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不待她转身出门,就被望日骄与陈小晚拦住了去路。
  “我从未请什么全福太太,只有姐姐与这两个丫头为我打扮。”
  见春海棠红了眼眶欲要遁走,刘拂轻笑道:“还不快捉了她,扭送过来?”她笑望着挣扎不休的春海棠,“姐姐莫不是要我这个新娘子,满宅子的逮你不成?”
  她握着春海棠的手,将圆月梳塞进她手中:“再没谁的福气,有你带给我的这般丰盈。”
  若非是春海棠的真心实意,只怕她刘云浮此时仍在金陵挣扎拼杀。
  “我是薄命人……”
  刘拂握紧了她的手,郑重道:“那就由传些福气与你,只盼着小宋先生早早提亲,好叫我也蹭杯喜酒喝呢。”
  羞红了脸的春海棠,倒比刘拂更像个新嫁娘一些。
  而坐在妆台前笑望春海棠的刘拂,则更像是个轻佻的公子哥儿。
  虽因被打趣一时露了些难得的小女儿情态,但春妈妈依旧是那个在秦淮河畔叱咤风云的春妈妈。
  不消一刻功夫,春海棠脸上就已恢复了自如。
  她咬了咬牙,确认道:“那我便上手了?”
  “只要不将我化成个大马猴,一切随姐姐操办。”刘拂闭目静坐,再不睁眼。
  说心中一点不紧张,那是假的。
  只是那星星点点的忧虑还未来得及成型,就被对周行的信赖、对未来的信心打破。
  仅剩的一点忐忑,已不足够显露于表面。
  ‘……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
  春海棠的声音软糯非常,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轻甜,又含着如她性子一般的风风火火,清脆悦耳。
  即便闭着眼睛,刘拂也能凭借感觉,猜出此时进行到了哪一步。
  她的长发被挽起,紧紧在头顶盘成发髻;
  细细的绒线在脸上划过,带走细小的绒毛,带来一丝丝不易察觉的微痛;
  茉莉粉被轻巧的揉开,眉黛描画出微弯的弧度,想起幼年曾见过的一张青青红红惨白的新娘子的脸,刘拂突然庆幸起自己是请春海棠来操刀。
  便是宫中女婢的梳妆手法,也比不得金陵城中的春老板。
  她到底也是个俗人,期待着在成婚这日,将最美好的自己与心上人分享。
  “好了,我的祖宗,快睁开眼瞧瞧有哪里不满意?”
  春海棠的声音,打断了刘拂难得的胡思乱想。
  镜中的人,确实美貌非常。刘拂十分满意的左瞧右看,只觉自己若是个男儿,怕也会忍不住动心。
  当视线被大红喜帕遮挡住时,刘拂垂下视线,望着仅能看见的脚面,轻叹了口气。
  她抬起手来,捉住一角的璎珞,用手指细细摩挲着上面繁复的花纹。
  倒是可惜了绣娘的一番苦心了。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盖头可不敢摘!”
  视线重新开阔起来的刘拂微微摇头,目光坚定:“默存不会在乎这个。”
  她的与众不同,是打从出生起就已注定了的。
  既然今生已能全了从忠信侯府出嫁这个念想,又何妨再任性些呢。
  ···
  这场婚礼,办得极尽繁奢,又极其简单。
  刘拂梳妆完毕,眼前只有凤冠的流苏略略遮挡了容颜。
  她大大方方由刘平江背着,在观礼众人的惊呼声中,一步步由忠信侯府中走出,走过早已候在府外的周行,进了花轿。
  如他所料,在两人对视的瞬间,刘拂只在周行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惊艳,无有一丝负面的情绪。
  花轿摇摇晃晃,绕城两圈,终于到了祁国公府上。
  既没弯弓射轿门,亦没提裙跨火盆,那些对新嫁娘含着打压蔑视的习俗都不存在,唯有周行珍而重之的携手并肩,牵着刘拂步入祁国公府正门。
  拜过天地,便由前来代圣上相贺的皇太孙顶替了祁国公的位置,受了周行与刘拂的第三礼。
  待全了礼数后,从洞房之中走了一圈出来的刘拂就已撩起眼前的金线,与周行一道在席间谢过前来的亲朋。
  不论是护在新娘子身边的,还是立在新郎官身后的,具是同龄人中一等一的人才本事。
  席上宾客所见,只有夫妻一体,同进同出。
  虽是不合礼数,可是再如何古板的老学究看着眼前一幕,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气定神闲饮酒致谢的刘云浮,仅需一个眼神一个笑容,就足以证明她便是出嫁了,也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她笑望着周遭的至交好友,唇边笑意满是志得意满,不带丝毫新娘子应有的羞怯局促。
  及至喝到面颊晕红,才与周行一道被送回了洞房。
  老翰林张了张嘴,到底叹了口气。
  “老哥哥,主人家大喜的日子,不论有什么心思,都要收着些好。”
  与那泡在书中不愿出来的书虫不同,老翰林身边坐着的中年人早已看出周行的未来大有可期,不由出言劝道:“你便是做他上峰,也不过是一时半刻的……”
  不料此言一出,那翰林老侍读脸上神色就愈发难过:“我是恨,却是恨家中儿子年幼,与那刘云浮年岁不甚相当。”
  同样有此心的,席上不止他一个。
  “……女学将开,前路待探,刘云浮便是嫁为人妇,亦有重担需得她抗……”
  “……她之成就怕是不止如此,倒是周默存仍是个六品储相,看不出端倪……”
  挽着周行手臂的刘拂戳了戳他腰间,轻笑道:“你可听见了?李相爷说你配不得我呢。”
  周行也不气恼,反以为荣,捉住刘拂的手低笑道:“那我也唯有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求早日追上娘子,与你比肩而立了。”
  “什么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先生我教你多年,竟只教会这个了么……”刘拂嗤笑,却在对上周行意有所指的目光后哑了嗓音。
  她轻咳了一声,低垂下视线,躲开对方似要着了火的眼神。
  “你唤我什么?”
  周行蹲下身,强使她与他对视,再避无可避:“娘子。”
  男人的声音温润和煦,如山间清风使人醉心于其中。
  “娘子。”他握着刘拂的手,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其事,“这洞房之中,除了娘子,我还能唤你为何呢?”
  似是被他满是深情不见底的目光所慑,刘拂不再躲闪,直直望进周行眼底。
  她微弯下腰,低头以额头贴着他的额头。
  两人鼻尖对着鼻尖,炙热的气息互相交换,似乎连身边的空气都变得火热起来。
  望着那近在咫尺的俊俏容颜,刘拂轻舒口气,似是叹息,又似是无尽欢喜:
  “那我也唯有投桃报李,唤你一声行郎了。”
  -全文完结-
  关于秘密的小番外
  新婚之夜,第二次梳洗之后,新房中终于安生了下来。
  刘拂窝在周行怀中,因着今日早起,晚上又很废了一番力气,已是困得眼饧口涩,迷迷蒙蒙地与周行闲话。
  “所以说,你是从六十年后而来?”周行紧了紧揽抱着刘拂的手,脸上没有一丝困意,“那……可曾见过我?”
  原是如此,那之前一切一切不解之处,就都解释得通了。
  “自然见过。”刘拂阖着眼帘,轻哼一声,“是个极古怪的老头,脾气又臭又硬,直如茅坑里的粪石一般……有史以来但凡没有谋反之心的三朝老臣里,数你混的最惨。”
  听着刘拂细数琐碎往事,周行唇边溢出一丝苦笑。
  自家人晓得自家事,这样横冲直撞不知转圜的事,确实是他干的出来的。
  “那我……他,可有婚配?”
  “孤落落一生……是我送他寿终,亦是我一手……替他操……办”刘拂困极,说着说着,便已陷入了黑甜梦乡。
  周行吻了吻心上人的额头,心中只觉得庆幸非常。
 
 
第一百八十章 ·番外
  她已能将两人分开看, 他却晓得, 若非有她存在,等候着他的, 怕照旧是一场空落落。
  这天晚上, 周行做了场梦。
  梦中他是个不苟言笑的枯瘦老者,负手立在高阁之上, 遥望着廊下二小儿追逐打闹。
  他提起嘴角, 似是想笑,却被经年累月的重重心事与不被理解压得早已忘了笑得滋味。
  画面突转,那两个小儿已长成俊秀青年, 老者依旧立在原处,看着他们窃窃私语, 一边紧箍, 一边松手放出一片广阔天空。
  ‘禀相爷,照您吩咐,已放小侯爷过了查验。’
  ‘禀相爷, 小侯爷名列榜首。’
  ‘禀相爷,小侯爷被圣上点做了今科第一。’
  老者拿着抄录来的答卷,反复阅览几次,拍案大笑:‘好!好!此女当可富国安康!’
  这许是他那孤寂的后半生里, 最开心的时候。
  周行兀地惊醒,忍不住低下头头,用唇轻碰了碰怀中刘拂微肿的唇瓣。
  “阿拂,多谢你。”
  (番外一完)
  番外二·蒋存与陈迟
  塞北的风霜, 是能直接割破人面颊的猛烈。
  “少将军,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一口烧刀子下肚,冷透的身子也暖和了起来。蒋存倚在城墙垛头上,眺望着南方。
  他早已习惯了这里的苦寒,是以虽长久立在寒风里,也不觉有什么不适。
  身后护军的窃窃私语,被风顺入耳中,蒋存只是听着,并未插话。
  “听说今日安西将军亲自送粮过来?”
  “可不是,若非如此,你觉得还有谁能劳动咱们少将军早早等着迎接?”
  “久闻安西将军跟少将军有些师徒关系,也不知他们谁更厉害些?”
  “自然是少将军!不过……不过胜负乃兵家常事,不必拘泥于此。”
  蒋存唇边露出一丝笑意。
  陈迟是天生的将才,也是天生的武者,不过几年征战,就已有了让他倍感紧迫的实力。
  算起来也有两年未见,不知那小子可曾超过了自己。
  正想着,便见远处荡起一阵滚滚烟尘。看那烟尘,应是只有一人。
  蒋存站直了身体,弯弓引箭,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那利箭划破长空,带着尖利呼啸,射向来人。
  “少将军!未明对手,恐伤友军!”
  “无妨!”蒋存大笑挥手,“来者定是陈蛮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那如梭利箭就已纵至百步之外,虽带着虎啸龙吟之势,依旧被人紧紧捉在手中。
  轻松随意,就如捉了只鹌鹑。
  且不说他捉箭的自如,就说刚刚还远在天边的人,转瞬策马奔至眼前,就足以让人惊叹。
  护军看在眼中,不由咂舌。
  他们少将军的臂力没人比护军更加了解,这陈将军,怕是丝毫不弱于人。
  且与少将军间的默契,更是无与伦比。
  不待他再胡思乱想,蒋存已下至城门,纵马出城相迎。
  “好兄弟,脚程竟比往日慢了些。”
  “路上领兵清缴了一队山匪,这才耽搁,还望兄长恕罪。”
  蒋存拍了拍陈迟肩头:“果真是阿拂教出来的,好好的蛮将,竟似是儒将一般。”他揽着陈迟,大步走向营中,“粮草自有人接应,咱们许久未见,正好痛饮三百杯,也算为你接风洗尘。”
  陈迟目光微闪:“兄长如今好酒量,饮罢可还作诗?”
  不妨有此一问,蒋存唇边笑意僵了一瞬。
  再开口时,连高昂的声音也低沉了些许:“这是天生的毛病,哪是想不写就不写的呢……不过是些‘寤寐思服’的靡靡之音,不好拿出来与人看便是。”
  自打他父帅病逝后,蒋存便常年驻扎北疆,不止酒量,爱好也变了许多。
  唯一不变的,怕只有藏在心中近十年的那个人。
  酒到酣处时,蒋存到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阿姐可还好?”
  “阿姐很好,只是十分思念你。”陈迟从随身行囊中取出一个白玉小酒壶,丢给蒋存,“这是阿姐上次押送粮草时交给我的,此次北疆会缺粮,也是她提前预知你会试图自己扛着,让我先送来给你救急。”
  去岁关中大旱,路有饿殍,因着抽调不出可靠人手,唯怕一路官员中饱私囊克扣粮草,万般无奈之下,秦恒才请刘拂出山押粮,也正因此,才挽救了西北断粮的危机。
  “阿拂知我甚深。”
  上等的白玉触手生温,竟是难得一见的暖玉。
  “这玉壶,也是阿姐千方百计寻来给你的。”陈迟轻叹口气,语调发酸,“她说北疆比我那更加苦寒,这种好东西要紧着你用才是。”
  也只有谈及刘拂,那儒将般的安西将军才会流露出些二十许岁人该有的朝气。
  他见蒋存长久不语,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兄长未想过娶妻?”
  “想过。”蒋存用拇指推开壶盖,轻嗅了下。
  明明这酒气清淡香甜,却比热辣的烧刀子还让他沉醉。
  “只是朋友妻不可戏,就也再不想了。”
  他起身从一锦匣中寻摸出两个白玉酒杯,依次斟满,推了一杯与陈迟:“仅此一杯与你,多的不要在想。”
  在陈迟的无奈笑声中,蒋存细细品起了那不过两口的轻甜果酒。
  即便面容被风霜磋磨到粗糙,即便修长的手指已布满了厚茧,但此时的蒋存,似乎仍是那个树下饮酒,对月吟诗的风流少年。
  带着桂花与荔枝的香气,芬芳宜人,一如当年秦淮河畔饶翠楼上满脸期待的刘拂拿着她新酿出的酒请他品尝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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