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付出什么?”谢铭的指骨点了点桌面,“你应该知道我与你的父神并不对付。为什么帮助我?”
“我不需要二叔你付出什么。”谢宣似是想起了什么,眼眸里多了几分厌恶,“那位族长大人,与其说是我的父神,还不若说成是我的仇人吧。我也不过只是想要活下去,与其等到他不能容我,不若先抗争下呢~”
谢铭虽然被一直困于黄泉,但想想也明白这位神族族长的嫡长子与他的大哥那些事情,毕竟在神族永无止境的生命中,权力的滋味才是最是美味的,至于那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情,只在那些寿命极短的又脆弱的生灵因为需要相互搀扶才存在。
“那贤侄也应当明白我与那位对着天道发下的誓言。”问到那最关键的东西,饶是谢铭心神也是有些不定,话语中多了几分急切。
“我记得您与他的誓词是:您的身体永远无法离开这里。”
“不错。”谢铭仿佛想到了什么,空荡荡的骷髅脸立刻转向了姜尘。
“想必二叔也明白了,我的打算正是想让姜尘为你打造一副全新的身体!”
“匠神……”谢铭不是没想过这项计划,但是他磅礴的神力并不是其他种族身躯可以承受的,那些普通的鬼卒不用提,二代神灵也是不能,唯有一代最强大的那几个神灵……但是那些一代神灵又怎会擅自前来黄泉。
在这他都有几分绝望的时候,有人告诉他可以制造一副躯体给他!这如何能不让他惊喜!
姜尘在谢宣的鼓舞下,挪上前为谢铭检查。
谢铭也知道现在并不是摆架子的时候,努力想要让他显得和蔼可亲些,但因自己只剩骨头的身躯而发挥受限,反而吓得姜尘脸色白了些。
就在谢铭觉得已经过了数千年的时候,一道有些怯怯的声音终于响起:“不出意外的话,可以,就是耗费的时间会久一些。”
只要有一线希望,对于谢铭来说都是无限的光明,他的手掌立刻抓住了姜尘:“匠神,你说真的?”
“没错。”姜尘对于她的手艺还是万分自信的。
“好好好!”谢铭抚掌大笑,全身骨骼发出了咔啦咔啦的古怪巨响,“贤侄日后若有何事情,尽管告诉二叔!”
“还有些事小侄需要对您说下。”谢宣正色道,“阿尘,你出去下。”
姜尘在门口等了没多久,谢宣就出来了。
她抓了抓他的衣袖,一双在面具下的眼睛满是关切。
“没事。”按了按她的脑袋,谢宣安抚着笑道,如玉的手指中露出了一段指骨,“莫不是担心我留你在这里专心为二叔打造身躯?这节指骨拿回去应当就可以了吧。”
“嗯嗯!”姜尘的小脑袋赶紧点了数下,小手抓紧了他的衣袖,眼里的迷恋越来越浓,他怎么可以这么好……他的好,比她期待的多了太多……
有这份情作为支撑,她一心一意地在煅器室开始了工作。一方面是为谢铭打造身体,另一方面则是为人族提升装备。
谢宣比她更忙。他越来越感觉到时间的紧迫,但这一切已经由不得他。
他已然不能重蹈原主的覆辙。
如若听从那位父神,日后必然会因他的猜忌而亡,那还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抗!
他努力将人族用最短的时间提升起来。他从以往的世界里得到的知识让人族的知识架构提升了不知多少个档次。
马凌滕、李胖娃和孙嘉学有所成后,开始分别负责将领、斥候、箭手这些军伍中最为重要的部分。
普通的军卒按照谢宣最基本的训练方法开始训练。
谢宣则开始单独训练一支由天下身怀神力之人的特别之军。
名字颇为威武与直接:弑神军。
三年后,马凌滕与孙嘉完婚。李胖娃也与一位凉城大户的千金成婚。
期间,凉城多次出战,马凌滕身先士卒,连克周边三城,威震人族。
遇一次妖族攻城,守将首次动用试验版的弑神弩,弩/箭带着破空的尖啸声浩浩荡荡地穿云而来。
不少将士缺乏相对的防护,因过于嘹亮的噪音而耳膜出血,但是眼前的样子却让所有人顾不得这个。
原本这般艰苦的战役,必须付出大量军士的鲜血,还有大片城墙的损坏。
而如今……
一个个防御惊惊人的妖族被射穿,一根弩箭上串了三四个妖族,直到因为太重而不得不下落,发出沉重的落地声,溅起大量尘土。
妖族本来也就没什么团结的精神,更无拼死奋战的决心,大部分都是跟在大妖身后捡好处的。
如今遇到他们无法理解的事情,嗅着空气中同伴身上弥漫开的血腥味,立刻丢下同伴的尸体撒开腿跑了。
城墙上爆发了震天的欢呼声,人族何时与妖族这般容易地对战过!
姜尘被人族的士兵簇拥着站在城头,检查着城头巨大的弑神弩,叹了口气,手摸上去全是金属的灼热感,怕是坚持不了三四轮齐射就能彻底报废了。
而且这速度与力量,杀死那些神侍倒是可以,但是低等的神灵……怕是还有些困难,而且过于笨重,不方便搬运……
在灼烈的日光下,她脸上因不透风的面具而觉得闷热,沁出了一层薄汗。
已经数日不曾休息,注意力都有些难以集中,但是想到这事关谢宣的性命,她就逼着她自己加快进度。
如今是趁着谢赫缺乏对他们的关注,万一被谢赫发现了他们的计划,那遭遇的就是雷霆般的打击。
心里的那颗心一直提着,他不能有事!绝不能有事!
在森林深处,两双眼惊异地看着面前伏尸数十里的惨相。
“人族,何曾这般强大了……”谢旻咽了口口水,惊愕万分。
看身旁人那没出息的样子,月婵尽管心中万分不屑,但依旧温柔地开口:“这些不过是小手段罢了。对于我们这些神灵可谓是毫无作用。”
“这谢宣在搞些什么事情!”谢旻眼角一提,原来精致的眼一下子变得狭长,,手握铁扇一敲手心,满是愤恨。
他本来在神殿待的好好的,那个父神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就因为几座城池贡献给他的祭品略有变动就急急忙忙地赶他下来,查查这个大哥到底在做什么!
还有他依旧称呼那个谢宣为“宣儿”,莫不是还未彻底放弃他!谢旻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不,他绝不能让谢宣有再卷土重来的机会!
月婵在一旁静静看着谢旻的脸色数次变换,就将他的那点小心思猜得八九不离十。她又何尝愿意那这般侮辱他的谢宣重新被纳入神山,那样有眼无珠的愚夫,还不如去死了算了!
“旻,咱们打探了半天,这谢宣也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帮助凉城提升了些许军力,致使他们攻破了几座小城池罢了。可光这些事怕是不能让族长满意吧……”
月婵的欲言又止让谢旻眼前一亮,他听得出这个女人必有所想法,但是这件坑害兄长的事说出来并不光彩,因而他还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那依婵儿之见……”
月婵心里将这个不肯担责、防人防得贼精的星神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想到他未来的地位,以及如今她与谢宣的关系已经僵硬,还是继续为他出谋划策:“不若将这些凡人的武器夸大些许……”
“不不不。”谢旻觉得这一点也不靠谱,“就这么些凡人的东西,父神怎么会相信其有惊天动地的威力?从而知道谢宣的可怕图谋?”
月婵似早有准备,嘴角微弯,脸上露出了些许得色:“那如果说谢宣与阎君勾结呢?谢宣与阎君一战,受伤颇轻本就是个强有力的佐证,更别提陛下对那位的防备之心了……”
“有理!”谢旻眼前一亮,一把握住了月婵的手,激动地抱紧了她,“婵儿,有你真好。”
“这句话,该是我说的。”月婵压住嘴角的抽搐,口中吐出的却是最为含情脉脉的话语,让谢旻一阵感动。
神山上。
听完谢旻与谢旻的汇报,谢赫的脸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端坐在高位上的神族族长瞥了眼台下窃窃私语的商神:“商神,你去把那逆子羁押回来!”
商神谢商抽搐着嘴角,以他之能如何能将那位天皇老子都唤不动的战神大人唤回来受罚甚至是领死呢……
他之前喊得欢不过是因为那个战神见不得他到处坑蒙拐骗,被揍了许多次,便在心里记下这笔帐罢了,也顺便刷下在那位谢旻殿下的好感罢了……
不愧是最为滑溜如泥鳅的神灵,谢商见事情不妙,就赶紧跪下乞饶:“族长大人,我这身子骨越来越不行了,怕是不能为您效劳了……”
“那有哪位神灵愿意去制服那个逆子?”谢赫站起身,俯视着众神。
台下的神灵你推我攘,生怕就被谢赫瞅上了,他们要命,也要脸面。
“哼!”谢赫的一声冷哼让所有神灵静了了下来,生怕引起谢赫的怒火。
“罢了,就让我亲自去‘请’那个逆子回来吧!”谢赫也知道手下那帮神灵的能力,要是有人敢去那才是出乎他意料。
除了谢赫的夫人,其他神灵都松了一口气。
戴着面纱的女人看着其他神灵浩浩荡荡地跟着谢赫去看戏,心里只觉得一片悲凉。
谢赫为什么派最巴不得宣儿死的谢旻和月婵,还不是希望他们随便编些理由好让他师出有名。
这些年他一直不得安寝,如今终于要亲手祛除那块心病了么……
她从来都没阻止他对宣儿的迫害,如今终是要踏上那一步了……
当年的残杀,今日又要再现了么……
众神前来的浩荡神力是无法遮掩的。凡人都能看到那不同寻常的成片乌云,更别提谢宣和姜尘了。
姜尘顾不得手中的器械,立刻撒腿往谢宣的方向奔,现在一切都未准备好,怎么能直接与对方开战!
她来不及细想发生了什么,只想早点见到那个他!
他站在空旷的演武场,一手按着她新赠与他的横刀,转过身,笑得云淡风轻。
他最担心的那一幕还是来了,那个谢赫比他想象的还要急迫啊。他尽管有所准备,奈何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眼皮直跳,似有什么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即将发生。
姜尘……看着她那奔跑过来的身影,谢宣无情地转过身,鸦羽般的睫毛掩下内心的情绪,不愿再看她一眼。
按照他与谢铭的约定,不远处少量能活在地面的鬼卒接到了他的传音,纷纷从附着于地表的影子中钻出,一鬼卒在她后颈砍了下,然后扛起她就奔往了黄泉。
谢宣拔出了刀,狭直的刀身泛着冰冷的刀光。她走了,心中的担忧已经消去。在谢赫的注视下,他已经没有办法逃往黄泉,只能拼死一战。
感受到天上越来越强的威压,谢宣嘴角收了笑,眼中的戾气越来越重。
一道惊天的刀气破开了云层,将一众神灵暴露在了谢宣面前。
“不知父神此次降临,所谓何事?”
看着意气风发的儿子,谢赫没有任何欣慰之情,只觉得浓浓的威胁,宛如第二个谢铭,那么刺眼,这种不服从他调用的因素,早就该铲除了!
摸了摸手中的神玺,他只觉得一片安定。有此天道神器,无神能与他争锋!
伴随着他冷酷的“逆子”的回应,乌云变得越来越密集,沉闷的气团压得整座城里的人族都喘不过气来。
谢宣不禁嘲讽他竟连杀死亲生孩子的理由都懒得给一个,眼中的红色越来越浓厚,周身狂暴的战意掀起了烈烈的风。
黑色中偶尔闪过一丝白色的奔雷,发出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逃窜了数次,谢宣利用敏锐的战争直觉抓住了谢赫利用神玺施法的间隔与力度。
拉上了姜尘重新补好的面罩,谢宣的眼睛赤红一片,是时候了!
正当其他神灵因发现谢宣消失而紧张时,谢赫连面部表情都未动一丝,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谢宣眼见他的横刀就要斩入那枚神玺,却异变突生。
一只脚出现在了他的腰腹处,迅猛的力道直接将他轰入了演武场的几十丈之下。
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谢宣顾不得用手臂去擦,就一个弹跳避开了谢宣的下一道轰击。
“谢宣,你是不是忘记了,你是我的儿子!”谢赫的眼睛一直紧紧跟随着谢宣的方向,漫不经心地说,“为了使我安心些,从小你就被我看下了血脉的禁制,只要你在我身侧,我就能感知到你在哪!”
黑云中迸发出一道比人还粗的奔雷直直往谢宣刺去。
谢宣举刀阻拦,在天空中闪身避开接下来的攻击。
一道道刀气向谢赫袭去,却被他周身防御的雷云化解。
谢宣抓住一个谢赫的破绽,迅速突破防御欺身提刀便砍。
谢赫用单手接住了他的刀刃,另一只手放开了寄于腰间的神玺,一掌向谢宣的肩上拍去。
再次被击中的谢宣如一道流星,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大坑。
捂住肩上的伤口,谢宣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肩上的铠甲已经被击碎,鲜血染红了衣襟。但是他的嘴角却咧开了一道诡异的弧度。
谢赫心中有所不好的预感,再次将手放在了他的神玺上,原本白色无暇的美玉上出现了一道龟裂的痕迹。
眼眸一转,他看到了一道迅速退去的黑线。
谢赫的脸色变了数变,伴随着一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空荡荡的演武场已经变成了一片黑色的湖泊。
欲河之水?!
所有神灵皆是脸色变得极为难看。这黑色不正是那位阎君的代表吗?
谢赫的脸已经变得有了数分狰狞,他真是没想到,那个逆子竟真是有那本事!竟敢去联系那个他的亲弟弟!还伤了他最为重要的依仗!
谢铭虽然无法离开黄泉,但是他的一部分力量,即是欲河之水还是可以抽调部分供谢宣调用的。
雷云不断咆哮着,谢赫动了真怒。
谢宣将喉中的腥甜吐出,仰望着天上高高在上的诸神,这一战,他已经必死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