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到爆,删掉。
空姐站在不远处礼貌地提醒:“商务舱的客人请到这边登机。”眼神明明白白看着他,那明显就是催促的意思了。
他认命地叹口气,迅速打了五个字【圣诞节很抱歉。】发出的一瞬间,所有不适的症状烟消云散。
系统音叮的一声提示,几乎是秒回的速度,他轻轻笑了下,点开。
【你还不是她(他)的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对方验证通过后才能聊天。】
删了?
他压下心底的火,把手机揣进兜里,心想,那就这样吧,反正我也不在乎。
02 我好像被她下了蛊
在商学院的生活,绝对谈不上愉快。随处可见的傲慢白人和战战兢兢的留学生,在这里,只有用实力碾压,才能获得他人的尊重。
金融和管理的双学位,两年的时间,基本是不可能的任务。闻泱在学校附近租了间小屋,没有时间交朋友,没有时间喝咖啡,除去吃喝拉撒外,一天要保证十六个小时的学习。
这就更需要高质量的睡眠来补充精力,只是,他的睡眠质量实在算不得好,他开始频繁地做梦,一开始是支离破碎的片段,梦里的姑娘笑意妍妍勾着他的书包,亦或是死缠烂打跟在他屁股后面。
到后期,他经常会梦到泛着白光的屏幕,【我放弃了】四个字如梦魇如影随形,伴着她声嘶力竭的呐喊,经常让他醒来后冷汗涔涔。
他甚至百忙之中去咨询了心理医生,对方是个华裔,特别古怪地告诉他,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想被放弃,建议他找梦里的姑娘一解相思之苦。
相思?太可笑。
闻泱面无表情地付完账单,走出了诊疗室,陆衍刚好打电话过来约他吃饭,他之前因为太忙拒绝过两次,这一回,他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西餐厅里钢琴流泻,爵士女歌手嗓音沉沉,唱着蓝调曲目。
陆衍饶有兴致地翻着菜单,开口:“难得一起吃饭,这家餐厅的牛排特别出色,尝尝?”
闻泱点头:“你定。”
陆衍下了单,随意卷高衬衫的袖口,打量了他半晌,笑起来:“什么情况啊你,黑眼圈堪比国宝,我给你拍张照发到家族群里?”
“哥。”闻泱头疼地喊了一声。
女服务生走过来,给他们上了前菜,微微弯下腰,露出制服里的深沟,画着浓妆的深邃眼睛挑逗地看向陆衍。
没办法,这男人和男孩,还是有点区别。
陆衍天成风华,活脱脱一个妖孽,举手投足都勾得女人心痒难耐,尤其对轻熟龄至熟龄阶段的雌性生物,更是一万点暴击。
“Call me。”她冲他眨了下眼,把写着自己号码的纸质杯垫递了过去。
陆衍没接,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
女服务生自讨没趣,只好悻悻走开了。
连闻泱都有些意外,挑高眉道:“转性了?”
“算是吧,一不小心走心了。”陆衍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水,又道:“你呢?之前没交女友,干脆出国换换口味?”
闻泱没回应,摩挲着玻璃杯,黑漆漆的眼睛里瞧不出什么情绪。
陆衍太了解他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在国外的七年怎么说也是同舟共济,见他这个德行就知道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你要有什么就直接和哥说。”
他又转了下杯子,低声道:“就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个人。”
陆衍怔住:“哪个?”
闻泱抬眸:“我出国前你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同情心作祟的那一位。”
“我说过吗?”陆衍这会儿像得了失忆症。
“算了。”他颓败地耙了下头发,继续道:“我最近一直梦到一个人,我……在一个重要的日子爽约了,她似乎最近过得很不好。”
陆衍一脸高深莫测:“是妹子吧?”在得到他的肯定答案后,他耸耸肩:“你要心疼就飞回去看一眼,你闻少爷又不是打不起飞的。”
“这不是心疼!”
“啊?”
闻泱黑了脸:“是你告诉我,这是同情心作祟。”
陆衍终于意识到当年口无遮拦随口说的一句话,竟然让自己这位情感白痴弟弟错过了什么,他摸着下巴,在对方想杀人的目光中抛出一句:“趁着春假回国吧,别一个人牵肠挂肚了。”
闻泱还在挣扎:“我不喜欢她。”
陆衍很无奈:“好好好,不喜欢。”
不喜欢你恼羞成怒个鬼啊?
03 你埋下的刺终于成了毒.药
暴雨倾盆的那个晚上,他又失眠了,这一晚,没有梦,却依然无法入睡。
他坐起来,打开床头的灯,静坐了几分钟后,他想,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解锁了手机,找到她的微信,他面无表情地按了删除。
系统提示【是否确认删除,并且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当然。
有什么聊天记录?无非都是她一个人自说自话而已。
他想按下确定,手却不听话地按了返回,一点一点往上翻,都是她的语音,有一些旁边还挂着红点,显示未收听过。
紧紧捏着手机,他犹豫片刻,将它们点开。
少女欢脱的嗓音很快传来——
【嗨,临洲哥哥,第一条语音,记得收藏!】
白痴,谁会收藏这玩意?
他扯了下唇,又往下听。
【今天是怒吃五碗咖喱饭的我,明天我将会给你惊喜,期不期待?】
是那个手办吧?
他恍恍惚惚记起,出国前把那个东西丢到角落了,也不知道打扫阿姨会不会弄坏。
【你送的爆米花太多了,我一个人根本吃不完,但……我找了三十多个真空袋,装起来了,希望能吃到你接受我的那一天吧。】
爆米花的保质期有多久?还想去一次医院?蠢得没救了。
他听着听着就笑起来。
原来她发过那么多条消息,每次的语气都不同,或兴奋或忐忑或迷茫或激动,可是围绕的中心永远都是他。
他把扬声器关掉,把听筒放到耳边,认真听了最后一段话,2013年12月24日,她说:【临洲哥哥,明天我想和你正儿八经地表一次白,如果你拒绝了……那我明年圣诞再试一次好了。】
他不知道平安夜她曾经发过这样的消息。
他不知道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期待圣诞节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有多喜欢他。
剧烈的疼痛侵袭了他的心脏,她埋下的一根刺终于成了致命毒.药,让他蹙眉都难以压制下去。
无法控制地定了机票,他想,他应该还来得及。
再回到H市,是商学院春假的一天。
他什么都没有带,就拿了护照和钱包,飞机落地后已经是深夜,十二个小时,他基本没有合眼。
说来可笑,十九年以来,第一次那么忐忑。
他等在她家楼下,用事先买好的电话卡给她打了个电话,漫长的嘟嘟声过去,一直都没有人接听。
他来回地踱步,隐在墙角处,不停地去张望她卧室的窗户,里头黑蒙蒙一片,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没回家。
等待的滋味是煎熬的。
他只能一遍遍看她与爆米花的合照,酝酿一会儿的台词。
不远处的路上,有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走过来。前面的少女垂头丧气,后面的那一位则一直猛拍着她的背。
他眯着眼打量了很久,越看越熟悉。
她瘦了,原本婴儿肥褪去,只剩下巴掌小脸了,校服衬衫穿在她身上竟然有些空荡荡。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要出去。
走在后面的那一位猛然开口:“付洒洒,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每天失魂落魄地给谁看呢!”
少女垂着脑袋不发一语。
“你要还不肯放弃,我马上给你订机票,你千里追夫,我没意见。”
听到这句话,少女握了握拳,像是下定了决心:“不,我已经放弃了。”
对方冷笑了下:“希望你说到做到。”
少女仰起头:“我现在一想到那个人,就跟噩梦一样,我衷心的希望,他永远都不要再出现了。”
永远……都不要出现了吗?
他停在原地,陌生的刺痛扎在心头,愈来愈深。
他惨白着脸,想说的话再不能开口。
能不能等等我。
能不能别放弃我。
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第36章
周墨在圣诞节那天回了H市, 原因无他, 就是接到了刚回国某人的召唤。自打高中以来, 他感觉自己彻底沦为了伴读书童,至于主子, 则毫无置疑是闻少爷了。
他匆匆忙忙赶到了对方定位的地点,发觉竟是一家开在顶楼的露天餐厅。已经就座的少年透过玻璃窗冲他点了点头, 示意他进门再聊。
这一天是约会的火爆日子, 满餐厅的佳偶们你侬我侬。香槟玫瑰巧克力,连空气中都是恋爱的味道。
他顶着服务生古怪的目光进了门,坐下后忍不住抱怨道:“兄弟,你不是吧?这种日子约我吃饭。”
还特么挑了个这么浪漫的地方?最后一句话他没敢吐槽,因为对面那位的脸色实在不太好看,眼底下泛着的青色非常明显, 连眼睛里都是红血丝。
“没睡好?”他忍不住又问了句。
闻泱刚刚问服务生要了杯冰水,喝了一口后才清醒了点,淡淡道:“通宵排的队, 叫你过来试试菜。”
试菜?
周墨满腹狐疑, 迟疑了一会儿才试探道:“你本来想约的人应该不是我吧。”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不过谁都没捅破就是了。
闻少爷翻着菜单,头也没抬:“她不知道我回来了。”
周墨叹气:“打算怎么搞?”
闻泱很快道:“我准备在Z大拿经济学的硕士学位,前阵子电邮和学校联系了, 下周先过去报道。”
周墨目瞪口呆:“你不用参加全国研究生考试?”他感觉嫉妒使他质壁分离, 在听到下一句话, 他连红眼病的勇气都没有了。
闻少爷一脸淡然:“我把在HC商学院发表的学士论文给Z大的导师看了, 没什么问题。”
呵呵,人比人,气死人。
众所周知,Z大的研究生比本科更难考,录取率比国家分数线要高了一大截。
周墨是真的不愿相信有人能凭着电邮就保送研究生,转念一想自己是临床医学本硕连读,又平衡了,问道:“你老板是哪位?”
硕博研究生们都爱把导师称为老板,导师拿课题,研究有经费支持的项目,然后根据每个月根据学生的工作量发钱,可不就是老板么?
闻泱把菜单合上,耐着性子道:“吴咏蒙。”
卧槽!
周墨在心里连骂了好几句脏话,这位绝对是享誉国内外的经济学大牛人物,研究的项目有国家斥巨资支持,脾气也很古怪,每年招的学生就那么一两个,有时候觉得资质不够干脆就不收了。
他眼巴巴地又问了一遍:“真的是吴老啊?”
“你要刨根问底到什么时候?”闻少爷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冷冷盯了他一眼,招来服务生点菜。
周墨适时地闭上了嘴,只是对方报的菜名越来越不像话,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越皱越紧。
“彩虹甜羹,热吻巧克力,炽热北海道……”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眼看着服务生的眼光越来越炽热,他忍不住插话:“别点太多甜食了,我女朋友喜欢吃咸的。”语罢,他强行对着点菜的小姐姐掩饰道:“我女票现在还堵在路上。”
小姐姐摆了一个安抚的表情,神情很暧昧。
闻少爷没理他,继续道:“你们这里还有什么菜是受女孩子欢迎的?”
服务生微笑:“还有浓情泡沫,也是一道甜点,两个人一起用双头吸管分享的,要试试吗?”
听上去就很基佬的样子。
周墨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个劲给对面使眼色,幸好闻泱没有丧心病狂到这个地步,放弃了品尝这道菜。
等菜的过程中,两人又叙了会旧。最后绕来绕去,话题在有心人的引导下,回到了付洒洒身边的隐藏情敌上。
“你上次和我说有个建筑系的追她很紧?”
周墨忧心忡忡:“对,Z大的校草,浪荡公子哥,挺会来事的。”
闻少爷挑眉:“校草?”
周墨楞了一下,很快捧场:“当然当然,只要泱神你过去,有你珠玉在前,他怎么敢造次。”
闻泱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子:“那小子叫什么名字?”
“谢清宴。”
谢清宴是吗?他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然后一点一点收紧手心,把一旁空了的气泡水罐子捏成了皱巴巴的一团。
闻少爷黑着脸的样子绝对是江湖文里的大魔头反派,叫人寒毛直竖。
周墨围观了全程,只觉突然发冷,坐在原地瑟瑟发抖,不敢大声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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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考完了,奖学金也评了,整个一月份,付洒洒都过得相当潇洒,专业课全部结束,就剩下几门旁听不计学分的选修课了。
有些男学生提早收拾包袱回家了,为什么特地强调男学生,那是因为大部分女生还在眼巴巴等着荆念的课。
他的课时间很奇葩,大概是为了配合荆大帅哥宝贵的时间,他在每学期中旬才开课,然后一周一节,一直上到学期结束。
即便如此,众多女学生们还是甘之如饴,哪怕没有选上他的课,也守在教室门外,争当望夫石。
付洒洒领着两个跟班赶到的时候,荆念正在点名,眼光在她们三个身上随意扫了一下,就放人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