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朵笑了:“不好意思,这位男朋友先生,在我接这个案子的时候,你恰好正在忙,哦,容我提醒一下你,你当时忙的正好是你那位关系最好的‘女性朋友’。而我身为你的女朋友,自然要秀外慧中,贤良淑德,多体谅一下你的时间,能自己解决的事就自己解决。”
“女性朋友”,又是“女性朋友”。
如果说这四个字,之前在梁辰心里还是单纯的定义,那么到了这一刻,也不由得要加上双引号了。
虽然梁辰看不懂唐朵的情绪,此时的她好像在瞪他,同时又在微笑,让他分辨不出真伪,可他的记忆力不错。
这几天,他和唐朵的单独交流少之又少,鲜有的几次对话,都会出现这四个字,这样出现的频率未免太高,就概率上来说也实属反常。
唐朵一向不怎么关心“别人”的事,除非对方是当事人,或是家人,或是朋友。
凌夏和她非亲非故,她们交流超不过十句,第一次见面还把凌夏推倒在地,居然会在那之后的好几天里,屡次提到凌夏?
饶是“迟钝”如梁辰,也嗅到了不对。
但梁辰本着反复实践的道理,决定再测试一下自己的猜测。
于是思及此,他薄唇轻启,低声道:“你刚才也说了,那是我关系最好的‘女性朋友’,我们相识十年,于情于理都不能不管,再说你和她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推在地上,她都没跟我抱怨过这件事,还跟我说‘可以理解’,一点都不怪你。那你说,我是不是有义务为你的行为做出弥补?”
感受情绪,梁辰少根筋儿,但火上浇油,他可真是位专家。
唐朵一听这话还得了,简直快要气炸了。
什么“于情于理”,什么“把她推在地上”,什么“没跟我抱怨”,什么“一点都不怪你”,还有那句恶心的“有义务为你的行为做出弥补”。
真的是句句戳心,字字扎人!
唐朵只觉得气血上涌,瞬间就爆炸了:“好,既然你这么说,那咱们就说道说道。第一,第一次见面就把她推在地上,可能的确是我反应过激,但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如果她什么都没做,我为什么要推她?第二,是我推得她,就算要补偿也要我自己来,不需要你替我弥补。第三,你们相识十年是你们的事,我推她是我的事,请不要将这两件事混为一谈,你大可以管她到底,别扯上我。”
话落,唐朵又要去拉门:“好了,言尽于此,你请吧。”
只是这一次,她没拉动门板,梁辰一手顶在上面,另一手撑着墙,将她圈在狭小的世界里。
热乎乎的气息轻拂过她的额头,接着就听到他的低沉嗓音:“好了,好了,都是我的不对。是我迟钝,是我反应慢。”
唐朵不禁一怔,心里软了半截,脸上却依旧寒如冰霜。
她别开脸,盯着别处。
梁辰没有碰她,薄唇却距离她的鬓角很近,温热的呼吸吹过她的发:“你明知道我不会读那些情绪,却要这么考我。这件事,你也有不对,咱们是半斤八两。”
此言一出,唐朵的脾气又软了一点。
她一向吃软不吃硬,只是不乐意表现出来,省的这个男人以后拿“经验之谈”作威作福。
嗯……
于是,唐朵将脸转过来,眼睛半眯,唇角微勾,声音很轻的说:“注意看我口型。”
不等她说,他早就在看了,还看的很专注。
然后,就听到唐朵说:“嘴要圆,音要正——滚!”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个“滚”字也被他含进嘴里。
他吻得额外用力,像是要将她吃进肚子里。
唐朵也没矫情,只是有点喘不上气,直到他双手去捞她的身体,唐朵就势勾住他的脖子,双腿也顺杆爬的圈上他的腰。
不过几个箭步,人就被压进床铺。
肢体交缠,气息火热,这时候身体比心理更诚实,这几天拉开距离,都有点想念,这一下天雷勾动地火,谁还想得起别的?
然而就在意识昏沉之间,两人心里还是各自沉淀了一个念头。
一个在想,这案子我要定了!
一个在想,接下来要头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两人没羞没臊的事都干过了,可说到磨合,还是有很多待改进~第一次小打小闹,后面还有的是要生气的地方。
第72章
没几天, 唐朵就搬去了方家。
方家所在的宅子靠近郊区, 划了将近一千平米的地。
其中有三百多平方米用来做院子, 院子中间还盖了一间阳光房,园中铺设小路, 挖了水渠做成人工小溪, 以牡丹为主, 种着各色花卉。
方霄接唐朵回家时,方霄的母亲陈敏正和园丁夫妇在花园里忙。
方家的园丁是一对老夫妇, 性格和善, 勤劳, 对花花草草有四十多年的经验。
自从几年前陈敏查出老年痴呆症, 方霄便希望母亲多留在家里,哪怕出门也要保姆跟着, 但陈敏这几十年从来都是命令别人的角色, 哪里肯被人管教?
方霄无奈,就找了一批对中国园林建设颇有心得的专业人士, 将家里原本朴素空荡的院子拾掇起来,又请来一对园丁夫妇平日照顾花草。
这院子修葺的十分雅致,一步一景,处处精致, 走在石铺小路, 一眼窥不到尽头,触目所及皆是绿玉葱葱,盎然间点缀各色花卉。
也唯有身处在这样的院子中, 陈敏的焦躁才能平静下来,偶尔忘记自己在哪儿也不急,就坐在沿路的小椅子上看风景,等会儿园丁夫妇不见她,自然会来找。
唐朵跟着方霄一路走进院子,走到一半,忽然从深处窜出来一只成年秋田犬,汪了两声,扑向方霄。
方霄原本平淡的神情瞬间生动起来,弯腰跟它玩了起来。
这只秋田犬名叫小发,第一次见唐朵也不认生,用鼻子嗅了嗅,很快就开始示好。
唐朵按照方霄说的方法拍拍他的头,顺顺他的毛,抱了它两下,让小发熟悉她的气味。
这时,从小路尽头走过来的一个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发色斑白,面上刻画着岁月的痕迹,显然经常板着脸,线条流向有些生硬,但气色很好,皮肤又白,人很精神,正是陈敏无疑。
陈敏乍一看到方霄和一个陌生女孩站在一起,有些茫然,待意识到那是谁时,目光瞬间直了。
唐朵微微笑着,任由陈敏看着,隔了几秒才低声叫:“妈妈,我回来了。”
陈敏受到震动。
毕竟这在真实的情况里,还是她们“母女”第一次见,尽管方霄这几天一直在跟陈敏说,方芩快回家了,方芩在国外的生活很好,方芩比小时候漂亮多了,性格也独立了,小公主长大了等等。
唐朵没等陈敏靠近,先一步走到她跟前,亲切自然的搂住陈敏的肩膀:“妈,我饿了,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陈敏却一直盯着唐朵看,不愿放过每一道线条,试图让自己尽快想起和女儿一起有过的回忆。
直到方霄开口:“先进屋吧,小芩刚下飞机,应该很累了。”
陈敏这才如梦初醒:“哦,哦,对对,那就赶紧进屋吧,洗手吃饭……”
陈敏和唐朵先一步往大屋走,方霄跟在后面,相隔几步看着前面两个女人的背影,看着她们说话时侧过的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
……
这天晚上,陈敏心情极好,忍不住就多吃了一碗饭,还直夸阿姨的手艺变好了。
其实哪有什么好不好呢,口味都是陈敏一贯喜欢的,但她胃口变差了,阿姨换着方的给她做,她就是吃了几口。
陈敏拉着唐朵聊了一顿晚饭的功夫,吃过饭还要接着聊,直到晚上九点多,方霄提醒陈敏,唐朵累了一天了,先让她去洗个澡。
陈敏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人。
等唐朵洗澡出来,已经过了十点。
她的头发还有些半湿,身上穿着方家准备的居家服,踩着拖鞋下到一楼客厅。
陈敏正靠着沙发背打瞌睡。
家里的阿姨见到唐朵,小声说:“夫人一直在等小姐,说等不到小姐就不去睡,刚刚眯着了。”
再一看陈敏,进闭着眼,嘴巴半张着,那模样只像是个小孩。
唐朵轻轻坐在沙发上,低声叫道:“妈。”
陈敏身体一震,渐渐转醒,睁开眼的瞬间还有些迷茫,待看清唐朵,立刻眼珠圆瞪,下意识往后躲。
“你是谁!”
唐朵一顿,立刻从沙发上起身。
她想起来方霄的话,陈敏有时候会不认得人,有时候她一觉醒来会很害怕,非要用医生交代的方法,拿照片或者放一段录影给她看,告诉她大家都是谁。
唐朵将声音放的很轻很柔:“妈,我是小芩。”
陈敏机械性的重复:“小芩?”
“是啊。”
陈敏突然问:“小芩是谁?”
唐朵颇有耐心:“小芩就是方芩啊,我是你的女儿啊,今天刚回来,咱们还一起吃了晚饭。”
陈敏仿佛受到惊吓:“我,我有女儿?”
照顾陈敏的阿姨,这时已经拿出一本相册,放在陈敏面前,一页页翻给她看:“夫人你看,这是小芩,这是您啊。”
陈敏起初还有点半信半疑,渐渐看进去了,这才放下戒心,但仍是害怕被人靠近。
直到这时,方霄从楼上下来,他也换了一身居家服,头发还在滴水,肩膀上濡湿一小片,许是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连头发都没吹下来了。
陈敏见到方霄,明显缓和许多,她还记得方霄,很快就在方霄的安抚下,让阿姨带她回了房间。
方霄这才算松口气,将目光落在唐朵身上。
唐朵正双手环胸,望着他。
显然,他们还有话要说。
方霄抿抿唇,率先开口:“去院子里走走吧。”
唐朵没意见,他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
这个时间,院子里已经没有别人,茂密的植物安静的沉睡在柔和的灯光下,小路走到一半就有一个方便乘凉的小亭,亭子下有一套木质桌椅。
方霄和唐朵各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吸了几口夜晚的空气。
方霄说:“像是刚才那种情况,以后每天,每个小时,都可能会发生。不过今天见到你,她心情很好,这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唐朵:“我应该做的。”
方霄:“你处理突发情况的表现比我预想中纯熟。”
唐朵:“我做这行已经三年了。”
方霄盯着她,话锋一转:“但还是有一点不太对。”
唐朵:“哦,哪里?”
方霄似是勾了一下唇角,眼神却带着挑剔,抬手间速度并不快,手指却直接穿过唐朵凌乱的发梢。
唐朵没有躲,她眯着眼,仿佛就是想知道方霄要做什么,敢做什么,直到她那有些蓬松的头发被他撩过,又落在肩上。
风过了无痕,一切都像是没有发生过。
方霄这才说道:“我妹妹从来不会披头撒发的出现在别人面前。她无论穿什么衣服,走到哪里,都要梳个发髻在头顶。在你的衣帽间里有一格,放着很多头绳头花,我希望你明天能按照照片里的样子打扮。”
这个男人已经不再像初见时那样温文尔雅,礼貌疏离。
他充分扮演者何谓雇主,既然花了钱,就该有所要求,谈笑间更是将平日里在商场的强势决断展露无遗。
偏偏,唐朵最会和这样的男人周旋,她挑了下眉,很快笑了:“方先生,你说的那是方芩七岁的样子,你知道一个七岁的女孩,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相差有多大吗?你见过二十几岁的女人穿着蓬蓬裙,梳着公主头吗?陈女士的确有阿兹海默症,可她还有基本的判断力,有智商,她见了难道不会觉得违和?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浅见,如果方先生坚持,就当我没说。”
果然,方霄很坚持:“只要我母亲喜欢,只要是她记忆里最珍贵的东西,我都希望能尽量帮她办到。”
唐朵言尽于此,不再说话,反正该提的她已经提了,采不采纳是方霄的事。
……
方霄是“金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金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本着这个原则,唐朵第二天就将自己捯饬成“高龄”小公举,蓬蓬的纱裙,高高梳起的公主头,发髻上还别了一个带着花朵的发箍,脚下一双淑女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下楼。
这时,刚刚过早上九点,一楼客厅已经传来阵阵说笑声。
有客人来了。
唐朵待看清来人,下意识的挑了下眉,觉得荒谬之余,也不由得想笑。
呵呵,她好像照到了一块镜子。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方霄的女朋友,姓张。
张小姐近日频频登门,每每不是带着亲手做的小点心,就是带着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珍稀花卉,还使劲浑身解数逗陈敏开心,为的就是早日进方家的大门。
做这些事本来也无可厚非,偏偏张小姐也不知打哪儿来的灵感,每次出现都是一身夸张的蓬蓬裙,梳着高高的公主髻,脚下踩着一双粗跟的娃娃鞋,明明一米七的个子,骨架也有点大,却偏偏要走这么个傻白甜的路线……
别说唐朵乍一见到张小姐有点愣住,就是张小姐见到唐朵的刹那,脸上也不禁扫过一抹狼狈,猝不及防。
唐朵长得比她瘦小,骨骼纤细,巴掌脸,下巴精致,穿着这样一身衣服,除了她偶尔会流露出的讥诮目光,整体来说还是相得益彰。
如果张小姐自己没有穿雷同的衣服,倒也会欣赏的多看两眼,只是这么一撞衫,就真的有点“谁丑谁尴尬”了。
幸而张小姐本着将来会成为方芩大嫂的打算,转瞬神色一转,笑着站起来:“哎,这位一定是芩芩吧,你好,我是方霄的女朋友,我叫……”
只是没等张小姐自报家门,陈敏就将话打断:“来,小芩,陪妈妈去院子里看看,张小姐送来一盆很珍贵的牡丹,咱们去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