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
听到沈晗恺的唤声, 陈若回过神来, 不动声色地轻摇了下头。
“若若!!”
陈若一走出机场就听到一声欢愉的呼唤。
久违的称呼。
紧接着一个身影就冲过来扑到她身上。
她被撞得倒退两步,好在身后沈晗恺抵住她的背,这才没有摔倒。
宋词从陈若身上下来, 她比陈若高一些,像个八爪鱼似的盘在她身上实在有些搞笑。
“宋词!”陈若笑起来,两人抱在一起摇晃好几下才松开,“你一点儿都没变啊。”
“哪有, 上次苏瑞还说……算了算了,不提他。”
宋词摆摆手,还夸张地呸了几声, 这才发现身后还站着沈晗恺。
“哇,你好像比以前帅了,嗯……还黑了点,你们怎么在一起?”
“我和他一个大学。”
沈晗恺打了个招呼就先走了, 他家里早就派人来接了。
“走走走,我车在那边,一会儿晚饭去吃什么好呢?”宋词推着陈若的行李箱一手挽着她。
几年不见她们好像一点都没有变。
“今天不行欸,晚饭我外公一早就说好了要一起吃,我明天再去找你?”
宋词愣住,才想起之前苏瑞告诉过她关于江老的事,很早以前的事了,她都快忘了。
陈若和宋词出国后都换了手机号,她前不久才重新得知宋词的号码。
那时候,谁能想到陈若竟是江老的外孙女,宋词当时也是听得一愣一愣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那我送你过去,你把地址发我微信里。”
宋词兴冲冲拉着陈若找到不远处一辆黄色甲壳虫,“嘟嘟”叫了两声车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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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彤今天早早就起了床,亲自下厨做了几道小菜。本来她也是要去机场接陈若的,只是听她说有朋友会来接,她便没去。
“怎么还不来,不会出什么事吧,我给她打个电话去。”
江彤说着就要站起身去打电话。
江老把她按下,摆摆手:“急什么,思思不也还没到吗。”
坐在江彤旁边穿着卡其色大衣的女人脸色立马有些不好看,那是付思思母亲。
“思思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我跟她说好几遍今天这餐饭很重要,她还迟到,我催催她去。”
话音一落,门从外面被推开。
陈若走进来。
“来啦,来啦。”
江彤迎上去拉住她,从她手里接过行李交给保姆。
陈若不认得其他人,只先叫了声“外公”。
又听江彤给她一一介绍,这是叔叔、这是婶婶、这是哥哥……陈若一一叫过来,态度恰到好处。
让人心里不由得想,果然有几分知识分子的书香气儿。
婶婶也已经打完电话:“思思说她就在家前面那个路口了,快到了快到了。”
陈若脸上没有波澜。
她在来之前就已经做足了心里准备。
当然,这都是她没有收到宋词短信之前。
——我想起来我刚去接你之前付思思来公司找我哥去吃饭,不会是一起去江家了吧?
她一下子无措起来,甚至胳膊上浮起一层疙瘩,心跳如雷,手腕在极大震惊下也酸软无力。
“陈若,你今后去哪工作?”江老问。
她发了会儿呆,没听到,有几分心虚起来。
“她已经在风川找到工作了,那公司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对她们这样的新设计师特别看重。”江彤替她回答。
陈若这才回神,点了点头。
她有些怕,打算扯个理由躲过去。
“我……”
来不及了,话还没说完,付思思走进屋,身后果不其然跟着苏瑞。
陈若话没说完,嘴巴微张,全然没注意付思思,眼里都只有她身后的苏瑞。
自然没有看到付思思表情的精彩。
苏瑞也同样注意到了她。
刹那间周围的一切都隐退于无,两个目光交错处没有什么可以插入两人之间。两人都因为对方的出现重新唤醒了这些年封闭的眼睛耳朵。
苏瑞已经完全从当年的少年形象蜕化成男人,穿着西装的身形没有了当年的稚嫩青涩,脸也更瘦削了些,轮廓分明。
他一见到陈若就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地朝前走。
“快进来快进来。”江老招呼,“苏瑞也来了,快再添把椅子。”
那椅子放在陈若对面。
“付小姐说江老您有事要同我商量,没想到好像成了不速之客。”
干净的解释和生疏的称呼“付小姐”,把两人间的暧昧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不知道是在解释给谁听。
只是说完后眼神却不自在地往对面那人看了一眼。
“我是有事要跟你谈谈,先坐吧坐吧,我们吃完聊。”
付思思还站着,说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眼睛死死盯着陈若像是不敢相信。
“哦对,思思啊,这是你表妹,陈若,今天刚回国。”说罢,顿了顿,一拍脑门,“瞧我,都老糊涂了,你们三个先前不都是一中的吗?”
“是,付思思,你应该还没忘记我吧。”
陈若这些年在之身在国外也不是白待的,很快镇定下来,笑着跟她打招呼。
她的声音一点都没变,还是苏瑞记忆中的模样。
随便几句话就能挠得他心痒痒。
付思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目光渐渐地转成厌恶,奈何陈若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她了,当年在苏家门口红着眼眶,如今在江家笑吟吟成了她表妹。
“我去趟卫生间。”
如今气氛有些微妙,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两个孩子之前似乎曾经闹得不愉快。
江彤更是对当年的事情略知一二,眼前这苏瑞曾经喜欢陈若,如今却是和付思思一道前来。
陈若手撑在洗手台前,脑袋低低地垂着,像是在平复内心的汹涌波涛。
脑海中都是刚才苏瑞走进门时的场景。
他变化很大。
不知道为什么,陈若有点原谅他了,她甚至觉得当初那样伤她的那个人是从前的苏瑞而不是现在的苏瑞。
他们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个体。
她模模糊糊间好像原谅了现在的他,却还是喜欢他以前的那副模样。
“哟,我就来看看你是不是在厕所哭呢。”付思思斜倚在门框上,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我有什么好哭的?”
陈若洗了把手,每根手指都用洗手液泡沫一一洗干净,动作缓慢优雅。
“看到初恋男友激动吗?可惜,他现在是我男朋友了。”
她语气中带着不屑,又有点骄傲。
陈若可笑地透过镜子看了她一眼,把手上的水珠甩了甩。
不咸不淡地问:“是吗?付小姐……那你们情侣间的称呼还真有情趣。”
她每说出一个字,付思思脸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陈若转过身直视她:“我记得你当年说要只有你和苏瑞在一起才能强强联合,那现在不一样了,我和他在一起,应该也可以吧。”
外面客厅传来笑声,和卫生间内静寂的氛围很不融洽。
付思思的身形晃了晃。
甩手往外走,走之前还定定地看了陈若一眼,迎上她似笑非笑的像一汪深潭的眼眸。
这么多年来。
付思思从没像现在这么慌乱过。
等她出去,陈若绷紧的身体才一下子放松下来,双手捂着胸口轻轻拍打,长长地吁了口气。
刚才那番话她无非是故意说给付思思听,也好让她尝尝当年她带来的那万分之一的痛苦。
当年陈若就已经知道她和付思思的关系,若真要凭家世背景抢苏瑞她早就可以这么做。
只是。
她不屑也不愿意这样做。
一餐饭吃得有惊无险。
饭后,苏瑞和江老进了书房商讨要事,陈若则被江彤拉着在沙发上坐着聊天。
“这些年你在法国都还好吧?”
“很好啊,同学们都很帮助我,而且我这不已经回来了嘛。”
“妈前不久和那些富贵太太喝茶,听说沈家儿子跟你一块儿读书呢?叫什么名字来着,我一时间还想不起来了。”
江彤回江家也已经好几年了,也有了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下午空闲时分就一起去喝喝茶、聊聊天。
只不过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活动,更不用说在江氏集团上出面。
所以知道她的人只有熟悉的那几个。
“沈晗恺?他还是我高中同桌呢,我们今天一块儿回来的。”
“哦,是是,就是这个名字,你和他……?”
“什么?”陈若手拨弄着毛衣上的柔软浮毛,悠闲自在地样子。
江彤气恼地拍了下她的大腿:“你和他现在是什么关系啊?”
“啊?”陈若这才反应过来,原来绕了这么多弯是在问这个,“就是朋友啊我们,我这才刚找到工作,哪有精力谈恋爱啊。”
江彤抚着额头失笑,“我看过那男孩子的照片,还挺清秀的,干干净净挺讨人喜欢。”
陈若笑了一下,摸摸鼻子。
“你要喜欢我下次让他来跟你聊聊天。”
江彤面露喜色,就听她继续讲。
“不过女婿是不可能的了,就勉强认个干儿子吧。”
“你啊!怎么去外国读了几年书反而没个正形了?”
虽然江彤那些小心思被她彻底拒绝,不过看陈若出落成这样她还是由衷的高兴。
母女俩笑成一团。
有点要把这些年来没讲的话一股脑说个遍的架势。
笑闹间,保姆端了碗汤药过来,墨般的黑色,满满的中药味道。
陈若不解。
“你自小身子就不是很好,例假也不规律,前不久认识了个中医,我就给他说了你的症状,他说你这是典型的气血虚。我想着你也快来了就买了贴药,这种病状还是要靠中药慢慢调养。”
陈若看着那乌漆麻黑的药面露难色。
她很怕苦。
“什么怪味啊?”坐在远处的付思思放下手机,皱着眉看她的方向。
“是中药,我想着给小若调理调理身子。”江彤解释,抱歉地说。
“难闻死了,不能回房间喝吗!客厅喝这东西也不怕熏到别人!”付思思站起身,抱怨了几句就拖着鞋子上楼。
江彤有些尴尬。
陈若拍了拍她放在大腿上的手背,轻轻摇了摇头。
拿起桌上的那碗中药。刚刚煎好的滚烫的中药味道更加苦。
她暗暗在心中下了个决心,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苦到几乎掉眼泪。
刚喝下去陈若皱着眉说不出话来,江彤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都没准备什么漱口的东西。
“妈给你去找个橘子过来。”
江彤站起身,突然又顿住。
陈若手边放了一颗糖,草莓味的。
她来不及反应,喉咙里糊了一层苦味的东西,实在难受,用嘴咬开糖纸就塞进去。
她甚至来不及看看那糖纸的包装。
是她从前很喜欢吃的一种糖,学校小卖部里就有卖。
她记得高一时候她常去买,后来就不买了,因为什么呢,哦,那以后苏瑞每天都会在她桌角放上两颗。
这种糖的草莓味很浓,又有些酸,一下子激得她分泌出很多唾液,冲淡嘴里的苦味。
“还要吗?”
一个低沉有些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陈若来不及回头,手里的糖纸就掉落在地。
第65章 第 65 章
是苏瑞。
一身笔挺的西装, 手里两颗一模一样的粉色包装的糖,形成鲜明的反差。
糖渐渐在嘴里融化,外面一层是浓浓的甜味, 越到里面酸味越来越突出, 口腔越来越湿润。
只是眼睛怎么好像也跟着湿润起来了呢?
“不要了。”陈若声音有些变化,不知道是哽咽还是什么, 更加的软,“谢谢。”
苏瑞没有说话, 把手心的糖重新放回口袋, 朝江彤点点头就走出房间。
江彤看着沙发上的陈若, 一副失了神的恍惚样子。
叹了口气。
“你还喜欢他?”
陈若不敢眨眼,怕眼泪会掉下来,用手心盖在眼睛上使劲按了按。
摇摇头:“太苦了。”
词不达意。
——你为什么哭?
——药太苦了。苦得要掉眼泪。
有句话是这么讲的。
一个人在你心里放了场盛大的烟火, 剥夺了你下半生安于平凡的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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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川市商业区的边缘一角有一家颇为热闹的酒吧,没有那些胡里花哨的灯光和装饰,反而文艺十足。
前几年钟昊家里破了产,不过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卡里还有一些存款便开了这样一家清吧。
“你今天怎么来了?”钟昊开了两瓶酒手里捏着两个玻璃杯推开二楼露台的玻璃门。
苏瑞手指盖在眼睛上手肘撑着桌面懒散坐着,听他问也不回答。
露台的位置是整个酒吧中最好的,平常都需要预约才可以, 穿过玻璃门可以直接看到一楼中央宋词在唱歌,一旁调酒师周围围着几个身材姣好的美女。
“我听宋词说,她回来了?”钟昊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