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抬起那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看了女人说话的方向一眼,理也不理她,继续唱大戏一样抑扬顿挫哭道:“做了大孽了啊!咋就能了个这样的搅家精……对老人不孝,以后死了没人埋的啊!”
别看老太太年纪一大把了,头发也花白花白的,因为驼背个子很是娇小,但是好几个邻居试图去拉,都没能把她给从地上拉起来。
那边劝何柳新的几个大姐更是打从心里头不愿意去说和,要不是因为大过年的,闹得整栋楼都不得安宁,她们估计就跟平时一样在屋里小声念叨几句,当没听见算了。
“妹子啊,你听大姐一句劝,这怎么说也是你婆婆。老人家年纪都这么大了,你跟她说句软话怎么了啊对不对?知道的人只有说你孝顺的!”
“老话都说了,老小孩、老小孩嘛,哄着她顺着她一点不就什么都好了?家和万事兴啊!刚开年你们就这样闹,真不怕不吉利啊?”
何柳新知道自己的人缘不怎么样,她本来也不在意这个。
这些邻居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得罪过,有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会出来说和?
不过她也打算见好就收算了,反正死老太婆也没有在她手上占到任何便宜。
她才站直了身体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就听见老太太哭天抹地地唱道:“我的个老天爷啊!你睁眼看看啊!古时候那些不肖子孙都是要被天打雷劈死了也要下油锅的啊!我早前那个儿媳妇多听话多孝顺的人啊!不孝顺的迟早不得好死,那孝顺的儿媳妇还会回来……”
何柳新顿时怒气冲冲,冷哼了一声伸手推开周围的人:“老太婆你自己不是东西还想让人孝敬你?是是是,你前头那个儿媳妇孝顺听话人又好,你敢不敢跟大家说说她为什么跟你儿子离婚了?不是因为差点被你这个死老太婆磋磨死吗!我要不是厉害点儿,不也被你给磋磨死了?你敢把你做的那些恶心事说说不?嗯?”
老太太只顾着擦眼泪唱自己的,根本不理她。
何柳新索性抬高了嗓门,老房子本来隔音就不怎么样,她这个极具穿透力的嗓音几乎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了:“哪家婆婆夜里蹲在儿子儿媳屋外头听动静啊?隔一个小时就要敲一回门!家里活儿全是媳妇儿做,你跟个监工一样就算了,还拉长了脸挑刺儿说这做的不行那做的也不行!做个饭这顿要吃咸的那顿要吃甜的,猜不着你口味就叫人家跪老公公的牌位!你这样的,在现代型社会有个词语形容你知道叫啥吗?心理变态!神经病!”
婆媳两个人就在自己家门口,一个比一个声音大,一个比一个说的耸人听闻。
原本来劝和的邻居们都听得臊得慌——
什么“婆婆夜里蹲在儿子媳妇屋外头听动静”,这样的话,正常人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得出口?而且还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人比着谁嗓门大。
听到了这种私密事情的众人尴尬极了,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
何柳新一看自己占了上风,立马就准备乘胜追击。
那个看起来孱弱的老太太果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在何柳新掀嘴皮子的一瞬间,她忽然从地上跳起来,以众人都反应不过来的速度,抄起门口放的一根秃了的废弃扫把,然后一个回身就抽在了何柳新的脸上。
“看我不打烂你这张臭嘴!睁眼编瞎话、黑了心肠的贱/货!你以为自己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嫁到我家来的?不知道在哪儿跟野男人滚了高粱地儿子都好几岁的烂货!也敢在老娘这儿嚣张?老娘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能怕了你?你使坏是吧,使坏是吧?我要叫儿子跟你离婚,叫你光着身子滚出咱家!”
驼着背的小老太太一边骂一边打人,打得何柳新躲避不及,只能抱着头破口大骂。
慌乱之下她骂得可就比刚刚的爆料更难听多了。
老太太站起来挥舞着扫把的样子,跟刚刚坐在地上抹眼泪的形象可是天差地别。
周围的邻居也不是头一次见这老太太了,可今天也是大吃一惊——
何柳新什么德行,她搬进这小区不到一个月这栋楼里的人大多都知道了,可是这老太太……
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啊。
再加上刚才何柳新说的那些话……
邻居们的目光一时有些复杂。
婆媳两个互相骂的话连那些结婚多年的叔叔阿姨们听了都不好意思,更不要说一旁的商夏和罗阳了。
这两个人今天简直是开了眼界了。
因为听到的词句的意思太让人震惊,他们两个谁也没顾得上细想。
商夏就看到何柳新的婆婆拿了一根扫把将何柳新打得抱头鼠窜,老太太别看年纪不小了,扫把一下下砸下去那力道可是真的不小。
一会儿何柳新就被打服了。
抱着头蹲在地上求饶:“妈我错了我错了,你别打了……”
老太太才扶着扫把微微喘着气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何柳新微微抬头看见扫把停了,她眼珠一转就要动手去抢过来——死老太婆敢当着这么多人动手打人!她肯定不会放过她的。
没想到她刚要伸手,就眼尖地看见婆婆手腕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戴上了一个金手镯。
何柳新立即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妈,我不是人,都是我的错,您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咱回家去您想怎么教训我都行……”
周围的人更是被这个反转看得目瞪口呆。
倒是商夏,她看的很清楚,何柳新分明是看上了婆婆手里那只镯子才会开始说好话的。
可是这老太太看起来身体这么健康,耳聪目明一点儿也不糊涂,能哭能打,能是她轻易能哄到手的吗?
这家难道就这婆媳两个在家?怎么门口闹成这样,屋子里没有一个家人出来劝解阻拦的?
商夏往前上了一步的时候,很随意地就看了一下屋子里。
她看到只有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坐在沙发上吃着零食看电视,仿佛外面的所有事情都跟他无关。
原本她还有点顾忌大过年的这样上门来不合适——或许是弄错了、或许真的不是何柳新把狗狗给抱走了呢,毕竟她没有亲眼看见,也没有任何有力的证据。
可既然她们婆媳俩自己都闹成这样了。
想必她那点事儿也根本不算个事儿了吧。
商夏这样想着,向前站了一步。
何柳新已经站起来了,眼睛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婆婆,刚刚还将一把扫帚舞得虎虎生威的驼背老太太也慢慢地喘着气,低着头没说话。
商夏就问了一句:“何阿姨新年好,打扰了,我过来是想再跟您确认一下,腊月十一那天,确实不是您把一条博美给抱走了吗?”
罗阳立即在她身后跟了一句:“我亲眼看见的。”
或许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太过耗费精神,也或许是因为过年,反正何柳新只是扫了罗阳一眼就皱了皱眉:“怎么又是你?”
罗阳固执地重复了一遍:“那天我就是看到你抱走了球球,你还翻我一个白眼。”
话刚落音,何柳新就又翻了他一个白眼,语气有点不耐烦地说:“是我捡走的怎么了?那狗又没写名字,我好心捡回来养不行吗?”
不止是商夏和罗阳没想到她会就这样承认了,一时有些惊讶。
连周围的邻居们都一阵哗然。
相比起才嫁进来几个月的何柳新,这栋楼里其他人都是住了很多年的,秦丽君也是一样,他们大多都知道她的事情。
人家孩子没了,一个人在家里闲的难受,专门养了一条狗,就跟自己的家人是一样的。
当时秦丽君跟几个人一起找来问何柳新抱走狗的事情,她分明是不承认的,怎么现在又承认了?
什么叫“捡回来养”?都是一个小区的人,而且当时都有人看见了的,她还能捡走?
就算是捡走了,失主找上门来为什么死不承认,不肯还给人家?
老太太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自顾自地拍打了几下衣服进屋里去了。
还站在门外的何柳新也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行了行了,我和我婆婆产生点儿小口角,现在没事了,你们都回去吧。”
她的脸上也被扫帚扫了一下,碰一下立即“嘶”地吸了口凉气,转身就要回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明天要比今天再多三千字,后天再多一点,一直加,简直完美……
第77章 新年17
商夏上前一步:“抱歉, 被你捡走的博美是我姨妈的,小区里的邻居都可以作证, 麻烦您还给我姨妈。”
邻居们都劝着说:“是啊, 小何啊,咱小区的老邻居都知道夏天的时候丽君养了一只雪白雪白的狗, 她的邻居也能证明的, 你还是还给人家吧。那狗跟她的家人一样,你给抱走不还算怎么一回事啊对不对?”
何柳新翻了个白眼, 也顾不上脸上的伤了,回身双手抱胸倚在门边, 从头到脚看了商夏两遍。
然后她一脸嘲讽地说道:“你说那狗是你姨妈的它就是你姨妈的啊?再说就算是你姨妈的, 那也不是你的啊, 有你什么事啊?!秦丽君自己都没来找我,轮得到你一个小丫头来出头吗?邻居们都跟她认识,别以为我没学过法律就想糊弄我!这都过了多久了啊!谁知道那些人是不是因为很熟互相串通了想欺负我这个新来的?我告诉你们, 虽然我来的时间还短,但是我既然嫁进来了, 就是富源小区的人!你们别想欺负我!”
周围邻居听得直摇头,还要再劝。
商夏已经冷了脸:“那狗狗叫球球,当初在市区正规宠物店里买回来的, 也给它上了户口,去报案就能证明球球的确是我姨妈的狗。我当初买狗付款的票据还能查到,买狗狗花了四千多。”她不等何柳新说话就又说道,“你知道什么叫侵占罪吗?拾遗数额较大、拒不交出, 以非法占有为目的,是要受到刑事处罚的。坐牢或者交罚款,你选吧。”
周围的邻居一听都连忙说道:“小何啊,你看这是犯法的,你赶紧还给人家吧!你家里还有小孩子呢,也不适合养狗对不对??”
“你要是一定想养狗,我有个亲戚家的狗生了一窝有四只,等长大一点我抱一只回来送给你,你看怎么样?”
“这捡了东西不还也是犯法的!你赶紧还给人家吧!”
“是啊,还给人家吧!”
何柳新却仿佛根本没被商夏的话吓住,不屑地说道:“骗谁啊!有本事你就去告我,让警察来抓我吧。”她看了一眼那个建议自己抱一只狗送给她养的邻居,忽然又笑容满面地说道:“谢谢李阿姨了,可我不想养狗。谁说我捡到狗了?有什么证据?”
不等大家说话她就又补充道:“一大伙儿人串通好非往我头上扣屎盆子可不算!”
有个邻居忍不住说道:“你刚刚明明承认了啊!”
“我随便说说逗小丫头玩的不行吗?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随便说句话也犯法吧?要是犯法了——”
何柳新目光一转看向罗阳:“你不是一直说看见我捡走了狗吗?我刚刚承认了,但我是说着玩儿的,你去报警抓我吧!”
她嘲弄地看看罗阳又看看商夏:“你们一起去!还有个伴儿呢!快去吧,我等着警察来抓我!”
说完当着众人的面,回头“哐当”一声摔上了门。
罗阳年纪还小,没见过这样的人,气得胸脯剧烈起伏。
商夏倒是很平静——
她早就有这种心理准备了。
旁边的邻居也再一次被何柳新刷新了下限。
刚刚亲眼见到婆媳文武大战的时候,他们已经非常震惊了,结果那件事还没完,何柳新就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老邻居们都摇头叹气的。
“咱们六栋楼上楼下都亲亲热热多少年了!感情比有些亲戚还要好呢,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唉!这还是过年的时候呢就这样闹!”
“可不是,咱们楼里什么时候出了个贼,说出去多难听啊,别人怎么看咱们啊。”老阿姨说着还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悄悄地看了紧闭的房门一眼。
就有一个大婶摇着头说:“以前茉莉在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唉。这范家是让刘老太太给毁了,要不是她好几年里换着花样折腾茉莉,人家也不能跑了啊。这才是做了孽了!”
其它邻居要么是知情人,要么就是看见了范家的老太太和何柳新这样的,已经不想再管她们的事了——
刚才大家可都亲眼看见了,何柳新是连警察都不怕的人,他们这些普通人哪里惹得起啊?
以后绕着走也就是了。
可这样的老小区里一般楼上楼下的人,如果三楼要全家出门,都会交代二楼或者四楼或是对面的邻居帮忙照看一下自己家阳台上养的花花草草的。
出门前家里吃不完的蔬菜水果或者是舍不得扔的剩饭也都会拿给邻居吃,免得放在家里坏掉浪费了。
何柳新这一家,大家这短短半年时间里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再加上今天又亲眼看见了张老太太这一手说唱俱佳,文武双全,根本惹不起。
大家以后只能避着他们家一些了。
想想还是有些可惜。
唯有几个知道内情的老邻居在心里想着,这才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早前范建国那个老婆就是人太老实太温顺了,才会让范建国的老娘给白天黑夜地欺负磋磨了好几年。
普通姑娘早就受不了了,哪怕离不了婚人也要跑了。
穆茉莉能忍那么久,也算是够能忍的了。
知道点儿内情的人听说她跑了的事情,都觉得她跑的好。
不跑难道让婆婆给折磨死吗?
他们一边想着一边在心里直摇头,觉得现在这个厉害的儿媳妇二婚嫁进了范家刚好。
就跟今天一样……势均力敌。
只是苦了他们这些做邻居的人,这才过年就唱了一出这样的大戏,可想而知,往后肯定更加有得闹了。
下来劝架的人纷纷摇头叹气地走了。
只有那个最开始提了“茉莉”的大婶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