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凌滕脸一冷,立刻上前拉住了孙嘉的手腕:“别走了!”
“啊?大,大,师兄……”孙嘉猝不及防地被拉进了他的怀里,一张脸不知所措,顿时红成了晚霞。
“你知不知道爱惜下你的身体!”
孙嘉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她腿上的一片红色,又转过头发现了他的担忧和气愤。以往他都是她仰望的人,这次,他终将他高傲的目光注视在了她身上。
孙嘉哪里还觉得疼,只有发自内心的愉悦充斥着整个胸腔。
“三师弟,别折腾自己了,赶紧养好伤。”被要包扎的孙嘉赶出房门前,一直没说上话的李胖娃这才插上一句,让孙嘉被他的话暖了心不到一瞬。
这傻乐的胖子又接上了一句:“来陪我们被师傅折腾!有了你垫底,我也不用天天被罚鸡腿了!”
孙嘉毫不客气给了他一拳,惹得马凌滕哈哈大笑,两人又忍不住趁着难得被师傅放过的空闲日子打闹起来。
姜尘听着外面嘻嘻哈哈的吵闹声,心里却是别有滋味。她的任务完成了,也该走了。
外面霞云如红绸遍布天际,如同她来到凉城的那一刻。
“姜尘。”
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转过身,平静地说,“我该走了。”自请离开总比被他赶走好些。
一瞬间四周安静了下来。
最后她只听得:“我送你。”
与上次一样的肩膀,一样的后脑勺,姜尘抱着他的脖子,嗅到他发间的清香,只觉得心里涩得眼睛好难受,心里也酸酸涨涨的。
她从未没有这般被其他人对待,这里的一切宛如梦境。其他人都尊重她,也会关心她的感受。还有一个神灵还会送东西给她,冲着她丑陋至极的面容露出真心的笑容……
就算这一切都有可能是他的伪装,对于一无所有的她也弥足珍贵。
将一切感觉哽在喉间,她紧抿双唇,与来时不同,她不再看着天空的风景,而是他。天空的风景以后或许还有机会欣赏,但是,他……
将她小心地放下,谢宣递过了一块玉牌:“按照你我的约定,如果你以后有什么要拜托我的,就将你的神力注入这块玉牌,我立刻赶过来。”
“击掌为誓。”
双手相触,姜尘垂下眼,她的眼里好像有什么要落下来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姜尘一手握紧了他的玉牌,一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可怕的面容,一滴滴泪痕划过脸上的沟壑。
风将她的话吹散:“谢谢。”
第16章 不一样的战神之道(六)
“吼!”三头犼发出最后的一声怒号,十来丈的身躯流尽最后一丝生气,在林间轰然倒下。
谢宣从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上跳了下来,干净无尘的衣物与全身满是泥土与血迹的三个徒弟截然相反:“老规矩,凌滕,你先做下总结。”
谢宣阴沉的脸让三人摸不着头脑。一头三头犼可是妖族里不弱的战力了,花费半个时辰被三人围杀,尽管身负大小轻伤,但也算不错的成绩了。
“师傅……”马凌滕见师傅不满本想争辩一二,但尊师重道的本能让他选择了不再开口。
“你们也没什么要说的是吧。”谢宣见到徒弟一个个脑袋都耷拉着,眼中仿佛能冒火,“这半个月内,你们的训练成果也算差强人意,因而才带你们出来。我之前斩杀了一头三头龙给你们做示范,你们学的也是有模有样,但是有一点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你们是三个人,三个人与我这般一人的作战方式完全不同,可你们完全不思变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里没有谁是少城主,没必要有人用伤换取他的一击制胜!”
“师傅,徒儿知错,还请师傅惩罚。”三个人没一个蠢人,反思一下之前的行径就知道他们的恩师在气恼什么,因而赶紧跪下请罪。
谢宣冷下脸宣告了他的极度不满:“现在,立刻给我跑回城主府!我今天不回城主府了,明日给你们放一天假。”
此处距离城主府至少有几十里的地,之前他们是骑马而来,如今身负轻伤,再跑那么远怕是能丢半条命。
但是跟随谢宣那么多天,三个徒弟也明白,谢宣是严苛而又强大的代名词,他的话向来是从不收回,因而只得背起残破的武器,撒开腿往凉城的方向奔去。
至于谢宣要干什么,这哪是他们能够过问的,反正师傅在这人人畏惧的妖族占据的密林里也能如同逛自家后花园一般。更何况,能放一天假,他们巴不得呢!
“一切都是我的错。”跑了一段路,马凌滕听到身边人疲惫的大口喘息,一咬牙说道,“三师弟,你为了我受了伤,你腿也刚恢复,我来背你。”
李胖娃一脸惊异地看着这位少城主,他虽然喜好吃食,但是对于人与人之间那点事也是明白的。他知道他俩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因为对于这种权贵人士的警戒,以及内心的骄傲,他对马凌滕尽管因为武力值的差距表面不得不认输,但是内心却是对他各种不服。
而如今,作为少城主的他竟然愿意背一个失了父母的穷苦孤儿,这不得不让他震惊,他们都受了伤,跑回去的艰难他们已经在领教了,而马凌滕却能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没了权贵之气,只有兄弟之义。在比武场上长大的汉子最重最欣赏的就是义气!
“大师兄说的是,三师弟瘦不拉几的,大师兄背了段就交给我吧。我这个二师兄也来关照下师弟。”
孙嘉本想拒绝,其余二人却不给她任何机会,愣是扛起她。跑一段换一个人。
三人本就跑得极为疲惫,连说话都吃力。孙嘉按捺住心中的暖流,抱住了师兄的脖子,终究还是不与他们争执了,这份情谊,无需多言,只需铭记于心。
谢宣隐匿于云端,一路护送着他的三个弟子跑出了密林。
虽然说这帮小家伙不争气,但毕竟是他□□出来的,要是被哪里冒出来的妖族趁此良机吞食了,他上哪哭去。
更何况,他们也还算有得有几分救。他们现在这样亲密的样子,还差不多算个师兄弟。
结束护送,现今他算算日子,应当是有半个月没见姜尘了,不若去她那里转转。
神山脚下。
原本的静谧被打破了。
“匠神,你还担待得起你的名头吗?”谢旻用神力将手中的废品攥成了粉末,“说好了今天能把月神的映神镜打造好,如今呢?你就给我这么个废铜烂铁!”
他的脸庞酷似谢宣,多了几分柔美,但因愤怒而变得阴沉,仿佛能滴出水,黑眸里乌云密布,随时能掀起一场巨大的风暴。
这些天他过得颇为不顺,那个蠢笨的兄长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连他的神侍都不见了踪影,最近月神月婵突然对他态度有所改变,他就想要拿着这映神镜去讨好美人,哪知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好的映神镜被这个蠢物弄成了这副模样!
姜尘抖着身体看着踹门而入的恶客,退了一步又一步,瑟瑟发抖地将后背贴在墙面:“星神大人,还请再宽限些时日,求你。”本来以为他长得极像他,性子也会好一点,就试图把她的失败品拿了出去,想要乞求原谅。却万万没想到,即使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也会差这般多。
这些日子她因为被谢宣拖去了几天,回来才想起她与星宿之神谢旻的约定,赶紧急忙为他打造映神镜,但这脑子不知怎的老是发呆,等回过神来,这件半成品便成为了一样废品。
“你说你长得这么丑,还这么蠢笨,你说你干什么出生呢?丢尽了我神族的脸面!”
谢旻一挥袍袖,强横的神力将她甩出了木屋,慢悠悠踱着步子走到他造成的大洞口,看着下面如同虫豸般因吃痛而努力扭动的丑陋人体,心头顿时感觉舒爽了许多:“好了,看在你终究是被天地承认的神灵份上,我还是饶过你一次,我告诉你,再给你三天,如果三天内再交不出来,我就让你在神山脚下也没法待!”
“谢谢星神大人的宽恕。”虚弱的声音传入了谢旻的耳中。姜尘明白:如果被谢旻赶出神山脚下,就得入妖族的地盘,以她那飞都飞不起来的神力,完全就是去送菜的。
“呦,二弟耍完威风这就是要走了?”
谢旻立刻回头,就发现离他仅有三尺之远之处不知何时站了个人。谢宣!他怎么会在这里!
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善气息,谢旻心中一凛,这家伙莫不是要对他发妖疯了?他怎么惹他了?不就教训了一个匠神么,也从未听说匠神与谢宣有什么关系啊?
谢旻鼻尖逐渐沁出了一滴滴汗珠。谢宣这个莽夫从小到大就没被管住过,而且他身居战神之位,他一个掌管天上星宿的神灵与谢宣在武力方面完全没有可以比较性,在这位同胞兄长面前,他也如同那个在自己面前没有反抗之力的姜尘一样。
一股避无可避的神力将他砸穿了另一面墙,谢宣转了转右手腕,一脸的蛮横之色完全拒绝了与谢旻讲任何道理:“二弟还是和以前一样,就只够让我松下手腕了!”
谢旻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在一个低贱的神灵面前不顾父神和母神,用武力狠狠地下了他的面子。
谢宣的一击与他之前的一击完全不可同等而语,尽管他神体相比姜尘强悍不少,但也只觉得气血翻滚,神力乱窜。
更让他难以忍受的是他失了一向翩翩如玉的形象,衣衫凌乱并且染上了尘土,梳得光洁的头发如今乱成一团。
“大哥,为何啊?”谢旻一脸凄惨与难以置信的控诉脸分外惹人怜悯,让谢宣联想到了那个早就被他杀死的神侍,狗果然随其主子。
双手交叉放于胸前,谢宣嘴巴一撇,眼里满是不屑:“不过是有点手痒罢了!二弟,有问题吗!”
果然是发妖疯了!这个谢宣,凭什么能一直凭着嫡长子的名头压他一头,连天地都爱极了他,给予了他战神之位,不过也幸好,他不带脑子!
谢旻掩下内心的极致厌恶,用神力清洗去袍上的污渍:“大哥,以后要练手能不能先给为弟打声招呼?”
“为兄知道了。”谢宣见他还有话问,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神力又开始运转了起来,大有一言不合就再把他按土里的意思。
谢旻差点吐出一口血,这个莽夫!他面上却只得吞下对他行动的打探,笑着告别飞远。
姜尘的眼眶里又不由自主地湿了,以前明明遭过比这更为恶毒的暴打,但是现在心里就是觉得难受和委屈,想要寻求对方的安慰。但他刚刚也没说是为了救她才出手的,怕是她想太多了,扭了扭衣袖口,想挣扎着起来却又再摔了一跟斗,恨不得挖个洞把她埋进去。
谢宣蹲下身体,见她带着些许晶莹的眼眶里带着完全掩饰不住的羞恼和欣喜,还有那狼狈又搞笑的姿态,本该好好安慰她的却忍不住又哈哈笑出了声。
他笑得越大声姜尘的脸就愈发得红,两只清澈的眼睛四处乱瞄仿佛在找个地缝钻。
谢宣知道逗得太过人家就要急了,终究是故作正经地清了清嗓子:“还不起来?”
看着出现在她面前的手,如同初见时一样,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恶意,扬起的那一抹微笑如同冬日的光,让她心里一下子暖的不行。
没有去抓他的手,而是扑进了他的怀抱,像个终于找到家的孩子一般,肆无忌惮地哭泣。
太好了,又见到你了,你也依旧待我这般好,这一切真是太好了……
第17章 不一样的战神之道(七)
谢宣的手指抚上姜尘的脸,感觉到她瑟缩了一下,还是强行为她拭去了泪痕:“匠神,你这样的姿态倒像个凡人了。”
姜尘这才回过神,止住哭泣声,从他怀里小心翼翼地挪了出来,打量了下他的脸,应当是没有生气吧。
哪知他的脸又冷了下来:“为什么不用玉牌唤我?那个谢旻就知道在人前翩翩如玉,背地里干些恃强凌弱的事情。”
见姜尘又不说话了,谢宣也是拿她这个默不作声的木头没办法:“姜尘,以后记得唤我。你现在的伤……”
“没事的,没事的,战神大人。”姜尘收起了原本攥在手心的玉牌,她怎么会说,她不敢用,怕被她放在心尖的话语却是他的戏言。
“姜尘,要不咱们打个商量?”谢宣决定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神色严肃地征询着姜尘的想法,“你待在这神山脚下,也不过是受上面的诸神的欺压罢了。不若随我定居人族领地?也方便你养伤。”
对于姜尘而言,这简直就是求之不得的美事,她已经逐渐信任起了这个战神。他没有与那些神灵一样的肮脏算计,行事多得是几分坦坦荡荡,不以貌取人,尊重她,也能护住她。
寰宇中,惟此一神。
姜尘脑中明白他对她必然有所图,可是比那些其他那些神族,他已经好上太多了。以前她对她的受人觊觎的手艺有多厌恶,如今就有多庆幸,如果不是手中的那无神可以替代的技艺,怕是也不能与这么璀璨的人站在一处。
对他的图谋,她甘之如饴。
收拾好所有东西,她小心翼翼地戴上本来一直挂在墙上的普通面具,将他的玉牌放入了乾坤袋中收好,看了眼她住了不知多久的冷寂木屋,她心中并无多少留恋。
姜尘把头靠在他的脖颈处,耳听急速飞行产生的风声,只觉前半生都未有的满足,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凉城。
“师傅!”马凌滕听闻师傅回来了赶紧上前一揖,却发现了他身边的熟悉的一人,顿时面露惊喜,“姜尘大师?”
带着白色面具的女子在谢宣鼓励的目光下,冲着马凌滕点了点头。
马凌滕一愣,继而粲然一笑,赶紧冲着这位他钦佩不已的制器大师一揖:“姜大师能再次来到敝处,凌滕真是不胜荣幸!”
“姜大师以后要常住,好好安排一个房间和煅器室给大师。”
谢宣的话让马凌滕更是喜出望外,立刻答应下来。一个制器大师对于一座城来说可是巨大的财富,更别说那位大师巧夺天工的超凡技术了,本来上次她的不告而别就让他的父亲好好训了他一顿,如今她主动送上门,哪有不好好供起来的道理。
待一切事物安排妥当,天色已晚。其他侍女都离开了房间,谢宣觉得他也没必要待在这里,刚想告辞,就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