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转身抬头,仔细看了看杜绡,确认她面色正常,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出现在医院急诊,但看起来不像生病也不像受伤,他就放心了。
“能不能……麻烦你……”他一句话喘三口气,可怜兮兮的问。
杜绡怎么拒绝得了,就说:“小心点……”就扶着他慢慢走到床边。
曾大夫:“……”
石天真不是装,他是真的疼得走不了路了。杜绡看他白得没有血色的脸,也能看出来他现在情况挺严重的。
石天一躺下,就不好再硬抓着杜绡的胳膊了。不能用手留住杜绡,他改用语言。
“你也生病了?”他问,“还是受伤了?”
杜绡只能站在他旁边,回答:“我被动物咬了,来打狂犬疫苗的。”
石天吃了一惊,忙问:“咬得严重吗?”
杜绡就有点讪讪的,只能说:“仓鼠。”还伸出那根手指头给石天看。
那伤口小得,石天要不是眯起眼睛运足了目力去看,还真找不到。
他感叹说:“咬得挺疼的吧哎哟啊哟啊哟!”
曾大夫收回手,瞥了他一眼。还真让这家伙说中了,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急性肠梗阻。
他坐回办公桌前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嗡嗡嗡的打印出来几张缴费单。转头一看,一眼没瞅见,那家伙又抓着人家甜妹子的胳膊了。
好家伙,你都快死了你造吗?你这是用绳命在把妹啊!
“你打电话,”曾大夫说,“叫个家里人来。”
石天说:“我家不是北京的。”
曾大夫说:“那有没有朋友?叫一个过来。初步判定急性肠梗阻,得做几个检查才能确诊。一旦确诊就得做手术。你现在的情况,这么多手续怎么跑,必须得有个人。”
石天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半夜十二点了。
“没有……我自己一个人住。”他有些为难:“也没有能在这个时间找的人,不方便……”
这不是典型的空巢青年吗,杜绡有点可怜的想。她看着这男孩的侧脸,线条清晰硬朗,鼻梁高高的,明明那么好看,可生起病来虚弱得连路都走不了的时候,竟然连个能照顾自己的人都找不到。真是可怜。
她又想到自己。要是还在家里,被仓鼠咬了,家人就说不围着她团团转,也决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大半夜的来看急诊。至少哥哥肯定会全程陪着她照顾她的。
离开家独自生活的人就是这么可怜啊。
杜绡正想着,突然一个男士钱包就举到了自己的面前。
“对不起……能不能……”男孩脸色苍白的脸上泛起了异样的红晕,十分难为情的请求,“能不能麻烦你……”
杜绡呆了呆。
遇到这种独身一人又是急病的病人最是麻烦,曾大夫正在想怎么办,就被这接下来的一幕给惊呆了。
他的男病人把钱包都塞给他的女病人,赖上人家了!
不能更无耻了啊!水土不服就服你啊!
石天眼巴巴的看着杜绡,说:“里面有三千块钱现金,应该够了,如果不够,我把卡密码告诉你。”说完,他看了曾琦一眼。
“够了。”曾大夫面无表情的说。
杜绡犹豫了一下,看着男孩软软的眼神和苍白虚弱的脸,就心软了。她接过钱包,说:“你好好待着别动。”
说完,从曾大夫那里接过一沓好几张的缴费单。曾大夫手指捏着没松开,杜绡还拉了一下,才拉出来。
她正要走出诊室,听见男孩又叫她:“哎……”
她回头,他掏出手机,可怜兮兮的说:“留个电话好吗?”
就这样明目张胆的跟妹子要电话号码吗?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曾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
杜绡一想也是,自己拿着人家的钱包呢,就这么跑了别人也不放心。她就掏出手机问了石天的电话,拨过去,说:“我叫杜绡。杜甫的杜,绞丝旁右边是姓肖的肖。”
原来“XIAOXIAO”是“绡绡”啊!
石天回光返照一样脸上泛起红光:“我叫石天。石头的石,天空的天。”
杜绡“噢”了一声:“待着别动啊。”她就小跑着出去了。
石天就坐在床边傻笑,一转头,看见大夫目光不善的瞅着自己。他“咳”了一声,一口气差点没倒过来。
男人最懂男人。他刚才干了些什么,想必同为男人的大夫都看明白了。
石天脸有点烧,扭过脸去不看那大夫。侧腹又是一阵急痛,他闷哼了一声,疼得弯下腰去。
疼不死你!曾大夫恨恨的想着。
他的同事急匆匆进来:“不好意思,来晚了,你走吧,走吧。”
急诊夜班分大夜小夜。曾大夫今天值小夜,就到十二点。这值大夜的同事来晚了十分钟,他才一直没走。他就把石天的情况跟同事交接了一下,下班走人。
换完衣服,从楼道里走过去的时候,还看见了杜绡拿着那一叠单子在来回奔波。真是个傻白甜妹子啊,还不知道自己被套路了!
他停了停脚步,她就跑过去了。脱了白大褂摘了口罩,杜绡哪知道这个脸圆圆的有点可爱的年轻男孩就是刚才的曾大夫啊。
她排队交钱的时候,看见钱包里还有一张身份证,一时好奇扯出来看了看,顿时被石天的证件照征服了。
检验一个帅哥的颜值,不要看他的自拍,要看他的证件照!
杜绡左右看看,反正没人认识她,帅哥还在急诊室。她就掏出手机,把石天的身份证拍了下来。
信息部分全都打上马赛克,发到朋友圈。
【检验一个帅哥的颜值,要看他的证件照。】
发完,就被她哥杜锦秒回了:【谁?】
杜绡回复:【转的。】
杜锦;【怎么还不睡?】
杜绡:【你不也没睡?】
杜锦;【晚睡黄脸婆。】
啧,管头管脚。
第25章
那些检查都是杜绡搀着石天去做的。
石天的本意原只是想做做样子, 结果是真的疼得走不了路, 躺下、起身都要靠杜绡。检查结果出来, 急性绞窄性低位不完全性肠梗阻。
“明天上午手术。”大夫说。
杜绡又上上下下的给石天办了住院手续,石天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了她。杜绡办好了住院手续, 给石天找了一个男护工, 自觉功德圆满。一看表,都夜里2点多了。
石天是真的过意不去了。他的本意只是想要到杜绡的电话号码,没想到会折腾成这样,更没想到杜绡……是个这样的姑娘。
不不, 怎么会没想到呢, 在他每次八分钟的幻想中, 她不就是一个这样又善良又温柔的女孩子吗?
此时此刻, 不正是梦想成真的时候吗?
石天就觉得过去他那些因为畏惧美好幻想破灭而止步不前的犹豫太可笑了。她真人,比他想得更好。
“你走吧, 赶紧回家吧。”他说。
发了张截图给她:“你别自己打车, 不安全。我给你叫好车了。”
杜绡把石天交给了护工, 也觉得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这男孩还算挺体贴, 还知道给她叫车。杜绡就觉得自己这一番忙碌没帮错人。她说:“那我走了啊,再见。”
“再见……”石天恋恋不舍。
杜绡走到门口回头,看见石天还眼巴巴的望着她,无端的就生出一种自己冷酷抛弃了他的负疚感。想起他是个北漂的空巢青年, 她脑子一热, 说:“我明天过来看你。”
就看见那男孩的眼睛在一瞬间像点亮了焰火, 那眼里放出的热情让人有点吃不消。
“真、真的吗?”石天话都说不利落了。
杜绡其实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说白了俩陌生人, 她这么上赶着热情干什么啊?
结果石天脸上因为高兴泛起的红晕就冲散了她的后悔。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高兴。
一定是因为他一个人北漂太孤单了。生病的时候人最软弱了,这个时候没人在身边真的很可怜啊,她想。就点头承诺:“嗯,肯定来。”
石天给她叫了神州的豪华专车,来的是个宝马,司机看起来很可靠,安安全全的在半夜两点给杜绡送回了家。
这个时间了,薛悦都还没回来。小仓鼠正跑滚轮跑得欢。
“都是你!害我折腾一晚上!”杜绡又揉了揉它,打个哈欠,洗脸刷牙睡觉了。
一觉就睡过头了,还是被杜妈妈的电话叫醒的。
“过来吃饭吗?”妈妈问。
“哎哟!”杜绡一看表,都十点多了!
“不去了不去了。”她说,“我有个朋友生病住院了,我今天得去看他。”
“噢,那你给人买点东西,水果什么的。别空手去,不好看。”妈妈教她。
杜绡受教了,想了想好像医院门口就有鲜花礼品店。她就直奔了医院,买了个果篮。
严格说起来,不算什么很走心的礼物。但是毕竟不熟,也不知道对方喜恶,这种水果礼篮也就是个过场,表示下心意。
杜绡来得太晚,快中午了,石天都已经做完手术了。躺在床上挂着吊瓶,脸色很白。任谁开膛破腹的,脸色也好不了,伤元气。
但是看到杜绡出现在门口,石天的眼睛还是瞬间亮了起来。杜绡怀疑自己眼花了,怎么一瞬间好像看到石天的脸上突然开出了花?
“你来啦 ?”石天晃了晃,虚弱的说,“我、我现在不能起来。”
“你别动啊,刚做完手术,你动什么呀。”杜绡连忙摆手制止他,“还顺利吗?”
“还行。”石天说。
杜绡就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石天看了眼,赧然道:“让你破费了。”
“没事。”杜绡摆手,在凳子上坐下,想了想问,“做手术吓人吗?”
“我也不知道。”石天苦着脸说,“打了麻醉,眼前一黑,再睁开眼,肚子已经缝好了。”
杜绡激灵灵的抖了一下。
“吓人……”她说。
然后……然后她就没话说了。
她根本就不认识石天啊。他是做什么的,什么样的人,有什么爱好?她除了姓名年龄什么都不知道,这天儿就没法聊下去了。
幸好石天意识到了她的尴尬和冷场,接上了话,而且一张嘴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是不是在王府井上班?”他问。
“咦?”杜绡眼睛都睁圆了。活脱脱像她自己养的小仓鼠。
真、真可爱!
“你怎么知道的?”杜绡惊了。
“我见过你。我其实昨天就想说,没来得及。”石天说,“我也在东方广场上班,坐地铁的时候老看见你,你在国贸站上车,对吧?”
“这么巧啊?”杜绡放松了。
原来如此,这么说,怪不得昨天晚上他那么放心就把钱包和银行卡托付给了她呢。杜绡一放松,就自觉自发的给石天昨天晚上的突兀行为找理由了,并且顺利的说服了自己。
石天觉得,是时候给自己增加筹码了。
“有一回,好像是永安里到建国门吧,你遇到了一个色狼。”他开始邀功,“我本来想把他揪到派出所的,结果没抓稳他跑了。你还跟我说别追了……”
杜绡这次真的惊得嘴里能塞下鸭蛋了。
“原来是你!”她惊讶道,“这还真是……”
太有缘了!她没好意思把这句话说出口,女孩子哪能对男孩随便说这种话。
但她和石天之间的陌生和隔阂一下子就都消失了,两个人都感觉彼此的距离拉近了许多。
他们就围绕着上班这件事聊了聊。
“游戏公司啊?”
“嗯。”石天说,“就在E座。游易游戏公司,我是做编程的。你呢?”
原来是个程序猿。
杜绡说:“我们公司在W2,是做市场研究的,我们部门主要做收视率调查和广告效果研究这一块的。”
文文静静的小白领,石天想,很适合她。他忽然想到,这么说……她还在东方广场工作,并没有换工作?
“对了……”石天不动声色的问,“最近怎么都没看到你啊,你不坐地铁了?”
杜绡哪知其中玄机,她毫不设防的说:“我搬家了。我现在从四惠东坐车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怪不得失去了她的踪迹。她就算早上的时间变动不大,但她从四惠东上车,他却一直在国贸站台上寻找她的身影,怎么想得到他要找的那个人可能就藏在某趟车的车厢深处呢!
“那以后你留意一下,”他贼贼的说,“说不定还能看见我呢。”
杜绡觉得有趣,一口答应:“行啊,我要看见你,我就给你发短信。”
石天蹬鼻子上脸:“加微信吧,就用手机号加就行了。”
一点小事而已。杜绡就当着石天的面加了石天的微信。
石天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聊得差不多了,石天那一瓶子点滴也输完了,杜绡还帮他叫了护士来换药。
护士收拾完,杜绡要起身告辞了。
“小姑娘……”隔壁床的老大爷笑眯眯的跟叫住了她,指点说,“你那水果篮,去护士站送给护士吃吧。”
“诶?”杜绡一呆。
“他肠梗阻,七天只能吃流食。”大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