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总比漠然无视要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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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子们被掳的六个时辰之后,汪直与顾长青在城东郊外找到了白莲教的临时窝点。
不过,顾长青怀疑,这是崔莺莺故意留下的线索,不然之前怎会一直找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如今有学子们做人质,朝廷也不会轻易对他们出手。
此时,玄月斜挂于空,枯树上有乌鸦啼鸣,场面极为不吉利。
顾长青骑在马背上,身上的飞鱼服已经被汗浸湿了一半。在此之前,他命锦衣卫将整个京城郊区差不多翻了一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被掳的学子。
顾长青踢了几下马腹,走到汪直身侧,冷不丁的问他:“汪厂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崔莺莺的目标就是刑部关着那位?”
白莲教在中原根深蒂固,已立世几百年余年,朝中也有他们的细作。原山西布政司就是其中一员。他是被汪直拉下马的,现在正关在刑部,只可惜被抓捕之前,此人咬舌自尽未遂,已经不能开口说话,而且拒绝与朝廷合作,宁愿端了手筋也不欲写下有关白莲教的只言片语。
人是汪直抓的,崔莺莺又与汪直有仇在先。
顾长青不得不多疑。
汪直‘呵呵’的笑了两声,他一贯的好脾气,这个时候也冷声道:“顾大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一开始这桩差事落在杂家头上的原因?杂家以为你与萧侍卫私交甚笃,他伙同顾大人把这个烂摊子推在杂家身上,就是想看着杂家腹背受敌啊。杂家也很冤枉,不过是为了朝廷效力,揭露了反贼的真面目,谁知会惹来这么一个大麻烦。”
顾长青:“.........”他一开始只是觉得白莲教难缠,没有必要花心力去对付,正好萧翼提出来,将差事推给汪直,让他去劳心劳力好了。
原来萧翼早就是有计划的。他知道崔莺莺此番入京如今的目的是为了救人?而正好那白莲教卧底就是汪直所抓?所以那日才将捉拿逆贼的事推到了汪直身上!
萧翼到底想干什么?
汪直与顾长青正在等着与崔莺莺交涉,身后一阵马蹄声由远即近,待萧翼出现在火把光亮中时,汪直与顾长青同时看向了他。
“萧侍卫怎么来了?”汪直挑了挑柳叶眉,笑问。
顾长青却是沉默未语。
萧翼道:“汪公公,我是奉皇上旨意而来。”他抬手做了一个动作,少顷。便有人押了一辆囚车过来,里面关押这人正是白莲教的卧底。
这人还活着,却等同于一个废人了,只不过是拖着一口气而已。朝廷一日不让他死,他便死不了。
无人知道白莲教大费周章将此人救回去是为了什么?还不惜得了罪朝廷众多官员?
汪直又是一阵温如四月暖阳的笑,“呵呵.....难为萧侍卫跑这一趟了。”
他话音刚落,从林子深处出现十来号人,为首之人相貌柔/媚/,雌雄莫辨,与汪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崔莺莺这次扮作了汪直。
萧翼‘呵’了一声:“汪厂公不必介怀,她没你好看。”
顾长青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也附和一句:“假的终归是假的!”
汪直完全没有理会二人的揶揄,笑意如常:“哈哈!是啊,杂家在这世上是独一无二的。”
崔莺莺骑在一匹棕毛高头大马上,她自然听到了这几人所说的话,好看的一副皮囊此刻也阴郁了。
萧翼之所以每次都能辨别出她,并非是因为她瞳孔中的红痣,而是她身上的味道与崔洛不一样。更重要的是,人的眼神是骗不了人的。
待崔莺莺一走进,顾长青冷声道:“妖女!还不速速将人质交出来,若有一人伤了分毫,你休想活着离开京城!”
顾长青态度冷绝。
崔莺莺也不恼,她看了几眼萧翼,美目流转,这之后才与汪直对视,眼神立即就冷了下来:“我要的人,你给我带过来了?”
崔莺莺恨着汪直。
汪直同样恨着她。
汪直看着十几步远处一模一样的自己,他的桃花脸紧绷:“恩!人是带来了。你若不交出人质,你的二师兄恐怕要永远留在京城了。你放心,他一时半会还死不了。”
而这时,萧翼与顾长青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旁人或许看不明,但顾长青经常与萧翼打交道,知道他这人从来不做没有准备的事,他大约猜出了萧翼已经着手命人去包抄崔莺莺的后方了。
没有找到学子们之前,谁也不会轻举妄动。
崔莺莺的目光掠过汪直等人,隔着几十丈的距离看了一眼囚车内的人。此人在山西贪墨巨额,又是白莲教的人,先是被关东厂,后又转移到大理寺定案,早就被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崔莺莺道:“我怎知那是我要的人!”她这话是对汪直所言。
要说这世上最为狡诈的人,除了师傅之外,那就数他了!
崔莺莺似乎很不信任汪直。
这厢,萧翼与顾长青都没有插手,二人骑在马背上,在一侧静静旁观。
汪直不耐烦的让手底下人拿着火把照亮了囚车内人的脸,方道:“你现在看清楚了?里面坐着的就是你的二师兄!如假包换!”
崔莺莺咬了咬牙,眸露狠色,可能是今日□□贴的不是很服贴,面部表情狰狞。
与汪直互视了几眼之后,她突然抬起手中的箭矢正对着囚车射了过去。
速度之快令人眼花撩乱,但一声闷响从囚车那边传来时,已经为时已晚。
人死了!
众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顾长青凝眉:“.........”所以,崔莺莺不是来救人的,她是来灭口的!
锦衣卫和东厂联手都没有审问出任何线索,她却依然要灭口,这背后到底藏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顾长青多看了汪直几眼,总觉得他很不简单,甚至是深不可测。
汪直扭头,看了看背后的囚车,又看了看崔莺莺。最后面向萧翼和顾长青,做了一个摊手耸肩的动作。表示自己对这个结果也是没有料到的。
崔莺莺愤然:“汪直,是你害死了二师兄!”
汪直不接受这种诽谤:“我?到底是谁方才下的手?”
崔莺莺的表情实在难以辨别,但嗓音略带哭腔,她举起手对着长空发出了信号,狂笑道:“哈哈!二师兄死了,总得有人陪葬吧!我这次真不打算放了那些公子哥,你们就等着收尸吧!汪直,如果没有你,二师兄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言罢,又是白莲教惯用的伎俩,顷刻间浓烟四起,呛人心扉。
一片迷雾之中,顾长青准确无误的抓住了萧翼的缰绳:“你的人有把握找到人质么?”他不能让顾长梅出事。
萧翼应了一声:“恩。”
顾长青此刻对萧翼起了疑心。前阵子,是萧翼提议将捉拿白莲教逆贼的差事推给汪直,莫不是他一直在暗中查探?否则怎会这么快就找到了关押人质的具体方位?
这次如果成功解救了人质,汪直会是有功的那个人,萧翼就这么不在乎名利?
他不像是这样人!
五更未到,梅长梅等人陆陆续续在一座破败的庄子里被找到。
都是衣裳完整,没有受到半分迫害。
顾长梅看到顾长青的那一刻,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却是堪堪忍住了,他个头高大,已然是个成年男子的体格,就是心智尚且还在十三四岁。
“大哥,崔洛呢?”他开口就问。被掳之后,眼睛一直是被蒙住的,他也看不见周围的人。
顾长青命属下带着他出去,“你先回去吧,崔洛无事!”
这次被掳的人当中还有胡勇,顾长青命人盯紧了胡家,几个时辰之前的确有人去胡家索要赎金,而且数额巨大,高达两万白银。
就算是胡家开了钱庄,这么短时间之内也不能立即凑齐这么多银子,单是搬运也会引起轰动,但胡家照样派人送了钱过来。
顾长青派人跟着胡家的人,也摸到了此处,却没有发现这个地窖,适才领着众人进来的还是萧翼的人。
也就是说,他连这个窝点也查的一清二楚!
而更让顾长青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四处寻找崔莺莺的下落时,发现萧翼和汪直也一同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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遍地的绿色麦穗随风摇曳,夜风里除了淡淡青草香,还有明显的血腥味。
汪直与萧翼二人将崔莺莺围困在中间,天边月朗星稀,再过一会就该天明了。
几刻之前的打斗仿佛不曾发生过一般,此刻,唯有风声,乌啼声,呼吸声,循而不绝。
萧翼手上的人//皮/面/具在风中晃了一晃。一切宛若静止。
崔莺莺一手捂着脸,那双美眸里惊现震惊与绝望,片刻之后歇斯利底的叫了出来:“啊!”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把我的脸还给我!你把它还给我!我很美,我是天下第一美!”她冲着萧翼叫唤道。
汪直摇了摇头,叹道:“萧侍卫,你下手也太狠了!你难道不知道女人的脸是不能碰的!”
“.........”萧翼也没想到江湖上传闻的‘画皮女’,其实只有半张脸。缺失的半边血肉模糊不清,如万虫啃噬,着实叫人胃中翻腾。
他方才只是想让崔莺莺露出真实的面目,这个女人对他‘不敬’过,杀她是必然。
汪直趁着崔莺莺精神崩溃,突然抖出袖中长剑,倾身而上,将崔莺莺的头颅割了下来。
萧翼见势,忙上前一步,却是已经迟了,他的确想要崔莺莺死,但不是此刻。
萧翼攥紧了拳头,面上淡然:“汪厂公,你我到底是谁下手更狠毒了些!”
汪直走近尸首看了看,确信无疑,才道:“总算是死透了,杂家可以回去交差了。”他打了个哈欠,抱怨道:“杂家得好好补个觉!萧侍卫,这里就交给你了。”
汪直拿了帕子擦剑,身子跃过萧翼时,肩头似有意撞了他一下,冲着他眨了眨桃花眼,道:“对了,萧侍卫,你是从何事起开始的盯着杂家的?”
萧翼未语,片刻也笑了起来:“汪厂公这话从何说起?我萧某人听不懂。”
汪直弃了带血的帕子,将长剑收好,冷哼了一声:“呵呵----听不懂?那算了,杂家一定是记错了。”
汪直缓缓离开了麦地,夜风刮起他的长袍,身后的影子拖的悠长,好像下一刻就要凌空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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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崔洛睡的并不好,她对守门的护院旁敲侧击了好几次,获知萧翼一夜未归。
待到用早饭时,她看见萧翼大步迈入庭院。
这座院子的西暖阁与主屋临近,但通向萧翼屋子的主道并不路经这里。
崔洛没法走出屋子,就站在窗棂边,身子探出去,对萧翼招了招手:“萧大人,晋江书院的学子有下落了么?”
萧翼见她半个身子都探出了窗户,眉梢一挑,上辈子还装矜持稳重,这一世读书人的文人清高也不要了?
崔洛发现萧翼身上有血迹,但他又不像是受伤的样子,莫非昨晚打战了一场?
看来是与崔莺莺交锋了。
萧翼走了过来,崔洛当即站好,二人之间隔着一扇打开的窗棂。萧翼斜睨了她一眼:“恩,你今日可以回去了。”
那说明崔莺莺落网了,顾长梅等人获救了!
崔洛喜不自胜,菱角唇,粉中透着樱花/色,笑眯眯谢道:“多谢萧大人,那我真走了?”
萧翼:“........”他没说话,觉得崔洛欢喜雀跃的表情有些刺眼,长腿迈过暖阁,往主屋走去。
走吧走吧!你迟早还是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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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翼不知是成心的?还是无意的?他没有给崔洛准备马车,而崔洛自己出来时又是身无分文,要是走回去,怕是要花费一天的时辰。萧翼也不算没有人性,让下人给她牵了一头棕色小毛驴,道:“崔家少爷,我家世子爷说......说您很适合这头驴子,还说这驴子送您了,不必归还。”
崔洛:“!!!”他骑骏马,她却只配骑驴子?
不过,总比什么也没有的好。
如萧翼所想,崔洛放下了所有的清高,骑着小毛驴离开了长信侯府。
下人去萧翼跟前汇报时,如实作答:“世子爷,崔家少爷已经走了。”
萧翼从屏风内走了出来,身上是刚换上的中衣,他手一顿,问:“她没说什么?”
下人回道:“崔家少爷只说多谢世子爷,旁的一概没提。不过,以小人看来,崔家少爷得了驴子甚是高兴。”
萧翼:“........”
这厢,从晨光熹微,直至晌午烈日高照,崔洛才抵达书院。这之后,将小毛驴拴在了后院马房,喂了它一些干草。
从裴子信口中获知,顾长梅等人并没有回书院,而是被各家接回去修养去了,恐怕没有半个月不会进学了。
见崔洛沉思,裴子信宽慰道:“长梅与宗耀都无恙,正好你即将参加府试,他们不在书院,你这阵子也能安心准备。”
崔洛并不是关心这个,只要长梅等人安好就行了,她只是很多事还没理清楚。
寝房内少了顾长梅与王宗耀,显得无比的安静。
裴子信的院试就是今年八月初三,他比崔洛更加紧张。
但崔洛还是提议道:“子信,你看咱两是不是该找个时间去看看长梅与宗耀?他二人估计是受惊过度了。”她反正不用担心裴子信考不上。
崔洛以为裴子信会拒绝,他这人恨不能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用功读书,没成想一口就应下了:“好,那明日就去吧......王家离着书院近些,你我先去王家一趟。”
崔洛:“.....也行。”她发现裴子信愈发的积极走动同窗之间的关系了。
恩,这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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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到了府试的日子。这一年考试安排在了四月初九,当日艳阳高照,屋顶喜鹊扑翅飞舞,一看就是个好兆头。府试设在顺天府,但凡县试已录取的士子均可得以参加,需要连考三场。
内容依旧是八股文章,只是出题规制比县试高了一个层次。八股文章毫不例外,是在四书五经取题,内容必须用古人的语气,绝对不允许自由发挥,而句子的长短、字的繁简、声调高低等也都要相对成文,字数也有限制。掌握好文体的八个有固定格式,基本上不会出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