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天顿了顿,把手上的袋子推了过去。王梓桐早就看见了,那袋子上印着大大的gucci的logo,里面装的是个包。
“这……什么意思啊?”她问。
“这个一点意思,送您的。”石天说,“绡绡以前老跟我说,您挺照顾她的,教她好多东西,一直想跟您当面道谢。”
王梓桐望着眼前这个起码得两万块钱以上的包,想推回去,又觉得手上没劲儿,嗫嚅道:“这个……不太合适吧……”
“没什么的,就是谢谢您,一点小意思。”石天硬把袋子推到王梓桐怀里,然后说:“还有就是……我跟绡绡,我们不算分手。就是暂时……分开一下,各自冷静一下。我就是挺担心她的,就想知道她的近况怎么样。您天天跟她在一起,我就希望她要有什么情况,您能及时的跟我说一声。”
王梓桐不傻,她懂了。她知道这样不好,应该拒绝,但是手里拎着一个两万块的大牌包,她这拒绝的话就张不开嘴。
“那……”她犹豫着说,“她要有事,我知会你一声……”
和杜绡分手的事,石天没有让老秦和老吴知道。项目的进度进入了一个冲刺的阶段,他们现在都全心全意的投入进去,也无暇去关注石天的私人感情生活。
本来是很好的好哥们,成为了事业上的伙伴,石天反而不想跟他们说这些私事。
他找了个时间,约了以前游易公司的老张出来喝酒。自石天走后,老张现在是《仙情》项目的主程,简直是春风得意,整个人的风骚度几何倍增。
“怎么这么个破原因就能分手呢?”老张分外的蛋疼。
他又问:“是你要分手还是她要分手啊?”
石天顿了顿,说:“是我先说分手的,但是……”
“停停停!”老张可不听什么“但是”,他食指晃动,截住了石天的话头,然后定在石天的鼻尖位置:“是你说分手的!”
石天沉默了一会儿,点头:“是。”
“那就别来什么但是,那就是你要分手!”老张得出结论。
“老大,你怎么这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呢?”老张很是痛心。“你看你女朋友,人也没要求房子加名字吧,人也没要求你房产赠予吧?你还要怎么样嘛!你非逼人家辞职你是要闹哪样嘛?”
“是我家里……”石天解释说,“我家那边,都这样,跟我同龄的都生孩子了。”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家里怎样,跟这里有什么关系?这里可是北京!首都!皇城!”老张说,“说句大实话啊,要让我站队,我站那个谁,姓杜是吧?我站人小杜!”
“北京这块,女的二十八九三十出头才生孩子的多了去了!多正常啊!你们家那里那么早生孩子才是不正常啊!”他吐槽说。
石天沉默了一会儿,说:“是我爸妈,我爸妈是不肯等的。”
老张无语说:“老大,你今年贵庚?你这么大的人了,还什么都听爸妈的?老大,你不是这样的人啊!”
石天要是这么没担当的人,怎么混成一个团队的leader,怎么能让这么多人都服他?他说这都是他爸妈的意思,老张是不信的。
“你说老实话吧,老大,其实就是你自己这么想对吧,就是你,你跟你爸妈想法是一样的对吧?”老张一语道破。
石天无法反驳。
倘若有什么人生大事,他和父母意见相左,以他的性格绝对做得到逆风行事。这是毫无疑问的。
所以事实就是,其实是石天自己想让杜绡做一个全职太太,好好的待在家里,全心全意的照顾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他身上。
“老大啊,你真是……不知足啊。唉……”老张吐槽,“你女朋友够好的啦,你知道我女朋友现在在闹腾什么吗?我要买房子了,60平米的两居,老房子,两室一厅的那种。我女朋友啊……她非要加她的名字。可这房子是我出钱啊,她不出钱的,她哪来的钱啊,自己挣的能全花光。她家里又说,没的给个女娃子出钱买房的。所以我一个人出钱,她要写上她的名字,你说操淡不操淡!老子辛苦一辈子,她到时候想分走一半就分走一半!”
石天皱起眉头,说:“那这事你怎么办?”
难听的话他不好说出口,他是觉得这样的女的娶回家有什么意思?看杜绡家,人家一开始提的就是拿钱出来合买房子。但他们家不需要合买,且相对三千万的房款来说,三百万也的确不够看,人家杜家就闭上嘴不提了。至于什么加名字,不管是杜绡还是杜家,根本提都没提过,可见是压根就从来没有有过这种空手套白狼的想法。
但杜家说给杜绡三百万做嫁妆,也不是白说的。不能合买婚房,杜家把那三百万给杜绡买了个婚前房!
石天家里产业大,原先没把这三百万放在眼里。此时听老张吐黑泥,一对比,才觉出不同来。
老张脸上露出迷之微笑:“我答应了。”
石天愣住。虽然老张平时对女朋友也挺大方的,但事关这种重要资产,北京一套房,甚至可以说是老张的全部身家了,石天不认为老张会这样轻易就妥协。
他狐疑的看着老张。
老张哈哈大笑,说:“她傻呵呵的,以为加名字就行了。我早就研究过了,我把钱陆续分批次的转给我爸,再让我爸转给我妈,然后我妈转给我,保留好这个转账记录。将来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给我爸妈写个欠条,就说这个买房是跟他们借的钱,打官司还债,她想分走我半套房?做梦去吧。我这个骚操作,保证半点看不出来钱是我自己出的。”
刚才石天只是觉得娶这女的没意思,现在他开始觉得不管哪个女的,嫁给老张……都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了。
“有意思吗?”他指责,“夫妻两个不信任成这样,玩这种手段,还结什么婚啊!”
“哎呀我的天啊!”老张仰头捂脸大叫,“我的大少爷,你是生活在什么样的蜜罐里啊?”
他放下手,用指节扣着桌子说:“这就是婚姻啊!这是一种社会关系,本来就充满了勾心斗角。两个人一旦离婚,就是陌路人啊。她成天跟我哭,说没有安全感。我他妈的,我不需要安全感啊?老子辛苦到现在的全部身家,她想要就要啊?老子就有安全感了?凭什么啊?我们男人就不是人了?我们就不需要安全感了?”
他原是带着各种调侃的吐槽,最后的愤怒却真情实感了起来。
可就是这样,婚还是要结,房子还是要买,女朋友的名字还是要写,后手也当然还是要留。
“人心隔肚皮,本来就如此。”老张说,“除了亲爹妈,谁能全信了谁?这还得是独子,要不是独生,亲爹妈都未必能相信!”
石天原本是来找老张倾诉,不料反被老张吐了一身黑泥,浑身不舒服。
这样充满了算计的爱情和婚姻是令他反感,也不能接受的。但老张最后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人心隔肚皮,谁能全信了谁?
杜绡……无法全然相信他吗?石天微感茫然。
在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想。他试着换位思考,站在杜绡的角度出发。
杜绡是一个那么没有安全感的女孩。以她的立场而言,让她放弃她赖以谋生的工作,放弃这维持她生存的最后依靠只靠另一个人生活,如果他是杜绡,他能接受吗?
石天闭上眼睛想,不能,他也不能。
因为世事难料,人心易变。最能依靠,最值得信任的,只有自己。
杜绡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哪怕在爱情中,她也没有失去这份清醒和理智。
天真的,反而是他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大少爷。
第120章
五一的时候, 杜绡和黄叹相约旅行。
杜妈妈原本觉得两个女孩子出门不安全, 但看到杜绡的模样,又不忍心。听杜绡说她们是跟团, 她就没阻止。
黄叹约杜绡出游, 其实就是特意陪她散心的。一个月时间, 杜绡暴瘦了十四斤。她原来水灵灵的模样都没了, 瘦出了骨感的风姿。比起女孩子,更像女人。在这个崇尚以瘦为美的时代,显然对异性更加有吸引力。
团里有一家三口,那家的儿子看起来二十八九上下的年纪,就对杜绡格外的关注, 一路都在献殷勤。
旅途中,杜绡向好友倾诉:“就是老想起以前在一起时候的事,控制不住的想起来, 那些画面,反复出现。”
“然后慢慢觉出来,我好像……没有他爱我那么爱他。肯定是爱他的, 但是在一起的时候,自己……总是保留。”
“在感情上一直都是有保留的, 不能真的放开全心全意的付出。就跟他不一样。他就……”
“他就爱的很彻底那样,情感上是没有保留的。能感觉的出来。”
“为什么呢?可能还是因为……没有安全感吧?”
杜绡和黄叹在古镇水畔的星巴克里, 喝着冰拿铁,望着人流如织。
黄叹问:“那……有没有想过回去找他?”
杜绡沉默许久,说:“矛盾不可调和, 找他也没用。这个事情必须得有一个人妥协。”
她幽邃的眸子望着远处长长的木廊桥和那水中的倒影。
“我不能妥协。”她说。
她后来把石天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但石天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他是不肯妥协的,她想。
黄叹看着她,惊叹于她的改变:“你从搬出家到现在,变化真的大的吓人。”
“不过我是支持你的!”黄叹托腮,“换作我是你,我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石天从王梓桐那里收到了一些杜绡的日常照片。她瘦得吓人,但不可否认的……更漂亮了。
石天常在熬夜赶工终于能躺下的时候,就掏出手机看看她的近照。
五一的时候他回家去了。
石妈妈跟他商量买房子的事。虽然和杜绡分手了,但并不影响石家在北京买房子。石天眼瞅着是要在那个地方扎根定居了,购置不动产就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北京政策限制,石爸爸和石妈妈都没有买房资格,公司只能买商业房,最后肯定只能用石天的名字买房。石妈妈虽然很不乐意,也没办法。
但既然如此,就肯定是在石天单身的时候就买下来,是最稳妥的。毕竟婚前财产。
石天忽然问:“这个房子能不能写我和杜绡两个人的名字?”至于用欠条、转账记录做后手的这些事,他肯定不会做。
但石妈妈毫不犹豫的否决了:“你脑壳进水了!这是我的房子,我出的钱,凭什么写她的名字!”要不是北京有政策限制,石妈妈甚至根本不会写石天的名字。他们家现在所有的房产,都是在她名下的。
她非常不高兴,质问:“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又和好了?是杜绡提出来的?”
“没有,还分着呢。”石天黯然,“是我自己想的。从分手我们没再联系过。”
石妈妈就明白了,她这儿子……是还没放下杜绡呢。
“绡绡挺好的,我喜欢这孩子。你要有本事,你就把她追回来。”她用手指着石天说,“但是你别想拿我的钱去贴别人。我的钱就是我的钱,就算你是我儿子,也得等我死了以后才能变成你的。我还活着一天,你就别打这种主意。”
老张说,人心如此,不是独生,亲爹妈都未必能相信。可即便是独生,亲爹妈虽能信任,亲爹妈却还未必肯信这独生子。
每个人都是需要安全感的。
家里所有的不动产都在妈妈名下,石天从小习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甚至打算效法,将来他赚的资产,也都可以放在杜绡名下。
但此时,他看着他亲妈,她强势的外表之下,有多年来和丈夫及他外面的女人们斗智斗勇的疲惫。
她不信任她的丈夫,她感到最安全的就是钱。她要把钱都攥在手里,连亲儿子都不能完全信任。唯恐他脑子进水,让钱都被媳妇扒拉了去。
那么杜绡呢?杜绡的安全感来自哪里?
石天想起了那个说分手的晚上,不论他怎么说,她都坚持不肯妥协。她从来没有为什么事情这么坚持过,当他说出“分手”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眼中分明的有破碎。
她对他的期望破碎了。
“妈,如果我跟杜绡结婚,先不生小孩呢?”他问她,“过两三年再生?”
石妈妈大怒:“你不生孩子,结什么婚。我给你说,你不生孩子,别想我给你出钱买房子!”
她冷笑:“还有你那个一居室,那也是我的房子,不给我生孙子的人,别想住我的房子!做梦!”
石天带着这沉沉的心情结束了假期,飞回北京。在飞机落地前,他从舷窗里望着大北京,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他以前一直很很自信,也很自得,觉得自己能给杜绡很多。
忽然才发现,原来他什么都给不了杜绡。他曾经的一点积累都投入了新的事业中,至今还未有产出。就连买婚房其实都是父母的钱。只不过他是独生子,在他的意识里将来这份家产迟早都是他的,所以才没觉得什么。
但是当他把杜绡纳入了所有这些考虑中,才发现他其实什么都给不了杜绡。
相反,他还企图强迫剥离杜绡最后可以百分百信任百分百依靠的唯一生存手段——她的工作。
回到北京,先去猫舍领回寄养的元宝。猫舍的人说;“这只猫得了猫藓了,得抹药。之前跟你说过了的。”
当时往这里送的时候,元宝头顶的毛就有点不太对劲了,猫舍的人就怀疑是猫藓,事前跟石天说明了的。这才过了一个假期,症状就明显的出来了。
元宝本来是个漂亮的小姑娘,现在成了癞痢头,颜值暴跌,睁着双琉璃似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石天。
石天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