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青楼改作业——时绿
时间:2018-06-26 09:22:05

  想起记忆中查无此人的‘周三公子’,刘拂叹了口气:“器者各周于用,至于君子无所不施,三哥你不先过五关斩六将,又如何救国救民呢?”
  周行微愣,捏着笔的手紧了紧。
  他二人交谈声极低,并未让旁人听见。众生只见刘拂三言两语劝服了那个冷面煞星,更觉对方果非常人。
  经他们这么一闹,方才因刘拂早早答完题而深觉慌张的学子抿唇一笑,反倒淡定下来。
  刘拂见屋中氛围渐好,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拘乡试院试,多有答题快者提前交卷出场,谓之头牌。他们要是连她提前答完题都能乱了心绪,只怕在考场上更会乱了手脚。
  要知举业一途比的不止是各人才学,还有心性与身躯。
  将视线移向裹得厚实非常的谢显,刘拂叹了口气。
  “今年冬天倒是暖和的紧。”
  刘拂沉默一瞬,笑道:“暖冬怡人,倒省了不少炭钱。”
  在场众人,无一发现她的忧心忡忡。
  作者有话要说:  刘·搞事·拂蓄力中
 
 
第四十章 ·大礼
  刘拂是乘方奇然的马车回的饶翠楼。
  方奇然当先一步下车, 刘拂紧接而下。
  迎客的小厮规矩整齐, 满口吉祥话,快手快脚地将两人迎了进去。
  “春妈妈, 方公子与刘公子来了。”小厮声音清凉, 很是讨喜。躬身引着二人上楼,“公子们快请, 碧烟姑娘已等二位许久了。”
  三人才走上二楼, 春海棠就从三楼迎了下来。
  她甩着手绢娇笑道:“酒已温过两遍,二位再不来,姑娘都要等急了。”说着又踢了小厮一脚, “三楼也是你能上的,还不滚去迎客?”
  小厮虚晃两步, 拍着并未被踢到的裤腿应了声诺, 眼巴巴瞅着方、刘二人。
  余光划过堂下众人,刘拂从腰间摸出一粒碎银掷给小厮,笑道:“促狭鬼, 再不听妈妈的话,又要挨打。”
  接过银子的小厮弯腰行了个礼,在春海棠的瞪视下连滚带爬地下了楼。
  “这小子倒是机灵。”扭头看眼小厮的背影,顺带不动声色的观察过其余客人的神情, 刘拂向着身边的方奇然拱手道,“方兄先请。”
  “拂弟不必客气。”
  他们三人前后而行,登上四层走进最深处的绣房,将他人艳羡的目光抛在身后。
  有生客满面疑惑:“这是哪里来的人物, 竟能上得顶楼?”
  自天香宴摆起后,饶翠楼就改了格局。一楼大堂仅供席宴,二楼雅间可听小曲,三楼是姑娘们的住处只留熟客,而那顶层,向来不许旁人上去。
  楼下登菜的老饕滋了口小酒,收回目光,向着头一次来此的朋友反问道:“国色姑娘点头的客人,怎么上不去?”
  那生客瞠圆了眼睛:“看那两人也是书生模样,竟是好大胆子,敢别徐公子的苗头?”他回忆了下曾听过的坊间传闻,压低声音道,“不说那个湖州汪才子,谁不知这饶翠楼的碧烟是徐公子和于老板共同的座上客,这两人都是金陵城中拔尖的人物,居然还有人能从虎口夺食?”
  “你这是哪年哪月的老消息。”老饕嗤笑道,“那位年长的公子,论起家世比徐家不知强了几许。不论这个……”
  他咧嘴窃笑,带着点你知我知的意思:“他们读书人,是真会玩。不止徐公子方公子,大大小小五六位德邻书院的风流才子,全是国色姑娘的屋里人……有他们撑腰,莫说整个金陵上下,就算是江浙两省,都没谁会不长眼地去动她。”
  “……头牌姑娘被包下来的,也只有这饶翠楼……”
  在刘拂等人上楼后,整个大堂四处窃窃私语不断,小小的声音汇聚成嗡嗡的一片,直传上四楼,穿透门板,入了人耳。
  这样的情境,每次刘拂从书院回来都会发生。所以即便完全听不清他们的话语,却也能猜出他们在议论什么。
  坐在桌案两旁的两人神色各异,一个平淡无波,一个义愤填膺。
  “云浮,不如为兄赎你出去。”方奇然咬牙道,“你毕竟是个女子,如何抵挡他们的污蔑。”
  刘拂摇头:“还不是时候。”
  便是老好人如方奇然,也被刘拂毫不在意的态度激得微怒:“你次次都如此搪塞,我初时也信你有什么谋算,但已过了大半年……今日若不说个三四五出来,为兄这便去找春妈妈。”
  他回头示意已在楼中躲了整日的小厮,怒哼了声。
  那小厮苦着脸对刘拂笑了笑,从袖中掏出个轻薄薄的荷包来:“刘姑娘好歹给句安心的话,我们公子为了您的事彻夜难眠,今个儿可是连银票都带来了。”
  刘拂笑叹口气:“劳你辛苦一日,先下去休息吧。”
  待小厮退出内室后,刘拂才正视方奇然:“大哥既问了,那我也就不再瞒了。”
  抬手替徐思年斟了杯茶,双手交握放在腿上,刘拂敛去脸上笑容,轻声道:“大哥可知道,为何今日我独独是让大哥送我回来?”
  方奇然微愣:“你且说。”
  “我偶然听闻……方大人年后可能要从吏部迁任户部?”
  那是数月前一次饮酒,她曾试着从醉酒的方奇然口中套话,然而什么都没有套到。
  见方奇然犹豫,刘拂笑道:“大哥不必说是与不是,若我说的不对,只管反驳。”
  自刘拂将身份说明白后,四人便有了个“再不相瞒”的默契,方奇然直直看入刘拂眼中,只见一片清澈坦然。他抿了抿唇,既没点头也没摇头。
  刘拂静待片刻,见他不发一言,就又续道:“我有一份厚礼要送与方大人,不知大哥可否代为转达?”
  半年的多的时间,终于让她为饶翠楼挑好了东家。
  功高易盖主,才高易摧折,武威将军府与祁国公家分别是武将与世家两派的领军者,饶翠楼不求显贵只求安稳,还是选从本家出来独立门户的方家最好。
  而且刘拂能献上的第一份大礼,也对即将去户部主事的方侍郎最有益处。
  短暂的沉默后,方奇然才开口道:“无功不受禄,这事我需得与父亲商量。”
  “财帛换美色,公平的很。”见方奇然神色发窘,刘拂拍桌大笑。
  方奇然轻咳一声,无奈道:“你平日里戏耍那三人就罢了,何苦来戏弄为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刘拂正了正神色,“云浮所求不过是饶翠楼上下平安度日,莫说方大人,便是以大哥一人之力也非难事。更何况……”
  “更何况方大人迁任户部,确实需要有个耳目通灵的线人,打探江南到底是何等富庶。饶翠楼往来宾客如云,皆是达官显贵富户商贾,若能蒙大人庇佑,自当兢兢业业,不敢懈怠。”
  话已至此,方奇然若不动心,就是个傻的。
  而刘拂之所以直言不讳,也是因为早就料到他们几人已猜出自己的心思。
  她从未刻意隐瞒,也就不惧他们去猜。
  见他神情放松许多,刘拂笑道:“以大哥本事,恐我一生都没有雪中送炭的时候,那便只有锦上添花了。”
  方奇然拦下她的话头,认真道:“父亲那边我会尽心游说。但在事成之前,不好先接你的‘大礼’,且我早知你本事,也将饶翠楼的本事看在眼中,并不需要你递什么投名状。”
  真是人如其姓,方正的很。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才会让忠厚仁义的方奇然成为那个巧言善辩的方御史。
  “债多不压身,大哥欠我的救命之恩尚还未还,眼下的大礼收也就收了。”刘拂将茶盏向着方奇然推了推,“时不待我,机会稍纵即逝,云浮还盼大哥不要再纠结于小道。”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方奇然犹豫再三,到底叹气道:“为兄洗耳恭听。”
  “大哥先喝口茶,这般甘甜泉水,只怕不出几月,就喝不到了。”
  方奇然端着茶杯的手颤了颤:“你的意思是……”
  “大哥可还记得,我三个月前死磨活拽着,让海棠姐姐在院中打了个口井?”
  “自然。”
  因着男为阳女为阴、火为阳水为阴,阴盛阳衰不利于招揽恩客,若非秦淮河千年风雅,青楼楚馆这种女儿家聚集又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只会远远离着水。不拘是饶翠楼还是另外十百三十七家勾栏院,都是买水洗漱买水吃。
  而在今年夏天,刘拂不顾春海棠生气,整整缠了十数日才让春海棠勉强点头,同意在后院打井。
  那个宜动土的好日子,还是刘拂特意托方奇然算出来的。
  方奇然沉吟道:“莫不是你从那时,就预料到了来年大旱?”
  刘拂先是颔首,又摇了摇头:“打从桃花汛雨水就极少,我那时心中只是奇怪,到夏天只下了十六七场雨,才有了隐忧。”
  建平五十三年雨水虽然不丰,但也还在正常范围里,刘拂能预测出明年大旱,自然是因为史料有记——这场旱灾算不得长,却严重影响了来年春耕——她清楚的知道这场旱情的影响,可在面对方奇然时,只能迂回着来。
  “那眼下,是确定了?”
  大旱毁民生,由不得方奇然不重视。
  他信少女绝不会无的放矢,可打从心底里,方奇然只希望这份所谓的“大礼”,是云浮开的一个玩笑。
  “云浮。”方奇然揉了揉额角,止住少女的话,“你让我缓缓。”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的方大专场√
  方小公子此时还是少年啊,还有少年特有之怂
 
 
第四十一章 ·赎身
  方奇然是家中嫡幼子, 方侍郎到三十五岁上才得了这么个小儿子, 是以比起前面几个兄长,方小公子自幼就没受过什么磋磨, 甚至可以说是在他老子膝头长大的。
  前一日还在商量要如何给对方庆贺二十整寿, 后一日就将民生家族的大事压到他的肩头,两者间的落差确实有些大。
  可刘拂相信, 对于下个月便要加冠的方奇然来说, 仅是需要一点点时间去消化。
  毕竟他是方奇然,是未来的左都御史,大延的股肱之臣。
  刘拂自然而然的起身, 去外间收拾昨夜散落的书稿,将这一方小天地留给方奇然。
  不过片刻, 方小公子就掀帘出来, 走到书案前翻阅刘拂整理好的纸张。
  “可惜你写了许久的食单,恐要到明后年才能刊印了。”
  “左右明年才是大比之年,趁着今年有空, 先让你们几个一一为我作序,到时候可是四五位进士老爷为我的食单题字,再没谁有这样的人脉和气派。”刘拂笑着指挥方奇然的小厮,“方柳, 还不快给你家公子铺纸研墨?”
  方柳愣了愣,见他家公子没做反应,便利索地布置起来。
  方奇然摇头失笑:“我这小厮,早晚被你拢了去。”
  方柳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刘姑娘救了公子和小的的性命, 小的没有旁的本事,只能替主子们端茶倒水洒扫磨墨了。”
  “这嘴皮子,倒像是三哥的小厮。”刘拂笑道,“方柳是忠仆,一心为你报救命之恩哩。要不是他自愿替我憋在屋中,只怕我想出去玩耍还要挑拣时候,难以随心所欲。”
  “他自报他的,我那份……”方奇然咽下话头,定定望着刘拂,“恐怕暂时要让家父代还了。”
  果真是想通了。
  “方柳,动作麻利些,你家公子有好些东西要写呢。”
  “哎!”
  方奇然放下手中书稿,轻叹口气:“云浮措辞质朴,光是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待事端过去,大哥帮你联络书商。”
  “那便仰赖大哥了。”
  刘拂想写菜谱子想了整十年,本以为要到告老还乡后才能有机会撰写,没想到重活一世,倒是给了她这个空档。
  大旱将至,仅为了她好不容易创下的“刘小公子”的名声,这食单就不能印。
  世人多爱迁怒,便是平常再如何爱美食,自家青黄不接时看到有人教授如何精细烹调,定会忍不住骂上两句。不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还是“何不食肉糜”,对立身以洁的文人来说,都是极大的摧残。
  她早已做好了要等四五十年的准备,自然不会怕等上个三年五载。
  见方柳已将东西准备妥当,刘拂拉着方奇然的袖子,将人引至书案前:“我说一句,大哥写一句。”
  方奇然深深望她一眼,点头应下。
  两人默契已成,只方柳傻乎乎的问道:“不是公子替姑娘作序?怎还要姑娘动脑子……”
  ***
  待得一封长信写完,已是月上中天时候。
  刘拂抬手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脖子,不得不承认如今这副小身板还是虚弱的很。想她当年也曾三昼夜不睡,奋笔疾书抄录经史,天明时陪圣上读书依旧神采奕奕,让周相挑不出丝毫错漏。如今不过陪方奇然拟封家书,就累得不行。
  她却不知道,刘小兰留下的亏损,其实早已被调理好了。而此时的困累,全是因为现在的生活,是前世从未有过的舒缓。
  今生的刘拂,到底与过往不同了。
  “成了,大哥再不回去,只怕我清誉难保。”
  方奇然犹豫再三,到底旧事重提:“我们几个并不怕人口舌,可世人对女子多有偏见。若你回复良籍,便是男扮女装出去游历几年,再回来也不怕有人认得出你……便是此信不成,仅凭我们的本事,想要保住饶翠楼也算不得很难。”
  如此处处为她着想,若非真的将她看作知己好友,恐怕说不出来。
  刘拂知道,她此时完全可以闭口不言,那之前那套搪塞过去。只是对方情真意切,实在让她不忍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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