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玥没真把荀氏放在心上,来就来,不来就不来。无论如何,她背后都有刘表做靠山,蒯氏和蔡氏也没有放弃她。
没多久,刘玥又从门口迎了伊籍和徐庶,把两人安排到军中去,暂且按下不提。
兴平二年(公元195年)又出了几件大事,远在益州接到线报的刘玥大惊,倒不是惊讶吕布抢了刘备的徐州,也不惊讶吕布和曹操掐起来的事情。至于孙策大败刘繇问鼎江东,此事有些麻烦,但也不是重中之重。
这一年,发生最大的事情还是在长安。李傕、郭汜这两个人又开始作妖了,这回都作到把小皇帝都丢了,从皇帝到百官被迫流落,连个上朝的地方都没有,惨不忍睹。
刘表这边没什么动作,但在北方的荀彧等人力荐曹操迎奉天子,当然袁绍和孙策这边也有谋士提出来,但大家都有些犹豫。
毕竟汉献帝就像个烫手山芋,好吃是好吃,但小心别烫着嘴。
“算了,反正阿翁也不许,我总不能把陛下迎到益州去吧?”刘玥无奈叹气,然后眼睁睁看着徐庶等人又把一堆堆的竹简搬到他面前,“今晚全都看完?”
她拿起一卷竹简的手几乎在颤抖,这很说明问题,因为她平时举起一块巨石都脸色自若。刘玥对着自家谋臣们有些无语,试图争取权益:“你们这么多人都忙不过来?”
主公您再说一遍?您能定义一下“多”的概念吗?
虽然蒯越手下倒是有一批官吏,但刘玥又不肯相信,到头来还是他们几个再翻阅一遍重要的东西,以免漏掉什么对主公不利的信息。
这段时间,刘玥能那么快地接受益州事务,在蒯越和益州世族面前对答如流,这都是谁的功劳?
“府中军中倒是无事,就是益州治下不能没有明公的人。”荀攸说道。
“刘焉死后,他的旧部因为跟着刘瑁而被剿灭,蒯异度如今启用的都是他的人,还有一部分益州本地世族,长期以往,明公在益州根基不稳。”徐庶赞同道。
刘玥苦笑:“我倒是想见见益州世族,可惜他们眼中只有蒯异度。”
毕竟她是个黄口小儿,虽然顶了个代州牧的名号,还掌握兵权。但本地世族出入州牧府,拜见的是蒯越,与人商谈的还是蒯越。偏偏她还需要蒯家的支持,也要在刘表那儿再装装样子,所以连对蒯越发火都做不到。
“蒯异度对明公也太不尊重了一些。”王粲斥责道,“别人眼里只有蒯家,难道他眼里也只有自己家?”
“为今之计,明公只能用忍。请明公礼贤下士,招募益州世族,日久见人心,总会有人看到明公的好。”荀攸叹息,“至于蜀郡太守的人选,明公也不要再和蒯异度争了。”
这几天为了蜀郡太守的人选,刘玥差点没和蒯越吵起来。
“也罢了,我和他能争什么?”刘玥冷声道,“若不做蜀郡太守,也不必让机伯离了我,免得暗箭难防,伤到我的谋臣。”
伊籍离席行礼:“为明公分忧,本是臣分内之事。”
刘玥上前扶人,安抚了几句,就无奈笑道:“不说那些事情了,行了行了,都把竹简留下吧。这段日子也是辛苦你们,下面刚进了些蜀绣和金银玉器,给你们分了分。文和你且留下——”
众人谢赏,虽然这里大部分人真不在乎金银,但这也说明主公爱重自己。
贾诩刚才在席上一言不发,刘玥留了他之后,揉着脑袋问道:“先生倒说说,如今我在益州独木难支,捉襟见肘,到底该如何是好?”
贾诩问道:“明公是觉得无人可用,还是蒯氏掌权自重?”
这话一针见血且问到了心事上,刘玥脸色复杂,回答:“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贾诩了然地点头:“明公请恕臣无罪。”
“先生明说就是,我什么时候怪罪过你?”刘玥道。
“这些日子,明公太过心急了。”贾诩缓缓道:“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明公说动刘荆州,亲率大军征讨益州,又得了代州牧一职,比之两位年长于您的公子如何?”
刘玥挑眉:“刘琦刘琮何足为虑?”
“明公身兼代州牧和骁勇将军,帐下文有荀公达,武有黄汉升,在益州不过月余便安抚民生,让此地百姓为之恩拜叹服。且明公素有仁德之名,礼贤下士,吐哺握发,天下名士莫不知之,实乃乱世之凤主,海内之贤明。”
贾诩夸起人来也是蛮厉害的,夸得刘玥都觉得自己是周公再世了。
“明公比之刘璋刘瑁,比之袁术袁绍,比之陶谦吕布又如何?这些人有的如日中天,有的出身世家,有的黄粱梦破……可他们谁在明公的年纪时,能有明公这般成就?”贾诩行礼说道:“臣斗胆,明公到底在急什么?”
刘玥不说话,她确实着急了。因为孙策已经在江东站稳脚跟,也因为曹操有迎奉天子之意,她觉得自己再不拼一把,将来肯定被历史上那三个人给干掉。
她历史学得不好,不知道刘表将来到底是灭在谁手上的,所以看谁都像幕后黑手,都快有被迫害妄想症了。每天愁得掉头发,就怕头上的剑迟早有天掉下来。她倒也不想想,自己改变了多少历史,而且曹操现在还不如袁绍有影响力呢。
“多谢文和提醒。”刘玥虽是这么说,但仍旧眉头深锁。
贾诩也不在意,主公想不通,做臣子的只能等她自己想通的那一天,绝对不能越俎代庖地灌输自己的看法。
他琢磨了片刻,又说道:“说到蒯氏,明公不若修书一封,将您的烦恼不解尽数告知刘荆州。臣也做过父亲,但凡做父亲的,都盼望着子女无忧无难,更见不得有人欺辱。”
刘表派蒯越是来辅佐刘玥的,不是让他一家独大,做臣子的岂能压在主公家头上?你以为刘表是个很大度的人吗?何况刘玥遇到难题来问问他,也能让她爹有点成就感什么的。
刘玥一听这建议就笑了,说道:“真不愧是文和。”
那封信很快就写好,送去了荆州襄阳。
益州刚刚安定,刘玥并不想换了蒯越,只是后者这段时间实在是太浪了,估摸是权力来得太大太突然,连蒯越都没把持住。
刘表看了信后,点头对使者说道:“先在府里等着。”
他没有直接斥责蒯越,只是寻了个由头去找蒯氏一族的茬,夺了几个蒯氏小辈的官职,令他们闭门反省,又提拔了几个蔡氏子孙。
蒯氏被自家主公弄得摸不着头脑,请人去打听缘由。
刘表装作无意抚摸着刘玥送给他的玉佩,当着众人的面叹道:“吾儿离我日久矣,可怜她一人在益州独木难支,别人看她不在我身边,便堂而皇之地想取她而代之。”
说着说着,演戏就真变成伤心了。人都有舔犊之情,不是刘表没有疑心过刘玥,只是当女儿一封书信送来时,他就忘了之前所有猜忌,开始脑补刘玥在益州受白眼的状况。
文人脑洞都大,刘表更是其中翘楚,他也不想想自家女儿的彪悍程度。
刘表这话诛心,这等于是指着蒯越的鼻子说他谋逆,说蒯氏要取刘氏而代之。这顶帽子真扣下来可不得了,吓得蒯氏连夜给益州写信,让蒯越注意一下。
蒯越收到信也傻了,回想这段时间,确实益州世族眼中只有他没有刘玥。以他的聪明,本该有所察觉,并且亲自和刘玥解释,以免主公和少主想多。
可或许他这辈子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大的权力,被所有人尊重和吹捧,他倒真把自己当成州牧,没去注意刘玥的态度越来越冷。
蒯越吓出一身冷汗,别人都觉得刘玥是个小女娃,但哪家小女娃能指挥大半个益州兵马?且不说黄忠收编了益州军,并对刘玥感恩戴德,就刘玥自己帐下也有一两万人马。要真把她惹急了,向刘表告状还是小事……
他真是昏了头!
20.五斗米道
蒯越是个聪明人,收到信后立刻收敛起来,并想亲自见刘玥解释一番。不过小主公并不在府中,只留了贾诩等人守着,刘玥带着徐庶去汉中了。
汉末三国很多人信奉五斗米道,有点像是道教的分支,不过远没有道家那么无欲无求。张鲁祖上三代都和五斗米道有关系,他母亲更是因为容貌美丽又精通鬼神之道,而被曾经的刘焉奉为座上宾,连带着张鲁也受到重用。
不过,张鲁和刘焉关系好,和刘璋可算势同水火。之前刘璋和刘瑁打得你死我活,张鲁不愿意参加夺嫡,被刘璋杀了其母和一家。
后来问起来,刘璋含混其词,只说被奸人挑拨,但刘玥心里清楚是刘璋容不下五斗米道。张鲁他们家在汉中势力太大,而且政教合一,百姓对其奉若神明。
自古以来,就没有统治者喜欢被宗教威胁自己的地位。
刘璋这步棋没有走错,只是走得太急,并且也没彻底除掉张鲁,后者被杀全家当然要反,就趁着之前的混乱占了汉中,并想要攻击蜀郡报仇。
后来益州被刘玥打下了,某种程度上张鲁也没了报仇对象,正左右犹豫着,刘表来使就到了,大致上就是说让他降了刘表,避免无谓的战争和杀戮,要是不答应的话,只能让黄忠将军再走一趟咯。
张鲁想了想,回信给刘表,表示自己可以归顺并交出汉中,但他一定要杀了刘璋为家人报仇,否则大家就没商量。
刘表怎么会答应?倒不是他多珍惜刘璋的性命,只是益州还没彻底稳定下来,他就杀了前益州牧的儿子,不是上赶着找事吗?再说他堂堂两州之长,怎么能被张鲁一个匪首威胁?他在诸侯面前还要不要面子了?
于是,刘表断然拒绝,张鲁果然也就没归顺,但双方又都不想直接打开。刘表让黄忠把军队摆在汉中边境,围而不打,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黄忠派人给刘玥送信,问她接下去怎么办?这才有了刘玥带着徐庶去汉中的事情,当然因为和蒯越闹崩了,她甚至都没和后者说一声,吓得蒯越差点在贾诩面前掀桌子。
摸着良心说,张鲁是个挺不错的人,为人爽快又看得开,用道家的思想教化百姓,对治下很好,也听得进部下的谏言。听闻刘玥仅带着一位谋士就来了,身边竟然没有兵卒,他立刻骑上马亲自迎接。
“张公竟亲自来迎,是玥失礼了。”刘玥翻身从银星身上下来,她没有带武器,只穿着一身漂亮的软甲,身边徐庶倒挎着一柄长剑。
“此话怎讲?”张鲁看到这小女娃跳下来,下意识伸手去扶。
“玥上门做客,竟是没带礼来,岂不是失礼?”后者打蛇上棍地拉住张鲁的手。
都说好看的人天生有优势,至少刘玥笑语吟吟的时候,很难让人恶言相向,于是左右部下有些傻乎乎地看着刘玥亲热地拉着张鲁往城里走。等张鲁回过神觉得哪里不大对的时候,他已经在和刘玥喝酒了。
“您也知道,汉中之上就是长安,玥暂代益州牧,和阿翁所想一样,绝无可能让汉中旁落他人之手。”刘玥把玩着杯盏,认真说道:“我观汉中百姓安居乐业,皆仰赖张公之德,若烽烟再起,闹得生灵涂炭,实在不是你我想看见的。”
张鲁默然不语,他也知道真打起来对自己不利,但……
“刘璋听信小人之言杀了令堂,凭心而论,若是换做玥,也绝无可能放过他。但张公大德,请为益州和汉中百姓想想,杀了刘璋容易,但益州为此而生祸乱,又是谁之过?张公难道要背负这千古骂名吗?”
很好,刘玥又开始流氓逻辑了,张鲁很想用酒水糊她一脸。
“张公啊张公……”刘玥长长叹息一口气,“玥亲自到汉中来,不带一兵一卒,就是为了解决此事,平息张公之怒。”
她看了看徐庶,后者解下佩剑,张鲁部下一看到徐庶的动作,立刻站起来拔.出兵器。堂上瞬间剑拔弩张,张鲁狠狠瞪了那几个傻蛋一眼,呵斥道:“这都是做什么?还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