,就好烦。
她忆起一句话,忽见陌头杨柳色,悔叫夫君觅封侯。
难怪古人这么说。
的确是这个意思,位高权重也罢,手握重兵也好,不能陪伴自己,都算不得好郎君。
第94章
宋语亭皱起眉头, 不高兴地想, 等下次见了他, 一定要告诉他这句话。
宋将军无奈叹口气, 亦是一言未发。
世人都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果然不是骗人的。
女儿一颗心, 全被那姓何的给勾搭走了。
宋将军一颗心不知道是种什么滋味。
老太太道:“谁会多想, 只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就算没有这件事, 她们也会找别的法子,何必拘着语亭。”
宋将军道:“话非如此,只要自己不给人把柄,一切谣言, 都会不攻自破。”
“没有这样说的, 咱们活着,也不是为了外人,语亭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何必让她不高兴。”老太太想了想, “反正咱们家里,以后不会出现这种话了。”
她问旁边的朱砂, 道:“大小姐院子里, 那个岑妈妈, 是什么来路?”
这种低等仆妇, 老太太还真的不大清楚。
朱砂想了想,“奴婢记得,她说五小姐不要了,大小姐看她可怜,就把人带到了自己院子里,是外面买来的仆人。”
要是家生子,也不会年纪一大把了还在做洒扫的活计。
“语如的人?”老太太愣了愣,轻轻叹息道,“把她灌了哑药,送去三老爷那边吧,去查查,其他几位小姐院子里,还有没有五小姐那儿过去的人。”
老太太神色不大好。
语如走之前,竟然还埋了个这么大的□□在家里,实在恐怖。
幸而至今只出了一件事,若是让她做些别的,真真正正伤了几个丫头,才让人心惊胆战。
还是早些弄清楚的好。
朱砂听出其中意味,心里瑟瑟不已。
五小姐才几岁,竟然这般深沉。
让人害怕。
她领命道:“是,奴婢马上让人去查。”
宋将军问道:“五小姐……语如,母亲的意思是,这全是那小丫头做的?”
宋将军不是很相信。
宋语亭道:“我觉得是她,爹爹你不知道宋语如是什么样的人,可是我知道啊。”
“小小年纪,比我心思都多,且非常恶毒,她做出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奇怪。”
至于陷害自己,也是很正常的。
若不是因为自己,宋语如恐怕还在宋家装做一个乖乖女。
只是想不到,她会这么对宋欲珍。
毕竟往年在宋家,宋语珍对她,可以说是很好了。
宋将军很信任自己的女儿,便道:“既然如此,就麻烦母亲好好查查家中人口,找出来的,也不必做别的,尽管送去给三弟,咱们宋家,也没有发卖下人的道理。”
老太太道:“我明白的,今日语珍说错了话,伤了语亭,实在是她不对,只是这孩子是宋家嫡女,你三弟一家已经分出去了,剩下二房,我实在不舍得。”
宋将军善解人意道:“母亲的意思,我知道了。”
他跟二老爷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没有打算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老太太却又叹息一声:“这对语亭日后,也有几分好处,你没个儿子,将来的爵位家产,总要有人继承,我不敢提说哪个侄儿,可总要从二房挑,对他们太不好,万一他们将来对语亭不好,岂不是令人忧心。”
宋将军总不能比女儿活的时间更长,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
至于何景明,如今自然是情深似海,可男人的深情,能过几年呢,待到了将来,夫妻情薄,还是要依靠娘家庇护。
宋将军却扬起眉毛:“我也未必要把爵位给二房,语亭说我亲女,我虽无子,她却是有的,将来次子随我姓氏,承我爵位,岂不是更好。”
宋将军一直都知道,这些侄儿全在打自己那个还没有真的定下来的爵位的主意,可是不管到了何时,没有就是没有。
不可能便宜他们。
尤其就如母亲所言,万一那人对语亭不好怎么办?
他半生浴血疆场,就是为了这个女儿,岂能容忍有人拿了自己的好处,还欺负自己的女儿。
还是换个别的法子更为稳妥。
而且宋将军相信,让何景明的儿子承袭爵位,陛下定然乐见其成。
老太太心里思索,觉得倒也不是不行。
以前也是有过这种例子的,外嫁女之子,跟随母亲的性,算做过继给了娘家,继承娘家家产。
这样,毕竟还是自家血脉,传承的亦是自己姓名,总比不知道何处来的侄儿过继到名下好的多。
只是……
“何世子岂会同意,自己的还在,跟随母亲的姓氏,他亦是高门之子,比咱们更看重宗族家业。”
“我会让他同意的。”宋将军脸色不变,淡然道,“母亲不必在意那么多。
若是不同意,其实也无所谓,都是自己的后代。
让他去便宜外人,他宁愿给外孙子。
宋语亭听着爹爹跟祖母讨论这事,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整张脸爆成艳丽的红色,低头道:“爹爹,您说什么呢?”
她还是个小姑娘,说什么生不生孩子的。
哪怕说真的对她很好了,也不能直接说这种话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