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奸臣想害我(科举)——离九儿
时间:2018-06-25 08:47:10

  崔洛处理好秦玉的伤口,老实作答,和聪明人耍心眼是很愚蠢的行为,反而会让人一眼就看出端倪出来,“之前跟我娘在杭州生活过几年,有一次我被毒蛇咬伤,我娘就是这么做的。”
  崔洛的身份与书院其他学子相比,没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地方。
  秦玉身为书院的先生,自然也知道崔洛的底细。
  晋晓悠不由得多看了崔洛几眼,上回去找胡勇算账时,她已经见过崔洛了。说实话,她对崔洛的印象还算深刻,毕竟这个年纪能做到如此淡定自若的人极少。且崔洛眸子里总有一股旁人看不懂的清高,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相反的,会让人觉得此人如莲花不染俗尘。
  总之就是与旁人不太一样。
  晋老太太是个吃斋礼佛之人,见不得血腥,闭上了双眸,撵着手中的海南紫檀木珠串,口中念着金刚经。
  晋晓悠这时问了一句:“刚才我好像听见是你提醒了秦先生,你是怎么知道那人来杀秦先生的。”
  美人的声音如雨打青瓷,十四岁的年纪,正是青葱年华时,崔洛庆幸自己不是个男子。
  她当然不能说是凭着本能,她自己也曾被暗杀过多次,这种事凭着感觉也能知道,她道:“我看见那杀手露出的短刀,佛庙之地怎会有人持刀呢?所以便就笃定了,没想到会是真的。”
  一言至此,秦玉也多看了崔洛几眼,今日若无崔洛,她怕是已经成了刀下鬼了。
  毒入内腹,无药可医。
  晋晓悠‘哦’了一声,她在深闺之中,读了不少游记之类的书册,也看过古籍,与寻常只会绣花的千金大小姐不同,此刻对崔洛多留了一份心。
  到了书院,崔洛搀扶秦玉去了她所居的院子,是在晋府内,而非书院。是一座独立于内宅之外的小院,内设很幽静,就在晋府的西北方位。
  秦玉的寝房更是别具一格,墙壁上除却挂了山水风景的丹青画册之外,另挂了画有大明边陲的地图数幅。
  崔洛微微惊讶。
  秦玉的胆子也太大了。
  她如今又非军中之人,擅自私藏边陲地图,不怕背上‘细作’的罪名么?
  时间紧迫,崔洛自然不会细问,她将秦玉扶在榻上,转身就去喊书院里的郎中。
  却在这时,门扉被人拉开,一阵寒风从西北角灌了进来,吹的崔洛鼻头一阵酸楚冰寒。
  入眼竟是那日在东华门见过的一张熟悉的面容。
  缙王!
  秦玉的院子虽然不在晋宅的后院,但好歹也是女儿家的所居的地方,他一个外男就这般堂而皇之的闯进来,真的合适么?
  崔洛站在原地,犯了难!
  她是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还是老实的退出屋子,给二人制造机会?
  不过,随着缙王所带来的人手,崔洛就放下了戒备,因为除了缙王之外,还有郎中和婆子几人,看架势是已经获知了秦玉受伤一事。
  这也太快了!
  马车从法华寺赶到晋江书院,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那么缙王应该是骑马来的,否则不可能此刻就出现在书院里头。
  “快去医治!”缙王吩咐了身后的郎中一声,言罢,视线才落在崔洛身上,竟有种古怪的敌对感。
  崔洛唇角微动,缙王该不会觉得她是个‘男儿身’,不该出现在秦玉的屋子里吧。
  崔洛便要告辞:“先生,您若没有旁的吩咐,学生先出去一趟。”
  崔洛转身就要走,秦玉却叫住了她:“站住!你是我的得意门生,老师受了伤,你不该在一旁伺候着?”
  秦先生语气严厉时,真有几分慎人。
  不过,崔洛真正担心的人不是秦玉,而是缙王,看着他的眼神,很不善啊。
  再者,徐夫子才是她的恩师呀!
  崔洛心中懊恼,人还是老实的走了过去,在没考上秀才之前,得罪了秦玉会给她惹来不少麻烦。
  崔洛走到脚踏边,见郎中打开药箱给秦玉治伤,她干站着也觉得变扭,就从婆子手里接过棉巾,要给秦玉擦拭手腕处的血。
  崔洛没有抬头,也知道缙王此时正俊脸微沉的看着这一幕。
  郎中处理好伤口,道:“幸好事先做了防备,毒并没有入脏,秦先生好生修养半月,伤口处便可结痂。眼下容易生冻疮,还望秦先生切记要留意,伤口处莫要沾水。”
  郎中话音一落,缙王道:“我给你留两个婆子伺候,你没有痊愈之前,不得将人驱走!”
  这时,秦玉才抬眸看着缙王,笑的很清脆:“呵呵.....王爷,您是不是哪里搞错了?我已经不是你的属下了!您没有权利干涉我。”
  缙王又上前一步,投下的影子盖住了眼前的视线,崔洛站在二人之间,备受煎熬。
  她知道秦玉是故意将她留下的,目的就是为了挡住缙王吧?可秦玉不是喜欢他的么?否则那日在东华门外,也不会主动去见他。
  这怎么又闹上了?!
  缙王看着榻上的人,喉结滚动了几下,嗓音也不由自主的降低了几分:“我也是为了你好!”
  秦玉这般的女子,怎会吃这一套?她随即就回了缙王一句:“为了我好?王爷如何知道这就是对我好了?您不是我,您又怎知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缙王突然失语。
  崔洛有些待不下去了。
  她已经听闻了秦玉的各种传闻,知道秦玉做事素来没有章法,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否则怎会当着一个外人的面,她和缙王就‘争执’上了?
  从二人的谈话中,崔洛仿佛探知到了某些她不该知道的东西。
  沉默........
  内室突然就陷入一阵骇人的沉默。
  崔洛很想逃离。
  不知过了多久,缙王终于开了口:“你先出去!”这话是对崔洛而言的。
  闻此言,崔洛只觉如释重负,秦玉在书院的地位再怎么稳固,说话的份量也抵不上缙王,他毕竟是皇帝的亲弟弟。没有兵权在身,照样是皇家人。
  秦玉这一次没有再说话,崔洛得了机会,两条小长腿,使了劲的往外走。
  与此同时,郎中和婆子也被支了出来。
  崔洛权当什么也不知道,从秦先生的屋子里出来,就打算回书院那头。未至垂花门就碰见了晋晓悠。
  确切的说,是她在等着崔洛。
  “今日的事,你都看到了?秦先生不容易,你不要往外说一个字,听见了么?”晋晓悠道。
  崔洛点头应下:“那是自然,我明白的。”
  晋晓悠还想跟崔洛说两句话,却见崔洛已经绕过夹道,从花圃处走向垂花门。难道崔洛就不好奇,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要管秦玉的事?
  其实,崔洛这是在故意避让着她。
  蓦的,晋晓悠对崔洛又起了一层好感。
  她以为崔洛是为了顾及她的名声,这才有意疏远。
  要知道,即便是书院里的那些高门子弟见了她,也都是有意靠近,却无人如崔洛这般谦逊有礼。
  晋晓悠看着崔洛远去的单薄背影,虽是消瘦了些,但挺拔秀色,像一株扎根于峭壁上的美人松,让人看了很舒心,她突然美眸一弯,以帕遮唇,笑了笑。
  *
  寝房内再无旁人。
  缙王站在原地待了良久,他的腿受过重创,根本不宜久站。
  秦玉一直在忍着,缙王总算是走到她跟前,在床榻边落座,长时间沉默之后,一开口时,嗓音已经开始暗哑了:“你又是何必?我告诉过你,那件事你不要再插手,晋江书院里的学生不是没有被牵连么?你又何苦揪着不放?周家人是如何死的,跟你一点关系也没!”
  秦玉直直的看着他,眸底是无尽的倔强,缙王从未见过一人如她这般的。
  秦玉用沉默反驳缙王所说的话。
  缙王接着道:“当日,周世怀的死的确是书院里的学生亲眼所见,可如今锦衣卫和刑部那边都已经断了案子,你就算那日查到了什么,也应该永远藏起来!”
  秦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大迎枕上,扬起唇角,问:“是么?正如王爷您那样,放弃自己的权力和地位?就为了求得一时安稳?而且......此事我并没有打算追究到底,周家人的确与我无关,是那些人做了亏心事,不放心我活在这个世上罢了!”
  缙王很想伸手去捋开秦玉唇角的碎发,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生怕自己连离开的勇气也没有了,又是一时的沉默,过了一会,他方道:“你只要能保证不干涉,待周家覆灭,你就会安枕无忧,我会帮你说项。”
  秦玉笑了笑:“王爷还这般护着我?为何呢?难道不是心悦于我?您至今未娶妻,该不会是.......”
  秦玉话未说话,缙王腾的站了起来,那一刹那间,秦玉竟然误以为他还是当年驰骋沙场的那位将军。
  英姿尚在。
  信念尚在。
  而不是如今这样靠着拐杖行走的闲散王爷!
  她心痛,可也只能自己知道。有人知道,却装作什么也不知,什么也没看见。
  缙王打断了秦玉的话,“行了!今日法华寺的事不会再发生第二次,我向你保证。但你......要好自为之。”
  秦玉闭上了眼,却是在嘲讽的笑,这之后才睁开眼:“我好自为之,那王爷您呢?”
  缙王的眼神避让开,藏于广袖之中的大掌紧握成了拳,忍了忍,似乎用了勇气才转身离去,未留下一言。
  秦玉看着他离开,看着他合上了门,看着他郁郁寡欢的样子,心头恨意潮涌,她恨那些始作俑者,恨当年害过缙王的人,可她却是无能为力.......
  *
  这一日,秦玉被人暗杀的事成了书院里的学子私底下讨论的话题。
  崔洛算是知情最多的一个,学子们从法华寺回来,就挤入四人间的寝房,问东问西。
  崔洛无力招架,给顾长梅递了一个‘求救’的眼神,他立刻领会,让众学子哄了出去,而后却是端了小杌子坐在崔洛床榻前,巴巴的问:“崔洛,你跟我说说,秦先生到底是得罪了谁?我还听说缙王今日来了书院?是不是真的?”
  崔洛:“..........我知道的并不多。还有五日书院就要休学了,你们都准备好回府了么?”她岔开话题。
  学子们除了对秦玉的事感兴趣,对休学过年更兴奋。
  “崔洛不想说,你就别问了。”王宗耀道。
  崔洛发现,他这阵子格外关照她。这令崔洛有些不太心安。
  好在离开书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五郎驾着黑漆平头车来书院接崔洛。
  这一日晋江书院大门外皆是清一色的朱轮华盖车,甚至还有翠盖珠缨八宝车,单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晋江书院里所收的都是什么样的学子。
  当然了,也有例外的。
  裴子信和几位天资不错的学子,家境就比较贫寒,不过书院免去了他们的一切用度,从未苛待过他们。
  裴子信家住宝坻,离着晋江书院颇远,为了省下银子,他都是徒步走过来。
  崔洛与他同路,就让他上了马车,先去大兴,再从大兴回宝坻,届时他大约走上三四日,便赶到家中,这还是路况好的时候。如果遇到雨雪天,只能留在书院里。
  其实,时人赶考,亦或是走亲,多半都是用脚走的,一走个把月都是寻常事。
  马车巳时从书院出发,到了下午酉时三刻左右,才抵达崔府。
  中途在官道上的面馆吃过一次白汤面,耽搁了少许。
  眼看着日头快黑了,崔洛道:“子信,你不如在我府上暂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启程,这个时辰也不好投宿了。”
  裴子信虽然很不好意思,但不知道怎么了,竟然一口应了下来,要是换做以往,他宁愿露宿破庙一宿,也不会轻易打扰别人。
  崔洛领着裴子信去见了崔家老太爷。
  老太爷一看到裴子信就猜出了他的家世,又见少年骨气毅然,随口说出来的话亦是稳重有礼,觉得崔洛多和这种人走近,才是正确的。
  虽然,顾长梅是崔老太爷的外孙,他也很心疼顾长梅。但崔老太爷还是更喜欢勤奋苦读的孩子。
  崔家虽是商贾,但毫无纸醉金迷的味道,屋内陈设与庭院修葺,反而很有书香气息。
  裴子信入住了崔洛院子里的暖房,他道:“崔洛,你有这样一位祖父,我当真羡慕。”
  崔洛莞尔,祖父祖母都待她极好。可惜了......她支应的了门庭,却是没法将崔家的香火传递下去.......
  一想到这个两辈子都不曾解决的历史遗留难题,崔洛微微摇头,强迫自己想将今后的事抛之脑后。
  她院子里暂时没有安排丫鬟,主要是老太爷想让她安心进学,等到了年纪再开荤也不迟。
  崔洛就让五郎去给裴子信整理床铺,晚饭没有开始之前,顾长梅却是兴冲冲的来了。
  崔洛纳罕:“你不是跟着王宗耀走了么?”
  顾长梅懊悔道:“王家甚是无趣,我正好要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两位老人家,对了,子信是不是在府上?”
  崔洛:“.........”看望老人是假,想找人玩才是真的吧!
  不过,说起来,王家家规严谨,别看王宗耀在书院尚且算得上是风流书生,但回到家中,一切都是以王大人的指示行事。
  裴子信从暖房出来,就撞见了顾长梅,同样惊讶:“你.....怎么也来了?”
  顾长梅感觉自己不受待见了:“这里是我外祖父家中,我怎么不能来!那你呢?你如何留下了?”他明知故问。
  裴子信的脸都黑了。
  崔洛打断了二人的僵持:“......走吧,去前厅用饭!”
  这一日,顾长梅以天寒地冻为由,坚持要留在崔家过夜,还跟裴子信挤在了一屋,毕竟他以为崔洛跟顾长青一样,睡觉时不喜旁人靠近。
  次日,将裴子信送上官道,崔洛与顾长梅又折返崔家,顾长梅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崔洛:“.......表哥是不是近日不在府上?”所以,他才赖在崔家?耐不住寂寞?
  顾长梅道:“非也,我只是觉得咱们两人更有话说,我大哥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整日冷脸,谁敢靠近呐。”
  崔洛本不想让顾长梅难堪,却也怕他一直缠着,“可你之前不是说,表哥他其实是个热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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